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云城國安局,內(nèi)勤部7組。
丁琦一襲警服坐在工位上,嫌熱懶得戴警帽,隨手放旁邊,一雙大長腿也以一種悠哉又閑散的姿態(tài)交疊著。
他將手機夾在耳邊,嘴里篤悠悠地哼著歌,手也不閑著,飛快在筆記本上記錄著接收到的特殊密碼。
沒一會兒,對面掛了電話。
丁琦隨手把手機丟回桌上,拿起筆記本,默讀密碼,熟練地拆分拼接,組合成有效的文字信息。
“……”看著解讀出的內(nèi)容,丁琦凜目,面上吊兒郎當?shù)膽蛑o之色眨眼間消散。
他眼神驀地一沉,飛快拿起桌上的座機撥出一個號碼。
嘟嘟兩聲,接通。
“鄭秘書。”丁琦沉聲道,“老總的會開完沒有?我這兒有一份緊急情報,關(guān)于紅狼的�!�
濱港市公安局位于南二環(huán),占地面積廣袤,主指揮中心大樓共有32層,如果從高處俯瞰,可以清晰分明地看出,整個大樓是一本法典造型,預(yù)示著法典如山,由主塔樓、東裙樓、北裙樓三個部分組成,總高146.7米,建筑物正中正上方是中國人民警察的警徽標志,整體巍峨聳立,莊嚴肅穆。
除主辦公樓外,旁邊還有幾棟綜合辦公樓環(huán)伺圍繞,大門兩側(cè)種植著許多綠植,郁郁蔥蔥,每到天氣最熱的時候,總會有許多市民來到市局門前的綠蔭地,乘涼避暑。
上午六時許,一輛面包車從市局大門前駛過,穿越整條林蔭道后繞過一個彎,徑直來到后門區(qū)域。
天氣炎熱,門衛(wèi)室里的兩個門衛(wèi)大爺正關(guān)著大門吹空調(diào),老式收音機里放著老秦腔,唱的是一首經(jīng)典《打鑾駕》。
“老張,你兒子今年大學(xué)畢業(yè)了吧?”其中一個門衛(wèi)大爺往嘴里丟了顆花生米,問另一個。
老張人長得胖,也最怕熱,覺得門衛(wèi)室里的空調(diào)不太頂用,又拿了把芭蕉扇對著臉不停扇,回道:“是啊,怎么了�!�
“談對象沒?”
“談什么啊,成天抱著個手機打游戲,照我說,以后買個手機結(jié)婚得了�!�
兩個門衛(wèi)正聊著,就瞧見一輛面包車晃晃悠悠地停了下來。
老張抻長脖子看了眼牌照,認出這是給食堂送菜的劉老頭的車,便給旁邊管門禁的老李遞了個眼色。
老李也沒多想,將升降桿抬了起來。
面包車順利駛?cè)胧芯趾箝T。
駕駛室里,開車的劉老頭滿頭都是冷汗,兩手抖個不停,幾乎要握不住方向盤,像是恐懼到極點。
“哎呀,爺爺,你別緊張嘛�!币坏狼宕嘬浥吹纳ひ繇懫饋怼�
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嘴角彎彎,面上的笑容甜美而又無害,裝了消音器的卻閃著森森冷光,緊抵著劉老頭的后腰。
周小蝶繼續(xù)甜甜地說:“你流這么多冷汗,待會兒別人會起疑心的�!�
“小妹妹,我全都按照你說的做了。”劉老頭顫聲哀求,“求你放了我的孫兒,他才四歲,我們老劉家就這一顆獨苗苗,我求你了……”
周小蝶笑:“放心吧爺爺。只要你不亂說話,你的孫子就一定活蹦亂跳回到你身邊�!�
不多時,面包車在食堂大門外停下。
劉老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跳下車,打開面包車后面的后備箱門,跟食堂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之后,幾人便一起動手,將面包車里裝著的蔬菜水果一箱一箱往下卸。
趁幾道身影忙碌的功夫,周小蝶抱著洋娃娃下了車。
不遠處正好有一個穿食堂工作服的年輕姑娘,周小蝶漾開笑容走上前,柔聲說:“姐姐,請問洗手間在哪里呀?”
年輕女孩兒覺得周小蝶面生得很,不由狐疑:“你是哪家的孩子?”
