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沒有，很完美�！敝Z爾拍拍自己的雙頰。
……
尤金到達永晝城的那天，天氣好得驚人。只是這位騎士團長對于風(fēng)景毫不在意，他抽抽鼻子，嗅著風(fēng)的味道。
“火災(zāi)與死尸�！彼谅曊f。
第五騎士團甚至沒有在城中駐扎，他們在當?shù)氐纳烫美飼簳r歇腳。
按照騎士尤金的要求，只要搞清楚了城中情況，他們即刻外出調(diào)查莊園，實在沒有什么住下的必要。
一天內(nèi)，調(diào)查騎士們要完成探聽情報、補充物資、招攬當?shù)貞?zhàn)斗力三件事。
白晝城的街道上，騎士們快步生風(fēng)，深綠色披風(fēng)就沒有靜下來過。不得不說，這雷厲風(fēng)行的做派讓當?shù)鼐用駛兪职残摹?br />
尤金本人也沒有閑著。
到達永晝城的第一刻，他就向新杰彌諾的國王傳達了會面申請——此人的時間表滿滿當當，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效率高得可怕。
比如現(xiàn)在，等待國王召喚的間隙，他正在審視臨時招來的戰(zhàn)力。
永晝城的中青年們排成一列，臉上帶著憤怒或狂熱，正等這位團長一個個看過去。其實隊伍里原本有更多想混點賞金的老弱病殘，被前面幾道“面試”一篩，只剩下了結(jié)實健壯的人選。
城里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差，尤金皺著眉打量隊伍。
永晝城被莊園騷擾許久，最有能力的那批年輕人早就拖家?guī)Э诘嘏芰�，剩下的全是些馬馬虎虎的貨色。
“特魯，我叫特魯，大人。我特別熟悉布里克山脈的地形，大人�！庇冉鹈媲暗闹心耆藨�(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
尤金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屬于調(diào)查騎士的威壓稍稍放出一點兒，那中年人大叫一聲，直接尿了褲子。
不行，這種人站不住戰(zhàn)場。
“很抱歉，這是耽誤您時間的歉意，愿您的人生充滿生機。”尤金搖搖頭，邊上的年輕騎士會意地遞上一枚銀鉤。
“下一個�！庇冉鹫f。
下一個，下一個，下一個……
全都沒法帶上戰(zhàn)場。
尤金完全不想湊數(shù)，要是只是為了交差胡亂選人，這些人必定沒命回來。生命女神慈悲，他也不能做這等惡事。
“下一個�！庇冉鹑嗔巳囝~角。
要是實在選不出，他只能向國王提議，借走一部分士兵。但這種做法非常敏感，一個不好會讓國王認為生命神殿越權(quán)。他得想好萬全的對策……
看到這次的候選者時，尤金的思維停了幾秒。
那人穿著斗篷，年輕人體格，身形稍稍偏瘦。
他后背斜斜背了小包，腰間掛著把還湊合的長劍。他的皮鎧和布衣都是改制過的，看起來更適合劍士，也有明顯的使用痕跡。
“還請您摘下兜帽�！庇冉饻睾偷卣f，“我們需要看到您的臉。”
以及您的左耳。
來人沉默地點點頭，摘下兜帽�？辞鍖Ψ介L相的瞬間，尤金瞇起眼。
那是個非�？∶赖哪贻p人，扎眼到不該屬于這支隊伍，更適合站在神前。他的五官稍稍有點眼熟，尤金卻想不起哪里見過。
也許他弄混了，要是他真見過這個人，不至于沒有印象——
那人面容蒼白，沒戴耳環(huán)。一頭近乎白發(fā)的淡金頭發(fā)，長度及胸，眼眸則是純金色，整個人淺淡到像要融化在日光里。
