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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方醫(yī)正和何長意對視一眼,二臉不解。

    誰都知道此時插手這件事不會有好結(jié)果,德妃這是鬧的哪一出?

    楚禾更是站在原地,眉頭皺得死緊,心里想著德妃在盤算什么詭計。

    蘇棠帶著三人前往太極宮求見蕭景榕。

    楚禾還想著皇帝既然睡下了,未必會見她。

    豈料通傳過后,真就讓他們進(jìn)去了。

    她定睛一看,皇帝分明還伏在案上,哪里像是睡著被吵醒的樣子。

    楚禾立馬意識到桑楹是在敷衍自已。

    “何事?”蕭景榕坐在案幾前沉聲詢問。

    蘇棠答道:“給皇后娘娘治病一事,太醫(yī)們出現(xiàn)了分歧,還需皇上定奪。”

    蕭景榕見是蘇棠親自跑來,便嗅出其中的問題。

    但他并未表現(xiàn)出來,而是讓幾人稟明了情況。

    “朕已知曉,你們先出去吧�!笔捑伴艙]退其他幾人,獨獨讓蘇棠留下。

    他開口便是教育,“此事風(fēng)險極大,你也不怕牽扯自已。”

    “人命關(guān)天,臣妾既然剛好撞上了,自然不能不管�!�

    “其實朕不知該如何�!笔捑伴诺难矍蚶飱A雜著血絲,面上流露出少有的疲態(tài)。

    “塵世無常,肉身易損,一息不屬,欲改無由矣。便是兵臨城下,國破家亡,尚有回旋的余地。唯獨人命,只得一條�!�

    蘇棠知道告訴蕭景榕此事是在給他增添煩惱。

    但誰讓能做主的人只有他呢?

    蘇棠想安慰,卻發(fā)現(xiàn)任何語言在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都顯得格外蒼白。

    蕭景榕卻先她一步開口,“你既把人帶來了,證明你想讓朕同意一試,對嗎?”

    “就連方醫(yī)正和何太醫(yī)這樣醫(yī)術(shù)精湛的大夫都認(rèn)同楚醫(yī)女說的,皇后娘娘已到油盡燈枯之時。臣妾只是覺得倘若有一線希望便該叫皇上知道�!�

    蕭景榕略一沉吟,沉聲吩咐,“擺駕未央宮�!�

    蘇棠沉默跟在蕭景榕身后,心口卻突突地跳。

    兩人行至未央宮主殿內(nèi)室。

    蕭景榕走到皇后跟前,想喚醒她。

    但皇后處于半昏迷之中,只是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么,無法與人交流。

    蕭景榕看向周圍的太醫(yī),“有沒有法子讓皇后暫且清醒?”

    太醫(yī)令上前,“微臣可施針一試�!�

    “嗯�!笔捑伴牌鹕斫o太醫(yī)令讓開位置。

    蘇棠看出蕭景榕或許是想讓皇后自已做決定。

    對普通人來說,這種做法著實殘忍。

    畢竟一旦讓皇后做決定,就意味著告訴她,她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盡頭。

    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蘇棠心有不忍地退到外面。

    留在內(nèi)室的蕭景榕見皇后睜開眼,揮退了閑雜人等。

    “皇上,現(xiàn)下是什么時辰了,可別誤了您早朝�!�

    蕭景榕柔聲安撫,“還有好幾個時辰,不急。”

    “那皇上快回去歇息吧,臣妾有太醫(yī)照顧,您無需掛懷�!�

    蕭景榕將手放在皇后的被子上以示安撫,“朕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皇后看出蕭景榕有重要的事,安靜下來聽他講。

    待蕭景榕將太醫(yī)的話轉(zhuǎn)述給皇后,皇后幾乎毫不猶豫便做出了決定,“臣妾素來要強,自然不愿像個廢人一般終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連動彈都動彈不得。”

    蕭景榕眸中一片漆黑,沉沉的嗓音無端讓人覺得安穩(wěn),“那便一試�!�

    他走到外間,看向楚禾,“若是治不好皇后娘娘,朕會誅你九族。”

