第105章
里面?zhèn)鞒鲫囮囆β暎袷茄经h(huán)們得了姑娘的賞賜,正在互相炫耀;又像是在攀比誰做的菜手藝好,一個個撒著嬌似的喊“姑娘來評判”。
然后是時安夏的聲音,“那我得說句良心話,紅顏在這方面確實比你們有天分。做得最好吃的,自然還是她�!�
紅顏!邱紅顏!
大姐帶來的庶出女兒!
如今是跟時安夏越混越熟,日子過得滋潤得很。
某天她看見過邱紅顏一眼,真就是幾日不見生生竄了個兒,臉兒也圓了,氣色粉粉嫩嫩,五官長開了,越來越好看。
時婉珍忽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叫兒女離時安夏遠點,別跟這個從小流落在外的侄女來往。
如果當初她不是那么勢利,她是不是也能像紅顏這樣過得歡歡喜喜。
算起來,紅顏可是跟他們侯府八竿子也打不著啊。
抑或她被宋世子暴打的時候,時安夏真的會帶著她的府衛(wèi)去救她,為她出頭吧。
正自思緒紛亂,聽得一個好聽的聲音飄過來,“小姑母,您有事找我嗎?”
那是她親侄女兒時安夏!
時婉珍莫名有些羞臊,“不,沒事,我沒事�!�
時安夏想了想,“那小姑母餓嗎?紅顏做了椰香糯米糍,軟軟糯糯的,很好吃,您可要嘗嘗?”
時婉珍習慣這個侄女懟她,瞪她,笑她,輕慢她,就是不習慣侄女對她這般和顏悅色。
不知怎的,一股熱意直沖眼眶,沖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是激動的!
侄女主動叫她“小姑母”了!主動邀請她吃糯米糍!
可她不好意思,便是搖搖頭,“不,不嘗了�!�
時安夏溫溫道,“好�!�
時婉珍:“�。。 毖壑械臒嵋饩屯说煤芡蝗�。
我客氣客氣,你確定不再挽留一下?
她一抬頭,就看見未及笄的侄女兒笑得狡黠。
又被侄女兒耍了!人家在逗她呢!
皎白月色和燈籠淺紅交織著,映得小侄女兒滿面桃花。時婉珍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侄女兒長得這么好看。
她這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好看。
侄女兒跟二嫂長得是真像�。‘敵跏窃趺磿X得她不可能是二哥的女兒?不可能是侯府二房的嫡長女?
當初她到底是有多嘴賤,才說得出侄女兒的壞話?
那種熱意又盈了滿眶。
下一秒,就聽侄女兒吩咐下去,“拿個食盒來,給小姑母裝點糯米糍回去嘗嘗�!彼淮�,又道,“夜深了,就不請小姑母進去坐了。改日若得閑,侄女兒請小姑母飲茶。”
時婉珍想笑著應下,可一張嘴,嘴就往下撇,濕意盈滿了眼眶。
時安夏便是問,“小姑母是覺得侄女兒長得可憐,還是……晦氣?怎的這副難過的表情?”
時婉珍忙搖頭,趕緊澄清,“不是不是,我就是沒,沒想到你,你還肯叫我一聲小姑母�!�
時安夏漸漸隱了笑容,正色道,“我跟小姑母算起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上次坑我母親鋪子的銀子,也是銀貨兩訖,一筆勾銷�!�
時婉珍忙點頭稱是。
時安夏問,“那小姑母可恨我拿了你一個莊子?”
時婉珍認真想了想,良久,才道,“不恨了!那莊子給你還值點價,放我手里……呵,最后也落不到我手里了。”
時安夏點點頭,“小姑母既不恨我,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悄悄嚼點舌根,倒也沒對我和母親做什么令人厭煩之事。于情于理,我也該叫您一聲小姑母的,畢竟,您始終是我父親的妹妹�!�
時婉珍忽然深刻明白了當日時安夏所說:我認你,你才是我小姑母;我要不認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如今,她兇惡的侄女是認了她!
但也僅僅是現(xiàn)在她沒做喪盡天良的事,所以被承認了而已。一旦她犯下大姐時婉晴那樣不可饒恕的錯來,那就真的不認了。
時婉珍的心,這一刻莫名安定下來。原本亂糟糟的心情,忽然就被撫平了。
她便是小心翼翼問,“那日你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時安夏挑眉,“哪日?我說了什么?”
她說的至理名言多了去了,鬼知道是哪句毒雞湯把這小姑母給毒醒了呢?
