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嗯，很特別�！�

    賀橋也拍給他看過。

    翟安安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關(guān)池醫(yī)生的秘密。

    一個隱秘而盛大的秘密。

    左邊樓里，笑意璀璨的青年拿起圣代，對前臺的同事道了謝，走向辦公室，順便拿出手機(jī)，拍了張照片。

    片刻后，右邊樓里，面色尋常的男人離開辦公室，婉拒了秘書的詢問，走向街邊的冰淇淋店，買了一杯沁涼的圣代。

    流動的盛夏光影里，如夢似幻的蝴蝶翩然飛過窗口。

    牙科診所前臺的辦公桌，與傳媒公司總裁辦外的辦公桌前，交替著響起了消息提示音。

    [黎菲菲：賀總果然自己去買圣代了！]

    [翟安安：嘿嘿，是我推薦的玫瑰味！]

    [黎菲菲：蝴蝶�。�]

    [翟安安：效應(yīng)��！]

    [黎菲菲：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菲菲：安安你快看窗外，真的有蝴蝶！]

    它輕盈地飛掠過一扇扇透明的玻璃窗，絢爛翅膀上閃爍著靈動的光彩。

    坐在不同的窗邊用手機(jī)聊天的一對朋友看見了。

    她們不約而同地用很柔軟的目光望向蝴蝶。

    立在不同的窗邊吃圣代的一對戀人也看見了。

    越過徘徊的羽翼，他們望進(jìn)了彼此的眼睛。

    笑意像鉆石在空氣中發(fā)著亮。

    不知來處的蝴蝶從長夜飛進(jìn)了白天。

    又飛過了悠長的四季，久久地停泊在這個漂亮如初的家里。

    燈光暖黃的餐桌旁，正抬頭看著日歷的池雪焰覺得，這是迄今為止他度過最特別的四季。

    有心動，有失意，有追求，還有愛情。

    他和賀橋一起度過了完美的四季。

    不知不覺間，日子來到了一切開始的那一天。

    他們在去年的8月26號舉行了婚禮，是在領(lǐng)證的兩周后。

    8月12號領(lǐng)證，是在相親結(jié)束后的二十四小時內(nèi)。

    8月11號相親，是在一個周五的黃昏。

    池雪焰在十一號這天，遇到了第十一任相親對象。

    他看了一會兒日歷上那個再次到來的十一號，忽然拿起了手機(jī)。

    在這些巧合的數(shù)字與秩序里，他難得生出幾分儀式感。

    一年后的同一天，池雪焰翻開聊天記錄，選中最早亮著的那個日期。

    賀橋發(fā)給他的第一條消息，是一句中規(guī)中矩的打招呼，寫在申請好友的理由中。

    [我是賀橋。]

    從那以后，池雪焰的確一直這樣叫他。

    他喜歡這個既確定又未知的名字。

    無論在什么時候，池雪焰都喜歡這樣叫他，叫他完整的名字。

    所以在日期重疊的這一刻，他終于很有儀式感地改掉了那個曾經(jīng)隨手為之的備注名。

    遵照賀橋最初同他打招呼的方式。

    坐在餐桌對面的賀橋，瞥見那抹在紅發(fā)上深深暈染開的燈光，將白皙側(cè)臉勾勒出立體的輪廓，鮮明的光影里，池雪焰的目光與指尖一道在屏幕上隨意地游走，不知看到了什么，淡色唇角微微揚(yáng)起，滿室玫瑰香氣中仿佛漾開一道極輕的笑聲。

