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嘩――!
無數(shù)血色的圣痕從少年的胸口爭先恐后地涌出來,甚至體積數(shù)量多到了超越他本身體型的地步。S級機甲貪狼擬態(tài)的彎鉤利爪被輕而易舉折斷,碎片殘骸嘩啦啦落在地上。
但曼德拉半個字都不敢說,他迅速轉身,跪下,低頭匍匐,甚至都不敢抬頭看。
霍閑風這時候完全動彈不得,連一根手指都不行,甚至比剛才被曼德拉壓制的時候更甚,因為血色的圣痕化作無數(shù)枷鎖,死死將他禁錮起來,然后朝著虛握著的那只手飛去。
啪――!
少年的脖頸被那只大手死死扼住。
十三四歲的霍朝克隆體,只有一米六,而教皇的身形近乎三米,雙方夸張的體型差,血色和白色的碰撞,讓此刻的畫面顯得極其荒誕且怪異。
這時,教皇冕下沒有在意下面的任何人,甚至都沒有給予半分余光,他只是俯身,仔細去打量著這張稚嫩的,痛苦的,屬于霍朝的臉。
霍閑風看著那雙怪異到極點的白瞳湊近過來,聽見對方輕聲開口問,
“是你回來了嗎,我的孩子?”
嗡!
就在這一瞬間,霍閑風感覺他的大腦似乎被重重打了一記悶棍,記憶大門最后一把鎖破開,露出里面光怪陸離的鬼影。
王蟲的墮化程度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那天晚上,霍朝殺上了圣跡白塔。
王唯一承認的人類朋友,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來見了他最后一面。
霍閑風深深地記得當時霍朝滿身鮮血,跪在他面前,哭著乞求,
[等等我......求你等等我......]
[小風......]
那個時候霍閑風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能贈予朋友最后的禮物和保護。他以前的確可以跟霍朝連接,但并沒有拉入蟲族的精神網(wǎng)絡,霍閑風只把霍朝當做類似于機甲一樣的存在。
僅僅只是他窺探這個人類社會的工具。
但那天,霍閑風給族人給予的最后命令,除了復仇之外,還有一道。
――不要傷害他的朋友。
霍閑風看著霍朝離開,隨即,也看著他走上了更高的頂端。
巨大的神像前,教皇坐在奢華精致的白色王座上,那張完美的臉露出一副悲憫的表情。
[霍朝,你要為了一個怪物,就弒殺教父么?]
霍朝的答案是拿起長戟,對準了教皇的心臟。
但是號稱人類最強的alpha,在那一刻卻沒能前進半步。因為王座上的教皇不過輕輕抬手,霍朝的心臟處就涌出了無數(shù)圣痕,它們像是活著的枷鎖,將他瞬間鎖死。
砰!
他震驚地看著身上的圣痕,想說什么卻忽然聽見教皇開口,
[你真是天真極了,我的孩子。你以為從賀啟初那里拿到一些可以短暫遏制圣痕的藥物,就可以反抗教父了嗎?]
教皇的語氣里多了幾分淺淡的笑意,就好像看見幼童做了什么愚蠢但好笑的事情,
[霍朝,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的力量,你的地位,你的權力......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
[教父從那么多那么多孩子里面,選中你,培養(yǎng)你,給予你最好的資源,萬人之上的地位,無人能及的寵愛,甚至世界上唯一一臺3S機甲禁淵,幻神教最珍貴的武器資產(chǎn),也給了你。]
[霍朝,我給了那么那么多的東西,不是為了讓你現(xiàn)在用我給你的一切......]
那雙森寒的白瞳驟然陰沉,
[――來弒父!]
砰!
霍朝的膝蓋重重砸在地面,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跪下去,他臉部的肌肉抽搐著扭曲,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幾分鐘后,大概是教訓夠了,教皇緩步走下王座,拖曳著長長的白袍朝霍朝而來,他的語氣重新回到了剛才的平靜而慈悲,
[蟲族軍隊的確可怕,人類雖然無法抵御,但也并不是沒有任何辦法。]
[但別忘了我親愛的孩子,你是人類,你的同胞是人類,你的部下,你的朋友,甚至.....你的愛人――]
說到最后一個詞,教皇在他的臉上看見極度的震驚和悚然,霍朝的嘴唇哆嗦著,像是想要說什么,但教皇并沒有給予他開口的機會。因為到這里,所有的威脅都已經(jīng)達到了。
[霍朝,你所有所有在意的人,他們都是人類,而現(xiàn)在地球已經(jīng)注定成為墳場,所以你要好好想清楚......]
