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傅韞青眼神思索。

    “好啦，”簡簡單單吐槽一下，喻煙扭身到后座拎起自己的大包小包，麻溜地下車，彎著腰對著車窗里的傅韞青甜甜道別：“今天謝謝你哦，傅姐姐再見～”

    傅韞青沒說什么，或者說她來不及說些什么，不論是剛才的擁抱還是此時的分別，一系列動作喻煙都很快，好像沒怎么給她反應的時間。

    傅韞青側著臉，靜靜目送喻煙進屋。

    喻煙走了，車廂里的氛圍一下降回了傅韞青一貫的冷清里，她有點走神，垂下眼，發(fā)現手套箱里喻煙用來補妝的口紅忘記拿了。

    第5章

    這個是真老婆

    好喜歡老婆

    喻煙和喻嵐這對母女關系確實不怎么好。

    喻煙很討厭自己的親媽，喻嵐也十分不滿自己這個廢柴女兒。

    喻煙對喻嵐的反感來自于很多方面，什么從小到大忙工作不管她啦的就算了，最主要的就是她那不近人情的性格。

    打喻煙記事起自己就跟個孤兒似的被外婆照顧著，傳說中的親媽半年見一次。十歲那年才被親媽接到云城。

    十歲之前的喻煙一直渴望自己的媽媽，雖然很舍不得外婆，但那時候的她，對跟媽媽的新生活還是充滿了期待的——她沒有爹，不論是外婆還是親媽都說她沒有爹，也不告訴她是死了還是殘了，喻煙也不渴望不幻想自己有個爹，她對男人的印象并不好，雖然小小年紀，卻已聽說過太多太多壞男人了——班里不愛干凈渾身臭汗沒有禮貌的粗魯男生，誰家好吃懶做酗酒還脾氣賊大好賭的爹……油膩、自大、低俗、愚蠢、情緒不穩(wěn)定暴力犯罪等等等等。她從男人的各種惡劣事跡里知道這個物種的低劣，打心底里嫌惡他們，身上那么多缺點那么惡劣的物種，天生就比女人要低三等。

    雖然也不喜歡喻嵐，但好歹是親媽，是女人。

    喻嵐對她要求很嚴格，一到云城就是重點小學火箭班，課后各種補習班，她從把她接走那一刻就規(guī)劃好了她的人生軌跡，在國內至少要考上985，再去國外讀幾年，讀完回公司從基層干起，干個三五年，干得好才有資格被她親手帶，才能擔得起未來接手公司的重任。

    喻煙在外婆那野慣了，根本不是學習的料，被她這些話嚇了一大跳，但有心無力，不論喻嵐給她換多好的老師，請多優(yōu)秀的家教，她心思不在學習上，怎么折騰都沒用，雖然學習提升不上去，倒是和每個家教老師都處得十分好。

    喻嵐平時工作很忙，不關心她在校開不開心，不關心她每天都做了什么，就只能回到家抽出那么點兒時間看她成績單看，她太強勢了，喻煙在她的威壓之下硬著頭皮學，天天懷念跟外婆在一起的日子。

    外婆不習慣大都市，自己一個人生活在南邊的老家，喻煙總擔心她。有一天喻煙右眼皮一直跳，心慌胸悶，果然——外婆出事了。

    外婆在家暈倒被保姆發(fā)現，到醫(yī)院說是腦血栓，快不行了。當時正趕上喻煙的期中考試，她完全不知情，早上起來喻嵐不在家，這沒什么好奇怪的，被司機送去學校，晚上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才聽喻嵐的助理說她回老家去了，因為外婆生病。

    喻煙原本很乖的，想在喻嵐面前也做一個被她喜歡的乖乖女兒，那是她第一次跟她鬧，不去學校，不肯吃飯，就要去醫(yī)院看外婆——是的，要不是喻煙鬧，喻嵐還是權衡利弊，讓喻煙繼續(xù)第二天的學習。

    那會兒心智沒怎么成熟的喻煙就打心底里和自己的媽媽產生了隔閡，她只覺得她這個人真的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情味。

