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喜娘美滋滋接過,又說了不少好話,方退出屋去。
這趟活兒可是賺翻了,別看婚儀從簡,可人家給的賞銀卻不打折扣。
這樣的活兒一年要是多來幾趟,她可就踏上了喜娘巔峰。
屋子里,岑鳶欲匆匆離去。
時安夏一把拉住他的手,抬起清凌凌的眸子關切地問,“很疼嗎?”
“什么?”
“瞞著我做甚?”時安夏揚聲喚人,“北茴西月進來�!�
北茴和西月打簾進屋,站得筆直。
時安夏利落吩咐,“北茴給我把鳳冠霞帔換下來,西月來給你們姑爺看看傷。”
西月這才瞧過去,發(fā)現姑爺額上冒著細密的汗。
他皮膚本就冷白,就算蒼白些也看不出來�?勺屑氁磺�,便會發(fā)現,他唇色也淡得可怕,
岑鳶挑了挑眉,看著時安夏笑了。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她。
“小傷,無礙�!彼f話的當口,看見她嚴厲的目光投過來,便是老老實實坐下了。
昨夜其實發(fā)生了極其殘酷的廝殺,就在寅時,他正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的時候。
他傷在右臂,早晨回府臨時包扎了一下,就穿上喜服迎親去了。
他說過,世間萬物都阻擋不了他娶她的決心。別說傷個右臂,就是一箭穿心,他也得爬過去。
好在,順利成親了。
鮮血把他褻衣的袖子全染紅,還浸出了喜服。
喜服是大紅色,不注意倒是不易察覺。
只時安夏在喝合巹酒時,發(fā)現岑鳶手臂處喜紅變了顏色。且他抬腕,分明吃力。
剛一喝完合巹酒,他就要跑,這不是去處理傷口又是什么?
西月用剪子剪開岑鳶褻衣袖子,不由得驚呼,“這么深的傷口!”
時安夏震驚地看著從手腕處直延伸到肩胛骨的傷口,還正不停往外滲血。
也不知,到底是個什么慘烈狀況。
她想詳細問問,又顧著今兒是喜慶日子,終究將一連串疑問吞下肚。
岑鳶自已有金創(chuàng)藥,西月只管替他清理傷口止了血,上藥包扎。
這一通下來,便是折騰了大半個時辰。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把幾個丫環(huán)嚇壞了。
哪見過這陣勢啊!
北茴心思活絡,“聽那意思,昨夜要不是姑爺守在外頭,咱們姑娘……”
南雁也嚇得臉色雪白,“是哪個殺千刀的要害我們姑娘!”
紅鵲直接嚶嚶哭了,“我就說姑爺是個好的!”
西月走出來,心還在抖,“傷口都看到骨頭了,姑爺愣是一聲沒吭,還跟姑娘說笑。把咱們姑娘氣得喲。”
東蘺是個直腸子,沒聽懂,“姑娘氣啥?”
這回,連南雁這么笨的都聽懂了,“氣啥?氣姑爺不先好好包扎傷口唄。這都拖一整天了!”
西月嘆口氣,“姑爺怕誤了迎娶姑娘的吉時�!�
紅鵲也嘆口氣,抹了把淚,“我就說姑爺是個好的嘛�!�
岑鳶從喜房里出來,囑她們好生伺候好夫人。
是了,現在不是姑娘,是夫人了。
岑鳶眉眼帶笑離去。
傷不痛了。
其實他這一整天都感覺不到痛,是喝完合巹酒時才發(fā)現血滲出來。
岑鳶原是不打算讓時安夏擔心的,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了。
他喊了一聲,“晉七�!�
眉眼便是凝上一層霜,笑容不在,目色肅殺。
晉七從黑暗中走出來,“少主,都照您的吩咐,清理干凈了�!�
岑鳶問,“洛英呢?”
“回少主,關在了城東宅子的地牢里�!睍x七試探著,“可要把洛英關到這里來?”
岑鳶看他一眼,“我不想臟了這棟宅子�!�
晉七便是明白,如意街九號與如意街九號里住著的夫人,真真是他們主子的心尖肉。
果然,下一刻,主子便吩咐,“把沈六他們全部調回來保護夫人,不得再有任何差池�!�
晉七訝然,利落應下,“是!”