“特長？”
“斥候�！蹦侨搜院喴赓W道，聲音同樣柔和低沉，“魔法和劍術(shù)都算熟練，擅長探聽情報，處理中小型怪物。”
“巨型五眼烏鴉的弱點？”
“從左數(shù)第二只眼，以及雙腿的關(guān)節(jié)。用水魔法攻擊有奇效�！�
尤金點點頭：“鷹身女妖的攻擊方式？”
“主要是嚎叫、爪擊和讓人全身沉重的詛咒�！�
“蜥蜴人的處理方法？”
“火攻�；鹧婺茏屗鼈冃袆舆t緩、內(nèi)臟受傷�！蹦俏荒贻p的魔劍士對答如流。
“看來消息是真的。就在昨晚，您只身一人戰(zhàn)斗，幫布蘭科家族擊退了入侵的食人魔和蜥蜴人……衛(wèi)兵都在盛傳您的勇猛�！�
尤金微笑著瞧向右手邊的騎士，那騎士倒了杯顏色可疑的茶水，端給那位劍士。
“這是最后的環(huán)節(jié)。”尤金說，“以防萬一，您需要喝下這杯藥水。它能讓改變五官的藥劑失效。”
那人點點頭，朝他做了個生命神殿的行禮手勢，緊接著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難道您記得每一位永恒教會的邪.教徒？”喝完那杯味道惡心的藥水，劍士眉毛都沒跳一下。
劍士的外貌沒有任何變化，尤金松了口氣：“是的，我不會忘記我見過的每一張臉�！�
比如這人的眼睛顏色，倒是和白鳥城的那位忒斯特一模一樣。
“感謝您對女神的忠誠。還請告知我您的名字，以及您的身份�！�
這回，尤金的聲音里也染了笑意。他左手邊的騎士動作起來，這次他送上的不是一枚銀鉤，而是一枚金輪。
“這是定金。若是一切順利，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您還會得到十九個金輪……如果您不幸遇難，我們將給予您指定的人物四十金輪。”
“無需指定，我不會死�！�
劍士行了個標準的禱告禮，“神說，我們必定要拯救那些恐慌失措的羔羊。我愿用這把劍為永晝城照亮命運，女神必將庇佑我�！�
“很好的自信，今天您能站在這里，必定是女神的意志�！庇冉鹫酒鹕�，認真地回了一禮。
“我的名字是德雷克�！�
那劍士露出淺淡的笑容，“普通傭兵，剛好經(jīng)過這個地方。為了減少麻煩，我進城時用了假身份，還請理解。”
“好名字。”尤金的笑容真誠了幾分。
騎士尤金的對面，魔劍士德雷克——諾爾，已經(jīng)在心里尖叫了不知道多少回。他并不是想笑得這么“高傲”，實在是因為他的臉緊張到發(fā)僵。
好在性格方面，他參照了真正的龍血騎士德里克。除卻羞恥心的部分，扮演比他想象的順利多了。
搞定了尤金，諾爾不禁用余光瞟向藏在身側(cè)的忒斯特。
瘋修士對生命神殿果然無比了解，押題押得奇準。
尤金的藥水只能針對正在生效的魔法藥劑，他的頭發(fā)和眼睛可是被普通草藥徹底改過色，臉部則是微微調(diào)了骨骼。
如今看來，不僅是永晝城衛(wèi)兵對巫妖沒防御，騎士尤金好像也沒想過會有“能夠調(diào)整骨骼”的巫妖特地前來應(yīng)聘。
“我們剛好缺一位好斥候——不久前，我們失去了一位優(yōu)秀的騎士�！�
尤金對諾爾說道，“我會好好關(guān)注您，德雷克先生。”
忒斯特在心里冷笑，
諾爾在心里哼哼，
忒斯特溜到諾爾身后，扶住諾爾雙肩，還體貼地幫他調(diào)了站姿。
