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面對這樣的敵人，你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它。

    慶氏部隊所能做的，就是用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來填補自己防線上的漏洞。

    然而每次填補上，都會被敵軍無情的重新撕裂。

    慶毅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卻只能是徒勞。

    不過慶毅覺得很盡興，雖然自己將要被敵人打敗，但是在失敗之前見識過真正的戰(zhàn)爭，似乎也不虛此行了。

    他從小學(xué)軍事知識，每次看到資料記載上的那些著名戰(zhàn)爭，都會心馳神往。

    慶毅就像是用一生，去追求一個道理的人，如今這道理他見過了，明白了，也就知足了。

    三山防線有三山，而如今已淪陷兩座。

    慶毅站在僅剩的防御陣地指揮部里默默復(fù)盤著，一旁的心腹低聲道：“長官，按照慶縝長官的計劃，您該離開了。”

    慶毅看了心腹一眼：“我不能離開�！�

    心腹說道：“長官，您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也盡力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請您隨慶縝長官一同撤退去西北�！�

    慶氏部隊的士兵們并不知道，其實這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戰(zhàn)爭，連慶縝、羅嵐、慶毅都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這場戰(zhàn)爭的意義，就是讓零擊敗慶氏，或者讓零以為自己擊敗了慶氏。

    知道撤退計劃的人很少，心腹是其中之一。

    慶毅看著對方認真的模樣笑了笑說道：“兩支甲類集團軍，一支乙類集團軍都將葬身于此，我作為最高指揮官怎么能前一秒指揮著大家拋頭顱灑熱血，下一秒就撤退呢？”

    來三山防線以前，慶縝交代他必須按計劃撤退，慶毅滿口答應(yīng)下來了，但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走。

    慶縝的意思他很清楚，可是慶毅能走嗎？他要走了，這三山上的慶氏將士亡魂恐怕都會失望吧。

    慶毅答應(yīng)慶縝，不過是怕慶縝不放他來前線罷了。

    慶毅對心腹笑道：“你給我二哥說一聲吧，我不回去了，這里便是我的歸宿�！�

    恍惚間，當慶毅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時光里，一樣的滿懷憧憬，滿懷熱血。

    他跟隨舅舅進了銀杏山后面的軍營里，直到有一天看見另外兩個少年。

    然后開啟了一段沒有遺憾的人生。

    就像秋季的銀杏山一樣，滿山遍野都是金黃的樹葉，光輝而又燦爛。

    ……

    荒野上，一架蒸汽列車正自北向南疾馳而去。

    而銀杏山上，慶縝坐在黑湖之上靜靜的沉思著。

    半山腰的山莊里沒有其他人了，所以羅嵐承擔起了做飯的職責。

    他端著三份醬油炒飯從后廚里走了出來，分別遞給周其和慶縝。

    慶縝接過去以后并沒有急著吃飯，倒是周其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是餓死鬼托生似的。

    羅嵐有點不樂意了：“我說周其，我辛辛苦苦做飯給你們吃，又是剝蒜剝蔥，又是洗米淘米的忙活了半天，這個時候你吃著香噴噴的醬油炒飯，你覺得應(yīng)該對我說點什么？”

    周其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還有嗎？”

    羅嵐：“？？？”

    正說話間，卻見許瞞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然后對慶縝說道：“長官，111號壁壘東邊的哨所發(fā)現(xiàn)之前從境山里跑出來的怪物，正在全速朝111號壁壘靠近！”

    慶縝問道：“大概多久抵達111號壁壘？”

    “最多半天時間，”許瞞說道。

    慶縝站起身來回頭對羅嵐與周其說道：“該走了，這怪物突然出現(xiàn)，說明西北來接應(yīng)我們的人快到了，不出意外的話，是任小粟親自來的�！�

    如今西南與西北之間已經(jīng)沒了聯(lián)絡(luò)方式，但慶縝自有判斷局勢的方法。

    真正的目光長遠者，本就善于透過表象去發(fā)現(xiàn)表象背后的東西。

    似乎，能夠逼得人工智能動用這種怪物的，就只有任小粟一人而已。

    周其感慨道：“任小粟如今都已經(jīng)成為西北軍的少帥了，竟然還愿意來冒險救人，你們的面子還真挺大的�！�

    慶縝搖搖頭：“與面子無關(guān)，是這場戰(zhàn)爭需要我，亦或者需要我們其中一人活著抵達西北，路上我會將計劃最后的那一部分告訴你們，不管是誰最終或者到了西北，都將對這場戰(zhàn)爭起到?jīng)Q定性的幫助。”

