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兩個人必須死。
公爵和巫醫(yī)。
神父說,
一切消融的瞬間,
大火焚燒城堡,也許……只是也許,
那些因為這些邪術(shù)而死去的人,
可以回來。
巫醫(yī)和公爵自始未生,他們也自始未死。
這值得試一試。
而且他也有了個一個主意,
但需要借公爵的手,
希望那個變態(tài)可以識趣一點。
他從鎮(zhèn)上解了一輛馬車,
拖著巫醫(yī)回到古堡。
古堡里一片混亂,長廊上滿是考生。
游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并沒有停下腳步。比起其他,他手里的事更急一些。
他拖著巫醫(yī)來到公爵門邊,
推開一條縫。
昏黃的燭火從里頭透出來,
游惑一手拎著人,
一手握著刀,垂眸看著落在腳尖的光亮,心頭突然一跳。
門吱呀一聲開了。
他怔怔地望過去,就見公爵窩坐在扶手椅中,面容猙獰,似乎正在經(jīng)歷某種靈肉分離的暈眩和痛楚,
整個身體劇烈地抽搐著。
好像有只看不見的手揪在他胸前,將他整個人往上拎。
他的外套紐扣被崩開,露出里面的襯衫,幾道血線顯露出來。就好像那些細(xì)密的針腳正在……一點點地裂開。
頭顱、胸膛、四肢都以及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下一秒,那些肢體終于掙脫束縛,徹底分了家……
又一具拼湊的軀體到了被拋棄的時候,它們的主人找到了新的替代者。
新公爵背對著臥室門,從扶手椅前直起身,他的手上一秒還覆在公爵頭頂,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了回來。
高大的背影被燭光勾勒出輪廓,那人動了動手指,像是在體驗?zāi)撤N新奇的感受。
手指活動間,能聽見卡拉卡拉的骨骼輕響。
那一瞬間,游惑感覺心臟血液被抽空了,倒流著朝手腳奔涌,以至于心跳得奇快。
燭火明明是暖光,卻刺得他閉了一下眼。
等到再睜開,那位新公爵正轉(zhuǎn)頭看過來……
是秦究。
目光對上的瞬間,游惑突然感覺不到手里握著的刀了。
直到對方露出一絲明顯的心虛和愕然,他才慢慢感覺到指關(guān)節(jié)的酸痛……
那只勉強還剩點好肉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攥得死緊。
他臉側(cè)牙關(guān)動了一下,緊咬片刻,試著叫了一聲:“秦究?”
嗓音沙啞,不知是因為詛咒帶來的病痛,還是因為緊張。
直到這一刻,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會緊張。
甚至……有點慌。
對方靜了片刻,不知是太過意外還是怎么。
又幾秒后,他用同樣沙啞的聲音說:“我在。”
全身血液又回到了心臟。
這就顯得游惑臉色白得像寒霜,他閉著眼睛重重呼吸了兩下,掄著刀就過去了。
秦究象征性地讓了兩下,除此以外幾乎完全不還手,三兩下就被掄倒在地上。
游惑跪壓在他身上,刀尖對著秦究頸側(cè),距離只有不到兩公分。
“你發(fā)的哪門子瘋?!”
秦究對威脅著他的刀尖毫不在意,他手肘撐著地,上半身微抬,安撫似的說:“沒有發(fā)瘋,放心,別生氣。我有底牌才會這樣。”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在臥室里回響,像夜色下微啞的大提琴音。
他夾起一張卡牌,對游惑說:“記得么?我抽到過這個,可以在考場內(nèi)學(xué)會任何一種技能�!�
聽了姜原的話,他突然意識到有一種讓公爵最接近死亡的辦法。
公爵占用別人的身體,是因為他借助巫術(shù)得以永生。而被他借用的人不行,所以對方死了,他雀占鳩,順理成章頂下軀殼。
但如果公爵企圖占用的人根本不會死呢?
那公爵就無法掌控這個軀體。
所以他在那一刻,借用“臨時抱佛腳”這張牌,學(xué)會了公爵的“永生”。
游惑呼吸依然很重,臉色依然很冷,看起來一點兒也沒消氣。
他拎著秦究的衣領(lǐng),一字一頓地說:“牌上寫著有一定概率,你哪來的自信自己一定能中這個概率?”
秦究張了張口。
他想說不要小看他的意志力,姜原能撐這么久,他也不至于太差。
他還想說,麻煩的事從來不會有100%的把握,總得冒點險才行,你應(yīng)該最了解不過。
以他一貫的性格,說出這樣的話太正常了。
但他看著游惑緊抿的嘴唇,繃著的肩背,突然對那種怒氣感同身受起來。
他突然用拇指抹了一下游惑下唇邊角。
因為詛咒,也因為他皮膚極白,頸側(cè)的筋脈變得清晰可見,青色的末梢順著下巴爬上來,隱在嘴角。
秦究最終說了一句:“我保證,以后不會再這么冒險�!�
游惑垂著眸,在他抹第二下的時候,偏頭讓了一下說:“留著這話騙鬼去。”
突然,不遠(yuǎn)處傳來了焦躁的抓撓聲。
兩人抬頭一看,就見公爵分裂的肢體正瘋狂地想要出去,似乎要去找其他部位匯合。
大門很快被它們撓出一條縫,鋪天蓋地的尖嘯聲瞬間涌進來。
比任何一次黑影作祟都厲害。
這次不只是墻壁,整個古堡都被撼動了。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高齊和趙嘉彤殺著一條血路給眾人開道,從三樓一路護送下去。
所有曾經(jīng)慘死在古堡的亡靈都出來了,殘肢、靈體……帶著仇恨肆意攻擊著所有人。
“怎么突然瘋起來了?!”趙嘉彤一腳蹬下去一個。
高齊說:“公爵快要死了吧�。�!001說他有辦法!��!”
