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天是星期六,程國禮比較閑,得知寶貝閨女要去出差后,他立刻來了精神,拿起車鑰匙就樂顛顛地說:“走,送你�!�
程菲不想麻煩她爸,拒絕再三,奈何父上盛情難卻,最終只得妥協(xié),上了自家那輛桑塔納老爺車。
路上,程國禮開著車隨口問:“聽你媽說你是去蘭貴出差?”
“嗯�!背谭普谑謾C上和溫舒唯聊微信,隨口回她爹,“我們臺策劃了一個扶貧欄目,準備過去取材�!�
“原來是這樣。我剛還奇怪呢,那地兒窮得雞不拉屎鳥不下蛋,你們?nèi)ツ莾撼霾罡墒裁��!背虈Y說,“如果是扶貧那就很合理了�!�
程菲看老爹一眼,“爸你去過蘭貴?”
“去過啊�!背虈Y說,“不過都是很多年前了,當(dāng)時看著到處都破破爛爛亂糟糟的,可能現(xiàn)在有新面貌�!�
“哦。”程菲點點頭。
父女兩人又東拉西扯聊了會兒。
突地,程國禮像是想起什么,用眼風(fēng)掃了身旁的閨女一眼,微蹙眉,遲疑兩秒才打掃了一下喉嚨,試探著說:“女兒�!�
程菲刷著朋友圈,頭都沒抬:“唔?”
“你那個男朋友……”程國禮回想起那張似曾相識的模糊照片,語氣復(fù)雜,“叫什么名字?姓什么?”
程菲聞聲,指尖的動作瞬間僵住,頂著滿頭黑線看向她老爹,正色:“我再說一次,我、沒、有、男、朋、友�!�
程國禮見這丫頭跟只炸毛的小貓似的,奶兇奶兇打死不松口,也沒轍了,只能無奈地說:“嗯嗯你沒有,當(dāng)你爹我沒問。”
濱港市有兩個國際機場,平時的客流量一直位列全國前三,此時正是下午兩點半,偌大的機場大廳里旅客眾多,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將閨女送至國內(nèi)航站樓后,程國禮便驅(qū)車打道回府。
過完機場入口的安檢,程菲隨手從包里取出手機和身份證,前往柜臺辦理托運和值機。
數(shù)分鐘后,程菲看著手里的那張機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頭等艙?
是她眼花看錯了嗎?她們臺的出差待遇什么時候這么好了,居然允許她這種普通小職員乘坐頭等艙?
程菲又驚又疑,捏著機票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甚至詢問起給她辦理業(yè)務(wù)的地勤美女:“你確定沒有弄錯嗎?我真的是頭等艙?”
“是呀�!钡厍谛〗憬阈θ萏鹈�,用字正腔圓的國語回答她,“而且您乘坐的航班于昨晚九點整就開放了線上值機通道,您的座位也是在線上就已經(jīng)選好的,不會有錯�!�
“……哦�!背谭泣c點頭,朝地勤美女笑笑,“謝謝你啊�!�
“不客氣。”
盡管得到了地勤美人的肯定答復(fù),程菲這頭卻還是稀里糊涂的。但這會兒距離登機時間已經(jīng)很接近,她也無暇深思,很快便定定神,抱著一種“管他呢,反正也是臺里給報銷,奢侈一把也不會少塊肉”的心態(tài),朝安檢通道走去。
頭等艙有專用候機室,但程菲不好意思進去,仍然選擇了在站臺大廳候機。
她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玩手機。
不多時,廣播里傳出悅耳女聲,提示前往平南的航班開始登機。
程菲當(dāng)即背著書包站起身,跟著排隊人群緩慢往前挪動。
突地,背后響起一個聲音,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小程嗎?”
程菲微皺眉,聽出這是梁瀚的聲音,心里暗咒了兩句,最終還是頂著一副職業(yè)微笑臉,回過頭:“梁主任好�!�
“你不是頭等艙嗎。”梁主任酸溜溜地說,下巴往邊兒上一抬,“可以優(yōu)先登機的�!�
聽見這話,程菲頓時迷茫地眨了眨眼,問:“梁主任你不是頭等艙嗎?”
程菲這句話其實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個疑問,然而聽在梁瀚耳朵里卻全然變了味道。
他以為程菲是在炫耀加諷刺,一張肥臉瞬間黑成鍋底色,冷冷地哼哼兩聲,之后便不再搭理她了。
程菲:“……?”
