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仿佛變了一個人,安靜,妥協(xié),不再嬌氣。
也毫無生氣。
侯野以為她真的變了,堅強又什么都不在乎。
直到晚上,他看著司涂抱著酒瓶喝的爛醉,哭著拽他衣角問他:“野哥,今天我生日,季文暻怎么沒祝我生日快樂呢�!�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給我打電話的......”
侯野才知道,司涂把有關他們的一切都藏在了心臟的犄角旮旯處,落了灰蒙了土,又在這種特殊的日子將它們打開。
“季文暻他還好么,我......不太好,我好想你們,我好想他,想的我這里像是被挖掉了,很空很疼,疼的我每次都喘不過氣�!彼就烤局目诘囊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將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
他不好,他差點就死了。
侯野沒能說出這句話。
因為此時的司涂,雖然活著,靈魂卻已經(jīng)丟失。
第二天醒來,面對侯野的質問,司涂根本躲不過去,只能一五一十交代,只求侯野不要告訴季文暻在這里遇到她。
那天李婉要去國外參加畫展,司涂央求著要她同意帶紀念品才放她走。
可回到房間,她發(fā)現(xiàn)桌上躺著一個白信封,里面厚厚一沓。
她還以為是鈔票,可一打開,照片散落,李婉和季昌平的親密照全部映入眼底。
畫面不堪到司涂吐了一整天。
卻沒找到到底是誰放進來的。
信封背面寫了一個日期,和李婉的工作室。
日期是明天。
司涂不相信,但還是去了。
當順著門縫兒親眼看到那些不堪時,司涂的世界崩塌了。
她從小受盡嬌寵,家庭和睦,父母恩愛,她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賽家大小姐。
所以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誤,還是,她曾經(jīng)感到幸福的一切都是假的?
怨恨像是深海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于是,司涂做了件錯事。
季昌平愛玩且從不遮掩,旗下明星多少都跟他來往過,司涂惡毒的想,一定是季昌平威脅了媽媽,才會這樣!
她把照片交給了季文暻的媽媽,希望她看管好自己的丈夫,離她媽媽遠一點。
可沒想事情超出她的預想。當晚,季家就鬧了離婚。
季文暻沒家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愚蠢。
父親和自己的媽媽搞在了一起,她和媽媽一起破壞了她喜歡的男孩的家。
司涂哪還有臉面對他。
她小心翼翼,她想彌補,可生活又給她重擊。
賽文強和李婉也要離婚,兩個人因為爭要她的撫養(yǎng)權而惡語相向,李婉說的最讓她痛心的話就是:“賽文強,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孩子怎么來的?說我不知檢點,你又干凈到哪去,婚內出軌還搞大了小姑娘肚子,腆著臉說是好友的孩子你的良心呢?”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司涂的世界崩塌了。
她的爸爸有私生女,她的媽媽和別人上了床,而她,又害她最愛的男孩失去了家。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司涂想要逃避現(xiàn)實。
最后她真的逃避了,一聲不響出了國。
斷絕了所有人的聯(lián)系。
“司涂,那不是你的錯�!焙钜爸浪窒萑肓藪暝幕貞�,上前拍拍她的肩。
司涂慘笑,鼻尖凍得通紅,“怎么可能和我沒關系呢,子女不就是用來為父母還債的么,就當是他們那些年對我疼愛的回報了�!�
過去對她的萬般疼愛是真的,現(xiàn)在對她撥筋剔骨般的傷害也是真的。
“法國,野哥,”司涂艱澀開口,“以前光聽這個名字我都覺得好浪漫。”
可所有的浪漫都毀在了她登上飛機的那個晚上。
侯野還想說什么,回頭看季文暻朝他們走過來,他只好退出陽臺。
季文暻路過侯野時停住,扭頭看他,眼眸很深,“侯野,我一直忘了問你,她改名叫司涂這個事,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侯野驚,“那是,那是因為她一回來我就打聽來著�!�
季文暻點頭,進了陽臺將門關上。
侯野往包廂走,剛走兩步,倏地站住,他回頭看向陽臺上側身而站的男人。
那他呢,為什么他當時也沒有反應?
侯野攥了拳,擔心地看向司涂單薄的背影。
司涂,或許,暻哥沒你想的那么不堪一擊,甚至可能比你自己更在意你。
司涂一只手搭在欄桿上,歪頭趴在手臂上,看著男人半天,輕聲說:“對不起啊......”
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對不起。
季文暻緊盯著她,“所以你做出選擇了?”
司涂點頭,“我覺得還是朋友比較......”