第239章
自己賺銀子養(yǎng)活自己
時婉珍躊躇半晌,望著侄女兒,鼓起勇氣問,“當日你說過,若女子被休棄回家,侯府是會接納的。還算數(shù)嗎?”
如今家都分了,她回來又能去哪里?誰會接納她?
時安夏款款拾級而下,推開院門走出來,站在她對面,認真道,“小姑母,侯府是你的底氣。雖然是分家了,但只要你想清楚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大伯父和大伯母會做好安排。你帶回來的嫁妝也全數(shù)歸你自己所有�!�
時婉珍難堪地低了頭,“我,我可能帶不回嫁妝了�!�
時安夏以為她是害怕宋世子不肯給,“伯府若想賴你嫁妝,我親自帶人去幫你取回來就是。鬧大了,伯府侵吞女子嫁妝,看他在京城還怎么立足�!�
時婉珍更加難堪,“不,不是侵吞,是,是……”
她說不下去了。
時安夏瞧著她那一言難盡的樣子,皺眉,“不會是你主動把嫁妝交到他手上的吧?”
時婉珍的眼淚像珍珠斷了線往下掉。何止,她變賣嫁妝,喜滋滋捧著白花花的銀子給宋世子,當時還歡喜得緊呢。
她嚶嚶嗚嗚給時安夏說了實話,話匣子一開,真就是收不住。
時安夏聽得臉都黑了,“祖母雖糊涂,人家銀子還是很會捏的��!怎的教出你這么一個……”若是往日長幼不忌,她就得罵時婉珍是只蠢貨。
時婉珍卻自己說了,“是我蠢!世子當時跟我說要買官位,我就盡數(shù)把嫁妝變賣,給他銀子鋪路。誰知官位沒弄回來,后宅妾室通房倒是越來越多�!�
因為后宅女子多起來,就出現(xiàn)了爭寵的現(xiàn)象。
她拿什么爭,不就是銀子嗎?
每次她這主母院里要請宋世子過去吃個飯,睡一宿,就得備齊銀子。否則宋世子就老大不高興,跟她甩臉子。
時婉珍也是完全不把時安夏當外人了,更不顧忌人家現(xiàn)在還未及笄。只覺心里話不吐不快,一吐才發(fā)現(xiàn),宋世子比她哥還不是人!
她哥時成軒頂多就是在外愛吹點牛,愛喝頓酒,帶回來的妾室也都是良家女子。
宋世子可不管。只要好看,他看上了,哪怕青樓女子也寵得無邊。
宋世子常白日宣淫,一下午要叫水好幾次,聲音還大。
惹得她兒女老問,為什么姨娘院里總有鬼叫聲傳出來?
起初她都不明白什么是鬼叫聲,還跟隨兒女悄悄過去聽來著,結果……真就是羞死個先人��!
時安夏見時婉珍自己開始發(fā)呆了,便問,“是不是宋世子讓你回去?”
時婉珍點點頭,“在起兒斗試金鸞試拿下第二的時候,宋世子就派人來接我回家。但我害怕,就沒同意�!�
時安夏涼涼一笑,“看來宋世子最近在外面又有吹牛的資本了,定是說他發(fā)妻的侄兒如何如何。小姑母,你自己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徹底和離。要和離,咱們就著手安排,但你沒有回頭路。不和離,就安心回去,態(tài)度強硬些�!�
“我也不知道。”時婉珍低著頭,不敢看侄女兒。
她就是見分了家,心里慌了,才有此一問。
時安夏便道,“那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說。你現(xiàn)在的院子還是可以住,我大伯父和大伯母不會趕你走,但就沒有份例了�!�
沒有份例!時婉珍臉上苦,心里慌,只感覺人生無望。
時安夏不由得好笑,“話說回來,這京城世家,你見過幾個外嫁女回到娘家還伸手領份例的?也就你們例外,傳出去都讓人笑話。在這一點上,祖母是真慣著你和大姑母,也難怪族老們一直說咱們侯府沒有規(guī)矩。”
時婉珍哭喪著臉,“沒有份例我可怎么活?”
時安夏道,“若是你和離回來,又帶不回嫁妝傍身,就得靠自己的雙手努力賺銀子養(yǎng)活自己�!�
時婉珍聲音陡然大了,“還要自己賺銀子養(yǎng)活自己?”
“不然呢?”時安夏看著時婉珍眼里的光漸漸暗下去,便知對方心里其實有了結果,但還是想多說幾句,“我云起書院會開設女紅,制衣,以及別的手藝班,你可以學。再不濟,你作為主母看個賬本算個賬總是會的,還怕不能養(yǎng)活自己?”