“什么?他說有辦法你就信?!他哪回不出格?”趙嘉彤簡直是用吼的。
高齊說:“他哪回出格是別人能管住的?!而且我有什么立場管��???”
趙嘉彤想了想,閉嘴了。
高齊說:“信他吧,我覺得他本質(zhì)其實挺靠得住的!咱倆把其他準(zhǔn)備好了,少讓他分心吧!”
趙嘉彤又說:“行!”
他們曾經(jīng)都是部隊出身,知道分工,知道相互信任。
“對了,a呢?!”趙嘉彤又想起來,“禁閉室呆幾個小時了?怎么還沒回來?”
高齊懵了一瞬,突然操了一聲抹了把臉說:“我有點不好的預(yù)感�!�
“�。俊�
“那倆出格一向是一起的�!�
這次分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萬一一個比一個出得大呢?
沒過片刻,古堡大門被擂開,一群血人也沖了進來。
就連教堂那些也來湊熱鬧了。
那些亡靈有一部分嗅到了公爵和巫醫(yī)的味道,像循著肉而去的猛獸,直沖西塔樓。
臥室大門被轟然撞開,大批亡靈殘肢涌了進來,直沖兩人而來。
游惑收起刀,起身拉了秦究一把。
“消氣了?”秦究掃開一只亡靈,問道。
做夢吧。
游惑一聲不吭連斬三只。
秦究還想再說什么,突然感覺身體倏然發(fā)涼。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某個靈魂正一點點抽離、消失。
他一把抓住游惑,卻是骨骼碰到骨骼。
兩人均是一愣,仿佛都能透過手套和袖口,看到下面狼藉的骨肉。
“別看了,你要說什么?”游惑催促。
===第141節(jié)===
身邊亡靈不斷,閃避間秦究說:“公爵快死了,我能感覺到他快不行了。”
游惑皺起眉。
“如果真死了,那就沒人能殺巫醫(yī)了�!鼻鼐空f,“我得抓緊,不然就真的白冒險了�!�
這話提醒了游惑。
他臉色有一瞬間的古怪,就好像也有點心虛似的。
這樣一來,剛剛冷冰冰的怒容就撐不下去了。
游惑瞇著眼,把沖過來的殘肢甩出去,說:“來之前,我也有個打算……”
秦究愣了一下,轉(zhuǎn)眼就看到門邊被亡靈包圍的巫醫(yī)。
他立刻皺起眉:“不行!”
游惑:“誰先發(fā)瘋的?有什么立場說不行?”
秦究噎住。
以游惑的性格,他要做什么都是做了再說,不用給誰一個交代。但他看著秦究,最終還是掏出一張羊皮紙抖開:“詛咒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亡靈了。”
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還怕再來一刀?
“不行�!鼻鼐恳廊粩蒯斀罔F,他盯著游惑認(rèn)真地說:“亡靈也不行�!�
游惑回視著他,片刻之后,終于皺著眉點了點頭:“隨你吧。”
亡靈嗅到了公爵一點余味,瘋了一般圍住秦究,游惑第一次沒有立刻幫忙,而是去門邊把巫醫(yī)拖行過來。
尖嘯聲吵得人耳膜發(fā)疼。
秦究勻開余光,看了一眼巫醫(yī)。
對方現(xiàn)在模樣確實虛弱,蜷縮著輕輕發(fā)抖,像個病重的人。
秦究伸腳一踢,將巫醫(yī)踢進蠟燭圈內(nèi)。
他其實已經(jīng)想好了,既然拿到了永生的技能,能換一次就能換兩次。
最冒險的事就在于此,他想跟巫醫(yī)做個交換——
在公爵靈魂還沒徹底離體,而巫醫(yī)的靈魂又灌注進來的瞬間,自己給自己一刀。
這是最省事的辦法。
雖然靈魂被擠壓的感覺很難受,說是瀕死也不為過,但只是一瞬而已。
他已經(jīng)有經(jīng)驗了。
其實他清楚,游惑所說的方法真的可行,除了瞬間的疼痛和死亡逼近感,不會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
但他依然不想答應(yīng)。
巫醫(yī)進了蠟燭圈,燭火瞬間升高,像是感受到了那個靈魂,瘋狂抖動著。
而那些亡靈也像感同身受一樣,攻擊得更密集了。
秦究的視野出現(xiàn)了幾秒的盲區(qū)。
他隱約聽見低低的說話聲,像是某種巫術(shù)儀式中的詢問。
沙啞的聲音聽得他心里一冷。
他掃開亡靈的瞬間,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接著體溫微低的身體倏然靠近,領(lǐng)口有些潮濕,帶著仲夏夜雷雨的氣息。
“大考官,外面下雨了嗎?”
他腦中倏然閃過這樣一句話。
一個冷硬的東西塞進秦究手里,是刀柄。
緊接著,刀的另一頭刺到了什么東西。
游惑沙啞的聲音響在他耳側(cè),說:“別想瘋第二次�!�
***
高齊很久沒見過這么大的火了。
上一次見好像還是很多很多年前,在部隊的時候,救災(zāi)或是什么……記不清了。
自從進了系統(tǒng),很多事他都記不清了。
大火包圍著整個城堡,燒得整個天空都變紅了。
趙嘉彤擔(dān)心地看著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灰說:“你怎么樣?手怎么還在抖?”
天知道,他從古堡出來的時候心里有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