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祝鳶走過去坐在老太太對面,這么近的距離,她這才看見老太太的眼睛紅紅的,她的手邊放著一個本子,看上去像是日記本。
“老太太,謝謝您昨天的聲明,我打電話到陸公館的時候,您在休息。”祝鳶往老太太的杯子里添了點茶水。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敬您�!�
陸老太太卻按住她的手,長嘆一口氣,“你不好奇我為什么篤定你不是那樣的人嗎?畢竟撇開阿湛的關(guān)系,我們并不是熟�!�
祝鳶點頭,“老太太但說無妨�!�
陸老太太眨了眨發(fā)紅的眼睛,將手邊的日記本推到她面前。
她看著祝鳶,語重心長地說:“因為阿湛認(rèn)定的人肯定不會錯,再加上你不缺錢,不會為了錢去做那種事。阿湛生前給你存了五千萬,夠你用很長時間了�!�
第55章
祝鳶怔愣地看著陸老太太。
五千萬……什么五千萬?
看到她眼神里的迷茫和不解,陸老太太意識到她并沒有拿到那五千萬,才想起來,說:“他擔(dān)心我不會把錢給你,所以把銀行卡交給盛聿保管了�!�
祝鳶整個人如墮冰窖。
一股股寒意從骨頭縫里鉆出來,侵襲著她的血肉。
她只覺得眼前一陣發(fā)黑,表面上卻只能裝作剛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不能泄露其他任何情緒。
“這是阿湛的日記本,我覺得交給你才是正確的。
我也是看了他的日記才知道他給你存了錢,才知道我的孫兒有多喜歡你�!�
說到這里,老太太低頭擦淚。
沒注意到祝鳶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和蒼白。
喜歡……
陸懷湛不是一直嫌棄她沒有女人味,經(jīng)常被她氣得面紅耳赤,還要拿她的照片放床頭上辟邪嗎?
喜歡她?
陸懷湛怎么會喜歡她呢?
夜里,等朱啟睡著了,祝鳶才將自己關(guān)在另外一個房間里,她坐在床上,抱著陸懷湛的日記本。
那是一本棕色的牛皮筆記本,一個簡單的卡扣解開,淡淡的墨香飄散開。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陸懷湛的字。
當(dāng)初陸懷湛昏迷醒來之后休養(yǎng)身體,每天沒事做就會練練字。有一回他心血來潮要教祝鳶寫毛筆字,祝鳶大言不慚說毛筆字誰不會。
她握著毛筆,在宣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被陸懷湛敲了一下腦門,罵她寫了一手狗爬字。
當(dāng)初那張狗爬字,卻從陸懷湛的日記本夾層滑了出來,落在祝鳶的腿上。
她呆呆地看著那張紙,腦海中有個念頭呼之欲出。
直到她看見日記本的開頭。
我親愛的鳶鳶:不敢當(dāng)著你的面這樣叫你,我怕你生氣罵我肉麻,只能在日記本里偷偷這樣叫你,鳶鳶,真好聽的名字。
兩個多月的時間里,每一天陸懷湛都寫日記。
每一天的開頭都是我親愛的鳶鳶。
那個曾經(jīng)被她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驚得面紅耳赤,罵她粗鄙沒有女人味的清貴公子仿佛漸漸浮現(xiàn)出他的另一面。
陸懷湛喜歡她。
日記本里字字句句有靦腆,有惱羞成怒,有自卑,還有……不舍。
祝鳶一頁頁翻過日記本,仿佛好一會兒都沒了呼吸。
她動了動僵麻的身子,呼吸進去的空氣像針一樣扎著她的肺管。
——鳶鳶,我給你存了一筆錢,卻不敢親自給你,怕你不接受,怕你罵我,怕惹你不高興,我只好把銀行卡交給聿哥。
——等我走了以后,他會把錢給你的。如果你遇到困難,可以尋求他的幫助,聿哥是我最信任的人,他答應(yīng)過我會照顧你。
一顆顆淚珠砸在日記本上。
五千萬。
原來陸懷湛真的給她存了五千萬,并且將銀行卡交給盛聿!
然而盛聿卻對她只字未提,甚至讓她欠著他的錢,受制于他。
為什么呢?
