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這一日都在正廳里陪人說話,聲音都有些沙啞。
“今日累著你了。”元思蓁又遞了塊糕點給她,“你可要留下用晚膳,想必王爺快回來了。”
呂游櫻搖搖頭,“不了,我在這一直待著可不是招表兄煩嘛!他定是只想與你一道的!”
她這話剛說出口,就見王府的下人稟報,今日圣上竟在宮中設宴,幾位皇子都要前往。
“哎喲!”呂游櫻嗔怪地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真是挑了好時候!”
元思蓁松了一口氣,她今日實在是累的慌,要是晚膳不用再小心伺候李淮,倒是能得了些輕松。
呂游櫻以為她是不高興,連忙上前道:“表嫂莫要傷心,表兄不陪你,我陪你!”
“那感情好!”元思蓁笑著點點頭,“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先去正廳入座,我換個衣服就來。”
說罷,她便回了臥房更衣,就在她合上門的一瞬,一縷青煙繞到了晉王府的飛檐上。
龍首人身的怪人有些踉蹌地扶了扶飛檐,他今日飲酒甚多,此時竟覺得有意思眩暈,納悶道:“凡人的酒當真不是好酒�!�
他站在高處打量著晉王府,尋找著晉王妃的身影。只見一隊丫鬟端著菜肴步入正廳中,便猜想她定是準備用膳。
怪人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異彩,又化作青煙飄向廳中,一入正廳便見一女子背對著他坐在側座,等到下人都離得遠,他剛要繞到她前頭,卻聽到王府外想起打更的聲音。
他忽的想起與湘妃的約定,黃昏打更之時要入皇宮布局,便急匆匆地將眼前的娘子一口吞下,在肚子里換了頭又吐出,連忙飄出晉王府。
第46章
兇兆蠻蠻
怕呂游櫻久等,元思蓁隨……
怕呂游櫻久等,
元思蓁隨意換了身簡單的衣物,便要去正廳用晚膳。
她剛走進正廳,見呂游櫻背對著她端坐在桌邊,
仍舊穿著那身淡粉色的襦裙,可不知為何,
元思蓁總覺得這背影有哪里不同。
不過一瞬,
她便發(fā)現(xiàn)呂游櫻竟換了原本的雙丫髻,
忍不住調侃道:“你丫鬟盤發(fā)的手藝夠快的�!�
呂游櫻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也不答她話,臉側了側,竟像是在躲著她一般。
“怎么了?”元思蓁眼尖,
一下便看出她的異常,“臉上沾了東西?我看看。”
誰知呂游櫻將臉別得更過,鐵了心不讓她見似的。
元思蓁以為她定是沾了什么好笑的東西在臉上,
才會這般抗拒,
一下子也起了戲弄的心思,嘴上說著“好,
我不看!”,卻突然伸手勾著她的下巴把臉掰了過來。
她見到呂游櫻臉的一瞬間,
笑容立刻僵在臉上。
“你是誰!”元思蓁不可思議看著眼前與呂游櫻全然不同的女子,心中大驚。
那女子眼中滿是驚慌失措,連忙以手遮臉,元思蓁又掰開她的手臂,
仔細端詳起了她的臉。
這女子的臉竟與她有□□分相似。
元思蓁心中打鼓,
壓低了聲音質問,“呂二娘子呢?你為何穿著她的衣物?”
“我......我不知道......”許是害怕,那女子聲音顫抖,
臉上的表情極是僵硬。
忽然,元思蓁瞄見她的發(fā)髻上插著一根眼熟的銀簪,她連忙伸手取下,竟是那日在淮南記被李清撞到后,她不甚丟失的發(fā)簪。
看著這根銀發(fā)簪,和眼前身著呂游櫻衣物卻面貌不同的女子,元思蓁立刻想通了其中的聯(lián)系,心下大怒。
“你們!”她氣得站起了身,連忙用衣袖遮住這女子的臉,拉著她就往后院的偏房去。
“王妃怎么了?”玉秋見她舉動,連忙從廳外走進來問道。
元思蓁給她使了個眼色,玉秋立刻心領神會地壓低聲音,跟在元思蓁身后去了偏房。
“拿跟繩子把她綁起來!”元思蓁將衣袖從那女子臉上拿開,露出那張與她極其相像的臉。
玉秋見此大驚,“這......怎么是王妃?”