    那是一種格外濃烈的印象。

    緊接著，池雪焰主動起身，將碗筷端去廚房，等另一個人來洗碗。

    這是在家吃飯時的標(biāo)準(zhǔn)分工。

    賀橋垂下眼眸，看見被他隨手?jǐn)[在一邊的手機(jī)屏幕，也看見了兩個再熟悉不過的頭像。

    聊天界面中，右側(cè)的小方格里是大片絢爛艷麗的夕燒紅云，看起來是在某個黃昏隨手拍下。

    仿佛在與左側(cè)小方格里的蔚藍(lán)海面相呼應(yīng)。

    那是池雪焰與他的聊天界面。

    頂端的昵稱變了，改成了“賀橋”。

    賀橋看了一會兒那個曾經(jīng)備注著意味不明的“小十一”的位置，隨即起身走進(jìn)廚房。

    如今他洗碗的時候，池雪焰會等在一旁，有時同他聊天，有時獨(dú)自走神，有時一道觀賞窗外的氣球人。

    今天他在打游戲，是最近跟賀橋一起在玩的一款游戲。

    低頭洗碗的人問：“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認(rèn)真鉆研著難關(guān)的人隨口回答道：“都行，隨你�！�

    “晚餐我訂好了，是你喜歡的餐廳�！�

    “好�！�

    “明天是一周年紀(jì)念日。”

    “我記得。”

    “晚上要幫你放水泡澡嗎？”

    “……”

    被頻繁干擾的池雪焰實在忍無可忍，啪地放下手機(jī)：“這周末我約了任宣去攀巖，至少分房到周末。”

    這是項很消耗體力的運(yùn)動，要提前養(yǎng)足精神，保證最佳的身體狀態(tài)。

    汩汩的水流聲中，洗碗的人回眸看了一眼擺在廚房臺面上的手機(jī)，沒有提出上訴，只是低聲笑道：“一會兒教你打。”

    手機(jī)屏幕上閃現(xiàn)著大大的game

    over。

    “教我打游戲也不行�！背匮┭鎽B(tài)度堅決，“我要去攀巖，好久沒有去了�！�

    “嗯，我知道了�！�

    “真的嗎？”

