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將五個餐廳的基本信息、餐廳環(huán)境、菜單菜品分好類,微信上發(fā)給徐霞曼,請大佬過目。
徐霞曼辦事效率高得驚人,半分鐘不到就敲定一個,發(fā)回給她。
程菲回復一個收到,隨后又撥通了餐廳的訂餐電話,定了個十人位的中型雅間。
等她做完這一系列工作,頭頂?shù)奶炜找呀?jīng)徹底黑透。
中午只吃了個土豆餅,整個下午到晚上又只吃了十來顆車厘子,程菲餓得肚子咕咕叫,起身揉了揉蹲到發(fā)麻的兩條小腿,接著便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報上家里的地址后,程菲有點無聊,靠在座椅后背上刷起微博。
刷著刷著,手機再次震動,蔣蘭女士打來了電話。
程菲動作微僵,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一圈,所有說辭便已打好腹稿。她接起電話:“喂媽?”
“你出門了呀。”蔣蘭女士語氣很隨意,“吃晚飯沒有?”
程菲頓都沒頓一下就說:“這么晚了,當然吃了�!�
“哦,我和你爸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蟹黃包,本來還說帶回來給你當晚餐。”蔣蘭女士嘀咕著,又問,“你和誰出去的?”
“唯唯�!背谭泼娌桓纳牟惶茏匀坏乇惆岢龊瞄|蜜溫舒唯的名號。
誰知話音落地,聽筒對面的蔣蘭女士卻驀地一滯,足足兩秒鐘都沒出聲。
程菲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輕聲呼喚:“媽?”
蔣蘭:“菲菲,你確定你和溫舒唯在一塊兒?”
“我當然確定了�!背谭菩睦镌诎l(fā)虛,表面上卻照舊的氣定神閑鎮(zhèn)定自若,“下午那會兒她給我打電話,約我出來吃飯逛街,我就出來了�!�
“那你現(xiàn)在還跟溫舒唯在一起呢?”
“對呀�!�
蔣蘭沒多說什么,回道:“行吧,那你逛完早點回來�!�
“嗯好�!�
掛斷電話,程菲暗自鼓起腮幫吐出一口氣來,沒多想,繼續(xù)懶耷耷在后座一窩,刷。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平谷區(qū)程家。
聽著聽筒里傳出的嘟嘟盲音,程母蔣蘭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緩慢放下手機。
程國禮正坐在沙發(fā)上吃蟹黃包,見妻子打完了電話,隨口嘀咕:“閨女都那么大了,二十好幾的人,出去一趟你還要管東管西,還怕她被人販子拐賣�。烤筒荒芙o人家一點自由�!�
蔣蘭看程國禮一眼,滿臉都是大寫的無語,“你知道你寶貝閨女說她跟誰在一起嗎?”
程國禮疑惑:“誰啊�!�
“溫舒唯!”蔣蘭眉心擰起一個結,“要不是溫舒唯那丫頭那會兒和咱們在包子鋪遇上,我還真要被你閨女給騙了。”
程國禮聞言有點兒不解,也皺起眉:“那就奇了怪了。菲菲下午明明沒和溫舒唯在一起,她干嘛對你撒謊?”
“我哪兒知道�!笔Y蘭百思不得其解。
程國禮在邊兒上吃完一個蟹黃包,拿濕巾擦了下手,腦子里忽然升起一個猜測,驚道:“這丫頭該不會是在偷偷談戀愛吧?”
一聽這話,蔣蘭原先還愁云密布的面容瞬間便舒展開,眨了眨眼睛說:“倒是有這個可能�!闭f到這里,蔣蘭又停頓了下,“可是,我們又不反對她處對象,談就大大方方談,瞞著咱們做什么?”
程國禮聳肩搖頭,表示不知道,又端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意有所指道:“晚上那頓飯你不是說沒吃好嗎?不去吃碗餐蛋面加個餐?”
“我又不喜歡吃那個。”蔣蘭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低眸略思索,回過味來,唰一下抬高眼簾看丈夫,“你是說,讓我去問問顧靜媛?”