元思蓁示意她壓低聲音,“快去拿繩子絹布,動靜小些�!�
“貴人饒命!”那女子終于反應了過來,眼前這人就是她要換的晉王妃元氏,她這是換到了別人身上,還撞上了王妃本尊。
玉秋利索得拿來繩子將她幫起,元思蓁神情冷峻地看著她,沉聲說道:“我問什么你答什么,否則你小命不保�!�
那女子咬了咬牙,心中極是后悔應了此事,她原本想的是富貴險中求,誰知卻成了這番局面,思忖一番,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元思蓁將銀簪舉到她面前,“可是九皇子讓你來的?”
“是九殿下。”女子低著頭答道。
“為何要換呂二娘子?”元思蓁又問。
“不是的......原是要換......”那女子心虛地看了眼元思蓁,將話吞到了肚子里。
“是要換我?”元思蓁將心中的猜測道出,眼神冰冷地看著她。
玉秋聞言不由捂住了自己嘴巴,驚恐地看了眼元思蓁,又壓著聲音說:“好大的膽子,竟敢把主意打到王妃身上!”
“那呂游櫻換到了何處?”不等那女子答話,元思蓁趕忙又問。
女子想了想搖搖頭,“許是在九殿下府邸,我也不知道他們將我的身子帶去了哪兒?”
元思蓁皺眉,李清要換她定是不懷好意,卻把呂游櫻陰差陽錯換了去,不由焦心她安危,恨不得馬上就沖去李清府邸。
“你看好她,我去去就回�!痹驾璐掖曳愿懒艘痪�,摸了摸袖中的蓮花燈,幾個健步沖出房去,從王府的馬廄牽匹馬,揚鞭朝李清府邸飛奔而去。
她在宅子后院的巷子中停下,身手矯捷地跨上圍墻,直接躍到了最高的屋檐上,一瞬便看到正院邊上的偏房外有兩個看守。
元思蓁當機立斷就翻到那屋子頂上,撬開了瓦片朝里張望,果然見到床上躺著個與她衣物相像的女子,可這女子卻只有個身體,脖子上空無一物。
難道來早了?
她壓下心中的焦急,又要屋頂上等了半刻鐘,仍是不見有人來,正在她思索該如何是好之際,就聽守門的兩人低聲交談。
“里邊那個沒頭的東西到底什么來頭?”
“噓,別問,等殿下從宮里回來自會處置。”
元思蓁聞言立刻下了決斷,不如直接去宮中截住李清,萬一呂游櫻被帶去了別處,一直等在這里豈不是誤事。
她飛快地又騎馬回了晉王府,匆匆換了套入宮的衣物,便命人備上馬車要往皇宮里去,就在她出門之時,卻見那只人耳小狗又心急如焚地刨著墻。
元思蓁忽然心中一動,狗鼻子靈敏,它許是又聞到了那東西的味道,便將小狗抱過,讓它再聞了聞呂游櫻隨身的帕子,帶著它上馬車,匆匆往皇宮而去。
而此時皇宮太液池旁,李延慶儀態(tài)輕松地坐在首位,打量著席間叩首行禮的皇子們。
“我原本說是家宴,怎么不見誰帶了王妃?”李延慶看了眼身邊的高貴妃,語氣調笑地說,“只有朕帶了家眷,顯得朕格格不入啊!”