“喏�!敝苄〉词种噶酥副澈蟮膭⒗项^。
“原來是劉老頭的孫女啊�!蹦贻p女孩兒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見這小朋友看起來也就幾歲大,便沒再多想,彎腰摸摸她的腦袋,順手指著道,“食堂正門左邊就是�!�
“謝謝姐姐。”周小蝶沖女孩笑著揮手。
行至食堂大門處,她抿了抿略顯蒼白的唇,面無表情思索幾秒,便徑直朝指揮大樓的方向走去。
然而,剛避開一個路口處的攝像頭轉(zhuǎn)過一個彎,周小蝶提步前行一抬頭,臉色卻驟然驚變。
前方不遠處,數(shù)名身著純黑色戰(zhàn)術(shù)服的特警手持槍械,嚴陣以待,槍口早已齊刷刷對準了她。
周小蝶:“……”
驚慌只在一剎,下一秒,周小蝶便再次綻開一個無辜又純真的笑容,奶聲奶氣道:“各位警察叔叔,你們這是干什么呀?我好害怕……”
話音未落,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便從數(shù)名特警身后走了出來。
“這種時候還能臨危不亂,給咱們來上一段娃娃音表演,不愧是名頭響徹整個東南亞的女殺手�!倍$鶅墒譀鰶雠牧藥紫�,漫不經(jīng)心道,“久仰大名啊,枯葉蝶小姐�!�
意識到這次的恐襲行動極有可能已被提前泄密,周小蝶也懶得再裝,面上的天真無邪消失得一干二凈,只是用一副輕蔑又傲慢的表情直視著丁琦。
“一,二,三,四……”周小蝶抬手,輕輕點著特警們的人數(shù),忽地低笑出聲。
整整十四個。
她今天來這里,本就沒想過要再活著出去,既然計劃已經(jīng)暴露,襲擊不了指揮中心,能帶走這十四個條子也不錯。
恐襲分子和十四名精英特警同歸于盡。
多么勁爆的頭條。
到時候,神父想要借題發(fā)揮,在網(wǎng)絡(luò)世界導(dǎo)控輿論,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要神父滿意,就不會再追究他的責任……
短短幾秒間,周小蝶腦海中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
她用玩味而病態(tài)地目光掃視過眼前的數(shù)名武裝特警,而后,忽然便抬高左手,右手兩指撫向了左邊袖口的一枚白色袖扣……
“那個袖扣就是芯片炸彈引爆器。”一道低沉聲線冷不丁響起,瞬間傳入在場所有人耳中的通訊儀,冷靜而決絕,果斷下令,“狙擊手!”
話音落地的瞬間,對面大樓埋伏已久的狙擊手便扣動了扳機。
一枚子彈穿云破霧,筆直擊中周小蝶的左臂。
周小蝶毫無防備,痛得低呼出聲,小小的身體踉蹌著往后退兩步,背后兩名特警瞅準了時機,飛快上前將她制住。
周小蝶惱羞成怒,抬眸惡狠狠瞪向丁琦。
“老實點兒!”
特警斥了一句,又問丁琦:“丁組長,嫌疑人體內(nèi)有芯片炸彈,危險系數(shù)極高。怎么處置?”
丁琦走到周小蝶身邊,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與此同時,通訊儀里的聲音再度響起,冷靜地道:“進行全身檢查。植入手術(shù)的時間就在近期,找到縫合口,就能把炸彈取出來。”
丁琦便望向眾人,沉聲:“立即去辦�!�
“是!”
半個鐘頭后,一枚最新型的芯片炸彈被成功取出,緊急送往了市局物證科。
市局醫(yī)務(wù)室。
純白色的病房內(nèi),剛做完取彈手術(shù)的周小蝶被轉(zhuǎn)運回病床。
她臉色蒼白,神情冷漠,兩只手都被冰冷的手銬鎖在病床的鐵架上。
門口窗邊,全都站著幾名持槍特警,一只蒼蠅也不飛不出去。
丁琦進了病房,數(shù)分鐘后,又出來。
他垂頭喪氣情緒不佳,點了根煙塞嘴里,徑直走向了昏暗的樓梯間拐角,滿嘴都是沖天的怨氣:“這侏儒女,心理素質(zhì)太好了,任憑老子怎么軟磨硬泡威逼利誘,就是一個字都不說!靠!”
拐角陰影處,一道純黑色的身影安靜地聽著,偶爾抬手,往垃圾桶里撣一下煙灰,一言不發(fā)。
丁琦無法,最后只能投去求救般的目光,語氣跟跟姑娘家像心上人撒嬌似的:“哥,要不你試試看?攻心為上,你和這侏儒女怎么說也當了這么多年‘同事’,沒準兒你能從她嘴里挖點東西出來?”
對方安靜了會兒,終是掐滅了煙,淡聲道:“去做點準備。”
丁琦聞言,頓時大喜過望:“好嘞!明白!”
