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尤金猛烈掙扎起來，試圖甩開佩因特的手�？上ト说哪Хú粫驗檫@點微不足道的拒絕中斷，佩因特的掌心像是焊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的神諭已經(jīng)完成，我已經(jīng)可以消失了。但你……
尤金突然止住了動作。
佩因特的死注定成就神，他是不是該順其自然？
不對，不能這樣。就算是死，那個人也該犧牲得更為浩大、更為神圣，戈弗雷·佩因特不該悄無聲息地死在一片殘骸里，不能因為救自己而……
“我很喜歡這個結(jié)局�！�
佩因特轉(zhuǎn)過那雙綠眼睛，朝尤金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在清醒狀態(tài)下，冷靜地選擇了他。我得說，親自救下尤金先生，比給神當踏腳石愉快多了�！�
“嗯，也比救小貓小狗好那么一點點�！彼麩o聲地補了句。
“戈弗雷·佩因特！”
尤金說不清自己的語調(diào)是恐懼還是憤怒，或是兩者皆有。
對，對了。他還可以把手臂切下來。
尤金左手剛想去抓長劍，又被佩因特的束縛魔法抓了個正著。隨著那該死的紅影走近，尤金的視野越發(fā)昏暗，他的頭疼得想要裂開，耳膜砰砰作響。
不能這樣。
他的腦子里只剩下混沌的念頭。
為什么不能？……不知道，但不能這樣……
“……快結(jié)束了。”
逐漸消失的視野中，佩因特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膜，模模糊糊、時遠時近。
“……我很抱歉，尤金……”
為什么要道歉？
為什么偏偏要在這種時候道歉？
尤金想要質(zhì)問，可是他失去了對于舌頭和聲帶的控制。銀星直冒的視野里，那個該死的紅影緩慢地抱緊佩因特，后者沒有抵抗，只是微笑著摸了摸它的頭。
……
“不……”
回憶逐漸歸位，尤金從干澀的嗓子里擠出聲音。
戈弗雷·佩因特不在了，他想。他還沒來得及把那個家伙抓回神殿，沒來得及聽佩因特懺悔。直到最后，他都死得褻瀆而不值一提。
尤金緩緩舉起雙手，捂住臉龐。
“呃�！卑材冉鹩悬c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話題。
說佩因特沒事？
那還真未必，佩因特可是被忒斯特順手拎走的。忒斯特絕對沒有“必須救下無辜者”的使命感。她很確定，帶走佩因特的時候，瘋修士的表情就像——用一個非常不恰當?shù)谋扔鳌拖衤槟緭焓旱腻薰啡恕?br />
就算忒斯特尋找諾爾的路上手滑，把佩因特摔死了，她也不會特別吃驚。
退一萬步，那是系統(tǒng)的最高級詛咒。就算諾爾徹底掌控系統(tǒng)，也必須在邏輯規(guī)則內(nèi)處理。佩因特就像被扔進了搶救室，“手術中”的燈還沒滅呢。
算了，尤金又不算他們的同伴，就把這個倒霉問題交給別人吧！安娜金小姐很快做出了決定。
“之前那個偽神消失了。”
她決定扔給尤金先生一點好消息，“它的本體被徹底消滅，現(xiàn)在大家可以看到真正的月亮……只有一輪月亮，特別美麗�！�
她選擇性隱瞞了那個偽神兼職了生命女神和永恒之子的事實。
尤金沉默地垂著頭，肩膀有些抖。他仍然捂著臉，雙手淹沒在逐漸加深的陰影里。
這家伙該不會要哭吧？
太尷尬了，安娜金在心里涼氣十連抽，開始拼命思索體面離開的借口。
“……哈�！庇冉鸾K于發(fā)出一點聲音。
安娜金僵在旁邊。等等，聽上去怎么有點不對勁？
“哈哈哈——！”
尤金朗聲笑了出來，他笑得甚至有點解脫。
安娜金悄悄攥住魔杖。完了，這家伙受的刺激太大，該不會就這么瘋掉……
“謝謝您，安娜金小姐。我明白了�！庇冉鸱畔码p手，雙眼明亮得有點不正常。
“怪不得他當年那樣輕易地叛教……怪不得他隱姓埋名引導那些修士修女……怪不得到了最后，他沒有半點迷茫，也沒有向神懺悔……”
“怪不得我始終做不到對他下手，始終忘不掉他的話語……”
“為什么？”安娜金硬著頭皮接話。
“我信仰他�！�
尤金雙目灼灼地說道，“所以他是生命女神的化身�！�
知曉真相的安娜金如坐針氈，她決定不去評價這個離奇的因果推斷。刺激病人總歸是不好的，她痛苦地想道。
“他救了我，因為我是他最中意的信徒。他向我道歉，因為他當初對我說，自己只是一名神使�！�
“他只能是蒂利亞，必須是蒂利亞�！�
尤金微笑著，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確信。
“真是……嗯，精彩的結(jié)論。”安娜金努力維持笑容，“您看起來精神不錯，我去隔壁帳篷看看�！�
尤金喜悅地點點頭，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仁慈的小姐，愿您的人生充滿生機�！�
安娜金拔腿就跑。
……
隔壁帳篷。
忒斯特不滿地盯著諾爾，諾爾焦慮地盯著佩因特。
諾爾姑且把佩因特從封印中放了出來，又用新鮮出爐的“回溯”權能停止時間，維持佩因特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
諾爾知道，這實在算不上甜蜜的新婚活動。
但是迷失塔還在城外收拾殘局，德雷克也在玩家那邊幫忙，努力為身份編出一套合理說辭。諾爾還沉浸在突擊結(jié)婚的混亂中，他得給自己找點正事做。
于是諾爾想起了那個被他緊急封印的活物。發(fā)現(xiàn)那是佩因特的時候，他嚇了一大跳。
“唉，我就該讓他死掉�！边固負沃樥f道，“那樣的話，我們完全可以來個回溯，我可以帶你去見見我的家里人……”
“你做得很好。”
諾爾連忙安撫，“不要著急，等和你的家人打好關系，我們可以邀請他們參加婚禮——你知道的，補個標準的儀式。交換戒指、彼此起誓之類�！�
“還有起誓后的親吻�！�
忒斯特暢想一番，滿意地唔了聲，“好吧，那就讓他活著。說起來，我還以為你彈彈手指，就能治好這家伙�！�
“就算是我，也不能隨便更改系統(tǒng)的邏輯�！�
雖然他的塔赫和屎山不沾邊，盲目改動還是會出問題。佩因特正常使用了，因此要承受死亡的結(jié)局，諾爾還真不好調(diào)整。
除非……
諾爾看了眼身邊打哈欠的忒斯特，隱約有了想法。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佩因特的右手，緩緩吐出一口氣。
就是這個，諾爾心想。一個系統(tǒng)只能有一個最高管理者，但他可以指定GM協(xié)助管理。換成塔赫的說法，神明可以擁有相對弱小的從神。
他的忒斯特是貨真價實的神。雖然忒斯特總?cè)氯轮约菏侵Z爾座下教皇，諾爾絕不會真的讓他當部下。
佩因特則不同。他的實力還在偽神門檻徘徊，同時對塔赫充滿愛意。只要他們談妥，佩因特會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協(xié)助管理者。
諾爾挨個確認那一排排讓人眼花的權限，終于找到了目標——
這樣一來，佩因特先生可以用生命權限和死亡結(jié)果對沖。完整的系統(tǒng)權限，肯定要強于技能帶來的影響。
確認操作之前，諾爾看向“普通管理員”這個過于樸素的名稱。他猶豫了一小會兒，重新喚起系統(tǒng)。
作者有話要說：
尤金先生，通過完全錯誤的過程得到了正確的結(jié)果。
這怎么不算一種命運呢？
創(chuàng)世神在度蜜月前開始抓苦力安排工作了！
第358章
從神守則
佩因特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他在迷失塔內(nèi)醒來，外面天色黯淡依舊。從射入窗口的陽光角度來看，時至傍晚，他昏迷了至少一個白晝。
佩因特深深吸了口氣，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五臟六腑還在正常運作，身體比之前還要輕快不少。
他不僅僅擺脫了死亡，連多年漂泊征戰(zhàn)留下的隱傷都消失了，磅礴的生命力在他體內(nèi)涌動。
神跡。
身為曾經(jīng)的生命神殿教皇，佩因特很快有了定論。他環(huán)視室內(nèi)，很快發(fā)現(xiàn)了在搖椅上打瞌睡的諾爾。創(chuàng)世神的左手上，多了枚美麗的古銀婚戒。
佩因特下意識露出了笑容，看來他錯過了了不得的大事。
“諾爾大人�！迸逡蛱貜拇采献�，往背后墊了兩個枕頭。
搖椅上的諾爾身體一彈，啪啪拍臉：“我在！”
“感謝您救了我�！迸逡蛱卣\懇地說道，“現(xiàn)在我感覺很好，您沒必要親自守著我�！�
聽到“您救了我”時，諾爾的臉皮抽了抽，他干咳兩聲：“是忒斯特救了你�！�
佩因特：“……啊�！�
“您看起來好像不太意外�！敝Z爾猶疑地說。
“您對忒斯特先生有非常積極的影響，忒斯特先生也能為您補足不擅長的地方，兩位十分般配�！迸逡蛱睾貞雌饋硐裎徽嬲纳窀�，“新婚快樂，諾爾大人。”
“謝謝�！敝Z爾語氣還有點不好意思，臉色卻明亮了不少。
佩因特微笑著注視諾爾。
“對了，盜星索的本體已經(jīng)死了，我徹底取回了系統(tǒng)權限。這一戰(zhàn)無人死亡——城內(nèi)玩家們本來就死不了，只有幾頭巨龍受了重傷。以迷失塔的實力，對付城外怪物綽綽有余�！�
諾爾仔細地講述道，他能猜出佩因特最關心什么。
“民眾那邊有不少重傷者，好在這里不缺神職人員，騎士的護衛(wèi)也恰當，大家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治療。”
“最后，以防萬一，琳恩他們還會再做些調(diào)查，省得盜星索又留下什么千奇百怪的后手�！�
“贊美您的仁慈�！迸逡蛱氐拖骂^，行了個禮，“只是迷失塔這邊……”
調(diào)查盜星索的痕跡是必要的。但這么大一個迷失塔自己消失，玩家們會不會再四處找它？
“不用擔心�！�
諾爾輕輕搖了搖頭，“對于玩家們來說，他們提前截殺了最終BOSS，結(jié)束了主線任務，沒必要再尋找迷失塔�！�
99%的玩家還把這里當成游戲。迷失塔是“主線劇情”的一部分，既然主線結(jié)束，迷失塔的消失也順理成章。
佩因特肩膀松弛了不少：“看來您知道該怎么送他們回去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忍不住看向諾爾的戒指。
許久之前，他曾目睹瘋修士闖入將軍的辦公間，一頭霧水地進行感情咨詢。忒斯特說諾爾會在解決問題后回歸故土，并為此感到不快。
現(xiàn)在……
“看來您和忒斯特先生會有一次很有趣的旅程�！迸逡蛱匦Φ�。
“是很多次。”諾爾跟著笑起來，“我們會好好規(guī)劃的。”
佩因特：“既然一切都這樣順利，您為什么要專門守著我呢？”
神戰(zhàn)圓滿結(jié)束，大局依舊可控，迷失塔也很安全。身為新婚的創(chuàng)世神，諾爾沒有必要守在這里——他大可以隨便安排一位鄰居看著他，等他醒了再會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創(chuàng)世神大人肯定隱瞞了什么。
佩因特十指交叉，繼續(xù)微笑著注視諾爾。
諾爾：“……”
諾爾的視線開始漂移。
他吭哧了一會兒，最終召喚出一個系統(tǒng)彈窗。他特地將它可視化、翻譯成通用語，再展示給佩因特。
佩因特的笑容逐漸僵硬，融雪般消失了。他震撼地看向諾爾，有生以來，諾爾第一次從戈弗雷·佩因特的臉上看到那么多問號。
“為了，呃，為了救下您的命，我向您開放了系統(tǒng)權能‘生命’�！�
諾爾努力比劃，“簡單說來，我把權柄的一部分開放給你，你隨時可以借用……這樣你能夠直接干涉‘生命’相關的規(guī)則，絕對算得上‘偽神’級別�！�
佩因特：“您不能把它收回嗎？”
聯(lián)想到生命神殿的名號，這力量拿著真的燙手。
“可以是可以。”諾爾小聲說，“但您身上的‘死亡狀態(tài)’也是系統(tǒng)給予的，我沒法消除它，它只是被‘生命’權限無限推后了。”
“如果我把力量收回，您大概率會當場死亡�！�
佩因特：“……”
諾爾：“……”
佩因特幽幽開口：“您知道嗎？其實我之前想過，如果神戰(zhàn)結(jié)束，偽神消失。我會帶著漂流傭兵團四處旅行�！�
“沒有神殿的追殺，我們可以有很多輕松愉快的時光。那生活美得像一個夢�！�
佩因特的表情就像假期前被臨時安排加班的員工。諾爾一陣心虛，他還什么都沒說，這只老狐貍就猜到了未來的職責。
“我不擅長管理�！�
諾爾只能拿出最真誠的語氣，“我也不適合拿出神的姿態(tài)來支配塔赫，而且我很多時候可能不在這里……我需要一位真正關愛塔赫的人，幫我照料這個地方。”
佩因特意味深長地點頭：“沒有盜星索的追殺，您和忒斯特可以四處旅行，擁有很多輕松愉快的時光�！�
諾爾的目光再次飄走了，他還真無法反駁。
雖然他是貨真價實的塔赫最高神，也曾在夢中當過制作組的組長……但他真的很不擅長給別人強行安排工作。
“哈哈哈！”
看諾爾目光飄來飄去，佩因特忍不住笑出聲來，“開玩笑的，諾爾大人。您救了塔赫，救了我的命，還給了我強大的力量，我非常樂意為您效勞�！�
說著，他的目光柔和下來，“感謝您，讓我有機會重整神殿風氣。這個委托，我求之不得�！�
諾爾狠狠松了口氣：“那就好……對了，還有一件小事。老教皇在神戰(zhàn)中負傷，提前宣布退位，尤金即將接任生命教皇�！�
“看來那孩子傷得不重。”佩因特愉快地說。
諾爾殘酷地繼續(xù)：“眼下尤金先生堅信您是生命女神蒂利亞的化身，我覺得您有必要知道這事�！�
佩因特緩緩躺回床上，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出任神位前，我能不能先休八十年假？”
“不能�！敝Z爾同情地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