    羅嵐忽然問道：“現(xiàn)在你又幾成勝算了？”

    慶縝想了想說道：“還是三成，不過足夠了。”

    說著，許瞞打開了銀杏莊園里的密道，羅嵐問道：“以前，你和老三就是通過這條密道來經(jīng)常互換身份的？”

    “嗯，”慶縝點頭：“辛苦他了�！�

    這條密道是慶氏以前的掌權(quán)者修建的，已經(jīng)使用了數(shù)十年。

    只不過，以前這條密道是用來做那些骯臟勾當?shù)�，下面還有密室，以及囚牢，慶縝接手銀杏莊園之后甚至還在里面看到了一百多具女性枯骨。

    慶縝知道，這里一定發(fā)生過人世間最丑惡的事情。

    四人從密道里魚貫而入，只不過剛剛進入密道，羅嵐便看著密道的墻壁愣住了。

    密道里鑲嵌著壁燈，那黃色柔軟的光芒照亮著墻壁上兩枚新刻上的小字：“孤獨�！�

    慶縝站定：“是老三刻的�！�

    忽然間，羅嵐甚至能想象到慶慎曾無數(shù)次站在這里，等待著與慶縝交替身份。

    對方在壁燈下默默的等待著，所求的只是融入他們，不再那么孤獨。

    羅嵐每每想到自己之前懷疑、質(zhì)疑對方的話語，心臟就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似的難受。

    他懷疑老三的目的，他質(zhì)疑老三的動機，一次又一次試探和冷嘲熱諷，但老三從來都沒有表現(xiàn)出生氣的情緒。

    可是，老三那個時候一定很難過吧。

    “哥，走吧，”慶縝說道：“不能讓老三白死�！�

    “嗯，不能讓老三白死，”羅嵐點頭說道。

    四個人朝密道的黑暗里走去，密道的盡頭已經(jīng)停好了車輛，他們四個人一輛車，將按照計劃好的路線前往匯合地點。

    111號壁壘的東方，黃昏正快速爬行著，而它的頭頂，還盤旋著如同烏云一般的鳥群。

    當羅嵐他們駕駛車輛離開111號壁壘后，黃昏便立馬改變了方向，徑直的朝著車輛追去。

    ……

    144號壁壘軍事管制區(qū)里，數(shù)萬名老幼婦孺排隊著等待進入密鑰之門。

    沒有想象中的慌亂，絕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區(qū)等待著。

    休息區(qū)里有水有飯，每個人手里都有一張紙條標著自己的序號，每隔一段時間便有西北軍士兵來喊號，被叫到序號的人則出門排隊，跟著一切前往密鑰之門。

    不過，亂世中自有人生百態(tài)。

    這里不止有老幼婦孺，其實還有那些大行商和他們的家屬。

    王富貴征調(diào)了他們數(shù)百輛貨車，自然也要給予一定的優(yōu)待，所以允許他們不用承受奔波之苦，直接通過密鑰之門離開。

    事實上，有錢有權(quán)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確實能享受一些特權(quán)。

    雖然王富貴可以隨意拿捏他們，但面子上總要好過一點。

    這些大行商們來了軍事管制區(qū)以后，也得像普通人一樣排隊叫號。

    可他們自然不愿意等待，便紛紛用金子買了更加靠前的序號，早早便通過密鑰之門去178要塞了。

    這些大行商在178要塞還購置了房產(chǎn)，抵達178要塞后可以直接離開，進入到自己在要塞里的房產(chǎn)居住。

    西北軍知道這些事情，但并沒有過多插手。

    世界便是如此的真實。

    之前任小粟命令士兵架來的大爺便在這休息區(qū)里，而且成了明星。

    他一遍又一遍的給新來的難民說，自己是如何被少帥強行架過來的，然后又講述少帥有多么的仁義，連他這個小人物都關(guān)心……

    在他的描述中，已經(jīng)不是士兵把他架過來的了，而是任小粟親自扛著他來軍事管制區(qū)的。

    此時此刻，大爺心里最感慨的是，這世界的變化真快啊，西北軍竟然都有這種讓人瞬息千里的手段了。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只麻雀銜著一根木管子飛進了軍事管制區(qū)。

    負責在高處守衛(wèi)的士兵早就接到了命令，見到一切飛禽都直接擊斃。

    砰砰兩聲槍響，那銜著木管子的麻雀被打的羽毛飄零，直直的朝著地面墜落下去。

    大忽悠聽到槍聲馬上帶人過來查看，他沒管麻雀，而是撿起地上的木管子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張紙條：“3分鐘后，通道口處將有導(dǎo)彈襲擊，請疏散人群。不要嘗試移動通道，否則將摧毀整座144號壁壘。”