十分鐘后,一臺筆記本電腦被放置到了病房內(nèi)。
周小蝶看了眼電腦屏幕,見視頻里的身影一襲黑色雨衣,臉上還戴著一個純白色的鬼影面具,既看不出身形也看不出長相,不禁笑出一聲。
她翻了個白眼,不屑道:“怎么現(xiàn)在條子辦案,也搞這么多鬼花樣?”
下一秒,一道經(jīng)變聲處理的嗓音便從電腦里傳出。
“枯葉蝶,你自幼父母雙亡,從三歲開始就生活在社會福利院。因為患有先天性侏儒癥,且終身無法治愈,所以你從進入福利院開始,一直長到十三歲,都沒有人愿意收養(yǎng)重度殘疾的你。”
“可是就在你過完十三歲生日后不久,梅鳳年出現(xiàn)了。他給了你一個家,讓你衣食無憂、接受教育,你很感激他,尊敬他�!惫碛叭苏Z氣很平靜,說到這里稍稍停頓了下,輕聲續(xù)道,“甚至愛上了他,把他視作比你生命更重要的人。”
最后這句話似乎是觸碰到了周小蝶的禁地。
她眼神冷得像淬過冰,寒聲低斥:“住口。”
鬼影人端詳著視頻畫面中她情緒的變化,又淡淡地說:“于是你為他賣命,替他殺人,幫他掃清所有障礙。你不停揭開自己的傷疤,利用自己身體缺陷使目標降低戒心,心甘情愿淪為梅鳳年的殺人機器,目的就是向他證明你自己,證明當年他選擇你沒有錯,對么?”
周小蝶被言中心事,眼底的冰霜瞬間裂開一道縫,泄露出絲絲慌亂。
她深吸一口氣,強自鎮(zhèn)定地說:“我殺人無數(shù)罪孽深重,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你們直接把我送上法庭判個死刑不就行了,何必在這兒跟我費唇舌?”
面具背后,鬼影人沉冷的眸筆直盯著她,又道:“跟我們合作,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梅氏集團的所有都說出來,我有辦法讓你活�!�
話音落地的瞬間,周小蝶卻噗嗤笑出來:“你以為,我怕死?”
鬼影人又說:“那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世界上最想要你死的人,是誰?”
周小蝶諷刺地勾唇:“當然是你們這幫條子�!�
鬼影人搖頭,對她說:“是梅鳳年�!�
“……”周小蝶眼底掠過一絲驚慌和難以置信,但又很快鎮(zhèn)靜下來,道,“你還是省省力氣吧,不用在這兒挑撥離間�!�
“早在你踏進市局的那一刻開始,對面的大樓上就有槍一直在瞄,一旦行動失敗你被捕,那些人就會直接殺了你�!惫碛叭苏Z氣平緩而冷漠,“如果你不信,可以聽聽這個�!�
周小蝶皺了下眉,纖細稚嫩的十指收攏又張開,還在竭力維持著鎮(zhèn)定。
然而下一瞬,電腦擴音器里便播放出了一段錄音,是梅鳳年虛弱而冷淡的嗓音。
“小蝶和你一樣,都是好孩子,但這次的襲擊地點,神父選得實在特殊,一旦有閃失,梅家整條大船都會翻個底朝天。小蝶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我寧肯她帶著所有秘密死,也絕對不能讓她在國安局那幫人手里活……”
錄音播放結(jié)束。
“不……不可能�!敝苄〉麄}皇地搖頭,眼神呆呆的,“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他知道我喜歡垂絲茉莉,還為我種了一片花海,他不會�!�
鬼影人漠然地道:“枯葉蝶,你難道不知道,梅夫人最愛的花,也是垂絲茉莉?”
周小蝶猛地一震,如遭雷擊。
鬼影人接著說:“那片花海,根本不是為你準備的�!�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病房內(nèi)陷入了良久的死靜。
好一會兒,周小蝶整個人也不知怎么的,竟忽然癲狂似的大笑起來。
她身上本就有傷,大笑牽扯傷勢,汩汩鮮血滲透紗布,她卻仿佛完全感受不道那股鉆心的痛楚,只覺心臟被拉拽撕裂,疼痛勝過身體百倍。
“要不要跟我們合作,你再好好考慮一下�!闭f完,鬼影人便切斷了連線。
市局后院,一間毫不起眼的廢棄辦公室內(nèi)。
結(jié)束和周小蝶視頻對話后,鬼影人摘下面具,隨手丟旁邊,接著又脫去身上的黑色雨衣。
丁琦開了罐冰可樂喝,被氣泡沖得咂咂嘴,笑道:“哥,晚上要不一起吃夜宵?抓了枯葉蝶怎么也算大喜一樁啊,不得慶祝慶祝?”
