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李神壇笑著搖搖頭：“你過不去。”

    “你應(yīng)該知道阻攔我意味著什么，”零認真說道：“意味著必須要以你自我毀滅為代價，來拖住我的腳步嗎，可你要明白，我不止這一支部隊。而且，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其他人，是否值得？”

    “其實我也不想的，”李神壇笑道：“不過我答應(yīng)過我的朋友任小粟了，要為他辦一件事情，喚醒陳無敵。曾經(jīng)的我無意間鑄成大錯，我都不敢相信這個時代里竟然還有如此純真的人，我可以死，但是陳無敵不可以。”

    說話間，零便知道雙方再無商討可能，漫山遍野的人潮開始向著李神壇洶涌撲去。

    可李神壇并不慌亂，只見他輕輕將手中銀幣彈上天空。

    “安靜，”李神壇輕聲說道，他的瞳孔中只剩下銀色的璀璨星河，仿佛眼中便是一個世界。

    一旁的司離人見情況有些不對勁，趕忙大喊：“李神壇，不許你……”

    小離人話還沒說完，這世界的一切聲音竟然都被銀幣在天空翻轉(zhuǎn)的清悅聲覆蓋了。

    不再有腳步聲，不再有呼吸聲，天地之間只剩下一種聲音，李神壇翻轉(zhuǎn)銀幣的聲音！

    剎那，世界仿佛靜止，無數(shù)人陷入呆滯之中，連同司離人也不例外。

    隨著聲音向遠方滾蕩，那面色平靜的人潮，像是被一圈透明漣漪波及到了一般，恍如多米諾骨牌一樣，人潮一層層的表情全都變得呆滯起來。

    可是，這還不夠，聲音漣漪的力量在向外擴散的時候正在逐漸削弱。

    李神壇笑了起來：“終有一日，惡魔也要完成自己的救贖。任小粟，我不欠你的了�！�

    下一刻，李神壇的身軀開始不斷虛化，燦爛的星辰齏粉從他身體中不斷飄散出來。

    那層向外擴散的漣漪，終于將所有零控制的人全部納入催眠范圍。

    這是李神壇第一次，一己之力控制百萬人。

    那百萬人身體中的納米機器人，盡數(shù)毀滅。

    若是以前，他或許會控制著百萬人去與敵軍廝殺吧，但如今李神壇卻并未這么做，只是讓他們靜靜肅立著。

    這一刻，他距離真正的神明只有半步之遙，但他知道，自己其實跨不過那個門檻的，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

    李神壇回頭對小離人笑道：“對不起，這是第一次催眠你，也是最后一次。離人啊，以后少看點狗血言情，少吃點零食，不要太容易相信別人，不要……不要忘記我�！�

    說到這里的時候，惡魔耳語者的雙眼突然各流出一滴晶瑩的淚水來，表情卻仍舊保持著微笑：“去找姥爺吧，謝謝這些年來的陪伴�！�

    說完，面目呆滯的小離人突然淚流滿面，她試圖著掙脫控制，可是不論她如何努力卻終究敵不過已經(jīng)距離真神半步之遙的李神壇。

    最終，司離人神情呆滯的飛向北方。

    李神壇的身軀還在不斷飄散著璀璨的星辰，那兩滴淚停留在他眼眶下面，就像是兩枚原本就存在的印記，這讓他更像是一個準(zhǔn)備盛裝表演的魔術(shù)師了。

    似乎是從精神意志中感受到了悲傷，天祝山中被李神壇控制百萬軍隊突然齊齊慟哭起來。

    然而事情并未結(jié)束，李神壇很清楚此時此刻正有另一支部隊從西南向北進發(fā)，而他已經(jīng)沒有余力再去轄制那支部隊了。

    如果那支部隊抵達西北，那么他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依然是無用的。

    目送著司離人消失在天際的背影，李神壇終于轉(zhuǎn)頭對一旁的金屬箱子說道：“是我當(dāng)初太過任性，才導(dǎo)致實驗體攻破壁壘的時候沒人防御，其實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因為我覺得那一整座壁壘里都是該死之人，但直到我聽聞了你的死訊�！�

    “你一直沉睡不醒，是因為你覺得這世上已經(jīng)再也不需要一個好人，不需要齊天大圣，不需要你這一束光。這世間最殘酷的真相就是，生活不會因為你是個好人，就好好的對待你�！�

    呢喃聲從金屬箱體中傳出。

    “這世間，已經(jīng)不需要齊天大圣了�！�

    “可是無敵你要明白，你做好人，是因為你自己想做好人，不要因為別人怎么對待你，就改變自己的選擇�！�

    呢喃聲再起。

    “不需要了。”

    “而且今天我所做這一切就是想讓你知道，你留在這世間的一束光，讓惡魔也完成了自己的救贖。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有用的。此后，自當(dāng)有公義的冠冕為你留存�！�

    不斷虛化的李神壇輕聲說道：“去吧，哪怕全世界都不需要你，但是你的師父需要你�！�

    “師父……”

    “西天……”

    “我去過了�！�

    “師父需要我�！�

    可我是誰？

    箱子的黑暗中，陳無敵仔細回想著。

    他曾經(jīng)是齊天大圣，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他曾經(jīng)是斗戰(zhàn)勝佛，那西天他去過了。

    可是好像自己的前世今生并不需要追溯那么久遠。

    那少年的話語一直在黑暗中回蕩。

    無敵，當(dāng)你感覺這世間的所有黑暗都在擠壓你，不正說明你自己就是那束光嗎。

    無敵，如果一個好人卻不能被人承認，那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你沒有錯。

    無敵，你就是那束光。

    “師父�！�

    陳無敵想起來了，他是任小粟的徒弟，僅此而已。

    剎那間，箱子縫隙中驟然綻放出萬丈的光芒，那箱子里的黑暗中，石像的全身上下有金色的光芒流轉(zhuǎn)宛如游龍。

    灰色的石皮漸漸松動，那禁錮著人間大圣的枷鎖開始破碎，那堅硬的石皮像是被熔化了一樣漸漸退去，顯出里面的金色來。

    連同陳無敵背后的紅色披風(fēng)也顏色鮮艷了起來，像是一團火。

    下一刻，金屬箱子破碎成粉，陳無敵提著金箍棒一躍飛上天空，只見他振臂一揮背后的紅色披風(fēng)迎風(fēng)如旌旗。

    他身上的黃金鎖子甲早已完好無缺，頭上的朝天翅直指云霄。

    惡魔完成救贖之日。

    陳無敵熔石為甲。

    揮焰成袍。

    李神壇仰頭笑了，燦爛的笑了，然后他隨著自己最后一縷精神意志化作光芒消失于世間。

    從今往后，他的世界再無艷陽，也再無風(fēng)雪。

    陳無敵在天空中默默的目送李神壇離開，然后一躍百里飛向人工智能的另一支西南部隊。

    追隨著他的，還有七彩祥云與天光。

    當(dāng)他找到那支正在北上的部隊時，只見陳無敵從腦后摘下一撮頭發(fā)迎風(fēng)一吹，竟有十萬金色猴子猴孫飄落而至。

    那部隊中一人抬頭望向陳無敵：“你就是陳無敵嗎，很高興見到你�！�

    “你高興的太早了�！�

    與此同時，黎明防線告破，人工智能的機械化部隊風(fēng)馳電掣的朝著178要塞開赴過去。

    零知道，西南的部隊已經(jīng)沒有希望北上了，那它在西北的部隊，速度就要更快一些。

    第1259章

    至暗時刻（大結(jié)局上）

    最后一天。

    178要塞里。

    所有居民都守在收音機旁邊，想要聽聽如今的戰(zhàn)況。

    家里沒有收音機的，便全家一起湊到鄰居家去，大家一起屏氣凝息的等待著時不時插播的一條新聞。

    男播音員的聲音很好聽，可廣播里的消息卻總是傳來噩耗。

    西北軍的部隊，整建制的陣亡著，有時候大家聽著聽著便陷入了無限的沉默之中，有時候聽到某個新聞?wù)f哪個部隊集體陣亡了，收音機旁邊響起驚天動地的哀嚎聲。

    因為他們的家人，可能就在這支陣亡的部隊之中。

    178要塞的街道上是寂靜的。

    一場秋雨之后天氣漸漸變的有些寒冷了，大家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縮縮脖子。

    慶縝在住處看了一眼手表，距離倒計時只剩下12個小時的時間了。

    他穿好自己的白色西裝，然后對羅嵐、周其、許瞞說道：“走吧，該我們做事了，不要辜負了西北軍的希望�！�

    說完，他轉(zhuǎn)身出了住處，門口已經(jīng)有西北軍的車輛在等著了。

    四人上車之后，車輛徑直的駛向要塞以西的某個采石場。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采石場便已經(jīng)戒嚴了，周圍盡是穿著采石場工作制服的軍人，悄然警惕著。