    喻嵐跟喻煙想象中的媽媽完全不一樣。

    喻煙對她無論如何都親近不起來。

    她們不會像尋常的母女那樣母慈女孝，喻煙有心事不會跟她說，因為她會說你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她們并肩走路不會牽手，傷心難過不會抱抱，因為無論是誰都會感覺到特別別扭；她們不會對彼此說什么關心的話，就算是生日也一句祝福沒有，因為喻煙試過，喻嵐會說你多用點時間在學習上。

    喻嵐的口吻永遠都是那么冷硬。

    喻煙一開始對她挺忍耐，到了后來的青春期加上外婆離世，喻煙就開始擺爛了，開始無所顧忌地放飛本性，被打過被罵過離家出走過，慢慢的喻嵐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女兒的平庸。她也沒時間去管。但是呢，她無論什么都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把貶低喻煙的話放在嘴邊，不停的告誡喻煙你現在的優(yōu)渥生活都是我給你的，離開我你去撿瓶子都搶不過別人。

    喻煙聽得耳朵都長繭了。

    怎么可能去撿瓶子都搶不過別人，哪有那么多人撿瓶子，她才不會被

    pua呢。

    就連要她和傅韞青聯(lián)姻，喻嵐都是這樣的話術：我好吃好喝伺候了你二十年，你辜負了我的心血不學無術就算了，一點價值也不能為我創(chuàng)造，你想干嘛？