時婉珍低著頭,不敢看時安夏,“我知道了。”
北茴將食盒遞到時婉珍手里,“小姑奶奶,您拿好。”
時婉珍接過食盒,道了謝,匆匆跑了。
北茴披了個披風在姑娘身上,“天兒這么冷,姑娘站這吹著冷風跟她說這么多,估計也是白說�!�
時安夏嘆息一聲,轉頭回去了,“其實我沒跟她說,祖母私庫里還有些銀子,分家的時候沒動。就是放著給這些外嫁的女兒留一條路。”
北茴用手虛扶在她身側,“姑娘為何不告訴她呢?”
時安夏默了一會,又仰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緩緩道,“這人吧,終歸得靠自己。我總想著,不管男子還是女子,總得會一門手藝傍身。如此方能真正救贖自己�!�
北茴搖搖頭,“小姑奶奶是不會明白姑娘的苦心的�?峙滤椭幌胫貋砗罡莛B(yǎng)著她,一堆丫環(huán)伺候著,自個兒什么也不干�!�
“真正能不干活兒的,只有活在牌位上才行。”時安夏走進屋子坐下,接過南雁遞過來的湯婆子。
春寒料峭,還是冷。
她溫溫道,“后路千萬條,每一條路都是不同的人生。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沒有后路而選擇和離,說明小姑母是真的想通了。只有下定決心和離,才能守住本心。否則,她回來……只會給大伯母添亂。”
北茴笑笑,“姑娘考慮得長遠,北茴想不到那么多。北茴只是想,道路千萬條,奴婢只選一條,那就是跟著姑娘走。姑娘到哪,奴婢到哪,一生一世不分離�!�
時安夏怔了怔,鼻子酸了一下,眼睛泛起濕意,卻笑,“不,北茴,這輩子,你們幾個,我一定要叫你們過得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有體貼入微的丈夫,方是圓滿人生�!�
北茴固執(zhí)地搖搖頭,“世道艱難,北茴只有跟在姑娘身邊,人生才會圓滿。自從認識姑娘,北茴過的就是最好的日子�!�
時安夏心里卻是想著,岑鳶的屬下總有那么幾個好的。若是能挑得出幾個配上,她們幾個又能在自己身邊,又能有家有口。豈非完美?
她這輩子真不愿再過那種人上人的日子,就想平平淡淡看著身邊人好好的。便是抬起頭點了名,“南雁,你還和那個陳金福有來往?”
第240章
你看本姑娘是在意名聲的人嗎
被點到名的南雁手一抖,差點把燭心剪折。燭光歪歪扭扭晃了晃,才漸漸明亮起來。
南雁放下剪子,低了頭回話,“姑娘,真是什么都瞞不住你。奴婢最近都躲著陳金福呢。頭幾日陳家找上奴婢的爹娘,想叫奴婢嫁給陳金福,說是做正頭娘子�!�
北茴沒忍住,噗呲笑出聲,“多大的家底兒,還正頭娘子!難不成他要學著大戶人家妻妾成群不成?”
時安夏不管旁人,只問,“南雁,你怎么想?”
南雁瞪大了眼睛,“姑娘,奴婢能怎么想?奴婢到現(xiàn)在還記得他他他,當眾,當眾……”
尿了一地,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真就是,隔了許多天都還能聞著那尿騷味兒。咦呀……受不了!
時安夏瞧南雁那一臉的嫌棄,笑,“你記得就最好。”
她真怕南雁像時安心一樣,逃不過宿命的安排,非要死心眼地撲在一灘爛泥上無法自拔。
預知本領不是萬能的。有的人,你就算告訴她結果,她也會叛逆地想,你是嫉妒我才故意這么說,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時安夏不會強行干預別人的感情,一切得靠自己。
這些日子,她都是放手讓南雁去了解,看看那陳金福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不是她說陳金福是個爛人,而是陳金福本身就是爛人。
南雁有些難為情,“姑娘,奴婢的爹娘收了陳家的定禮。奴婢正發(fā)愁要怎么辦呢�!�
時安夏淡淡道,“這有什么可怎么辦的?你的身契在本姑娘手里,你是本姑娘的人。你爹娘收了陳家的定禮,就叫你爹娘自己想法子啊。你發(fā)什么愁?”
