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她盯著游惑看了一會兒,居然又把目光轉向秦究。
半晌之后,她收回目光咕噥了一句:“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游惑問。
“我之前問過小雪,你們二位是不是有過腦部方面的……問題。”吳俐一本正經地委婉了一下。
氣氛一時間比較尷尬。
楊舒立刻道:“字面意思,病理上的不是罵人�!�
游惑和秦究倒不在意,因為嚴格來說,他們確實嗯……“腦子有病”。
吳俐干脆又進一步解釋說:“我指受到過外界干擾。”
“這能看出來?”秦究問。
吳俐說:“眼神、某些瞬時反應、還有其他……你如果長達兩年每天都盯著某一類人觀察,也能看出來�!�
“比如?”
吳俐想了想說:“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我觀察的那幾位以前有過創(chuàng)傷經歷,所以記憶受到過不同程度的剪裁或移植,算是一種治療手段。他們普遍有個特點,會有一個常做的習慣性動作,有的喜歡摸食指尖,有的喜歡交叉手指這樣撞……等等,看上去都是無意義的動作。”
“你知道記憶受干擾的情況下,人很容易不安,疑心重,對身邊一切事物都很戒備,不喜歡跟任何東西有深入接觸,因為不確定真假。某種程度上會讓人顯得有點懶,或者有點不好親近。這種習慣性的動作,就像一種……怎么說呢,安全口令?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們會感到平靜和安心�!�
“或者說,這屬于一種安全區(qū)吧�!�
“你總會摸頸側�!眳抢7铝艘幌虑鼐康膭幼�,“還有這邊的下頷。一般人的習慣動作只有一個,你有兩個,頻率差不多,所以中間有過變更�!�
她又對游惑說:“你會摸耳釘�!�
“不過這只是舉個例子,一般有問題的人會有這種表現(xiàn),但不代表有習慣動作的人一定有問題�!�
吳俐一旦提起正事來,就有點滔滔不絕的意味。不過她還是剎住了車,說:“這種細節(jié)太多了,我做過十二本筆記,基本上兩個月?lián)Q一本,現(xiàn)在讓我說我肯定說不完�!�
她看著秦究說:“你應該被干擾過不止一次,至少兩次。”
秦究聞言愣了一下。
“兩次?”他皺起眉。
因為他只記得一次,就是現(xiàn)在正在經歷的這場失憶。
另一次是什么時候?
吳俐又看向游惑。
片刻之后,她搖了搖頭皺眉說:“你我看不出來,像一次又不像�!�
說著說著,氣氛突然有點玄乎。
吳俐說:“至于我參與過的項目……你們是想問這個吧?這里不方便說�!�
她做了一個令秦究和游惑有些意外的舉動。
她抬眼掃視了一圈,就像監(jiān)考區(qū)那些被盯視多年的監(jiān)考官一樣,然后說:“回頭看看,能不能找個隱私度高一點的地方再談吧�!�
這是秦究和游惑最注意的一點,沒想到吳俐也這樣。
說話間,白霧里又來了兩個身影。
臉沒露,聲先至。
“哥!”于聞遠遠叫了一聲。
這聲稱呼,居然讓游惑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他以前喜歡安靜,有時候覺得這個表弟“哥”長“哥”短,嘰嘰喳喳實在很吵鬧。而老于渾身酒氣,說話透著一股市井氣,也很無趣。
現(xiàn)在卻覺得,能再聽見這樣吵鬧的叫聲,挺不錯的。
他很高興。
不過游惑的高興,肉眼一般看不出來。
得靠意會。
“腿怎么了?”
===第153節(jié)===
他看著一瘸一拐的老于問。
“沒事,沒留神崴了一下�!崩嫌谡f。
于聞在旁邊拆他的臺:“什么呀,就是收到組隊通知找不著北了,最后兩級樓梯直接用滾的,吧唧一個狗吃屎,就這樣了。”
老于對著這個不孝子的后腦勺就是一巴掌:“就你長嘴?”
說完,父子倆一起看著游惑傻樂。
這才多久,老于瘦了一圈,原本被撐得平整的臉起了褶子,滄桑多了。
于聞臉側多了一道疤,從顴骨下來,一個指節(jié)長。他也瘦了,眉眼輪廓都變深了,磨出了幾分棱角。
游惑的目光停留在那道疤痕上,于聞嘿嘿一笑說:“怎么樣,是不是還挺酷的?上場考試被鬼爪子撓的�!�
說到考試,游惑想起來了:“你們怎么會去政治考場?”
“啊?你怎么知道?”老于也一愣。
“我后來也去了�!�
“為什么?”
“……處罰�!�
老于訕訕地“哦”了一聲,不一會兒又笑了:“你啊,真的是……”
于聞在旁邊喝彩:“我哥就是牛逼�!�
“不過我們不是自己選的政治,咱們那五門里壓根兒沒有政治可以選。”于聞說,“我們當時選的歷史來著,結果進去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政治考場。后來說是那個考場有bug,入口可能開錯向了,把我們框進去了�!�
秦究對于聞的印象停留在“咋咋呼呼的小傻子”上,頗有興趣地問道:“那場考試你們怎么出來的?”