祝鳶痛苦地抱著自己的腦袋,整個頭痛得快要爆炸。
她躺倒在床上,淚水從眼角滑落,枕頭濕了一大片。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會睡過去,一會兒夢到陸懷湛在門口喊她起床陪他練字,一會兒夢到盛聿糾纏著她,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半夜她翻身坐起來,心跳得很快,失眠的心悸讓她整個人惶惶不安。
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緊緊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
……
第二天,祝鳶像個沒事人一樣,將陸懷湛的日記本藏在行李箱里。
她像往常一樣推著朱啟的輪椅,在住院部樓下走走。
之前網(wǎng)絡(luò)上的風(fēng)波并沒有傳到朱啟的耳朵,祝鳶也拜托過護士站,那幾天不給爺爺看電視。
這幾天天氣好,溫度也稍高一些,祝鳶在朱啟的肩頭披了一件外套。
“鳶鳶。”
朱啟忽然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怎么了爺爺?”祝鳶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仰著頭等他說話。
朱啟咳了幾聲,嗓音略有些沙啞,“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住回原來的病房吧,我問過護士,普通單人病房和現(xiàn)在的病房每天的價格差了十倍,咱們沒必要讓你父母浪費這么多錢�!�
如果是之前,祝鳶迫于盛聿給的壓力,不敢隨意給爺爺更換病房。
可是現(xiàn)在……
“好�!弊xS雙手覆在爺爺干瘦的手背上,眼眶濕潤,“您會不會不習(xí)慣?”
“怎么會,”朱啟憐愛地摸了摸她的發(fā)頂,“只要是單人病房就夠了,爺爺住那么好的病房干嘛呀?就是委屈你要睡折疊床了�!�
祝鳶笑著搖頭,“小龍女都能睡繩索呢,我睡折疊床就當(dāng)練功了。”
換病房的事,祝鳶當(dāng)天中午就辦理好了,等她前腳剛將行李收拾好,電話就響了。
看著那串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一瞬間覺得窒息感朝她侵襲而來。
直到爺爺催促她:“鳶鳶,你手機響了�!�
“哦,爺爺,我聽到了�!弊xS拿起手機,跑進另一個房間里,關(guān)好門之后才接聽電話。
“怎么突然換病房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消息傳得很快,才這么點時間,他就知道了。
她強忍著在電話里質(zhì)問的沖動,只是回答:“爺爺住不慣那么好的病房,我尊重他的選擇。”
“你尊重他,尊重我了嗎?”
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換病房。
男人的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的醋意。
祝鳶悄悄地吐出一口氣,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你什么時候回來?”
大概是這句帶著關(guān)心意味的話,讓男人疲憊的心情稍稍有了緩解,這場跨國談判并沒有他預(yù)料中的那么簡單,但也沒有難倒他的程度。
只是需要多花點時間而已。
他單手點了一支煙,咬著煙嘴,低聲問:“你希望我什么時候回去?”
“我說的算嗎?”祝鳶攥緊手機,表現(xiàn)得和平常沒什么兩樣,沒叫他看出破綻。
盛聿輕笑一聲,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傳來他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那還真不能算,只有我的妻子才有這項權(quán)利�!�
第56章
臨掛電話之前,盛聿將話題拉回去,“不準(zhǔn)換病房。”
祝鳶心里攢著一口氣,忍無可忍地說:“您只是我的債主,無權(quán)干涉我的選擇�!�
電話那頭沉靜下來。
“祝鳶。”
盛聿低沉磁性的嗓音染上了幾分冷意,“在我這里再一沒有再二,債主兩個字你是叫上癮了是吧?”
那一股寒意隔著屏幕,隔著幾萬公里都能叫人感受得到。
親眼所見他的狠厲,祝鳶知道現(xiàn)在不能惹他。
“好,我不說,但您也退一步,”祝鳶脾氣軟下來,用商量的口吻說,“我爺爺說了住不慣那么好的病房,我希望一切以他身心愉快為主�!�
“跟我討價還價?”盛聿撣了撣煙灰。
二十四小時一個電話一聲問候都沒有。
一開口就給他找氣受。
明明知道他最喜歡聽什么,那兩個字到嘴邊也很容易說出口。
可祝鳶卻覺得像是吞了一千根針,艱澀開口:“聿哥,我不希望爺爺不高興。”
幾秒后。
男人淡聲道:“隨你�!�
電話掛斷,盛聿走進會議室內(nèi),抬眸掃向?qū)Ψ焦镜恼勁写怼?br />
男人眼底露出的寒意和威懾力,讓對方代表不禁心跳一緊,有種要被人獵殺的恐懼感。
司徒跟在盛聿身邊,目露憐憫地看向那些人。
只能說他們出門不看黃歷,挑在聿少心情不好的時候招惹他。
……
掛了電話,祝鳶無力地靠著墻,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她現(xiàn)在臉上毫無血色。
她用力搓了幾下臉,長舒出一口氣才拉開門出去。
將行李收拾好,提著兩個行李箱,護士幫她推爺爺?shù)妮喴�,去往普通單人病房�?br />
等爺爺午休睡著后,祝鳶悄悄關(guān)上門,下樓離開醫(yī)院,戴上鴨舌帽和口罩在街邊監(jiān)控盲區(qū)找到一個路人借手機打電話,實則偷偷發(fā)了一條短信給祝朝欽,透露給他祝安安是被裴凌抓走的消息。
回到病房后,祝鳶一直等到傍晚,才接到馮明月的電話。
電話里馮明月泣不成聲:“鳶鳶……你一定要救救你姐姐……”
祝鳶看著衛(wèi)生間鏡子里異常冷靜的自己,“出什么事了?”