不是。
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啊,學(xué)豬叫是幾個意思?
程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到最后也沒弄明白到底什么情況,只能茫茫然地登機,茫茫然地接受空乘小姐姐的熱情問候貼心引導(dǎo),最后茫茫然地來到飛機頭等艙。
這架客機是大型客機,頭等艙設(shè)有雙人位和單人位,為保護顧客的隱私性,每個座位之間還另有隔斷。
程菲機票上的頭等艙座位號,剛好是一個雙人位的左側(cè)。
頭等艙有優(yōu)先登機權(quán),因此當(dāng)程菲上飛機時,她旁邊的座位上已經(jīng)有人了。
黑衛(wèi)衣灰長褲,衣著休閑而簡潔,一雙大長腿以一種很散漫又隨意的姿勢交疊著,是個男人。
一個很高的男人。
對方半靠在椅子上休憩,跟個大爺似的,似乎是嫌光線刺眼打擾到睡眠,還往臉上蓋了本飛行雜志,看不見五官,整張臉上只能瞧見一個壯觀的東非大裂谷風(fēng)景圖,是雜志外封面。
見“同桌”睡著了,程菲的動作下意識便輕幾分,用口型跟空乘小姐姐道了聲謝,躡手躡腳,彎腰落座。
誰知,就在她屁股剛沾上椅子的下一秒,她同桌那位東非大裂谷冷不丁地出聲了――
“你好慢。”他說。
程菲:“……”
程菲讓這道熟悉的嗓音嚇傻,差點兒一個彈射就從椅子上蹦起來。
但她拼命忍住了,扭過腦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身邊的東非大裂谷,半張著嘴驚到失語,硬是半天都沒擠出一個字。
須臾,只見大裂谷同桌慢吞吞地抬起右手,將蓋在臉上的雜志取下,接著便側(cè)過頭來看向她,姿態(tài)閑散,眼神平靜。
“……?!”
程菲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悚然道:“是你?!你、你怎么在這里?”
“我掏腰包買的機票,我不在這里�!敝芮迥现惫垂炊⒅�,稍頓,“該在哪兒?”
程菲更不解了,皺緊眉頭:“你買的機票?什么意思?”
“程助理不知道嗎�!敝芮迥险f,“這次去蘭貴,你們臺除梁主任以外的所有人的往返路費、包括在蘭貴的一應(yīng)花銷,全部由我包�!�
程菲白皙的小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我們臺去蘭貴的所有人,不就只有我和梁主任兩個嗎?”
除了梁主任,那不就只剩她了?
“對啊�!敝芮迥蠁问滞腥�,直勾勾盯著她,下巴懶漫地動了下,“就是我把你包了。”
程菲:“……”
第39章
聽完身邊大佬的話,程菲不禁黑線臉,無言以對。
包?
你初中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包這個動詞是這么用的?
幾秒后,她腦子里驀然又想起上飛機前梁瀚那張比鍋底還黑的大胖臉,再結(jié)合剛才從周清南口中聽見的“只包你”言論,恍然大悟。
程菲低呼出聲,道:“所以,我們臺去了兩個人,你只給我報銷了頭等艙機票錢,壓根兒沒管梁主任?”
周清南:“沒�!�
“難怪他剛才的表情那么難看�!背谭契局�,自言自語似的嘀咕,“八成是以為我問他那句話是奚落他,尷尬,這不鬧誤會了么……”
她說話的音量不大也不小,周清南離她近,剛好把所有發(fā)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位大佬仍舊保持著單手托腮的造型,微垂著眼皮直勾勾盯著她,漫不經(jīng)心道:“你們那個主任心術(shù)不正,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貨色,他之前在飯局上給你使絆子,你奚落他不是很正常�!�
程菲聞言,忍不住瞟周清南一眼,說:“你沒上過班吧?”
周清南:“……”
周清南:?