    大忽悠愣了一下，毫無疑問這是零送來的紙條。

    零似乎已經(jīng)知悉他們撤退的手段，所以要直接毀掉他們的密鑰之門。

    可是他想不通，既然零要通過導(dǎo)彈襲擊這里，那為何還要提醒？

    所以對方要摧毀的并不是這里的人類，而是那扇門？

    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門本身是可以移動，畢竟有任小粟的操作在前，大家都明白移動的密鑰之門其實更靠譜。

    但現(xiàn)在零連這個退路都提前堵死了。

    來不及想這些了，大忽悠怒吼起來：“快點帶所有人離開，快！離密鑰之門越遠越好！”

    士兵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服從是深藏在他們骨髓里的意志，西北軍迅速動了前來，他們快速將難民集體帶離，所有人都往遠離密鑰之門的地方撤去。

    王氏是有導(dǎo)彈部隊的，雖然他們的導(dǎo)彈部隊遠不如慶氏，但也足夠恐怖了。

    如今前線的四座壁壘恐怕都已經(jīng)進入了對方的導(dǎo)彈射程之內(nèi)，也就是說，人工智能的大軍已經(jīng)距離不遠了。

    偌大的軍事管制區(qū)里，所有人都在逃離。

    大忽悠不敢賭這紙條上的警告是真是假，他只能帶著人先走！

    這個時候，卻有人突然朝密鑰之門的方向跑去。

    大忽悠回頭一看，赫然是開啟這扇密鑰之門的張浩。

    大忽悠怒吼道：“你干嘛去，導(dǎo)彈馬上就要落下來了，這時候還往里面跑，你不要命了？”

    然而張浩回頭說道：“P5長官給我交代過，這密鑰之門如果面臨摧毀危險，就必須關(guān)閉才行，不然的話，之前兩天通過密鑰之門的人，也會統(tǒng)統(tǒng)掉出來！”

    大忽悠沉默了，兩天時間通過密鑰之門的人數(shù)有幾萬，如果那些難民全都掉回144號壁壘，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任小粟交代。

    可問題是，如果現(xiàn)在去關(guān)閉密鑰之門，時間根本就不夠再返回了。

    救一個人，還是救幾萬人，這樣的選項再次擺在大家的面前。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連大忽悠這種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也很難立馬做出決定。

    但是這個選擇對于張浩來說似乎并不困難，張浩遙遙的對大忽悠敬禮微笑：“張虎勝長官，我是一名西北軍人�！�

    說完，他轉(zhuǎn)身朝著密鑰之門所在的建筑跑去，矯健如獵豹。

    遠方蒼穹上，正有三枚細長的導(dǎo)彈拖曳著長長的尾翼飛翔過來，速度足以突破音障。

    二十多秒之后，導(dǎo)彈如雷霆般同時擊中密鑰之門所在方位，方圓數(shù)十米頃刻間灰飛煙滅，但大忽悠擔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那些之前通過密鑰之門抵達178要塞的人，并沒有掉出來。

    第1244章

    援兵

    密鑰之門被毀了，可是數(shù)萬老幼婦孺卻還沒有撤退。

    零給了西北軍三分鐘時間疏散人群，可問題是這數(shù)萬人都在密鑰之門附近，三分鐘的時間太緊張了，總會有疏漏。

    爆炸過后大忽悠立馬統(tǒng)計傷亡，然后便發(fā)現(xiàn)這場導(dǎo)彈轟炸中，光是被彈片、碎石擊傷的人就有數(shù)百。

    還有數(shù)百名負責疏散人群的西北軍士兵受傷，并出現(xiàn)了陣亡。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種情況，密鑰之門沒了也就意味著這些老幼婦孺必須重新徒步前往178要塞。

    而且最關(guān)鍵的問題在于，這個群體本身就是行動能力最慢的，有抱著小孩的女人，有走路不便的老人，大忽悠頓時間愁的頭發(fā)都快白完了。

    張小滿在壁壘其他地方聽到爆炸聲，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怎么了這是？”

    大忽悠喃喃道：“王氏的導(dǎo)彈部隊射程并不算太遠，也就是說他們已經(jīng)距離我們很近了，現(xiàn)在撤離……來不及了�！�

    原本正在制定作戰(zhàn)計劃的P5092也趕了過來，張小滿看向他問道：“第六野戰(zhàn)師征用的那些車輛，能不能用來送這些人撤退？”

