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咱們桂花里一百零七戶人家，加起來有七百多號人，免不了會有一些摩擦。好在我們和梅家關(guān)系一直不錯，又是姻親，避免了兩個大族之間鬧出事，即便如此，兩邊的小子們打架也是常有的事，不過大人都拎得清，他們打完了一會就好了，和外邊哪個里的打架那都是一起上的�！�
喬雅南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都是好孩子。”
“咱們桂花里確實(shí)大都是好孩子，只是哪個里都有那么幾戶人家一年到頭事情不斷，孩子難免跟著受影響�！眴滩⒑攘丝诎姿骸澳菐讉�小子臭味相投，和喬家的梅家的都沒少打架，他們也精怪，上哪都一塊，人多的他們不敢招惹，單姓人家那些孩子沒少欺負(fù)，后來挨欺負(fù)多了那些個孩子就也聯(lián)合起來和他們打�！�
喬昌盛看向大丫頭：“按理這都是小子們的事，大人不摻和進(jìn)去為好，不過修成這都見血了，還傷著好幾處地方，喬家肯定要出面找他們要個說法�！�
“不用的，二叔。”
“你不用擔(dān)心，這并不算是給家族找事�！�
喬雅南輕輕擺弄衣擺：“修成在家里連我爹娘都沒動過他一個手指頭，如今卻被傷成這般，我確實(shí)是很生氣，可我也不想做一個孩子被打了，大人出面打回去的家長。修成是要把這當(dāng)成仇當(dāng)成怨，是要報(bào)復(fù)回去還是想化解了這矛盾，我覺得這都是他應(yīng)該去面對的問題�！�
屋內(nèi)，孩子們都安靜下來，喬修善輕手輕腳的過去將門縫打開一些。喬修成把蹴鞠遞給眼巴巴看著的修良，豎起耳朵聽外邊的話。
“我要做的是在他把這當(dāng)成仇怨要報(bào)復(fù)的時候，告訴他這個報(bào)復(fù)的度應(yīng)該怎么掌握，告訴他過了就不是報(bào)復(fù)，是傷害他人。若他愿意化解這矛盾，心胸寬廣不和他們計(jì)較，我也會告訴他大度和爛好人的區(qū)別。”喬雅南笑了笑：“二叔，我不怕事，也并非擔(dān)心給宗族惹來麻煩，我只是想做個和母親一樣遇事不沖動，用頭腦去解決問題的人。”
喬昌盛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有些事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說不出這樣一番有道理的話來，這再次讓他覺得讀了書是不一樣。
“小孩子的事讓他們自已去解決就好，二叔，正好您來了，和您說件事�！�
“你說�！�
喬雅南似是真將這事放下了，轉(zhuǎn)而說起別的：“我要去趟府城。”
喬昌盛一愣：“你這才回來幾天，就走？”
“只有我去，他們都留下。本來我還算放心，只是有了今天的事我也不敢這么想了，我不在的這幾天還請二叔幫忙照看一下，懷信雖然留下幫我看家，但他畢竟不姓喬，有些時候不太方便�！�
“這當(dāng)然沒問題。”喬昌盛看向沈懷信，怎么看都應(yīng)該是這位離開吧，怎么成了大丫頭走，他留下來了？
沈懷信像是看透他未盡之意，解釋道：“喬姑娘不放心修成和修齊，我也不急著離開。”
喬昌盛心下有些疑問，想了想，他沒問，只是道：“駕馬車去？”
“對，徐老爹也該回了，我正好有事去找宋姨。”
不像喬雅南對男人的警惕，喬昌盛倒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階級觀念是深入骨髓的，沒幾個下人敢犯上。
“非去不可？要是不急可以去縣里花點(diǎn)錢找商隊(duì)幫忙送信，要是著急，你多花點(diǎn)錢可以走郵驛�！�
沈懷信眉頭一皺，接過話來：“郵驛是官驛�！�
喬昌盛笑：“我只知多花些錢這路子是通的�！�
以官驛來行便宜之事，錢進(jìn)了自已荷包，打的好主意，沈懷信在心里重重記上一筆。
第六十三章
忍得辛苦