周清南側(cè)目,冷冷瞥丁琦一眼。
丁琦被這道眼神嚇住,瞬間老實了,擺手道:“保密意識,保密意識。我開玩笑的,老大您別當真�!�
周清南都不稀得再搭理他,戴上墨鏡口罩便往外走,到門口時想起什么,頓步回頭,說:“劉老頭那個小孫子。”
“放心吧哥�!倍$鶕P手一揮,吊兒郎當又風流倜儻,“我多靠譜一妙人兒啊,早送回去了,妥妥的。”
今天臺里工作多,程菲從早上開始就腳不沾地,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才總算消停。
她在工位上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背著包起身離開,手里的手機屏卻忽然亮起光,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程菲眨眨眼,順手點開。
一條微信消息,發(fā)信人是周清南。
周清南:
程菲嘴角不自覺便彎起一道弧,回復(fù):
程菲:
周清南:
周清南:
程菲茫然地打字過去:
周清南:
程菲:“……”?
一絲難以言說的甜蜜和興奮從心中升起,程菲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熄滅手機屏,挎著包便朝電梯廳飛奔而去。
電梯平緩下行。
看著顯示屏上不停跳轉(zhuǎn)的數(shù)字,程菲輕輕咬了咬唇,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們單位的電梯速度竟然如此緩慢。
終于,終于。
叮一聲,B2層到了。
電梯停下,門打開。
她背著包小跑,撥開層層堆疊的空調(diào)擋風簾,正要心急火燎地繼續(xù)往外趕,手腕忽一緊,被一股大力輕柔又不容抗拒地勾拽過去。
車庫的燈光不夠明亮。
程菲輕呼一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陷入一副冷硬而熟悉的胸膛。
“這位小姐�!敝芮迥鲜直蹞ё」媚锛氒浀难晚⒁曀�,清淺瞳色在暗光的渲染下黑沉沉的,“走這么急,你好像在趕時間�!�
程菲還有點沒回過神,臉蛋紅紅的,下意識便沖他搖頭。
“不趕時間的話�!彼旖菓新剌p勾,埋頭,貼她更近,“接個吻?”
第67章
程菲微微睜大了眼睛,正要說話,周清南的唇卻已壓下來,將她所有還未出口的聲音全都吃進嘴里。
車庫的燈光暗淡。
剛下班的姑娘被男人抵在一個方形的立柱背后,唇齒相依舌尖廝磨,吻得整個身子都是軟的。
片刻,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忽然從電梯廳方向傳來,夾雜著男人女人的交談?wù)f笑聲。
程菲聽見了,猜測是和她一樣晚下班的同事,心頭頓時發(fā)慌,掙扎著將周清南推開。
她面紅耳赤瞪著他,小聲道:“我同事他們來了�!�
周清南將她緊摟在懷里,額頭貼著她的,高挺鼻梁在她秀氣挺翹的小鼻尖上輕輕蹭兩下,聲音沉而啞,牽連一絲性感的鼻腔音:“嗯�!�
“……嗯你個頭呀�!背谭朴煮@又亂,生怕同事撞見自己和他躲在這里瞎搞,羞得腳趾頭都在鞋里蜷起來,輕打他一下,“快點放開我,被其他人看見怎么辦!”
周清南根本不當回事,又在她唇瓣上輕咬一口,淡聲道:“看見就看見,你又不是別人媳婦。我自己的媳婦自己的寶貝,親一下還分場合?”
程菲臉更紅,拿這個沒臉沒皮的狗男人一點辦法都沒有,硬的不行只能軟下來,輕言細語說好話:“同事之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一個人看見傳出去,隔天全電視臺都會知道,我畢竟還在實習(xí)期,這種時候傳出這種花邊新聞,總是不好的呀,領(lǐng)導(dǎo)們會覺得我心思不在工作上。”
周清南輕嗤一聲,回她:“你的心思要是都花在我身上,我才是求之不得�!�
程菲更窘了,手指掐他胳膊,低聲:“你還是我們臺的甲方,在蘭貴的時候你語出驚人說我是你女朋友,把張書記那些人驚成什么樣,你忘了?這要是再在我們單位傳開,同事們肯定在背后說我靠勾引甲方爸爸上位!”
周清南直勾勾盯著她,也學(xué)她,將嗓音壓低:“上沒上位不說,你勾我倒確實勾得不少。”
“周清南!”程菲急了,漲紅著臉跺腳,“快點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