    然而P5092冷靜的搖搖頭：“不行，第六野戰(zhàn)師擁有那些車輛，才有足夠的機動性。這些老人小孩就算被人工智能控制，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威脅，畢竟他們的身體機能遠遠承受不住戰(zhàn)爭的強度。反而，我們現(xiàn)在更應(yīng)該保存有戰(zhàn)斗力的部隊�！�

    張小滿急了：“可那都是小孩和老人啊，咱們總不能看著他們走死在路上吧，以他們的速度，恐怕兩天時間就會被人工智能追上了！”

    “那也不行，”P5092冷聲說道：“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少帥不在，我作為第六野戰(zhàn)師最高指揮官，絕對不能以感情與道德來作為判斷標準，我的判斷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何讓戰(zhàn)爭勝利�！�

    張小滿啞口無言，所有人都知道P5092說的沒錯，可是他們在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

    P5092看了一眼混亂的軍事管制區(qū)：“你們趕緊恢復(fù)這里的秩序，組織他們徒步撤離，我要繼續(xù)制定作戰(zhàn)計劃了�！�

    說著，P5092便轉(zhuǎn)身回了指揮部，仿佛這些哭喊的難民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似的。

    張小滿嘀咕了一句：“冷血……”

    大忽悠看了他一眼：“其實他的決定并沒有錯�！�

    張小滿嘆息：“我也知道他沒錯，從軍事角度，我是認同他的，只是心里難受，但愿人工智能推進的速度再慢一點吧。”

    ……

    144號壁壘以東的哨所里，周迎雪搬了一把木椅坐在哨所的門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只見她瞇著眼睛，嗓子里還若有若無的哼著歌。

    在她腳下，數(shù)枝藤蔓向遠方延展出去幾十公里。

    這些藤蔓并不密集，周迎雪現(xiàn)在僅拿它當做偵查的手段。

    雖然周迎雪這藤蔓足以吞沒一座壁壘，但問題是偵查的范圍太大了，她必須犧牲爬墻虎的密度，來換取覆蓋區(qū)域。

    這些爬墻虎在地上蜿蜒著，就像是一片巨大樹葉的脈絡(luò)，從天空中俯瞰下去，還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讓周迎雪有點不樂意的是，144號壁壘那邊似乎很忙碌的樣子，昨天竟然都沒人來給她送吃的了。

    周迎雪用哨所的線路打電話回去埋怨，結(jié)果被P5092警告不要占用通訊線路，在發(fā)現(xiàn)敵情之前，哨所必須保持靜默。

    不然的話，周迎雪每次打電話過來大家都要一陣子緊張，以為敵人已經(jīng)來了呢。

    然而就在此時，周迎雪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幾十公里外，有人潮忽然涌向爬墻虎覆蓋的區(qū)域。

    周迎雪如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角色了，她嘗試著用爬墻虎攻擊那些人潮，可現(xiàn)在爬墻虎的密度根本不夠，以至于爬墻虎還沒能殺幾個人，那人潮就把爬墻虎的封鎖給撕碎了。

    敵人在遭遇爬墻虎后，突然分三路行進，分別朝著144、145、146號壁壘行進，人數(shù)怕是有數(shù)百萬之多。

    周迎雪皺起眉頭，她的任務(wù)是偵查，而不是殺敵。

    任小粟在離開哨所之前也說的很清楚了，雖然她現(xiàn)在很厲害，但如今這敵人不是哪個超凡者能夠單打獨斗取勝的，所以她只需要匯報敵情，不需要抵抗。

    周迎雪轉(zhuǎn)身進了屋里撥通通訊線路：“敵人來了，距離哨所還有67公里，現(xiàn)在他們正分成三路朝三個方向進發(fā)�！�

    說完，周迎雪迅速收攏了爬墻虎，然后向144號壁壘的方向逃去。

    壁壘內(nèi)，大忽悠原本聽著急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周迎雪報來敵情后，他反而平靜了許多。

    著急是沒有用的，大家只能思考對策。

    P5092對大忽悠說道：“第六野戰(zhàn)師負責游擊戰(zhàn)來拖延敵軍，你這邊盡快帶領(lǐng)大家撤離，第六野戰(zhàn)師撐不了太久�！�

    大忽悠問道：“能撐多久，哨所距離144號壁壘還有一百多公里，以人工智能的行進速度，一天半……最遲兩天就能追上難民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