喬雅南看了眼目下無塵的少年，大概在這個年齡段，大家都曾是這般非黑即白吧。
“這事我得親自跑一趟才行，我會盡快回來的�！�
喬昌盛突的想到她之前說想到的事，莫不是……
張嘴就要問上一問，想想還是作罷，兩個小的和這么好的未婚夫都在這，跑不了。
“家里的事你只管放心，桂花里還沒有我們顧不到的。”一說完喬昌盛就想到了修成被打這事，雖然大丫頭大氣，但做為長輩他仍是得多說一句：“那幾個孩子要么死了爹，要么沒了娘，家里一攤爛帳沒人管他們，野得很，以后修成要怎么樣那是以后的事，眼下還是避著點(diǎn)，免得吃虧。我讓修善那小子多往這里跑幾趟�！�
想到什么，喬昌盛笑：“不用我喊，有蹴鞠在這里他只怕會見天的往這跑，你要嫌煩只管往外趕�！�
“蹴鞠需要大場子，屋里玩不了，我瞧著外邊那一塊空地正好�！眴萄拍现恢栗砭系耐娣ê妥闱虿畈欢啵唧w的卻也不清楚，確認(rèn)似的看向懷信。
沈懷信點(diǎn)點(diǎn)頭：“對，外邊那地兒寬敞，正好�！�
喬昌盛想了下那塊地方：“我怎么記得有幾塊菜地？你們家以前沒人，門外那幾塊族里誰要用就用了，現(xiàn)在你們回來自然是歸你們自已用，不過靠近河邊那幾塊不能動。”
“我對農(nóng)活這些不擅長，家里人也不多，后院那幾塊就夠用了，至于河邊的菜地，懷信，場地能縮小一點(diǎn)嗎？”
“如果是隨便玩玩，場地大小當(dāng)然隨意……”
“不行！”喬修善急巴巴的跑出來：“該有多大就要多大的，不能小�！�
“你這家伙，聽墻角了吧�！眴滩⑿αR：“總不能為了給你們騰地方玩把人家菜地都掀了，那兒都是肥地�！�
“爹，這可是蹴鞠，縣里才有的，別的村兒里都沒有！”喬修善眼睛都睜圓了：“多給你長面子啊！”
十里八鄉(xiāng)的什么都得比比，蹴鞠自然是極能拿得出手的，喬昌盛也心動，只是因?yàn)檫@個就要廢了幾塊土地，他要是點(diǎn)了這個頭能被他爹打斷腿。
“你爹還有爹，你和你爹的爹說去�！�
喬修善拼命搖頭，那他不敢。
“就坑老子�！眴滩⒆鲃菀米碌男〉首尤舆^去。喬修善立刻往屋里跑，扒著門眼巴巴的看著三個大人。
“也不是沒有辦法�！彼麄兏缸佣贩ǖ臅r間里沈懷信有了思路，比著手勢道：“如果是這么劃場地，那是要把菜地劃進(jìn)來才夠，可要是我們換個方向，這樣劃�！�
沈懷信比劃的手勢換了個向：“避開了菜地，大小也應(yīng)該夠，明天我去丈量一番就知道了�！�
喬昌盛跟著他的比劃了解了這個方向，點(diǎn)頭道：“要是還小了你往北邊挪，那里的樹沒什么要緊的，正好你家需要準(zhǔn)備柴火過冬�！�
“那場地怎么都夠了。”
聽著廂房里傳來的笑聲，三個大人相視一笑。
“臭小子，回去了。”喬昌盛揚(yáng)聲把興奮得直跳的小子們叫出來，起身道：“你出門當(dāng)心，安全為重�！�
“我會的，二叔慢走�！眴萄拍峡聪蛎硷w色舞的小孩：“修善，明天早點(diǎn)過來玩�！�
“我都想趕緊到明天，天一亮就過來。”機(jī)靈的跑到院子里避開他爹的巴掌，他大笑：“修成，明天等哥哥過來找你玩�！�
修成輕快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好�！�
送出院子，目送幾個孩子追追打打著離開，喬雅南的笑容漸漸落了下來。
“不用這么忍著也沒有關(guān)系�！鄙驊研趴床坏脝坦媚镞@般隱忍，他都?xì)獾孟肴プ崛�，喬姑娘這么疼弟弟不知道得有多心疼。
“我那些話不是說給二叔說的，是說給我自已聽，我應(yīng)該做那樣的大人，在修成和修齊的事情上我應(yīng)該這么理性才行。”喬雅南看著遠(yuǎn)處的夕陽長出一口氣：“出一口惡氣是很爽，可是對修成沒有一點(diǎn)助益，這件事，我覺得讓他去面對去思考會更好�！�
“你是個好姐姐�！�
“表面上忍住了而已，其實(shí)我特別想打到他家里去，修成傷著哪了讓他傷著哪，修成有多痛也想讓他有多痛。”喬雅南看向沈懷信：“忍得很辛苦。”
看著喬姑娘無奈的笑，沈懷信張了張嘴卻不知能說什么，大概這就是她做好姐姐需要付出的代價，而這樣的事以前不知有多少，將來又不知還有多少。