“菲菲打小就和她顧姨親,有些話,她不方便跟咱們說,可能就會跟她顧姨說。”程國禮笑,“而且顧靜媛成天在外面擺攤,沒準兒看見過什么呢�!�
蔣蘭一聽,是這么個理,抬手輕輕打程國禮一下,眉眼泛出喜色,“這主意倒是靠譜。我這就去顧靜媛那兒坐坐,打探一下情況�!�
一個小時后,程菲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店里搞定一份快餐便當,又買了一盒原味酸奶,慢悠悠地回到家。
進了家門換好鞋,轉(zhuǎn)頭就看見她爹和她媽端端坐在沙發(fā)上,跟兩尊廟里的菩薩雕塑似的。
聽見她的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地舉目望來,臉上表情皆有幾分微妙。
“嗯?”程菲插上習慣,呲溜吸了口酸奶喝,迷茫,“爸媽,你們倆干嘛呢�!�
“那個�!笔Y蘭清了清嗓子,兩手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摩搓,明顯不自在,跟有話想說又不知怎么開口似的,指指旁邊的單人位沙發(fā),“你先坐。”
程菲一頭霧水地坐下來。
蔣蘭瞥了眼身邊的老爺們兒,程國禮接收到愛妻的眼神信號,遲疑兩秒,擠出了一個充滿父愛光輝的笑容,溫柔無比地問:“菲菲,你最近除了忙工作,還有沒有忙別的什么事呀?”
程菲咬著吸管搖頭:“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工夫搞其他的�!�
程國禮和蔣蘭對視一眼,得出結論:顧靜媛果然沒說錯,這丫頭是打定主意要將地下戀進行到底了。
蔣蘭面上又漾開笑容,也很溫柔地問:“那有沒有接觸什么男孩子呀?”
聽見這話,程菲腦子里無意識便自動浮現(xiàn)出一張人臉。
冷峻里帶著幾分散漫不羈,時而挺矜貴,時而又很糙,看人時的神色總是冷淡,但偶爾舒眉展目那么一笑,又招搖得少年氣十足……
心口猛地突突兩下。
程菲一剎回神,指頭在抱枕底下悄悄掐了把大腿,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仍然很淡定地回復她母上:“就上次聽你的話去相了個親,除此之外,沒接觸其他異性�!�
見這丫頭口風嚴得很,根本找不到突破口,程國禮和蔣蘭彼此交換眼色,也決定先按兵不動。
“好吧�!笔Y蘭沒再多問什么,笑著道,“明兒一早你還要上班,洗個澡早點睡覺吧�!�
程菲起身回屋,關上了房門。
不輕不重地一聲“砰”。
程國禮看向蔣蘭,心頭有點兒犯嘀咕,壓低聲音道:“看菲菲這副坦蕩樣,不像心里有鬼,會不會是顧靜媛搞錯了?”
“她是我生的,什么心思能騙得過我眼睛?錯不了,咱閨女肯定有情況。”蔣蘭也壓低聲,心里倒是喜滋滋的,感嘆道,“有情況是好事。只要別老惦記不該惦記的人,我這顆心啊,就能放回肚子里�!�
臥室里。
程菲回房間后便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被子一抱,翻來翻去地烙煎餅。烙著烙著,忽然又一坐而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拿出手機給溫舒唯發(fā)消息。
程菲:煩煩煩煩煩。
沒一會兒,溫舒唯的回復就彈出來。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咱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正說給你發(fā)消息,你就找我了。
程菲:溫老師有何指教?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沒什么,就是想跟你說我今天晚上去買蟹黃包的時候遇到你爸媽了。
程菲:……
程菲扶額,一秒鐘不到就什么都反應過來了。
這時對面又發(fā)消息問她:你煩什么,又被老總叫去加班了呀?
程菲:不是。
程菲:我爸媽懷疑我在處對象。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懷疑你在處對象?和誰?
程菲捧著手機深沉地瞇了下眼睛,回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的懷疑目標,應該是那個?幫老大。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不是吧姐妹,你哪根筋沒搭對,那個黑老大的事怎么能告訴你爸媽?要是被咱叔和咱姨知道你卷入了?社會斗爭,他們不擔心死才怪!
其實,在程國禮同志拋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程菲就已經(jīng)猜到她爹媽找過顧姨或者槐叔。
程菲面無表情地打字:我爸媽不知道那個黑老大是個黑老大,我爸媽以為他是個網(wǎng)約車司機。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既然他們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誤會就誤會了吧,反正也不是真的。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而且他們以為你談了戀愛,后面應該就不會頻繁讓你去相親了。好事兒呀!