岑鳶把一切安置好,就去了一棟宅子見幽州洛家當家人洛頌揚。
今日洛頌揚本來在如意街九號吃喜酒。
他早前來京的時候,一直就住在九號宅子的客房院子里。
今日吃完喜酒以后,他本以為仍宿在那里。誰知主君不讓住了,竟派荊三將他送到了別處。
老爺子這個氣啊。這會子正喝茶醒酒,氣悶得緊。
但自來對主君的尊重又令他不敢說出什么不敬的話來,只得轉移了個話題,“主君一意孤行娶建安侯府嫡女,也不知到底是個什么心思�!�
洛四叔洛晨道,“父親,主君的心思您莫猜�!�
“我怎么不猜!”洛頌揚更生氣了,“難道將來讓一個北翼女子去我們梁國母儀天下?這像話嗎?”
洛晨勸道,“父親,主君的事,不是我們洛家可以插手的,要顧好君臣之禮方是洛家本分�!�
洛頌揚長嘆一聲,自言自語,“我們洛家世代隱世輔佐君王,難道連給主君掌個眼的權利都沒有?”
門外傳來冷冷一聲,“洛老要替我掌什么眼?”
洛頌揚面色大變,忙和洛晨齊齊起身跪迎,“主君大駕,有失遠迎�!�
岑鳶并不像以往那般親和,徑直走過,坐在上首,居高臨下道,“所以洛老這是真把自己當我祖父了?”
一陣夜風吹來,洛頌揚打了個冷顫,“主君息怒。屬下不敢�!�
哪還需要喝什么醒酒茶?現在簡直醒得不能再醒了。
岑鳶淡聲問,“不敢?你洛家現在膽子大得很啊,是覺得從龍之功穩(wěn)妥了,還是覺得……”他緩緩站起,“朕沒有你們,就殺不回京城,奪不回皇位了?”
第350章
出動“十二殺”保護新娘
岑鳶對幽州洛家一向禮遇有加。像如今這般疾言厲色,還是第一次。
洛頌揚等人伏在地上汗流浹背,“屬下絕不敢有此等想法,還請主君明察�!�
岑鳶仍舊穿著喜服,還沒來得及換掉。他臉上的怒色卻與喜服格格不入。
他起身,冷笑,“明察!只怕察下來,你們洛家臉都不要了。”
城東的宅子,表面開的當鋪,地底卻有一座深冷地牢。
洛頌揚忐忑跟在岑鳶身后踏進地牢時,就有種不祥預感。
綁在柱子上的女子腦袋耷拉著,頭發(fā)將臉遮了半邊,鮮血滴在她身前,形成了一灘黑漬。
“英兒!”洛頌揚走近了才發(fā)現是自家孫女。
綁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正是洛英。洛頌揚的孫女,洛家長子洛游的次女。
洛英聽到動靜,睜開腫脹的眼睛,微微喚了聲,“祖父……”
她原本長得英氣又美艷,擅隱匿,是個矛盾又出眾的女子,更是洛家第三代里出類拔萃探聽消息的好手。
如今,被折磨成了這樣……洛頌揚抬頭看向岑鳶,“主君,英兒她犯了什么錯?”
岑鳶眸底冰冷,“你問她。”
洛英咬了咬嘴唇,“我沒錯,我就是要殺了時安……”
“夏”字沒出口,岑鳶順手拿起桌上一條帶刺的鞭子絲毫不留情地揮了過去。
鮮血四濺!溫熱的血濺到了洛頌揚臉上。
洛頌揚臉色難看極至,“主君手臂上的傷是被你弄的?”
洛英聽到這句問話,淚水一下就涌出來。
她嘶啞著嗓音,十分悲傷,“主君,你為何要拼了命護那女子?你的光復大業(yè)迫在眉睫,為了她,值得嗎?”
岑鳶的喜服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親,終是成了。
岑鳶眸色淡淡,忽然問,“你想知道原因?”
洛英怔愣地看著他,依然帶著一份迫切而熾熱的仰慕。
岑鳶一字一字,字字誅心,“為她,我可復國;為她,我也可放棄萬里江山�!�
洛英張了張嘴,忽然尖叫了一聲,“不……”
她不信!她不信!