    何長意還想求情。

    楚禾卻堅定叩頭,“民女遵命�!�

    蘇棠不得不佩服楚禾。

    人從來不只有一面,楚禾或許并不完美,但作為醫(yī)者,她的確擔(dān)得起醫(yī)仙的稱號。

    以已渡人,方為仙。

    她對病人的付出,的確已經(jīng)超出世俗所能想象的范圍。

    ……

    楚禾的方子太烈,需要兩日將皇后的身體盡量調(diào)養(yǎng)到可以承受的地步。

    所以具體能不能成,還得再等。

    隨著打更的聲音響起,估摸著快到蕭景榕上朝的時辰,李培順將蕭景榕的朝服送了過來。

    蕭景榕到未央宮偏殿換上朝服。

    蘇棠見他眼下一片烏青,沒急著回乾祥宮,上前替他按了按腦袋。

    蕭景榕抓住她的手,“再按朕便該睡著了,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熬過了該睡覺的時辰,臣妾倒也不覺得困�!�

    “那便陪朕說說話,替朕解解乏。”

    “若是將來臣妾如此,皇上便不必問臣妾的意思了,臣妾沒有皇后娘娘的魄力,只怕嚇都要嚇?biāo)懒��!?br />
    “皇后是朕的發(fā)妻,亦是朕的摯友。朕了解她,若朕替她做決定,她反而會怨朕。朕也猜到了比起生不如死地活,她一定會選擇第二條路�!�

    蘇棠頷首,“皇上說得有理。臣妾應(yīng)該也會這么選吧�!�

    蕭景榕忽然攥緊她的手,“你沒得選�!�

    蘇棠一噎。

    蕭景榕不多時便出發(fā)去上朝。

    蘇棠正打算離開,荷露卻來替皇后傳話,“給德妃娘娘請安,我家娘娘請德妃娘娘一敘�!�

    她跟著荷露走進(jìn)主殿的內(nèi)室。

    皇后正半靠在床頭喝藥。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溫柔勾唇,“快坐,聽說你昨兒晚上便來了,也不嫌累。”

    蘇棠過去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見娘娘好些,臣妾便放心了�!�

    她趁著皇后喝藥的時間給同她說了兩句話,怕影響她休息,便起身告辭。

    走之前,她聽見曇霜從外面進(jìn)來稟報,“娘娘,舒妤小姐到了�!�

    話音剛落,蘇棠便瞧見一個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從外面進(jìn)來。

    膚白勝雪,五官俏麗。

    姑娘瞧見她明顯一愣。

    旁邊的宮人提醒道:“小姐,這是德妃娘娘�!�

    姑娘這才像模像樣地給蘇棠行禮,但眼神絕對算不上友善。

    第191章

    葉舒妤

    蘇棠聽年輕姑娘的自稱是葉氏舒妤。

    皇后閨名是葉舒云。

    她也從舒字輩,不難猜出是皇后的姐妹。

    不過皇后為獨女,她多半是皇后同族的堂姊妹,專程進(jìn)宮侍疾的。

    當(dāng)然也或許還有別的目的。

    就像當(dāng)初宋賢妃流產(chǎn),她的庶妹宋御女進(jìn)宮侍疾,最后便名正言順留在了宮里。

    更何況對于皇后來講倘若自已當(dāng)真挺不過這一關(guān),把身后諸事托付給同族的姊妹自然比其他后宮妃嬪靠譜。

    一個年輕小姑娘,蘇棠也懶得跟她計較,示意她起身之徑直離開了皇后的未央宮。

    蘇棠剛跨過門檻,偏頭對上一個小太監(jiān)的視線。

    那小太監(jiān)反應(yīng)也是極快,立馬就低眉順眼跪在了邊上。

    皇后病重,有人盯著未央宮的動靜不奇怪。

    約莫又是哪個嬪妃派來的眼線。

    蘇棠走過那小太監(jiān)跟前,還未到拐角處,忽然想起一事來。

    現(xiàn)如今比起油盡燈枯的皇后,那位新來的葉舒妤小姐怕是更惹人注目。

    不過她人在皇后的未央宮,應(yīng)當(dāng)出不來了什么亂子才是。

    蘇棠邊想著邊往乾祥宮去。

    勉強對付了兩口飯,又迷迷瞪瞪靠在軟榻上瞇了一個時辰。

    到底不是正該睡覺的時候,蘇棠半夢半醒,心口也不大舒服。

    時鳶見蘇棠沒有再繼續(xù)睡的意思,將軟枕靠在她身后,“奴婢打聽過了,娘娘今早見著的那位葉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祖父和皇后娘娘的父親是堂兄弟�!�

    蘇棠撐起身子,“竟是侄女嗎?瞧著是還小的樣子�!�

    “皇后娘娘的母族也就她年紀(jì)還算合適,再沒旁人了。”

    時鳶說得隱晦。

    不過蘇棠自是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這個“合適”不單是指進(jìn)宮侍疾一事。

    也指嫁人的年紀(jì)。

    蘇棠忽然意識到一件怪事,“她怎么會和皇后一個字輩?”