    然后，�？〝嗉Z。

    喻煙天塌了。

    總的來說，這么多年，喻煙從來沒有從喻嵐這里感受到過她沒有媽媽陪伴那十年幻想中的母愛。

    不過喻嵐還是信守承諾的，答應喻煙去跟傅韞青領證就給三百萬獎勵，喻煙回房間睡了一覺，傍晚被阿姨叫醒吃飯，一看錢到賬了。

    喻煙的心情美麗又舒暢，晚餐多吃了一只蟹腿。

    喻煙美了一會兒，算了一會兒賬，發(fā)微信問傅韞青她的卡號，她要把今天的錢給她轉過去。

    傅韞青很快回復說：

    禮物嗎？

    喻煙知道傅家家大業(yè)大，這點兒小錢對傅韞青來說簡直九牛一毛，既然傅韞青說這是送她的禮物，她也就不客氣了，發(fā)了個：

    傅韞青不回復了。

    好高冷哦。喻煙腹誹。

    沒關系，高冷的女人才最迷人。

    喻煙去跟小姐妹聊了會兒天，刷了會微博，百無聊賴之際忽然又想到什么，覺得就這樣結束是不是有點兒草率，應該再甜一甜她的老婆姐姐才對呀。

    于是呢喻煙從床上翻起來，把今天買的東西整理擺好一起合了張影，發(fā)朋友圈配文：

    發(fā)完，喻煙想，傅韞青會看到嘛？她平常刷不刷朋友圈呀？應該刷的吧？不然傅韞青怎么會知道她這兩個月過得很開心？會不會一直有偷偷關注她呢？

    喻煙沒等到傅韞青，等到了一群羨慕得流口水的小姐妹——

    ：喻煙回復：

    ：喻煙回復：

    ：喻煙回復：

    ：喻煙回復：

    ：喻煙回復：

    老婆老婆，她叫得特順口。

    沒一會兒，她老婆真來找她了。

    傅韞青：

    口紅？

    就喻煙這丟三落四的性格，今年都不知道丟了不知道多少支口紅啊唇釉啊眉筆粉餅什么的，不足為奇，丟就丟了，不帶心疼的。但是被傅韞青撿到可就不一樣了。

    喻煙想了一會兒，說：

    這不就又有下次見面的機會了么，跟女孩子相處就是要這樣兒，互相欠點什么。這是喻師傅在傳授戀愛寶典的時候必不可少的一點。

    傅韞青：

    話題好像又結束了，微信上的傅韞青和她線上一樣，話不多，好高冷。

    喻煙框框打字：

    就是很主動，一點也不掩飾，朋友圈就是發(fā)給傅韞青看的。

    傅韞青回得慢了些：

    喻煙：

    傅韞青：

    喻煙：

    今天送完喻煙，傅韞青回了趟老宅，陪阿婆應酬，一直到現在。她有些疲憊，靠在車后座，沒有放音樂，司機的沉默配合著窗外被隔了一層膜的喧囂。

    她握著手機，在回喻煙的消息。

    她在應酬的時候就看到了喻煙的朋友圈。

    沒有點贊，沒有評論。

    傅韞青確實沒有這樣的習慣，甚至在和喻煙加微信之前，她都沒怎么有刷朋友圈的習慣。只是因為好奇，在加了喻煙的微信后點進她的朋友圈里看了眼，后來，時不時地會刷刷看。

    喻煙說要給她看，卻沒有馬上把照片發(fā)過來，她在釣她的胃口，傅韞青當然會感到好奇，打字回復：

    喻煙依然沒有馬上回。

    傅韞青沒去干別的，就這么等著她。等她的時候，腦海里想的也是她，不由自主回憶著今天和她的相處。

    喻煙和她聽說的，差別很大，她好像......

    走神間，喻煙把照片給她發(fā)了過來。傅韞青點開。

    這是喻煙的對鏡自拍。

    背景是她的衣帽間，各式各樣的衣服裙子不規(guī)則地掛著，畫面里的她舉著手機，微微側著身子，凹姿勢，拍鏡子里的自己。

    傅韞青認出來，喻煙身上穿的裙子是今天她在商場挑的，她很想要，但是零花錢用完了，拉著傅韞青的手輕輕晃，撒嬌說傅姐姐先幫我付好不好？很快還你。

    一件白色的蝴蝶碎花抹胸吊帶裙，很合身，腳上踩著一雙瑪麗珍鞋，很相稱。暖白的燈光將她的皮膚襯出軟白細膩的質感，舉著的手機擋住了她大半張臉，只剩直劉海下一雙微微垂著的眼睛。

    眼睛微彎，臥蠶很明顯，睫毛纖長。

    她在笑。

    喻煙：

    喻煙：

    第5章

    只是想陪著姐姐

    太主動，太放蕩

    傅韞青抬起手，打字：

    喻煙秒回表情包：

    喻煙：

    她想聽更多傅韞青的夸夸。

    傅韞青還會怎么夸她呢？

    她追問了，傅韞青思索了一會兒：

    哈？很甜嗎？是很甜啦，她就是在傅姐姐面前裝乖啊。喻煙翹著唇角：

    喻煙對自己的姿色十分自信，她從小就美而自知，她可是被學校的女同學夸著長大的，乖乖的樣子就很討人喜歡了，再性感一點呢，把女人迷倒簡直輕而易舉。

    傅韞青不回她了。

    完蛋了，太主動，太放蕩，把傅姐姐給嚇到了。

    冷暴力，不能忍受。喻煙從自己的表情包庫里挑了只搖尾巴的哈氣貓貓發(fā)過去。

    傅韞青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威壓，轉移話題：

    喻煙：

    傅韞青：

    喻煙：

    喻煙：

    傅韞青：

    喻煙：

    傅韞青：

    喻煙對著那句看了一會兒，緊急在自己的表情包庫里搜羅一圈，找到了一個貓貓抱著另一只貓貓蓋被子的表情包：

    大大方方叫老婆，再甜一甜她，完美結束。才不管傅韞青看到會怎么想，會不會接受會不會回復呢。

    感覺完全不一樣了，領證之前那股焦慮感真的一掃而空了，為什么呢？是因為喻煙又有很多錢花了嗎？今朝有酒今朝醉，才不管身后事。還是因為喻煙更進一步地了解了傅韞青的性情，知道傅姐姐這個人溫柔大方，對她很寬容。雖說領證結婚，對她是不會有什么嚴格的管束和要求的。傅韞青也不危險，她和她第一眼給人的感覺一樣，一直沒有讓喻煙感受到任何不適。

    傅韞青對旁人說她是家里的妹妹。

    傅韞青就是一個姐姐模樣的角色。

    喻煙在傅韞青身上獲取了一種很微妙的安全感。

    她知道，就算生活里多了一個傅韞青，她依然可以活得很開心。

    *

    日子就這么沒心沒肺地過下去，再見到傅韞青是一個多星期后。

    早在幾*

    個月前，喻煙和傅韞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商量好了婚禮要在哪兒舉辦——傅韞青問她的意見，她就絞盡腦汁地想啊想，想到自己很想去愛爾蘭看莫赫陡崖看看，脫口而出愛爾蘭，也沒管究竟有多遠躲麻煩。