    許顯楚在采石場門外等候著，等他接到慶縝之后，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帶領(lǐng)眾人朝里面走去。

    廠房內(nèi)，一名紅裙女子早早就等在那里了，她便是代表慶縝與張景林談判的人，也是整個計劃的執(zhí)行者。

    此時，采石場的廠房里并沒有用來炸山采石的機械設(shè)備，雖然外面看起來很簡陋，但里面卻極其富有科技感。

    進入廠房需要換上白色的無塵服，而里面則是大量的精密儀器，還有1374名正在忙碌的科研人員。

    慶縝穿著防塵服問身邊紅裙女子：“一切就緒？”

    紅裙女子點頭：“一切就緒。”

    許顯楚問慶縝：“你說這里有可能遭遇導(dǎo)彈襲擊，所以我來守護這里，但眼瞅著并沒有導(dǎo)彈襲擊啊�！�

    慶縝搖搖頭也有些不解的說道：“計算王氏導(dǎo)彈部隊射程的話，這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入射程之內(nèi)了，而且人工智能應(yīng)該能分析出這里有異常，沒道理不轟炸這里。我不確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定是有人付出了努力幫助了我們。”

    一旁羅嵐想了想說道：“咱們這計劃真的能成嗎？”

    “成與不成，都要看任小粟那邊能不能撐過這12個小時，”慶縝說道：“如果撐不到，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你覺得他能撐到那時候嗎？”周其問道。

    羅嵐搖搖頭：“我不確定，但他還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

    為了這一天，西南也同樣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有人在三山防線上戰(zhàn)死，例如慶毅。

    有人為了傳遞消息而死，例如唐周。

    但還有太多無名之輩的馬前卒，為了同一個目標(biāo)，為了同一個希望而死去。

    他們曾一起陪慶縝登上銀杏山，看山腰的銀杏樹層林盡染，他們?yōu)榱藨c氏的榮耀慨然赴死。

    而戰(zhàn)爭以外，還有慶氏的1374名科研人員以絕對的涉密狀態(tài)工作著，沒人知道他們在努力著什么，連他們的家人都不知道。

    慶縝覺得，如果計劃失敗，那就真的沒人知道這些人曾經(jīng)付出過的努力了。

    所以他們不能失敗。

    ……

    撤離路徑上。

    “人工智能西南部隊并沒有阻攔我們，”P5092有些疑惑，按照他的時間推算，其實這個時候他們應(yīng)該差不多遇見擋在前路的敵軍。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面前依舊是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一定是有人將敵軍攔在了南方，可是P5092想不通，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竟然可以擋住人工智能的近千萬軍隊？

    這時候，還是任小粟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如果真的有人擋住了零的兩支西南部隊，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出現(xiàn)的助力，計算僅剩的，那就只有李神壇了�！�

    任小粟做的是排除法，因為有可能這個時候出現(xiàn)并幫助西北的人，只剩下李神壇了。

    當(dāng)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時候，那么剩下的唯一選項，就是真相。

    之前胡說就曾說過，李神壇去做答應(yīng)任小粟的事情了。

    李神壇答應(yīng)的什么？李神壇答應(yīng)任小粟，要用惡魔的救贖，來換取陳無敵的歸來。

    所以，任小粟忽然心中有了明悟，他的徒弟陳無敵可能已經(jīng)回來了！

    想到這里時他的內(nèi)心便有一些激動，可是轉(zhuǎn)瞬間任小粟心情又黯然了，因為他很清楚，惡魔的救贖代表著什么含義。

    之前胡說在說起李神壇的時候，神情中便有一些落寞，想來胡說也很清楚這個答案。

    “又一個朋友離開了，”任小粟突然說道。

    這時候，前方忽然有士兵高喊：“到178要塞了！”