她雙眼猩紅,流出血淚,傷心欲絕,“主君,你告訴我,你騙我的�!�
岑鳶冷漠地不再看她,轉身便走。但走了幾步,他又頓了足,卻不回身,只平淡地說了一句,“為她,我還可與天下為敵�!�
這一次,他徹底走出了地牢,任憑洛英在地牢里放聲哭泣。
洛英好恨啊。
岑鳶!主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她全心全意喜歡的男子,就那么冷漠離去,再不看她一眼。
這個世間,再沒有比她更喜歡他的人了。
從見岑鳶的第一面,洛英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有的人,只需一眼,她就能確定,這就是她想要共同度過一生的人。
當初,洛英見主君心思不在兒女情長上,便是深深隱藏了愛意。
看到陳夢嬌對主君窮追不舍,而他不為所動,她心中慶幸極了。
她便是知道,決不能叫他發(fā)現半點苗頭。
洛英隱藏得很好,成為一個知進退的下屬。
且為主君辦了好幾件大事,得了很高的評價,這使她很開心。
喜歡洛英的男子很多,上門提親的都快把門坎踏破,但她沒點頭。
她把心思告訴了父母,說想要嫁給主父母驚呆了,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一旦復國成功,洛家從龍之功居首位,有女子進宮很正常。
且女兒容貌武功都是上乘,于主君絕對有助益。
父母允了她,不再逼她接受別人。
就在洛英準備等主君復國成功后順利入主中宮時,卻驚聞主君要和北翼建安侯府嫡女成親。
這個消息使得她幾近崩潰。就有種……瓜熟蒂落的時候,瓜落進了別人的口袋。
洛英覺得這里邊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便是親自來了京城。
那一天,正好是岑鳶和時安夏許親。
據說成堆成箱的好東西流水似的往侯府里送,她還看見岑鳶臉上露出一種久違的笑容。
她手腳冰涼。
他真的喜歡上了別的女子!
她很想上前去問問他,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她的心意?
如果知道了她的心意,他會毀了和時安夏的親事娶她么?
甚至,她還卑微地想過,他如果一定要娶時安夏,那能不能也娶了她?
這個問題,她托了祖父去試探主君的心意。
祖父回話說,主君沒有納妾的打算。
洛英很傷心,故意裝作離開京城,然后去而復返,就那么隱匿起來。
她想看看時安夏有什么異于常人的地方,使得主君泥足深陷,連光復大業(yè)都不顧,非要先娶一個北翼的女子為妻。
如果主君娶妻是有什么籌謀,為了光復大業(yè),她認了。
起初,她的確認為主君娶其為妻是為了光復大業(yè)。因為此女從郡主升為了公主,利用價值極大。
因著要娶此女,主君還見了明德帝。
面圣!就算他們洛家舉全族之力也做不到可以面見北翼皇上,只需一個海晏公主,主君就面圣了。
洛英放下心來,甚至覺得海晏公主只是個墊腳石而已。
過河,就會拆橋。
待主君復位成功,到那時海晏公主就成了棄子。
洛英想得挺好。
但她忽然發(fā)現了晉七等人。
晉七是什么人?是岑鳶的青羽衛(wèi)“十二殺”。
里面十二個人,都是岑鳶真正的心腹。有時候,比他們洛家還更得岑鳶信任。
晉七一個人出現還沒什么,荊三出現也沒什么�?汕嘤鹦l(wèi)“十二殺”全部出動就非同一般了。
她去套了凡九的話,得知“十二殺”的任務是保護新娘。
岑鳶竟然出動“十二殺”保護新娘!
這讓洛英意識到,岑鳶對時安夏恐怕不是利用,而是……鐘情。
這個發(fā)現令她痛苦。
帶著這份椎心刺骨的痛,她悄悄觀察了好幾日,終于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岑鳶心里那人,真的是時安夏。
成親的頭一天,洛英向江湖上有名的暗殺組織“傾天鼎”下了定銀,要暗殺時安夏。
昨夜,洛英便是利用熟人的身份,趁其不備,先將“十二殺”拖住。
“十二殺”里,至少有十個都在侯府布防,卻讓侯府處在最驚心動魄的危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