吳王李沐連忙道:“兒子們不都是父皇的家眷,況且王妃不在,兒子幾個也好說些平日里不曾說的體己話�!�
李延慶聞言滿意地點頭,又看向李淮道:“朕這幾日一直憂心武昌的事,今日借了你生辰的光,擺個家宴喝上一喝。”
“是兒子的榮幸�!崩罨垂Ь吹卣f道,可他心中確有些介懷,他不做生辰宴本就是為了母親的忌辰,現(xiàn)下父皇卻將這事拋在腦后,帶著高貴妃擺這父慈子孝的家宴。
還讓元思蓁一個人在王府中空等,也不知會不會生他的氣。
李淮將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壓下,專心在了這宴席的應酬上,雖說是個家宴,一個舉動一句話稍不注意,就不知惹上什么禍事,掉進什么陷阱。
推杯換盞間,宴席漸入佳境,李清幾杯酒入肚,想到現(xiàn)下元氏應該已在他房中,不由得意地看了眼李淮,竟起了去挑釁的心思。
他端著酒杯行至李淮桌前,裝作賠禮的樣子行了個禮,“三哥,弟弟給你賠不是了。”
“此話怎講?”李淮也端起酒杯,嘴上雖是這么說,卻也受了他這一拜。
李清一笑,壓低聲道:“弟弟不懂事,惹了三哥不快,也是因著羨慕三哥美人在懷,不過弟弟現(xiàn)在可不會了,畢竟我府上也是有美人的�!�
李淮一聽就知他是喝昏了,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話。
“我府上的美人,不比三哥的差�!崩钋逵诛嬃艘豢�,面露得意地說。
“九弟少喝些,免得喝壞了身子,無福消受。”李淮淡淡道,又似想到什么,問他道:“聽聞湘妃娘娘病了?不知可有大礙?”
這話一出李清酒醒了大半,他看向李淮漆黑的眸子,不知為何直覺李淮知道了什么,心下涼了半截,連忙又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看他。
“圣上,蜀王殿下有物呈上�!毖缦g,管事太監(jiān)入內對李延慶說道。
李延慶皺眉,“他人還沒到武昌又出什么幺蛾子?明日早朝再說!”
高貴妃在一旁勸道,“這般著急許是什么要物,圣上看看也無妨�!崩钛討c輕哼一聲,示意管事太監(jiān)呈上。
只見四個侍衛(wèi)一人一角,抬著一人高的石像放到宴席中央,那石像似是年歲久遠又被水沖過,上邊的紋路模糊,只能勉強看出是只展翅的鳥。
“何物?”李延慶皺眉問。
一侍衛(wèi)上前答道,“此石像是被洪水沖上岸,武昌的官員認出乃是兇獸蠻蠻,蜀王殿下這才匆忙呈上�!�
李延慶聞言大驚,他極信天兆,這兇獸蠻蠻,其狀如鳧,一翼一目,見則天下大水,可不正與武昌汛情相印證。
一時之間,席間鴉雀無聲,好半晌,才聽李延慶沉聲道,“抬去司天監(jiān)�!�
“這石像如此模糊,許是武昌的官員看錯了�!崩钽迳锨罢f道,“況且星象有鳳來儀,興許正沖了兇兆。”
高貴妃見李延慶面色不虞,也接著她兒子的話道,“是啊,不過是石像又不是真的兇獸�!�
李延慶聽不見他們話,也失了再宴飲的心思,他揚手示意散席,陰沉著臉離去。
席間幾位皇子面面相覷,也只好起身恭送。
李沐摸不清這狀況,特意湊到李淮邊上低聲說:“五弟這是在想什么?還特意呈到父皇這兒。”
李淮搖搖頭,“又是吉兆又是兇兆,真不知還有什么花樣�!�
“是老天爺想玩還是他想玩?”李沐嘴上勾起個不屑的笑。
李淮剛要回話,卻見一個小太監(jiān)湊到他面前請安道:“晉王殿下,圣上要殿下去一趟甘露殿。”
李淮李沐相視一眼,眼中皆有疑惑,卻不好深問。李淮只好向他行禮作別,跟著小太監(jiān)去了甘露殿。
第47章
斷尾山神
入皇宮內院要過好幾道宮……
入皇宮內院要過好幾道宮門,