算起來祝安安被抓走快24小時了。
祝朝欽和馮明月肯定急瘋了。
祝鳶還沒推開病房門,就聽見馮明月的哭聲傳來。
她推開門走進去,看見病房里的親生父母。
病床邊站著保鏢,警方的搜索已經(jīng)停止,因為他們已經(jīng)知道祝安安在什么地方。
“鳶鳶!”
一看到祝鳶,馮明月趕緊過去抓起她的手,哭道:“安安被裴二爺抓走了!”
祝鳶臉上出現(xiàn)一絲錯愕的表情,“什么?”
她看了眼床上的人。
祝朝欽雙目通紅。
“我們下午收到一條短信,說安安是被裴凌抓走的�!�
他們當(dāng)即聯(lián)系警方,可當(dāng)聽說這事牽扯到裴家,警方不敢再貿(mào)然調(diào)查,連那個發(fā)短信來的號碼都不敢追蹤。
他又說:“我們找了很多關(guān)系才托人到裴家錢莊問,裴二爺叫人傳話,安安的確被他抓走了。”
祝鳶心里冷笑,面上疑惑道:“裴凌為什么抓她?”
馮明月的臉上明顯的不自然,眼神根本不敢往祝鳶身上放。
“你們不說,我怎么幫?更何況我跟裴二爺不熟。”
“安安她……”祝朝欽看了祝鳶一眼,支支吾吾,“裴二爺一口咬定是安安散布的謠言,但我知道安安不是那樣的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她是個好孩子,不可能做……”
“什么謠言?”祝鳶打斷他的施法。
“就是,”馮明月難以啟齒,猶豫了半天才說,“你跟裴二爺?shù)闹{言。”
祝鳶冷笑出聲,“原來是她做的。”
“不可能是安安!”祝朝欽篤定的語氣像一把利劍插在祝鳶的心口。
事實都擺在面前了,他們都能這樣維護祝安安。
而在她身上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事還沒塵埃落定,他們就急不可耐發(fā)怒,厭惡她。
不過她的目的不是來體會他們的差別對待。
她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我?guī)筒涣诉@個忙,先不說我跟裴二爺不熟,祝安安這么害我,我憑什么去救她?”
“憑她是你姐姐�!�
“她尚且跟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就算是親姐妹,我也不會救她�!�
祝朝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怎么能說出這么冷血的話?”
“我是冷血,那她怎么對我的?如果不是我想盡辦法自證清白,今天我就成為全網(wǎng)怒罵的不知檢點貪慕虛榮的女人,如果不是昨晚我及時拿出證據(jù),您是不是要跟我斷絕父女關(guān)系?”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祝朝欽的臉上出現(xiàn)一瞬間的怔愣。
祝鳶知道自己說對了。
“看看,你們就是如此雙標(biāo)�!�
她轉(zhuǎn)身拉住門把。
忽然聽見身后馮明月帶著哭腔求她,“鳶鳶,媽媽求你了,救救安安,裴二爺心狠手辣,安安在他手上會沒命的。裴二爺放話了,只要你去,他心情一好興許可以放了安安。”
祝鳶猛地攥緊門把,深吸一口氣。
他們一心只想救祝安安,甚至沒有考慮過,她踏入裴家錢莊會面臨什么。
當(dāng)她余光掃向屈膝的馮明月,轉(zhuǎn)身眼疾手快扣住她的胳膊,指尖顫抖,“你要做什么?”
馮明月哭紅了眼,“你不答應(yīng),媽媽就跪下來求你�!�
“是不是要我一起跪下你才答應(yīng)?”
病床上,祝朝欽掀開被子就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