“幸好時刻記得叫你遮臉，不然你就露餡了。”喬雅南突然把話題轉(zhuǎn)開了去：“回屋吧�！�
拿盆倒了些涼好的白開水，扔了塊太陽暴曬過的手帕進(jìn)去，喬雅南端著進(jìn)到廂房，見修成抱著蹴鞠坐在床邊陪著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的小修齊玩。
喬雅南頭一次沒有去抱醒來的小修齊，放下盆道：“往里坐點(diǎn)，我看看膝蓋�！�
喬修成把蹴鞠放下，往里坐了些，垂下視線看著姐姐把他的褲腳往上拉，并不意外膝蓋上一大片都破皮流血了，看起來比手還嚴(yán)重些。
擰了帕子輕輕擦拭傷口，喬雅南問：“我們說的都聽到了？”
“恩�！�
“姐姐這么做你覺得對嗎？”
喬修成看著姐姐的頭頂：“我沒想過姐姐做得對不對，只是有點(diǎn)沒想到�！�
喬雅南笑著抬頭看他一眼：“以為我會打過去？”
“以前你羞于與人爭論，更可能會這么做，可母親去世后你變得有點(diǎn)不一樣了，就覺得你不會這么算了�！�
“那你覺得以前的姐姐好，還是現(xiàn)在的姐姐好？”
“現(xiàn)在�！�
喬雅南一邊在心里唾棄自已爭這個好賴，一邊開心自已付出的被人知曉，并且有被放在心上。
換到另一邊膝蓋，看他疼得本能的往后退，喬雅南動作更輕了些：“當(dāng)時難過嗎？”
“有點(diǎn)�！眴绦蕹煽粗砸训氖�，想著心里破碎的那一個個泡泡：“但是沒多久修善哥他們就來了，他們幫我打架，把那些人都打跑了，他還和修良哥一起做人轎抬著我走。”
第六十四章
行成于思
喬雅南抬頭看到他上揚(yáng)的唇角也跟著笑：“經(jīng)過今天是更喜歡這里了，還是更想離開了？”
“喜歡多了點(diǎn)，但仍是想離開�！�
“為什么？”
喬修成看向姐姐：“要是一直在這里就太沒出息了，我一定會考入鶴望書院，我要寫得了文章，還要打得過人。”
到底還是在心里留下痕跡了，喬雅南嘆了口氣。
她的生長環(huán)境教會她萬事靠自已，連家長會都是自已給自已當(dāng)家長，那種無所依靠的感覺深刻到哪怕?lián)Q個皮囊都帶上了，所以她絕不會讓修成和修齊也嘗到那種滋味。
只是做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且在最底層的環(huán)境里工作過三年的人，她太清楚養(yǎng)成獨(dú)立的人格有多重要，尤其是精神上的獨(dú)立，她希望修成和修齊有她做依靠，但也同樣擁有獨(dú)立的人格。
“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學(xué)過嗎？”
抓著一把草走進(jìn)堂屋的沈懷信停下腳步。
喬修成搖頭：“還沒有�！�
“出自韓愈的《進(jìn)學(xué)解》，意思是學(xué)業(yè)由于勤奮而專精，由于玩樂而荒廢；德行由于獨(dú)立思考而有所成就，由于因循隨俗而敗壞�！眴萄拍蠑Q了帕子，將小孩的手?jǐn)傞_在掌心輕輕擦拭，因?yàn)樾奶勖碱^緊皺。
“學(xué)業(yè)我并不擔(dān)心，你聰慧，也上進(jìn)，循序漸進(jìn)一步步走穩(wěn)了不會有一點(diǎn)問題，相比起來我更看重后者，或者說我重視的是這句話里的‘思’。修成，我希望你能學(xué)會獨(dú)立思考�！�
喬雅南聲音平緩，溫和，她并未因?yàn)檫@個話題而停下動作，甚至因?yàn)樾奶鬯菩脑藗�小石子進(jìn)去眉頭皺了又皺：“你是庶子，這是你心里的一根刺，碰一下你就痛一下，即使你給自已穿上一層又一層鎧甲，把自已武裝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好似別人說什么你都已經(jīng)刀槍不入，卸下鎧甲仍是一身鮮血淋漓。”