    任小粟回頭朝前方看去，赫然看到遠處巍峨的要塞影子，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親切。

    那寬闊的城墻就像巨人堅實的背脊，讓人遠遠的看著便感覺很有安全感。

    雖然大家知道，如今僅僅是看到要塞而已，要是繼續(xù)撤退的話，最起碼還得六個小時才能走到。

    因為178要塞太過巍峨高大了，所以當(dāng)它的輪廓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彼此之間還有一段相當(dāng)長的路途要走。

    可不論如何，看到178要塞便代表著看到希望。

    可還沒等戰(zhàn)士們來得及高興呢，后方部隊突然傳來消息，地平線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敵軍的機械化部隊，而且，敵軍的步兵陸地部隊恐怕也很快就要趕上來了。

    這一消息傳遞過來的時候，任小粟環(huán)顧四周忽然發(fā)現(xiàn)很多人眼中都出現(xiàn)了些許絕望的神情。

    明明只需要拖住九天，可偏偏這最后一天眼看著要失敗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這種平原地形擋住敵軍的，因為對方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了。

    只差一天，或者只差半天時間，他們也許就能獲取最終的勝利。

    雖然大家也不知道慶縝與張司令到底有著什么樣的計劃，可既然張司令說了相信慶縝，那就說明這個計劃是有可行性的啊。

    然而，好像大家都已經(jīng)等不到那一刻了。

    任小粟默默的佇立在人群之中，看著所有人心中希望漸漸消逝的模樣，突然很想做點什么。

    這場戰(zhàn)爭打的太慘烈了。

    三山防線上，慶氏部隊整建制整建制的陣亡，但慶氏戰(zhàn)士們臨死前都在想著如何再拉幾個敵人墊背，他們?yōu)槲鞅崩杳鞣谰�爭取到了最關(guān)鍵的數(shù)據(jù)與時間。

    第六野戰(zhàn)師的戰(zhàn)士們游擊于敵人后方，就是為了再給黎明防線爭取兩天時間。

    黎明防線上第一梯隊、第二梯隊防線上將士們，前仆后繼的死去，甚至受傷了也不愿意跟隨第一集團軍撤退。

    所有人都只是為了最后勝利的一線希望，但眼看著這個希望也要沒了。

    他必須做點什么。

    他一定要做點什么。

    他要捍衛(wèi)這來之不易的希望。

    P5092說道：“王蘊，幫我傳達命令，第一集團軍全體停止前進，就地尋找掩體準(zhǔn)備戰(zhàn)斗！張司令，任小粟，你們帶著傷員繼續(xù)前進，我留下帶領(lǐng)他們打一場阻擊戰(zhàn)！”

    “留下來打阻擊戰(zhàn)會死的，”王蘊認真說道。

    P5092笑了笑：“那又怎么樣？”

    “不用了，”坐在狼王背上的顏六元跳下來笑道：“你們繼續(xù)撤退，剩下的交給我來吧�！�

    所有人頓時一愣，大家沒想到顏六元竟然會突然這么說。

    顏六元笑瞇瞇的說道：“怎么，不相信我嗎，我也是半神級別的超凡者啊�！�

    一旁的小玉姐緊張的抓住顏六元的胳膊：“六元，你不能再使用你的能力了，真的不能再用了，不然你會死的�！�

    顏六元默默的看著小玉姐，唯有一聲嘆息，他最放不下的還是小玉姐，在他心里，李小玉早就是他的親姐姐了。

    結(jié)果就在這時，狼王忽然仰天長嘯。

    下一刻，狼王轉(zhuǎn)身朝著敵軍迎去，而狼群則緩緩跟在它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