看著好友發(fā)來的文字,程菲瞇了下眼,轉(zhuǎn)念一琢磨,覺得也對。本來就不是真的,幾個長輩要自作多情亂點鴛鴦譜,那就隨他們?nèi)�,多出一個莫須有的“男朋友”,正好也能讓她媽消停消停,不再給她介紹對象。
想通這一層,程菲郁悶的心情霎時轉(zhuǎn)晴,變得輕松不少,彎起唇角回復溫舒唯:就是,時間一長自然真相大白。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所以你別想那么多了,早早睡覺,做個好夢。
程菲:承溫老師吉言。
和好友互道后,程菲便甩甩腦子將所有混亂的思緒全都拋開,洗漱睡覺。
睡前,溫舒唯祝程菲做個好夢,然而這天夜里,她噩夢連連。
一會兒夢見小時候,她和爸媽一家三口擠在破舊的矮平房,下雨時屋頂?shù)未鹇┧�,一會兒又夢見自己在廢棄廠房里絕地求生。場景跳躍度極大,就跟看情景劇似的。
最后一個夢境發(fā)生在天將亮時,她變身成了吸血鬼伯爵養(yǎng)的一只巴哈狗,住在陰森詭異的古堡里,每天都在偷偷挖地道,試圖從古堡里逃走。
經(jīng)過日復一日的不懈努力,地道終于挖通。
然而,就在程菲撲騰著她的小爪子準備擁抱自由時,后頸一緊,她毛茸茸的小身體便被人提溜了起來。
伯爵的大斗篷遮去了整張臉,聲音里透著十足的死氣和病態(tài),冷冷道:“居然敢逃跑?我平時沒有把你喂飽嗎�!�
哈巴狗程菲十分不屈,掙扎道:“你給的糧我一口沒吃,你給的水我也一口沒喝!”
“哼�!辈艉咝Γ澳汶y道沒有吃我的車厘子?”
“汪汪汪?”
正迷茫著,看見伯爵的斗篷忽然掉落下來,露出的臉龐冷白俊美,竟然長得和周清南一模一樣。
哈巴狗程菲當場驚呆。
伯爵又冷酷地說:“沒有人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看見了我的臉,我要咬死你�!�
“……”咚!
重重一記悶響,程菲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這一摔正好也把程菲整個人都摔清醒了。她皺眉,根本不敢回憶那個怪誕又驚悚的噩夢,只能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起床上班。
到公司以后,開了個會寫了份文件,上午的時間便過去大半,近中午時,一只做著精致芭蕾甲的纖纖玉手敲了敲程菲的辦公桌,咚咚。
程菲從電腦背后抬起頭。
只見身前站著的是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漂亮女孩,身著大牌時裝,明眸皓齒長發(fā)烏黑,正臉色淡漠地俯視著她。
渾身氣質(zhì)很老錢,傲慢驕矜,一看就是被優(yōu)渥家境富養(yǎng)大的大小姐。
在由徐霞曼擔任首席招聘官的那場招聘會上,濱港電視臺一共招了六個實習生,按照計劃,在為期半年的實習期結束后,只會有一個人能留下來,成為臺里有編制的正式職工。
六人中除了程菲,還有兩個女孩兒三個男孩,都是從一流院校畢業(yè)的高材生。
因是競爭關系,六個實習生平時交流不多,僅僅只是表面上過得去。
眼前敲響程菲桌面的女孩,叫蘇芝,就是六個實習生之一。
“徐總叫你�!碧K芝說。
“好的,我馬上去�!背谭瞥K芝客氣地笑,“謝謝�!�
六個人里屬程菲最受徐霞曼重視。同是實習生,程菲能跟直接跟在女魔頭身邊做事,反觀其他幾人,要么成天守著打印機幫忙印文件,要么幫這個老同事帶咖啡幫那個小領導帶面包。
人非圣賢,待遇差距之大,換誰心里能舒坦?
因此面對程菲的友善微笑,蘇芝并沒有什么回應,一句話沒應,踩著高跟鞋便轉(zhuǎn)身走了。
程菲知道幾個“同班同學”對自己是什么態(tài)度,完全不放心上,存好文檔便去了徐總的辦公室。
徐霞曼跟程菲落實了下周飯局的具體細節(jié),之后又道:“新欄目是扶貧紀實題材,到時候梅氏那邊應該會要求去現(xiàn)場考察。但是下周末我要去云城出席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如果后面趕不及回來,就由你和梁主任陪同梅氏的人去一趟蘭貴有沒有問題?”