南雁低了頭,細聲細氣,“可奴婢擔心壞了姑娘的名聲。”
北翼的京城世家發(fā)展到現(xiàn)在,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
雖然主家手里捏著下人們的身契,但只要下人沒犯事兒,都可自行嫁娶。待成親后,仍舊在府里做活計,沒有區(qū)別。
除非是個別刻薄的主家,攥著身契說事兒,不允許下人嫁娶,那就不得嫁娶�;蛘呤菑妱葜付奕�,也是可以的。
只是這樣一來,主家就會背上刻薄的名聲。是以大多數(shù)勛貴世家,明面上都不會過多干涉。
南雁的爹娘當時收下定禮,也是覺得時安夏如今風頭正勁,定是要愛惜羽毛,不會為了個丫頭敗壞自己名聲。
偏偏,時安夏笑了,“你看本姑娘是在意名聲的人嗎?”
南雁悶悶的,“姑娘不在意,可奴婢在意。奴婢不愿自己成為姑娘的負累。”
時安夏伸手握了握南雁冰涼的手,柔聲道,“看來本姑娘說過的話,你還是沒有好好聽進去。我早說了,你們幾個都是我的人。我不同意,誰也別想做你們的主�!�
南雁重重松了口氣,帶著哭腔道,“南雁感激姑娘!南雁只要一想到每天要面對那么一個人,就覺得惡心�!�
惡心就對了!時安夏心情極好。是時候亂棍打死陳金福了,還想娶親!
上次陳金福冒充時云起欲污邱紅顏的清白,時安夏故意輕拿輕放,只是將人打了一頓,就放了。
陳家以為時安夏為了保住邱家小姐清白,不敢聲張。其實她不過是想看看陳家后續(xù)還會做什么,也想看看南雁的態(tài)度。
如今,時安夏看到了南雁的糾結,從頭到尾只是擔心她的名聲,不由得心一軟,“我再說一次,以后你們是我的人。未經(jīng)我允許,誰都別想主宰你們的人生。”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一個聲音問,“那,姑娘,奴婢算您的人嗎?”
時安夏抬頭一瞧,招招手,“冬喜,過來。”
冬喜忙走近姑娘,雙腳并攏站著,低垂著頭表忠心,“姑娘,奴婢來的時間短,可奴婢喜歡姑娘,想一輩子跟著姑娘。”
時安夏不由笑起來,“才多大點,就一輩子!這路,還長著呢!愿意跟就跟著吧,我呢,也就這樣了。準備嫁個府衛(wèi),可不是嫁什么高門大戶,你們可得想清楚�!�
冬喜歡喜應下。
她聽她姑母曾媽媽說過,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但她想跟在姑娘身邊,倒不圖什么前途不前途。
她就覺得,在姑娘身邊干活兒,每天都開心。
身邊的姐姐妹妹們又不是愛爭斗的,互相關心著。有個頭疼腦熱,都搶著幫她干活,不叫她被主家嫌棄。
冬喜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也給大戶人家做過活計,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做錯一點事。
曾經(jīng)因為打破個碟子,還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在碟子的碎渣上。如今她一到下雨天腿就疼,正是那會子落下的毛病。
好的主子可遇不可求,這是她姑母再三叮囑的話。冬喜可記得真真兒的。
主仆幾個說說笑笑。次日時安夏便是讓岑鳶找人將那陳金福打了個大半死,留了一口氣扔去莊子上陪他老子娘。
他娘哭了個半死,問他誰打的?
他拼著最后一口氣,說欠了萬錢賭場八十兩銀子。
萬錢賭場追他要債,他沒錢還,就打了他。萬錢賭場說了,三天后,就來找他娘拿銀子。
陳媽媽當時就氣得一腳踢過去,嘴里罵得唾沫橫飛,“銀子沒有,命倒是有一條,要就拿去�!�
結果,兒子就被她這一大腳給踢死了。
陳媽媽抱著兒子的尸體哭了半夜,次日來求南雁救命,想找人拿點銀子。
她倒是面子大,沒見著南雁,卻見到了通身貴氣的安夏姑娘。
安夏姑娘問,“你以什么身份來找南雁?”
陳媽媽結結巴巴,“她,她,她娘老子收,收了我陳家的定禮,南,南雁是我兒未過門的媳婦兒�!�
時安夏涼涼地問,“南雁的身契從來就在本姑娘手上,本姑娘什么時候允的這門親事?”
陳媽媽一時答不上來,還想說什么,抬頭對上姑娘那雙不怒而威的眼睛,頓時如一灘爛泥癱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