終于把那小石子弄掉，喬雅南把冒出來的血絲輕輕擦掉，繼續(xù)道：“是庶子又如何？你作奸犯科了？還是傷人毀物了？把他人的錯強(qiáng)加于你們身上的人才是錯，你要承擔(dān)的是你做下的對的或錯的事。你要學(xué)會獨(dú)立思考，不為將來成為多高尚多了不起的人，也不為將來有多大成就，而是為了不自苦。反過來說，人云亦云，隨波逐流不就是文中的‘毀于隨’嗎？”
換另一只手，喬雅南又道：“心結(jié)過重就會成為執(zhí)念，執(zhí)念重了就成心魔了，那說不定就得走歪路……”
“不會。”喬修成加重語氣：“我不會�！�
喬雅南輕拍了下他沒傷著的手心：“知道我說這一大堆重點(diǎn)在哪嗎？”
“獨(dú)立思考。”
“那能試著去做到嗎？”
“能�！眴绦蕹捎昧c(diǎn)頭：“我肯定能做到的。”
“有這決心就好，慢慢來，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自苦，別外人說你幾句你就覺得天塌了�！�
喬雅南揉了揉他的頭，又?jǐn)Q了毛巾去給他清理額頭的傷口：“天真塌下來還有你沈大哥那樣的撐著呢，等你有他那么高了就該和他一起撐了，不然怎么會有頂天立地的男子這樣的話代代流傳�！�
頂天立地的沈懷信聽到這里沒忍住笑，喬姑娘真是，明明前邊說得那般正經(jīng)且有獨(dú)到見解，怎的說著說著就又說笑了。
進(jìn)到灶房把草洗干凈，裝碗里用菜刀刀柄搗了一會，看能用了端著去廂房：“清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喬雅南剛給小修齊換了尿布，聞言回頭看向他：“碗里是什么？”
“草藥，武課的先生說軍中的大夫就用這種草藥給受傷的將土用，我看這里遍地都是。”
喬雅南大喜，天熱，她就怕會發(fā)炎：“有用？”
“放心，很有用�！鄙驊研趴此谎郏斕炝⒌貛讉�字浮現(xiàn)在腦海里，他不自覺的挺了挺腰，站得更直了些。
“修成你把衣裳脫了，我看看身上有沒有出血�！�
小古板喬修成把衣襟拉緊了：“沒有�！�
喬雅南氣笑不得，戳了他腦袋一下道：“年紀(jì)小小怎么想得這么多，趕緊的�！�
喬修成求救似的看向沈大哥。
沈懷信上前給他解圍：“我來給他檢查，時辰不早，你先去做飯�！�
喬雅南看了屋外一眼，她如今已經(jīng)會大致辨認(rèn)時辰了：“那行，你給他看看，我去做飯�！�
兩人齊刷刷的目送，沈懷信回頭看到小孩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失笑：“怪不得你姐要叫你小古板，我能不能看了？”
喬修成乖乖把衣裳脫了，沒有破皮，只是肋骨那一塊顏色明顯要深一些，睡一晚估計(jì)會青。
“姐姐問起來沈大哥你說沒事�！眴绦蕹砂岩律演p輕攏上系上衣襟，是真疼。
“等你傷好了我教你練力氣。”
喬修成抬頭：“真的？姐姐同意嗎？”
“為你好的事她什么時候反對過�！鄙驊研抛チ诵┎菟幒谒~頭上，又往他膝蓋和手掌上糊：“喬姑娘讀過很多書？”
“很多在書院上學(xué)的男子都不如她讀過的書多�！�
抹上藥后火辣辣的疼痛感輕了些，喬修成身體也不那么緊繃著了：“母親管教我們兄妹的方式不一樣。大哥不愛念書，母親就不逼著，而是教他如何待人接物，與人為善，對他的要求是誠信。對我則和大哥相反，不允許我在學(xué)業(yè)上有所懈怠，也不允許往人際上鉆營去走捷徑，對我的要求是自重。相比起來，母親對姐姐是最寵慣，但要求也是最嚴(yán)格的�！�
沈懷信也不顧一手的綠汁，側(cè)耳聽得認(rèn)真。
“姐姐愛漂亮，母親每年都會給她做府城最流行的衣裳，買最好看的首飾，哪怕是不適合她這個年紀(jì)用的也會買回來給她當(dāng)嫁妝。父親和大哥外出見著好看的也會給姐姐買回來，或當(dāng)嫁妝，或者就單純是因?yàn)楹每�，知道她看到會歡喜�！�
想著那些和睦開心的日子，喬修成懷念得不得了，做夢他都想回到那時候。
第六十五章
人生所貴
“但是我們兄妹里也只有姐姐挨過母親的打�！�
沈懷信抬頭，只聽這幾句話就知喬姑娘在家是怎樣的受寵，怎會挨打？
“姐姐不愛女紅，手帕都繡不好，還總戳得一手的血，母親就讓她用看書練字來代替。但她每日已經(jīng)有不少看書練字的功課，難免會有想偷懶的時候，母親就會用戒尺打她手心，手心打腫了還得繼續(xù)寫，要是寫得不好還得挨打，父親和大哥求情都沒用�！�
沈懷信眉頭皺了起來，這樣的教導(dǎo)方式放在兒子身上常見，對女兒這般嚴(yán)格的他不曾聽過。
“聽起來喬姑娘是由母親授業(yè)�！�
“對，我聽過母親給姐姐授課，那些書明明遠(yuǎn)遠(yuǎn)超出我學(xué)習(xí)的范疇，但是母親講的我也能聽懂一些�！眴绦蕹赡樕鲜秋@而易見的崇拜：“母親很厲害，對典籍如數(shù)家珍，姐姐和母親斗法從沒贏過�！�
若非知曉喬姑娘的母親沒有為官，沈懷信都要以為這些話是在說某個女大人，他甚至想問，你們的母親是不是哪位名家的后人，能教出這樣女子的家庭定不普通。
可背后打聽長輩的底細(xì)非君子所為，不過知道了這些，喬姑娘對典籍的信手拈來也就有了出處。
“你姐姐的話很有道理，我再贈你一句�！�
喬修成坐正了：“沈大哥你說�！�
“人生志氣立，所貴功業(yè)昌。意思是說：人生立下的大志，貴在能為國家建功立業(yè)�！�
沈懷信定定的看著他，說到這樣的話題連眼神都顯得格外有神：“身為男兒，當(dāng)有建功立業(yè)之心。于公，是為實(shí)現(xiàn)理想抱負(fù)，于私，也為自已能有庇護(hù)家人的能力，這才是我們理應(yīng)為之努力奮斗的目標(biāo)，而非因一些外因深陷泥潭之中。你若覺得不公，便盡你之能去改變，你若覺得不甘，那更得加倍努力，讓那些曾經(jīng)輕賤你的人不敢抬頭看你，也讓你的后代子孫再不用吃你曾吃過的苦。這些話你聽得懂，是不是？”
“是，我聽得懂�！眴绦蕹捎昧c(diǎn)頭：“‘人生志氣立，所貴功業(yè)昌’，我記住了。”
看著受教的修成，沈懷信嘗到了先生的滋味，教導(dǎo)一個聰慧的學(xué)生真是件讓人身心愉悅的事。
囑咐他別動，沈懷信拿著碗去了灶房，不等問就主動告知：“有點(diǎn)紅，沒有破皮�！�
“明天肯定得青一大片。”喬雅南嘆氣：“要不是修善去得及時，真不知道修成得傷成什么樣，外傷治得好，心里的傷得跟他一輩子�！�
沈懷信把手浸在水里泡著，草藥汁不好去除：“如果，我是說如果，修善最后沒趕上，你會怎么做？”
“打過去，然后離開這里�！�
“回府城？”
“不一定，也可能在縣里租賃個房子先安頓下來，總之有辦法可想�！眴萄拍蠠o比慶幸修善他們?nèi)サ眉皶r，不止是讓修成沒傷得太重，還因?yàn)樗麄兊某霈F(xiàn)治愈了這件事帶給修成的傷害，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沈懷信擦干手在火塘邊坐下：“喬家根底不錯�！�
是啊，根子正這一點(diǎn)太重要了，想到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喬雅南笑出聲來：“尤其是想當(dāng)族長的那個，又機(jī)靈又皮實(shí)�！�
見她笑，沈懷信也跟著笑，添了根柴火進(jìn)去，他道：“要準(zhǔn)備些吃的帶上嗎？”
“做幾張餅，再炒個干菜帶著就行了，我一個人出門不想帶著他們倆，怎么方便怎么來，比起這個，我更擔(dān)心你們這幾天要怎么過�！�
“我吃興嬸娘送來的那個霉豆腐就行，小修齊的米湯我會熬，主要是看給修成準(zhǔn)備點(diǎn)什么菜�！�
喬雅南想了想：“我多做一些餅？也不行，給小修齊熬米湯就會有米飯，這樣，我把帶回來的干菜全炒了，這個經(jīng)放，用來炒飯吃很香，拌著吃也行，要是到時我還沒回來，你們就想想辦法�！�
沈懷信有些窘迫，這顯得他實(shí)在太不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