“呵,說起那個考試我手心就出汗。”于聞說:“我跟老于前幾夜被折磨慘了,狼狽得不行,抱頭鼠竄。不過那些學生比我們還膽小,我就稍微淡定了點。后來我想了個主意——”
“不是噩夢成真嗎?我這種資深學渣,鬼啊怪啊其實還行,我做噩夢都是夢見考試,一堆卷子嘩嘩砸下來把我活埋,要不就是鈴聲響了,我大題一個字沒動�!�
于聞說著撓了撓頭說:“然后我就靈機一動,跟全年級的老師說了一聲,給他們發(fā)卷子,從早考到晚,出最讓人崩潰的題,壓力越大越好。那些老師也挺配合的,當場把月考提前了。一天考它12個小時,考了三天吧,學生做的噩夢就都是考卷了�!�
“再然后,就是我幻想多年的事情了——放火燒山,不,燒卷子。燒了一學校的卷子,又把剩余的一些鬼怪搞死了,我們就出來了。哥,我聰明不?”
游惑:“……”
秦究:“……”
這是真的服。
很快,時間到了8點28。
保安亭內,系統(tǒng)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提醒他們準備選擇科目。
“沒什么人了吧?”楊舒說:“那我們過去?”
游惑卻說:“稍等,還有一個。”
“誰?”
眾人面面相覷,熟悉的人大多都在這里了,一時間想不到還漏了誰。
疑問聲剛落,不遠處的白霧里,有一個人姍姍來遲。
那是一個面容姣好的短發(fā)女人,聲音生脆中透著一股潑辣勁:“我說誰組隊把我捎上了呢,原來是你啊。怎么?終于想起我了?”
舒雪輕輕“咦”了一聲,說:“那不是休息處的旅館老板嗎?姓楚的那位。”
秦究愣了一下說:“你寫了楚月?”
游惑說:“隨機不到休息處,只能直接找人了�!�
兩人一前一后走過去,楚月在他們面前站定。
她目光落在游惑身上,又看向秦究,半是感慨半玩笑地說:“所以……你倆又湊到一起了?這都第三次了�!�
第100章
定向考場┃本場考試為大型聯(lián)合考場,請考生做好準備。
“三次?”
“還有哪次?”
秦究和游惑幾乎同時出聲,
說的話卻不一樣。
問完,
他倆先面面相覷。
秦究盯著游惑,目光里有問詢的意思。
游惑說得含糊:“我想起了一些,
但也不多�!�
“什么時候想起來的?”秦究問。
游惑沒回答。
兩人對視片刻,
游惑摸著耳釘,
舔了一下嘴唇偏開頭……
楚老板是個聰明人。
目光一掃就明白了現(xiàn)狀——
游惑想起了一部分,而且是最近剛想起來。秦究卻依然不記得。
她非常理解這種差別。
畢竟秦究還掛著監(jiān)考官的身份,
本質依然受著系統(tǒng)的牽制和干擾,
想要恢復記憶并不容易。
再想想監(jiān)考區(qū)廣為流傳的那些話,什么001和a立場相對,
關系糟糕。什么誰害慘了誰……
這些年下來,
秦究肯定沒少聽。進系統(tǒng)之后,
游惑多多少少也聽過。
在這種情況下,這兩位還能站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連他們自己都忘了有多不容易……
只有從頭到尾看過來的楚月最清楚。
她永遠記得幾年前的某個傍晚,還是考生的秦究從處罰大廈另一邊翻過來,
借著當初系統(tǒng)監(jiān)控的一個漏洞,
請她幫一個忙。
他說:“如果我不小心通過考試,
或者用完了所有重考次數(shù),勞駕幫我開個后門,我得回來。”
那時候時間匆忙,他甚至沒有進來,蹲在高高的窗臺上一邊觀察著外面的動靜,一邊說著。
“我跟他權限差不多,
你怎么不直接讓他幫忙?”當時的楚月這么問道。
秦究從窗外收回視線,笑了一聲說:“我知道你跟他權限覆蓋的范圍不太一樣,況且我們考官a先生有多難說服,你不清楚?”
“那你為什么覺得可以說服我?”
“立場相同就是朋友,我們難道不算?”秦究說。
楚月想了想,說:“那就算吧�!�
“但是有些事情我控制不了�!背掠盅a充道:“你知道,系統(tǒng)如果送你出去,一定會做點什么的,比如記憶干擾。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回來,但是……”
“我知道�!鼻鼐空f:“能回來就可以�!�
他似乎還想再說什么,也許是某種承諾或者保證?但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挑著眉笑了笑。
這人有種天賦。
好像不論什么是,你都可以毫無負擔地相信他。
最終楚月點了頭。
秦究掐著時間點,又要從窗臺翻出去。臨走前,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沖楚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替我保密,謝了�!�
……
她也永遠都記得,秦究重新以“監(jiān)考官”身份歸來的那天下午。
所有初始監(jiān)考官和新監(jiān)考官被召集開會。
她和游惑作為權限最高的兩位,先去了一趟主控中心。回來的時候在會議室門外的長廊上碰到秦究。
那天陽光應該很好吧……
她記得有點耀眼,透過走廊一側連成片的玻璃照進來,亮得讓人眼睛泛酸。
游惑在她身邊倏然剎住腳步,盯著會議室門口的人。
而秦究在進門的瞬間朝這里望了一眼,愣神片刻忽然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
楚月回過神來。
面前的游惑和秦究跟她印象中的一樣,也不一樣。
這次的他們,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渾不在意的囂張勁,比曾經的任何一天都放松。
挺好的。
不對,是太好了。
游惑聽見她極輕地嘆了口氣,以為有什么顧慮,問她:“怎么了?”
楚老板拍了拍他們兩人的肩,笑瞇瞇地開著玩笑:“沒什么,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就祝你倆百年好合吧�!�
游惑:“?”
秦究:“???”
這位女士顯然也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弄得兩人哭笑不得。
游惑想了想問她:“你是被罰去休息處的?為什么?”
楚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我既然被你拉來了,現(xiàn)在就算是考生對吧?”
游惑不能打包票:“不知道,我第一次組隊。能把你拉來已經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