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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人壓在了滿地枯葉上,造反的就是他要抓的違規(guī)考生。

    “你干什么?”考官a微微抬起頭,冷臉問道。

    秦究膝蓋強壓著他的腿,一只手摁著他的脖頸,拇指抵著要害。

    他趁亂把聞遠給的薄片貼在了考官a軍褲的皮帶上,動作間,手指不小心隔著襯衫碰到了對方勁瘦的腰。

    那一瞬間,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腰腹繃緊了一下。

    秦究頓了一下,抬眼看向考官a的眼睛。

    旁邊的考官q睜眼就看到這么個場景,倒抽一口涼氣:“瘋了你?”

    趙文途和另外一個考生追過來幫忙,看到這個場景也驚呆了,大氣不敢喘。

    秦究撤了力道,松開兩只手說:“不好意思,把我們的考官先生當(dāng)成怪了。”

    考官a皺著眉把他反掀在地,兩人幾乎來了個位置交換:“騙鬼呢?”

    秦究任由他壓著,指了指不遠處的散沙說:“沒騙你,這場的題目模仿能力太強,想變成誰就變成誰,我費了不少功夫才燒了它。”

    他重新看向考官a淺色的眼睛,低沉的聲音里透著懶散和玩笑的意味:“剛剛那場景太像怪物復(fù)活了,你來得真不巧�!�

    趙文途在旁邊幫著解釋,手忙腳亂說了半天。

    考官a重重壓了秦究一肘,這才站起身,冷冰冰地拍著身上的枯葉。

    “要幫忙么?”秦究指著他的脊背和后腰。

    “用不著�!笨脊賏側(cè)身讓過,沖他一偏頭說:“去監(jiān)考處,你走前面�!�

    “行吧�!�

    那次的禁閉全程都由考官q負責(zé),a進了監(jiān)考處就冷著臉進了休息間,沒理人,估計換衣服去了。

    秦究把薄片貼在腰帶上就是這個原因,衣服每天都要換,但是腰帶不會。

    考官a是核心人員,進出系統(tǒng)核心區(qū)應(yīng)該是常事,雖然聞遠做的那玩意兒有點“先天不足”,但多少也能看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不過這個“先天不足”的薄片最終還是沒有派上用場。

    因為這場考試結(jié)束的時候,他踩點違了個規(guī),誤打誤撞被帶進了監(jiān)考區(qū)。

    那是秦究第一次進雙子大樓。

    不知該說巧還是不巧,他在等電梯的時候,旁邊的那部電梯剛到一樓,有兩個人從里面走出來。其中一個半邊襯衫都是血,另一個人架著他。

    看穿著,那兩個應(yīng)該都是監(jiān)考官。

    考官a朝那兩人的背影看了一眼,片刻后又收了回來。

    秦究看到他垂下眼,眉心極輕地皺了一下,又轉(zhuǎn)瞬恢復(fù)成一貫冷懨懨的模樣。

    “剛剛那位怎么回是?”秦究問。

    考官q臉色也有一點蒼白:“他啊,違反了一點規(guī)則,有點失職,所以被罰了�!�

    秦究有一點意外,他朝考官a瞄了一眼,盡管他當(dāng)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那一瞬間看向a。

    “你們也會違規(guī)?”他問。

    “當(dāng)然,你們有你們的規(guī)則,我們有我們的�!笨脊賟說。

    秦究聞著空氣殘余的血味說:“你們的懲罰怎么看著比考生還重?”

    考官q說:“看違規(guī)程度吧,小事小懲,大事大懲�!�

    那次,秦究沒有額外生事,只了解了雙子大樓的一些情況。因為他有點心不在焉。

    他偶爾會想起那個被處罰得血淋淋的監(jiān)考官,再突然想到考官a和他腰帶上的薄片。

    清掃考場結(jié)束的那天,原定來送他的考官q沒有出現(xiàn),來的是考官a。

    他開著一輛黑色的車等在雙子樓前,搖下車窗冷冷淡淡地說:“上車,送你回休息處�!笨瓷先ゲ⒉惶樵浮�

    那天車里的氛圍很微妙,微妙到時隔多年再回想起來,依然記得在車里的感覺。

    兩個鋒芒外露的人處在封閉的環(huán)境里,偏偏又離得很近。那是一種安靜氛圍下的劍拔弩張,同時又含著一點別的意味。

    車子最終停在休息處的某個街角,秦究從車上下來,令他意外的是,考官a也從車上下來了。

    那天的考場天氣很好,深秋的風(fēng)依然有點寒涼。

    秦究站在書報亭旁,看著考官a。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a似乎有話要說。

    他等了幾秒,對方卻并沒有開口。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話,他說:“下場考試,我試著安分一點,爭取不勞主考官大駕�!�

    因為他突然不太想借考官a的手去接近系統(tǒng)核心了,他想換一種方法。

    考官a垂眼聽著,一貫的沒什么表情。

    他擦著秦究的肩膀走回車邊,打開車門的時候停了一下,扶著車頂轉(zhuǎn)頭對秦究說:“借你吉言,最好是別再見了。”

    但聽那個話音,他應(yīng)該是沒打算相信。

    秦究的第四場考試出奇安分,監(jiān)考官也不是a,他只在最后非常巧合地把等級掉成了“c”,被帶到監(jiān)考區(qū)重來一回。

    重來到第二回

    的時候,多日不見的考官a突然又出現(xiàn)了。

    ===第220節(jié)===

    那次秦究抽到的重考是一個海上考場,需要坐船過去。

    他剛在船艙坐定,就聽見頭頂?shù)幕畎彘T又被人拉開。

    他以為是那個嘮叨船夫,結(jié)果抬起頭卻看到了那張熟悉又冷淡的臉,對方踩著軍靴,拎著撬動活板門的長鉤,高高地站在甲板上。

    他擺弄著船夫桌上的一盒煙,抬頭笑問道:“我又犯什么事了么,勞煩大考官親自來抓人?”

    考官a居高臨下地看過來,說:“目前還沒有,之后難說�!�

    “那你怎么來了?”

    “系統(tǒng)規(guī)則調(diào)整,單場考試違規(guī)超過三次的考生,監(jiān)考官需要全程監(jiān)控。你前三場違規(guī)多少次自己數(shù)。”

    “但我這兩場都很安分。”秦究依然話音帶笑:“懲罰還要溯及既往?”

    考官a說:“這話你去問系統(tǒng)�!�

    他說著,沿著長梯下來了。

    那塊方形的活板門之上,是黑藍色的夜空,桌上擱著明亮的汽燈,燈光投照在考官a的淺棕色的眸子上……

    秦究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點想念這位考官先生了。

    第145章

    同行┃如果有,那一定只存在于終老和死亡里。

    在那艘海船抵達荒島的時候,

    秦究跟在考官a身后上甲板,

    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對方腰間的皮帶。

    彼時距離數(shù)學(xué)考試早已過了一周,按照聞遠的說法,

    那枚黏在皮帶上的薄片應(yīng)該會自我銷毀,

    銷毀的過程中黏著面帶有一定的腐蝕性,

    所以會在皮帶上留下一塊淡淡的痕跡。

    但是沒有。

    秦究仔細確認過,他貼上薄片的地方?jīng)]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考官a在薄片自毀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它,

    并且摘掉了。

    秦究第一次真切地懷疑考官a的立場,而不僅僅是眼神、表情這種解讀起來太過主觀的理由。

    不可否認,

    他很高興。

    在荒島上的那幾天,

    是他們之間關(guān)系極為放松緩和的階段,

    某些瞬間甚至?xí)屓水a(chǎn)生一種“他們是并肩戰(zhàn)斗”的錯覺來。

    但終究只是某些瞬間而已……

    從那個考場出來后,接二連三發(fā)生了很多事——

    考官a和當(dāng)時被稱為考官z的楚月被召進主控中心,一呆就是好幾天。出來后,考官a又變成了那個難以招惹的“系統(tǒng)代言人”。

    而秦究則發(fā)現(xiàn),

    敢死隊的人正一個接一個地失去音訊。

    接著,

    在不久后的一輪考試里,

    他又一次碰到了聞遠。

    那次的考場設(shè)定在某個軍事基地,初冬的天空總是陰沉沉的,又灰又冷。

    他們沒有趁手武器,沒有合適的裝備,比任何一次都危險。

    秦究被直升機投進一片戰(zhàn)區(qū),落地就是一場廝殺,

    連招呼都顧不上打。

    當(dāng)他劫了一輛槍械運載車翻進車斗,背靠著掩體換彈夾的時候,聞遠從側(cè)面潛行過來。

    他爬進車廂,丟了一套裝備給秦究說:“你可太牛逼了,不穿點裝備就敢對這種車動手,我剛剛從那邊過來,大氣不敢喘,看得一愣一愣的�!�

    聞遠指著遠處某片卸貨區(qū),說:“那邊裝備多,我給你帶了一套過來。這么大的考場落地就能碰見不容易,能算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秦究裝好了兩套槍,正把其中一套遞給他,聞言就是一愣。