只見這小姑娘問完這句后,又換上了一副老氣橫秋的表情,小老太太似的搖搖頭,感嘆說:“你一看就是年紀輕輕就在道上混了,沒經(jīng)歷過職場的毒打�!�
周清南被她這模樣惹得笑,眉峰微抬,道:“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梁主任怎么說也是我的上級、我的領(lǐng)導(dǎo),我就算知道他人品不咋地,也不能當(dāng)著他的嘲諷他奚落他啊。”說到這里,程菲頓了下,不由地小肩膀一塌,愁容滿面,“他本來就看我不順眼,現(xiàn)在又鬧出了剛才那一出……這次的蘭貴之行我跟他是搭檔,他肯定會想各種損招使喚我折騰我�!�
周清南:“不會�!�
程菲聞聲,狐疑地抬眸,看向他:“……為什么不會?”
周清南語氣挺隨意,說:“他要折騰你,也得看我給不給他機會。”
程菲還是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
“你在蘭貴的所有花銷都由我贊助,朝夕相處,日夜相對�!敝芮迥系卣f,“我都把你包了,他不敢犯賤�!�
程菲:“……”
你夠了啊,再提包字兒別逼我翻臉。
程菲臉色微微一紅,靜默了會兒,對眼下的境況是在好奇,便又小聲試探著問他:“所以說,當(dāng)時我們徐總監(jiān)找我要身份證號碼,其實是發(fā)給了你,你幫我訂的票?”
周清南搖頭:“不是�!�
程菲錯愕:“嗯?”
周清南在座椅上懶洋洋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繼續(xù)好整以暇地瞧她,吱聲:“這事兒我是交給的陸巖去辦,票和座位都是他選的。”
“所以,是陸巖給我定的頭等艙?”程菲明白過來,“也是他在線上值的機,把我們倆安排在了鄰座?”
誰知,身旁的大佬再次搖頭:“不是。”
程菲默,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用一副極其無語的表情看周清南。
靜謐空間里,兩個人就這么無聲對視,一個散漫自若一個殺氣騰騰,氣氛逐漸微妙。
過了大約兩秒鐘。
程菲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邊在心里默念“這是贊助商這是甲方這是爸爸,你再氣也不能給他一巴掌”,邊揚高嘴角,擠出一抹甜美動人的職業(yè)微笑,睜開眼,望向身旁的大佬。
她用相當(dāng)溫柔的語氣,說:“那請問周總,這件事的實際情況到底是怎么樣,您老人家能一次性說完整、說清楚嗎?“
話音落地,周清南頓了下,隨后便盯著她慢吞吞地開了口,說:“實際情況就是,我專程找了你的總監(jiān),表示要全程贊助你個人的所有花銷。”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讓陸巖去訂票。”周清南說著,抬起修長的指輕摁了下眉心,續(xù)道,“至于給我和你訂相鄰座位,是我的意思�!�
周清南說這些話的時候,程菲就坐在旁邊定定望著他,一面認真聽,一面認真觀察,充滿了防備心理。
她猜測這位大佬昨晚應(yīng)該是沒睡好,睡眠質(zhì)量欠佳,導(dǎo)致他這會兒有點困,英秀漂亮的眉眼間隱隱流露著一絲倦意,整個人看上去松懶又痞氣。
美男如畫,不是一般的養(yǎng)眼。
……等等。
他剛說什么來著?讓陸巖訂相鄰座位,是他的意思?
程菲從這位大佬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個槽點,心生不解,想都沒想便脫口問道:“你為什么要特地讓陸巖給我們訂鄰座?”
周清南聞聲,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像是對她這個問題有點兒困惑,回道:“什么為什么�!�
程菲呆住,嘴唇蠕動兩下,正要答話,一旁的大佬卻已又自顧自地來了句補充。
他目光筆直不移地瞧著她,很平靜地反問:“程助理現(xiàn)在是我包下的人。我想挨著你坐,還需要理由?”
程菲:“……”
程菲哪能料到,這位大佬會來段這么刺激的離譜發(fā)言,錯愕之余,整張白皙的臉蛋瞬間漲成了石榴色。
她瞪著周清南,足足兩秒鐘都沒反應(yīng)過來。等回神,下意識就想罵人,可余光掃過周圍――
頭等艙艙位這邊安靜得很,其他的乘客要么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睡覺,要么戴著耳機看電視追劇,幾乎聽不見任何交談的聲音。
也就是說,她如果這會兒對他激情開麥,必定會打擾到周圍乘客,引發(fā)眾怒。
為了不被千夫所指,程菲只能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選擇了隱忍。
她盯著周清南瞇了瞇眼睛,接著便壓低聲音,道:“請周總注意自己的措辭,你只是全程‘贊助’,不是‘包’,你一說包字,我就會聯(lián)想到‘包養(yǎng)’這個詞,歧義實在太大了,謝謝�!�
周清南揚眉:“那你想象力挺豐富。
程菲:?