    “真的�！�

    這一晚，池雪焰總算打過了屢屢失敗的那個游戲關(guān)卡，技術(shù)水平略有提升。

    至于其他的……

    下一次他會繼續(xù)吸取教訓(xùn)。

    比如，說知道了就只是知道了而已，某些人依然會明知故犯。

    翌日早晨。

    鬧鐘聲響起，池雪焰在主臥大床上醒來時，除了照例想揍人的不爽，還有一絲底線越來越低的慶幸。

    至少被保留了能好好上班的體力。

    賀橋不在臥室里，床邊已經(jīng)放好了幫他從衣帽間拿來的襯衫。

    池雪焰認(rèn)命地穿上遮蓋性很好的襯衫，在愛人氣息的包裹下，洗臉?biāo)⒀�，想象著等下走出客廳時會看見的早餐。

    其實每次想到這里的時候，他就不那么生氣了。

    而且這會兒的池雪焰一時想不出來，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賀橋會做什么早餐。

    但當(dāng)他推開房門，一聞見那種熟悉的香味，記憶霎時蜂擁而來。

    餐桌上擺著兩份提前出門打包回來的餛飩。

    賀橋坐在餐桌旁，正抬眸望過來。

    池雪焰倚在臥室門邊，徹底找不到生氣的感覺了，只是笑著向他走去。

    那天走出體檢中心，在去吃早餐的路上，他很突然地問賀橋愿不愿意跟自己結(jié)婚。

    片刻出神后，聽著早餐鋪老板熱情的吆喝聲，賀橋認(rèn)真地問他愛吃哪一樣。

    那時的賀橋語氣里透著不太熟練的溫柔，默認(rèn)著將要轉(zhuǎn)變的身份與關(guān)系。

    而那時的池雪焰說：“每樣都不錯，我最喜歡小餛飩�！�

    是與那個早晨一樣的小餛飩。

    第五十六章

    今天的餛飩依然有種特殊的味道，

    格外熨帖。

    四周漂浮著寧靜的生活氣息，為已經(jīng)在池雪焰生命中出現(xiàn)了一年的結(jié)婚二字，再一次注入了實感。

    清澈的湯水里飄著幾縷紫菜與蛋絲，

    凈白的餛飩皮裹著一小粒肉餡，在碗里與蝦皮一起打轉(zhuǎn)，清淡鮮美。

    池雪焰明明只是在吃小餛飩，卻仿佛嘗到了更多與早餐有關(guān)的味道。

    他做的沒有煎蛋和西紅柿的潦草三明治，賀橋做的食材豐富色彩好看的標(biāo)致三明治，

    他穿過馬路去對面大學(xué)食堂里買的煎餃，賀橋在家復(fù)刻的煎餃，

    還有下一次換了做法的水餃……

    記憶里散落著無數(shù)與味道有關(guān)的珍珠。

    那些散落的珍珠串聯(lián)成線，

    也像蝴蝶牽動了蹁躚時光，

    是一種最微小，

    又最漫長的風(fēng)暴。

    所以此時此刻，池雪焰坐在這里吃這碗小餛飩。

    他過著這樣一種曾經(jīng)從未設(shè)想過的生活，

    而不是其他的生活。

    池雪焰在走神中吃完了早餐，

    然后真心實意地評價道：“餛飩還是咸口的比較好吃�！�

    春日旅行途中吃到的那碗甜餛飩多少有點過于震撼，令他至今記憶猶新。

    坐在對面的愛人對此深有同感，

    點了點頭。

    吃過早餐，一起出門上班。

    笑瞇瞇立在一旁的司機(jī)，

    擋在車門頂處的掌心，寬大舒適的車后座。

    “你那天是怎么做到把它全部吃完的？”

    池雪焰好奇地問身邊不愛吃甜食的人。

    “記不清了，應(yīng)該很痛苦�！�

    不愛吃甜食卻吃完了一整碗甜餛飩的人這樣回答他。

    池雪焰嘗試想象那種感覺：“肯定很難受，你吃得好慢。”

    所以大腦自動抹去了痛苦的細(xì)節(jié)。

    “嗯，

    我應(yīng)該聽你的話去買包子�！辟R橋說，

    “希望那里的包子不是甜的�！�

    車窗兩邊的風(fēng)景向后飛逝，

    后座里的閑聊不著邊際。

    “以后還要去那個城市旅游嗎？”

    “我想明年夏天再去一次，

    你想去嗎？”

    池雪焰便打趣道：“下下次是后年秋天？”

    他一如既往地猜中了愛人的言外之意，也猜中了季節(jié)變幻的謎底。

    “因為你說過，無盡夏能從春天開到秋天。”

    賀橋的語氣像在翻閱商業(yè)計劃書一樣正經(jīng)。

    “有必要實地驗證一下�！�

    百葉窗收起，光線霎時灑滿整間辦公室。

    池雪焰立在窗口，望著對面寫字樓下的咖啡廳，戶外座椅前熟悉的背影。

    他看了一會兒，在換上白大褂之前，拿出手機(jī)，搜索了兩種花的名字。

    興趣廣泛的他可能會記得某種花的花期，記得它的形態(tài)特征與地理分布，甚至是一些比較特殊的栽培方式。

    卻從不在意被人為賦予的那些后天含義。

    現(xiàn)在，他忽然想知道聽來庸俗的花語。

    在過去以為庸俗無趣的紀(jì)念日。

    清澈的目光落在滿是文字的手機(jī)屏幕上，片刻后，他的眼中漾起笑意。

    在助理小俞好奇的視線中，池雪焰離開窗前，穿上屬于牙醫(yī)的白大褂，神情淡定地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接待來訪的病人，哄小朋友，講故事。

    空氣里彌漫著幻覺般的花朵香氣，平凡的日子又變得不再相同。

    三百六十五天前的這個上午，他跟賀橋在早餐店里吃完了小餛飩，一起去買車。

    相熟的銷售熱情地陪在一旁，池雪焰問當(dāng)時還很陌生的身邊人：“你想要哪個顏色？”

    他自己那款是幽深如海的寶石藍(lán)，很漂亮的顏色。

    車商的審美在線，這款跑車的另外三種顏色也相當(dāng)經(jīng)典好看：優(yōu)雅的雪域白，沉穩(wěn)的極夜黑，張揚(yáng)的火焰紅。

    反正都不錯，所以池雪焰自己買的時候，直接挑了個能最快提車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