蘭貴縣是徐霞曼敲定的取景地,位于邊境地帶,無論是教育水平、醫(yī)療水平還是基礎設施建設都較為落后,是重點扶貧縣。
徐霞曼策劃這個欄目,也是為了幫助蘭貴脫貧攻堅。
程菲沒有半秒的猶豫,回答:“沒問題。”
“嗯�!毙煜悸旖锹冻鲆粋滿意的淡笑,又說,“縣政府那邊我已經(jīng)溝通好了,到時候他們會派專人接待你們�!�
“好的徐總,我明白了�!�
這一周的工作量較之前少些,程菲破天荒的連續(xù)三天沒加班,星期一到三,她都是回家吃的晚飯。
周四下午,程菲早早忙完手上的活,看眼時間,見才四點多,便給蔣蘭女士發(fā)了個消息,說自己還是回家吃飯。
誰知剛打完卡走出演播大廈,一通電話便將她的計劃打打亂。
“程菲姐姐!”聽筒里的嗓音稚嫩又清脆,奶聲奶氣的,輕而易舉便能激發(fā)人的保護欲。是周小蝶。
程菲雖然詫異,但對小朋友的來電倒也不反感,問對面:“怎么啦小蝶?”
小姑娘的聲音夾雜了哭腔,彷徨又無助,說:“爸爸好像生病了,一直睡覺,我怎么都叫不醒他……”
程菲聞聲,眉心瞬間蹙起一個結:“你別著急慢慢說,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
“在家�!�
“就你和爸爸兩個人嗎?”
“嗯�!甭犕矊γ娴男」媚镂宋亲樱Z氣可憐極了,“姐姐你能不能過來幫幫我,我想送爸爸去醫(yī)院嗚嗚嗚……”
“陸巖叔叔呢?”
“打陸巖叔叔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毙⊙绢^哭得稀里嘩啦,“姐姐,我爸爸是不是要死了……”
人命關天,程菲雖顧慮重重,但也沒時間猶豫太久,沉吟片刻后,沉聲道:“好,我馬上過來。”
乘車前往尹華道的路上,程菲想到上次鬧出的大烏龍,多長了個心眼,專程從通訊錄里找出了周清南的手機號,撥打了過去。
一連打了五個,均是無人接聽。
程菲輕咬唇瓣,心口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一陣陣發(fā)緊。
看來這次周小蝶小朋友沒做噩夢,那位單身老父親是真的出了什么情況……
腦子里胡亂思索著,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程菲付完錢后便飛快跳下車,直奔21層而去。
這會兒正是傍晚光景,夕陽懸掛于西方的天際線,搖搖欲墜,整片天空都被染成艷麗的玫瑰色。
程菲走出電梯,這才第一次注意到,入戶光廳的大露臺上居然擺著一個畫板。
她快步往大門方向走,視線匆匆掠過畫板正面的紙張時,微微愣了下,眸光閃爍,但也來不及多想,徑直離去。
大門半開,屋子里的擋光簾照舊拉得嚴嚴實實。
程菲蹙眉,輕輕將門推開,摸黑走進去,邊走邊試探地喊:“小蝶?周先生?周清南?”
清靈聲線在偌大的客廳里回蕩,無人應答。
見此情形,程菲心頭的憂慮更重幾分,繼續(xù)往里走,穿過稍微明亮一些的走廊和健身房區(qū)域,終于來到主臥。
臥室門隙著一道縫,依稀可見里頭黑漆漆一片,暗如濃夜。
“……”程菲莫名有點緊張,心跳加快,手掌心也分泌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遲疑再三,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將那扇純黑色的實木門推開,緩步而入。
好黑。
太黑了。
難怪在她的噩夢里,這位大佬會是個恐怖吸血鬼的形象――哪有正常人類大白天把擋光簾拉這么嚴實的?是見了光會灰飛煙滅嗎?
黑燈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又不知道燈開關在哪兒,程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怕撞到什么東西,她本能地舉起雙手朝前摸索。
這間臥室的面積應該很大,因為程菲往前摸了好幾秒都沒碰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