“普通人聽見包字,只會聯(lián)想到‘包辦’�!敝芮迥虾V悠悠地瞧著她,稍頓,傾身往她貼近幾分,低聲續(xù)道,“程小姐居然會聯(lián)想到包養(yǎng),確實與眾不同�!�
“……”……OK。
是我思想齷齪行了吧?
程菲無言,不知道還能對這個邏輯清奇的大佬說什么,只能默默將自己隨身背的書包取下,拉開拉鏈,伸手在里面掏起來。
周清南在邊兒上瞧著她,只見這小姑娘在書包里掏啊掏,找了差不多有半分鐘,才終于抽回手,從里面拿出來一個印著熊的小分裝袋,讓她塞得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么。
接著,她打開袋子的密封口。
周清南托著腮沒什么表情,注意到她這個舉動,下意識低眸瞧了眼。
袋子里裝著好些水果蔬菜干,品種豐富,有香蕉秋葵山藥……看上去五顏六色。
再然后,他就看見這姑娘從這座水果干堆成的小山包里選出了一個綠油油的小圓片,拿兩根纖細瓷白的手指捏住,給他遞了過來。
“?”
周清南視線上撩,從綠色小圓片來到女孩嬌媚的臉蛋,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兒,挑了下眉,意思是:干什么。
程菲學(xué)起這位大佬往日的淡漠表情,酷酷地道:“給你的,拿著�!�
大概是很少被人這么使喚命令過,周清南滯了下,隨后竟很聽話地伸手接過。
他:“這是什么�!�
“我姑媽自己做的水果干�!背谭普f著,自己也拿起一塊干放嘴里,腮幫鼓鼓地嚼,含糊道,“分個獼猴桃干給你吃�!�
拿吃的趕緊把這張嘴堵上,別說話了您老。
那頭,周清南聽完程菲的話,眉峰不由又挑高幾寸,不多時,將手里的果干放進嘴里,緩慢咀嚼。
吃完,周清南很細微地勾了勾唇,聲調(diào)不自覺便柔幾分,說:“謝謝,味道不錯。”
午后光景,飛機還沒起飛,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為那副英俊冷硬的輪廓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邊,加上唇畔那抹淺笑,他整個人仿佛褪去了幾分戾氣,比平日要溫和許多。
這一幕落在程菲眼中,竟令她怔怔出神。
可這樣的失神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僅僅兩秒不到,程菲便嗖地清醒過來,飛快移開視線看別處。
“……不客氣�!�
她心跳急促耳根灼燙,應(yīng)了句,掩飾慌亂般清了清嗓子,又把果蔬干往周清南那邊搡了搡,故作淡然地說,“反正我一個人吃不完也是浪費,周總想吃就自己拿�!�
“你吃吧�!�
昨晚只睡了三個多鐘頭,周清南確實乏,說完便合了眸子閉目養(yǎng)神。
一旁,程菲剛拿起一塊蘋果干咬了口,余光瞥見這位大佬又開始打盹兒,想到什么,不禁輕皺眉頭,小聲道:“這架航班只能先飛平南,我們要去蘭貴,下了飛機還得轉(zhuǎn)大巴。你本來就是個傷患,受不住這么顛簸的路程吧……”
閉著眼,視野漆黑,耳畔的碎碎念便顯得尤為清晰。細軟的聲口,貓崽叫喚似的,一字一句,每個音符都蠱惑著周清南的感官。
他沒有睜眼,只是懶散地應(yīng)她:“受不受得住,這一趟我也要親自跟�!�
“為什么呀?”程菲著實困頓,“就因為不想我們臺跟梅氏合作?”
她有時候甚至懷疑,這位大佬橫插一刀從中作梗,怕不是跟梅氏集團或者梅家那位小少爺有什么仇。
“不是因為這個�!敝芮迥戏裾J。
程菲更不明白了:“那到底為什么�!�
周清南仍舊沒有睜開眼,表情平靜如水,回答道:“我只是害怕,會有壞人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