他俯身,巨大而冰冷的指骨撫摸著霍朝被血濕透的碎發(fā),動作間充滿了憐愛的味道,
[人類和蟲族,要選哪一個呢?]
教皇沒有給霍朝回復的機會,那道空靈而雌雄莫辨的聲音輕輕嘆息著,又像是在嗤笑,
[霍朝,你別無選擇。]
“........”
而此刻,同樣的聲音落在了霍閑風的耳邊,
“你不是霍朝――!”
那原本空靈好聽的嗓音竟在這一刻有了種毒蛇般的陰冷感。
少年猛地回神,他看見那雙詭異的白瞳在眼前放大,正死死盯著他。
“你是誰?!”
“我,我是......”
但霍閑風現(xiàn)在這具身體被對方死死扼住了脖子,因而說不出話。他閉上眼,故意露出痛苦而窒息的模樣,嘴里艱難地說著破碎的字詞,但偏偏不說最后關鍵的地方。
于是教皇緩緩松了些桎梏,又問了一遍,
“你是......”
嗡――!
只見寒光一閃。
霍閑風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瞬間刺入教皇的左眼。
撲哧!
鮮血四濺。
但很可惜,只僅僅刺入了一點尖頭,沒有直接從眼窩捅入顱骨,因為在這一瞬間,他的腕骨就被圣痕折斷了。
“你――!��!”
那道聲音痛苦而憤怒地尖叫起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幅畫面荒誕到近乎恐怖,甚至他們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
從來沒有誰敢,也沒有誰能夠傷到教皇半分,就連霍朝都做不到。教皇在所有人心里幾乎已經(jīng)被完全神化。但是這一刻,那個克隆體做到了
“可惡!可惡......你竟敢�。�!”
“你竟敢――�。。 �
實際上這點傷對他而言只能算作輕傷,但是對方挑釁了他的權威,這讓教皇感到極度的恥辱和惱怒,
高高在上的神明正狼狽而憤怒地尖叫――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教皇單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死死收緊五指,幾乎要生生扼碎少年的脖頸。同一時刻,后者身上的血色的圣痕也猛地收緊,就如同絞殺獵物的蟒蛇。
霍閑風能夠聽見這具身體每一寸骨頭被擠碎的聲音,也感受到了可怕的疼痛,以至于臉部的肌肉生生都扭曲了起來。
但這一刻,霍閑風還是要睜大眼睛,去欣賞著對方狼狽的樣子。他艱難開口,每說一個字都會有大量的血流出來。
“聽......好了教皇,下次見面.......”
少年咧開嘴,露出惡鬼般猙獰而可怕的笑容,發(fā)出了死亡通牒。
“――就是你的死期!��!”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安排這章要寫到阿瓷的戲份的,不過我覺得卡在最后的死亡通牒比較有感覺,于是把后面劇情拆到下一章。
今晚九點二更~晚上見呀寶貝們~
第119章
囚籠
就像是突然按掉了電視的開關,
霍閑風眼前的畫面頓時一黑。
但是填滿胸腔的仇恨并沒有就此散去,反而越積越多,越積越多,多到幾乎快要漲破他的身體,
然后瘋狂地鉆入靈魂,
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絞碎。
不知道為什么,
霍閑風這次沒能像當初和霍朝一樣,斷開與克隆體的連接。
所以他也沒能在溫暖柔軟的床褥上醒來,而是囚禁在了這具身體里,
然后又被關在了另一個萬分熟悉的牢籠。
鑒于霍閑風剛才表現(xiàn)的極高危險性,克隆體被關進了一個新的培養(yǎng)艙。就是當年他們用來關押他本體的那個東西。
冰冷的培養(yǎng)液重新灌進來,密密麻麻的管子重新遍了這具身體。外面四周立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白色柱體,它們的形態(tài)怪異,不斷朝外發(fā)送著奇異的波段,然后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精神力屏蔽裝置。
這是他們剛才用來切斷霍閑風跟澄月聯(lián)系的東西,而現(xiàn)在,由于數(shù)量的增多以及能源輸出的增大,
也讓他被困在了這具身體里。
“克隆體最初的設定中,
不該有意識的�!�
伯納德的副手暫時接管了他的工作,
他語氣冷淡,隔著一層液體和防御玻璃傳進來的聲音非常模糊,
“教皇冕下說這份意識不屬于霍朝,
所以讓我們盡快查清楚......有可能是屬于明城那個.......”