    沒想到傅韞青一點意見也沒有，就這么答應下來。把當時的喻煙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因為她媽跟她強調過很多遍不能給傅韞青找麻煩，她還以為傅韞青對她會沒什么耐心呢。

    如今簽證什么的都到手，也到了啟程的日子。

    傅家有私人飛機，喻嵐帶著喻煙乘車到機場，喻煙在后座昏昏欲睡，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熬夜是年輕人的通病，喻煙還有那么一點兒拖延癥，玩到很晚才開始一邊被喻嵐罵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

    來機場的路上她也在被喻嵐罵，她自己打扮得精致貴氣神采奕奕，看不慣喻煙這幅沒精神的困倦樣子，太隨意了，怕對方覺得沒禮貌不重視什么的。

    喻煙求她：你想我精神好點就安靜點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吧。

    喻嵐被她堵住，冷哼了一聲閉上嘴。

    車子開進機場，一架大型私人客機蓄勢待發(fā)地停在寬闊的場地中央，艙門已經打開。

    傅韞青和她的幾個助理在旁等候。喻煙被喻嵐叫醒，遠遠就看到了站在威風凜凜的飛機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卻依然得體的那一抹綽約身影。

    傅韞青妝容精致，墨發(fā)如瀑，身姿挺拔，一襲墨綠色的古典長裙隨風翩然。她微微瞇著眼，雙手抱胸站在呼嘯的大風中，美麗又從容。

    喻煙腦海里莫名冒出了這么一句：

    傾國傾城，非花非霧。

    好美，真的好美啊。

    又迷死誰了。

    迷得喻煙起床氣都沒了。

    車子停下，傅韞青一邊往她們的方向走一邊抬手去撩自己額前被吹亂的發(fā)絲，就算踩著高跟鞋腳步也又穩(wěn)又快，雷厲風行。

    下車，喻嵐在別人面前倒是換了個臉色，舍得揚起一張笑臉來。

    喻煙原本迷蒙的雙眸也在見到傅韞青的那一刻明亮地彎了起來，目光一瞬不離地落在她臉上。她跟在母親的身后朝她走去，步伐不算慢也不算快，原本或許就打算規(guī)規(guī)矩矩地乖乖打個招呼，可喻煙發(fā)現，傅韞青的視線這一路來也始終落在她身上，兩人彼此相望。

    忽然，喻煙不滿足于此了。

    喻嵐做出一副溫和模樣，同傅韞青打起了招呼：“韞青�！�

    “喻董……”

    下一秒，她身后跟上來的喻煙忽然大跨了一步，軟軟地撲進傅韞青懷里，這大概又在傅韞青的意料之外，她小小地后退了一步，隨即抬起雙手扶住喻煙的腰，站穩(wěn)，低頭。

    “嗚，傅姐姐……”

    喻嵐眼神一詫。

    喻煙沒說什么，就輕輕地叫了她一聲，但抱著她不愿撒手，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像是好久不見多想念，或者說這是她的見面禮嗎？像她和她的小姐妹一樣，見面抱一抱。傅韞青眼睫掀合，讓她抱后稍微將她往外推了一些，隨即又握住了她的手腕。這樣，親密的狀態(tài)依然沒有改變。

    傅韞青低頭看著她，也打招呼：“煙煙�！甭曇舯葎偛鸥�輕了不少。

    煙煙？

    這好像是傅韞青第一次叫她的小名欸。

    怎么辦，喻煙被她給甜到了。

    握手腕算什么，喻煙動了動手腕，把手腕從傅韞青微涼的掌心里掙出來，傅韞青視線垂下的一瞬間，掌心再一次被填滿。

    手被喻煙很自然地牽了起來。

    “哎喲，跟傅姐姐感情都這么好了呀？”喻嵐裝模作樣地笑道。

    “不然呢？”喻煙牽著傅韞青大言不慚：“我跟傅姐姐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