每一道門前都有侍衛(wèi)查探車廂,即便是王妃的車架,也不能例外。
元思蓁心急如焚,
頭一回覺得入宮竟這般繁瑣。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車,元思蓁便抱著小狗裝作是去尋李淮的樣子,
一路跟著太監(jiān)前往設宴的太液池。
“王妃可來得晚了,
據(jù)說那邊的宴席已經要散了。”領路的小太監(jiān)刻意與她搭話,
想套個近乎。
“無事,
我也只想著能接一接王爺。”元思蓁心不在焉地答道,她一直留意著小狗的反應,一入內花園,
小狗明顯比方才更焦躁不安。
小太監(jiān)與值守的侍衛(wèi)一交接,才知道李淮又被圣上召見,已從太液池前往了甘露殿。
“這宴席散得夠快,
怎么一位皇子的人影都見不著?”元思蓁一入內花園,
便四處搜尋李清的身影。
小太監(jiān)原本還想講講宴席上的事,后來又覺事關重大還是少說話為妙,
便含糊道:“許是又有急奏,才匆匆散去的。王妃不如先在此等候,
待晉王殿下回來,奴才再來稟報�!�
這正合了元思蓁的意思,她連忙點頭道:“有勞公公�!�
待這小太監(jiān)一走遠,元思蓁便將急躁的小狗放到地上,
剛一撒手,
小狗便飛快地朝外跑去。
元思蓁故意大喊一聲,“啊呀,你怎么亂跑呢!”便跟在小狗的身后一路奔去,
又順手在身后甩了幾個障眼法,讓那些宮女太監(jiān)還來不及反應,就跟丟了她的人。
李淮站在甘露殿的外廊,隨時等候著李延慶的傳召,他朝身邊一個看不清面貌的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那侍衛(wèi)便不經意地退下,一路順著大道守在李清的必經之地。
他立在宮墻邊好半晌,才等到醉醺醺的李清只帶這個小太監(jiān)走了出來。
“九殿下,湘妃娘娘有要事請。”侍衛(wèi)低下頭湊到李清耳邊飛快地說道。
李清一愣,皺眉道:“這么晚了還有事?”
“事關重大,還請殿下隨我來�!闭f罷,侍衛(wèi)便轉身離去。
李清未及多想,便帶著小太監(jiān)跟了上去。
三人剛拐到一條僻靜的宮道上,那小太監(jiān)忽得不見了蹤影,李清剛要出聲,就覺眼前一暗,手臂上挨了重重的一擊,竟是與那日在璇花樓受的痛楚如出一致。
李清捂著折斷的手臂,好半天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他掀開套住頭的黑布袋,狠狠罵道:“李淮!你夠狠!”
這黑手下得極其毒辣,不僅直接斷了他的手骨,還扭了連在骨頭上的筋,李清又不是個能忍的人,一瞬間涕泗橫流,直哭著想去找怪人給他換。
他依稀記得怪人說過,今晚要在宮中替他母親做事,也不管皇子宵禁后不得入后宮的規(guī)矩,便拔腿就往湘妃娘娘的寢殿跑去。
就在他忍著痛楚奔走在宮廊的時候,忽然聞到一陣熟悉的酒氣,臉邊飄過一縷青煙。
他一個踉蹌連忙喊道:“等等!快救我救我!”
那青煙猶豫了一瞬,才倒吊在橫梁上化成了龍首人身的模樣,沙啞的聲音不耐煩道:“你這是又怎么了?”
“我手斷了,快幫我換了!”李清撲上去喊道:“快,我受不住了!”
“你再忍忍,我另有急事!”怪人見又是換手換腳這樣的無聊事,又欲化成青煙離去。
李清馬上軟了脾氣,顧不得皇子的身份,就差跪倒在地上,“龍王爺爺求求了!我要疼死過去了,隨便在路上找個太監(jiān)的手臂換給我就好!”
怪人心中掛念著與湘妃所謀劃的事,又見李清在這死纏爛打,懶得再與他糾纏,便轉頭一口將他吞進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