后面的話霍閑風聽不清,
他感覺大腦一片混沌,
但依舊拼命嘗試著想要回去,
只是他被關住了。
霍閑風一直以來做出的每一個決定,
每一個計劃似乎都從來沒有出過錯,
而每一次和教會的交鋒,他似乎都是碾壓性的勝利。
每每看似極度危險的博弈,都總能在最后化險為夷。
但實際上,他這種每次都踩在最危險邊緣的方式,一旦出現(xiàn)任何失誤,就足以致命。
――他被困住了。
找不到出路。
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淪為囚徒的時候。
這一刻,霍閑風看見黑色的虛空中仿佛綻開一道巨大的漩渦,而他在漩渦中里不斷地下墜,下墜,就好像墜.落于仇恨和痛苦的深淵,卻永遠也抵達不了盡頭。
他重新回到了囚籠里,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圍繞著他旋轉翻飛,猶如無盡黑暗中的一場瘋狂龍卷風。
這些都是他的記憶.......都是他從地球上醒來之后,一直一直努力拼命尋找的真相。
霍閑風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霍朝,但是對于那個困于囚籠中的王蟲幼崽,他也覺得那好像也不是自己。
因為,霍閑風一直認為自己不該是那個樣子......不該是那副陰沉瘋狂的樣子,也不該是那種歇斯底里,偏執(zhí)狠戾的模樣。
他應該自信從容,肆意灑脫,隨心所欲。
不受約束,不受桎梏。
霍閑風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管他什么軍團長,什么城主大人,什么皇帝陛下,就算是所有人都認為無法被超越的霍朝。他也可以隨意輕笑著說一句“我可以�!�
――這才是王的姿態(tài)。
但后來,他追尋的真相一層一層地剝開,霍閑風卻發(fā)現(xiàn)――
那個被仇恨逼瘋的孩子,就是自己。
原來他曾經(jīng)那么無力,那么痛苦,那么屈辱,甚至沒能長大,至死都沒有復仇成功,還連累著蟲族差點被滅族。
這天晚上,霍閑風再見到教皇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智好像都在那一刻灰飛煙滅。
他再次被困住了,仿佛又被拽回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過去,他不再是從地球上重新蘇醒的恣意少年,而是三百年前被囚禁起來的王蟲幼崽。
霍閑風變成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對的樣子,歇斯底里,偏執(zhí)瘋狂,如同一頭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野獸。
霍閑風又一次浸泡到了無盡的痛苦和仇恨里,仿佛他的生命,他的未來,他活下去的一切意義,都只剩下復仇。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曾經(jīng)黑暗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播放。
怎么也打不破的囚籠,深深刺入大腦的針管,那一張張注視實驗材料的冷漠面孔。
[小風!]
摯友的哭泣,道歉,乞求,還有死亡。
[小風......等等我......]
血淋淋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地放,逼迫著霍閑風去看清楚每一個細節(jié),太多次太多次的輪回,讓霍閑風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他迷失在了黑暗里,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大半個月。
“霍閑風?”
“霍閑風你醒醒啊......”
江瓷當時發(fā)現(xiàn)霍閑風并不是沉睡而是昏迷的時候,就立刻找了溫醫(yī)生來。周九鴉也聞訊趕了過來。但是急匆匆?guī)еt(yī)療器械趕過來的溫敘白還沒靠近,就差點被那條長尾一擊斃命。
那鋒利的邊緣幾乎是瞬間將金屬的醫(yī)療箱一分為二,要不是江瓷反應過來,攔了一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房間內的人當即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發(fā)現(xiàn)沒有人可以靠近昏迷的霍閑風,那條尾巴似乎有自我意識,它對企圖靠近霍閑風的任何人都會立刻發(fā)動足以致命的攻擊。
――除了江瓷。
只有江瓷被允許靠近。
于是,當時的江瓷只能按照溫醫(yī)生的指示進行檢查。
[沒有發(fā)熱,呼吸和心跳都正常。]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東西,比如驗血,掃描身體內部情況,以及更詳細的檢查,什么都做不了。因為在沉睡的防御狀態(tài)下,針管無法刺破霍閑風的皮膚,而人類的醫(yī)療儀器也掃描不出他身體的內部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