表面上，諾爾沉穩(wěn)地點點頭。他當然聽懂了尤金的暗示，但也沒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膚淺表現(xiàn)——這反應(yīng)完全發(fā)自內(nèi)心。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尤金了，諾爾無奈地想。
第一次是白鳥城的諾爾，第二次是樂土的主人，現(xiàn)在又是英雄的后裔……都說事不過三，這回別在尤金先生面前露餡就好。
“如果您沒有其他事情……”諾爾近乎明示道。
“哦�！�
尤金拍了下腦袋，“接下來您得去簽訂合同。之后的食宿，全由生命神殿負責(zé)。如果您對現(xiàn)有裝備有所不滿，也可以申請使用神殿的裝備。”
“感謝您的慷慨�！敝Z爾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庇冉鹫f，“今晚，我將帶騎士團與‘臨時騎士’的代表面見國王。還請您好好準備一下�！�
剛放松下來的諾爾猶如冷凍室的鮮肉，再次緩緩僵硬。
好消息，尤金對他很滿意。壞消息，尤金對他滿意得過了頭。
諾爾在心中大喊。
忒斯特委屈地嘟嘟囔囔，
……算了。
諾爾假裝沉穩(wěn)地邁開步子，跟隨引路騎士去簽合同。
忒斯特迅速改變話題，
諾爾挑眉。
忒斯特理直氣壯。
諾爾好笑地搖搖頭：
面對閃耀著魔法光輝的合同，以及忒斯特同樣亮晶晶的雙眼，諾爾拿起羽毛筆，大筆一揮——
他確實簽了“Nol”，筆跡龍飛鳳舞九曲十八彎，形狀還挺像“Drake”。
諾爾說，
忒斯特：
他捂住嘴，在諾爾身邊笑得肩膀直抖。
諾爾面不改色地放下筆。不怪忒斯特想不到，畢竟這個世界沒有狂寫處方的醫(yī)生，也沒有貼臉挑釁調(diào)查騎士的狂徒。
作者有話要說：
對這世上一切神都沒有敬意，真·造物主的絕對優(yōu)勢（？
其實這么想想，諾爾確實是最適合瘋修士的信仰（？？？
買一送一，兩位超強戰(zhàn)斗人員！尤金先生，你為什么不笑了……
第95章
失落的遺愿
諾爾欣慰地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高度緊繃的一天，他無需再在國王面前演戲。
臨時騎士——按照神殿的話來說是“虔誠的勇士們”——代表不止一位。此番來見國王，尤金特定挑選了六位臨時騎士，全是樣貌周正、身形恰到好處的類型，讓人看了心情頗好。
當然，皇宮不比白鳥城，諾爾壓根瞧不見國王。身為平民，這六位代表坐在宴會最末位的位置，視線給來往的仆從遮了個七七八八。
諾爾悄悄打量著廳堂。
這里的宮殿倒談不上多么富麗堂皇，內(nèi)部也大多以白色石料壘成。天花板很高，四周撐著粗壯的石柱，裝飾只有郁郁蔥蔥的綠植、色彩鮮艷的掛毯和小型噴泉裝置。
王宮的窗戶倒是比諾爾所見過的都小，數(shù)量也少。
窗戶上鑲著大塊玻璃，和白色皮革包裹的可關(guān)合木板。窗簾的材質(zhì)有些奇怪，每個窗臺旁還放了一個盛滿水的罐子。
忒斯特在諾爾身邊，悠然吃著諾爾盤子里的食物，
諾爾及時搶救回一塊奶酪。
瘋修士笑瞇瞇地表示。
好吧，原來是上次殺人得來的經(jīng)驗。諾爾默默吃掉了那塊奶酪——上頭已經(jīng)印上了某人的牙印。
永晝城與莊園對峙已久，城中物資短缺。外面的酒館可吃不到這么好的食物——濃郁的山羊乳酪，未經(jīng)過腌制的新鮮魚肉，鮮嫩無比的烤鵪鶉和燉羔羊排，以及沒有干縮或腐敗的水果和蔬菜。
王宮的廚子絲毫不吝嗇香料，下手挺重，燉菜有種特別的風(fēng)味。
比起其他平民代表，諾爾的吃相可謂文雅。
“聽說他們招了六十個人�！�
諾爾左手邊，一個皮膚深棕、面貌開朗的青年開口道。他嘴里還拼命咀嚼著魚肉，聲音有點兒模糊。
“對，這是神殿的習(xí)慣。每到一處城市，都要在當?shù)卣骷R時騎士’。這是一種恩惠，也方便本地的人們了解事件經(jīng)過�！�
諾爾右手邊的青年嚴肅回話，他是這桌上吃得最斯文的人。此人穿著淺色長袍，看起來不是法師就是治療職業(yè)。
語氣還挺虔誠的，諾爾挑了個熟透的甜蘋果，給忒斯特切了一半。他保持著沉默，假裝自己是團空氣。
忒斯特咔咔啃著蘋果，
諾爾聳聳肩。
換了他本人，都很難說出生命神殿的壞話——
根據(jù)合同里的規(guī)定，半數(shù)臨時騎士與當?shù)厣竦铗T士一同在城內(nèi)巡邏，半數(shù)隨調(diào)查騎士團上前線。
若是戰(zhàn)斗時間拉得太長，以七日為界，這兩批臨時人員需要進行換班休整，每次換班都會再次支付報酬。
這是什么概念，相當于在A市周薪兩萬塊，還包吃包住……生命神殿在收買人心上真的毫不吝嗇。
想到這，諾爾有點食不知味。這一路上，他和忒斯特的“小家庭”倒是不愁開銷�？梢B(yǎng)活樂土那一大家子，他還是得拼命掙錢才行。
忒斯特立刻察覺到了諾爾的走神。
諾爾憂郁地喝著奶酒，腳尖在桌布下?lián)芾袄堑淖焱玻?br />
忒斯特：
“說起來，這位兄弟昨晚救了布蘭科家的人�！弊仄つw很自來熟地拍拍諾爾，“我聽說了，一個人對付一群怪物，還能全身而退！”
“可惜一只怪物都沒留下。”長袍青年冷淡地說。
諾爾放下刀叉，實話實說：“我本來想要追擊，但他們好像憑空消失了。你們說，莊園會不會有傳送類魔法道具？”
“不可能�！�
長袍青年哼道，“可重復(fù)使用的傳送魔法道具很稀有，怪物莊園不會有那種珍品。根據(jù)已有記錄，只有生命神殿和永恒邪.教有這類寶物�！�
諾爾有點不自在地調(diào)整了下姿勢，省得坎多在他懷里凸出來。
“說不定是莊園從海邊撿到的！”
棕皮膚樂呵呵地猜想道，“當年龍血英雄的船隊前去討伐魔王，不是一去不復(fù)返了嘛。他們準備了那么多魔法道具，說不定有一兩件被沖上海岸……”
長袍青年：“我不認為他們會蠢到半途沉船，被魔王殺光的可能性比較大�！�
說罷，他頓了頓，“德雷克的失敗是必然的，他對女神的信仰一向不算虔誠，連泛信徒都說不上。”
啊，拳頭有點癢。
諾爾剛想打斷這個話題，就瞧見瘋修士撮了一點兒胡椒粉，朝長袍青年的鼻子一吹。后者面色迅速僵硬，連忙用袖子遮住臉，噴嚏接連不斷。
諾爾微笑著舒展身體，輕輕摸了摸忒斯特的小臂，后者沖他擠擠眼。
“聽說你也叫德雷克。”
棕皮膚顯然是不說話就會憋死的那類人，他熱情地轉(zhuǎn)向諾爾，“你有女朋友嗎？我妹妹特別漂亮，她最喜歡你這種長相……”
“我結(jié)婚了�！敝Z爾說，從胸口扯出一點兒結(jié)婚戒指。
“哦，哦，抱歉，我瞧你沒戴。”棕皮膚連忙舉起雙手，“你太太也在永晝城？”
多說多錯，諾爾思考片刻：“我的愛人會一直在我身邊。”
棕皮膚先瞧了眼還在打噴嚏的長袍青年，自己先搖頭否定了，緊接著，他看向諾爾的表情變得悲傷。
“節(jié)哀啊，是我不好，不該提這檔子事……女神保佑，她肯定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忒斯特：
諾爾：
長袍青年終于打完了噴嚏，興許是覺得不太體面，他揉揉發(fā)紅的鼻子，主動岔開話題：“兩位像是泛信徒，是不是還有其他加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