    “據(jù)說是聽了某個方土的話,具體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這聽起來倒像是為了繼承皇后的位置特意改的。

    她們能想到這一層,其他人自然也能。

    皇后能好起來自然最好,不然又該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了。

    ……

    皇后跟葉舒妤說了幾句話便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卻見葉舒妤在給自已擦身。

    “這些事交給荷露她們便是�!�

    葉舒妤低笑著打趣,“叔公和祖父千叮嚀萬囑咐讓妤兒照顧好堂姑,妤兒豈敢不從?”

    皇后知道對方是好意,也沒強行推辭。

    “你祖父近來可好?”

    “他身子骨還硬朗著呢。就是剛卸任閑不下來,總愛四處溜達(dá)。”

    “你如今也長成大姑娘了,堂姑上回見你,你還是個奶娃娃呢�!�

    皇后自知精力有限,大半時候在昏睡,少有清醒,短暫寒暄兩句之后便直入正題。

    “你祖父都同你講過了吧�!�

    葉舒妤更將頭低下去替皇后擦身,嘴里嘟嘟囔囔道:“堂姑不會有事,妤兒也不想做皇后�!�

    皇后并未急著勸說,而是笑問,“妤兒為何不愿?”

    “妤兒做不來皇后。只有堂姑這樣大度識禮的人才能容得下后宮里的那些鶯鶯燕燕�!�

    葉舒妤將手中的帕子扔回盆里,“換做妤兒,對那些口蜜腹劍、笑里藏刀之人是斷斷忍讓不了的,只怕早早就給轟出去了�!�

    “你才剛?cè)雽m,人也沒見過幾個,哪里就冒出這一車子話?”皇后無奈搖頭,忽然想起她適才碰到了誰,“你是說德妃?”

    “她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越是像她這樣表面不爭不搶,背后就越狠毒�!�

    “世人的確多是兩面三刀、心口不一,不過日久見人心。德妃與堂姑我自潛邸相識,她并非你所想的那樣�!�

    葉舒妤心里雖不完全認(rèn)同,但也不可能和生病的堂姑爭執(zhí),只頷首應(yīng)下。

    皇后亦不再揪著這個話題,“堂姑記得過兩日便是你祖母的六十大壽,你該遲些再入宮才是,好歹把壽宴過了�!�

    葉舒妤俏皮一笑,“堂姑好記性,妤兒都時常記不得祖母的壽辰呢。祖父說了,萬事以堂姑為重,妤兒已經(jīng)提前替祖母備下壽禮,屆時會有人送去,再者祖母也不打算大辦。”

    “不可。一則滿六十是大日子,你是嫡出,不親自拜壽不合適。二則你過兩年便該出閣,成了婚再回母家與現(xiàn)在可就不同了�!�

    “可是……”

    “不打緊。你當(dāng)日去,當(dāng)日回便是�!被屎笳f罷喚來曇霜,“你讓人備上一輛馬車,后日一早等在宮門口送侄小姐回府,未時過后再接小姐回宮�!�

    “是�!�

    姑侄倆剛說了沒幾句,荷露又端進(jìn)來兩碗黑乎乎的藥汁。

    葉舒妤接過藥碗一勺一勺喂給皇后。

    皇后飲盡后又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

    轉(zhuǎn)眼便到壽辰之日,葉舒妤拗不過皇后,只能離宮一趟。

    誰知午宴還未結(jié)束,便被自家祖父給趕出家門。

    葉舒妤哭笑不得地坐上馬車,雖是有些疲憊,卻也不惱。

    她知道堂姑是怕耽誤她盡孝,祖父是覺得她留在堂姑身邊能叫他們安心些。

    總之,大家都是一片好意。

    葉舒妤在馬車上假寐了一陣子,直到侍女提醒她馬車快到宮門口時方才睜眼。

    豈料本該停下的馬車竟然左右搖晃起來。

    葉舒妤顧不得詢問發(fā)生了何事,趕忙叫上侍女一起抓緊車壁。

    好在能聽到宮門口的侍衛(wèi)正上前配合車夫一起控制馬匹。

    伴隨著一聲長吁,馬匹總算停了下來。

    葉舒妤和侍女差點因為急停被摔出馬車。

    在兩人拼命穩(wěn)住身形時,忽然有一團(tuán)黑影從座板底下滾出去跌落馬車,讓兩人皆是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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