“我說了不做朋友。”
季文暻笑:“如果你覺得你能承受,那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你能承受么�!彼⒅龁枴�
司涂苦澀地咽著唾沫,幾不可見地點頭。
“司小姐,下次再說這么嘴硬無情的話之前,麻煩先把眼中的情緒藏好�!�
“當初說好一起去法國,你倒是先去了,多浪漫啊,司小姐可一定要過得幸福�!�
男人聲音沉的可怕,摔門離去。
良久,司涂抓著欄桿,狠狠地喘了口氣,冰寒的空氣順著氣管灌進肺部,冰扎一樣疼。
司涂請了三天假,連著周一到周三的正常休班,一共六天。
再回來時,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也因為太沒情緒,毛寧寧總覺得自己身邊坐了具行尸走肉。
機械地干活機械地找資料。
館長已經(jīng)樓上樓下跑了好幾趟,估計是又有項目談成。
確實有項目談成,李婉的畫今天就送過來,館長高興之余不忘給賽傲雪打電話表示感謝。
那邊卻像是聽到什么可怖的事,賽傲雪讓館長攔下李婉,希望兩人能在外面見,不要在館內,而她立馬趕過去。
一個小時的車程,賽傲雪闖了紅燈半個小時就到了。
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司涂叫了出去。
“我有事找你,你跟我來�!�
司涂沒動,賽傲雪急得去拉她胳膊,被她甩開了。
司涂眼皮都沒抬,說出了對方心中想法:“你在怕�!�
“我沒有!”
“怕我和李婉見面?”
賽傲雪驚慌,“你怎么知道?你們見過了?!”
可能喜歡一個人,真的會不自覺染上他的壞毛病。
此時司涂笑的明燦,倚著墻面說:“用著我的名字享受我的人生,快活的是不是都讓你忘了自己到底是誰了?楊愛文�!�
楊愛文已經(jīng)四年沒聽過自己的名字了,被司涂輕言輕語說出來,震得的她身子止不住地顫栗。
那是即將被奪去所有的恐懼。
司涂好笑看著,其實她對楊愛文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而季文暻,從頭到尾也只屬于她一個人。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李婉的聲音。
她看著司涂,說:“小雪�!�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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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要讓你嘗嘗找不到他的滋味……
賽爾美術館有自己的咖啡廳。
坐落在院子中央,
環(huán)形展館的前面。
從透明玻璃房可以看到外面的藝術景致,也能遠望到展館落地窗里的作品。
一杯咖啡天價,來消費的基本也不在乎這點小錢,他們喝的是一種情調。
對面,
大提琴演奏者正拉著《摩西幻想曲》,
另一個鋼琴手正配合他。
司涂收回視線,
看向托著下巴欣賞曲調的李婉,
冷漠提醒道:“我來這不是要陪你聽曲兒的�!�
“直接進入正題行么�!�
李婉笑容消失,扭過頭,抬手想要去握司涂。
司涂縮回手,耐心告罄。
她站起身要走,李婉急忙道:“等等!”
看著女兒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
李婉心里不是滋味。
她女兒以前可會撒嬌了。
“小雪,媽媽——”
“司涂�!�
李婉茫然,“什么?”
“我叫司涂�!�
李婉嘴角僵硬,“啊......改名字了,跟著你外婆姓了?”
司涂面無表情地看她。
季賽兩家聯(lián)姻新聞在前,再不濟從外公那,
也會知道她叫什么,現(xiàn)在的“賽傲雪”是誰。
司涂實在想不明白李婉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這幅樣子是為了什么。
慈母?
咖啡廳只有她們兩個,
給誰看?
她以為對方會訴說想念,悔改了,才決定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司涂的童年幸福也多虧了賽文強和李婉演技超群。
所以對李婉,
她內心深處,還是對她有一絲期待的。
至少,她需要一個道歉。
所以司涂又坐回了座位上。
李婉有些開心,可接下來說的話卻狠狠打了司涂一巴掌。
“聽說你在東白呆過三年?”
分別四年,
想說的竟然只是這個。
司涂以為,至少對她,李婉是愧疚的。
可她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
司涂搖頭冷笑,抬眸看向李婉眼角微挑:“你難道沒有羞恥心么?”
“你做的那些事......”司涂倏地收住話。
她真的說不出口。
卻也想不明白,李婉又是怎么做到理直氣壯。
李婉像是沒想到她會提這個,身子靠向椅背,放松的姿態(tài)。
她挽了挽臉側的頭發(fā),語氣推脫,“要怪只能怪你爸�!�
竟然和四年前一樣的說辭。
四年,她還是這樣自我。
四年到底改變了什么?難道就只有她和季文暻么?
那這四年的意義是什么呢?
“我沒有爸。”
當他帶著楊愛文回家,卻騙她說是好友的遺孤時,就注定不配是一個好爸爸。
而她差點死在街上,被徐染送進醫(yī)院搶救時,季文強帶著從不露面的“賽傲雪”出席各大晚宴,推杯換盞攀談生意時,司涂的爸爸就已經(jīng)死了。
李婉:“我贊同�!�
司涂連眼神都沒給,“我也沒有媽�!�
李婉的表情停滯一瞬,隨即又恢復,“隨你便好了,你開心就好,反正你是大人了,能照顧自己。”
她看了眼司涂,說:“那我們說一下合作的事�!�
李婉也懶得客套,單刀直入說出來找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