    “你說什么?”他皺著眉問。

    聞遠“啊”地疑問一聲,以為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了這人不高興:“我沒說什么啊,就說你很牛逼,交個朋友,問你叫什么名字。”

    求生欲使他又夸了秦究一句,結(jié)果把秦究的臉色夸得更沉了。

    聞遠:“?”

    他一手抓著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不認識我?”秦究問。

    “我……應(yīng)該認識你?”聞遠遲疑地說。

    很難描述秦究聽見這話的瞬間是什么心情。

    考場之上,系統(tǒng)無處不在。他甚至沒法直接詢問對方,發(fā)生了什么事,碰到了什么事,還記不記得來這的目的,記不記得被稱為“d-to-d”的敢死隊。

    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旁敲側(cè)擊地了解到事情原委。

    原來聞遠在前一場考試中也踩點違規(guī)了,他被帶去監(jiān)考區(qū)的雙子樓做了三天bug清掃處罰,卻在清掃快結(jié)束的時候碰到了意外。

    很難說這是單純意義上的受傷,還是系統(tǒng)借著他受傷的名義又做了點什么。

    總之,結(jié)果就是聞遠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樣穩(wěn),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秦究想起進系統(tǒng)前收到的資料,它提醒說進入系統(tǒng)的人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擾,慢慢忘記自己和現(xiàn)實之間的聯(lián)系。

    但他沒料到會干擾得這么徹底。

    他活了二十多年,要說哪些人可以算作朋友,一定有敢死隊那幾人的名字。

    他們帶著同樣的目的,散落在一個生死難料的局面里,既是獨立的,又能算一個整體。這樣的牽連放在正常環(huán)境下,甚至可以發(fā)展成至交了。

    但他們不同。

    他們這群人其實沒有過任何私下的相處,算不上熟悉。又因為任務(wù)特殊,相互之間很多信息甚至是保密的。唯一相關(guān)的,只有任務(wù)和生死。

    所以秦究把他們當(dāng)做特殊的朋友,聞遠是其中最熟悉的一個。

    現(xiàn)在,這位朋友也“消失”了。

    ……

    種種事情不斷加重考生和系統(tǒng)之間的矛盾,這種火藥味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考生與監(jiān)考官之間,也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秦究和考官a。

    他們之間充斥著很多關(guān)系,對立的、沖突的、相吸引的,以及曖昧的。

    每一重關(guān)系都在濃重的火藥味中不斷深化,越來越激烈。

    這樣危險的關(guān)系,其實遠離是最平和的做法。但他們誰都不是平和的人,他們骨子里一樣瘋。越是危險,越要接近。

    那次荒島上輕松平和的相處成了浮光掠影,一閃即逝。

    他們開始了長時間的試探與周旋,每一句話,每一次接觸都帶著刀鋒劍刃。

    偏偏這些試探永遠得不到理想的結(jié)果,因為整個系統(tǒng)之中,根本找不到一處可以認真說話的地方。

    他們厭惡束縛,卻不得自由。

    直到某一天,秦究從另一位監(jiān)考官的口中套出話來,得知禁閉室成了考場最特殊的存在。

    因為系統(tǒng)最初的設(shè)計理念并不是“剝奪自由”和“無死角監(jiān)控”。禁閉室涉及到太多人的內(nèi)心和隱私,所以按照設(shè)計初衷和根本法則,這是系統(tǒng)不能監(jiān)測的地方,是規(guī)則下的避風(fēng)港。

    但系統(tǒng)故意忽略了這條。

    直到最近,有人強硬地把這塊避風(fēng)港打開了。

    這個人是考官a。

    這是他和楚月那陣子長時間呆在主控中心的原因。

    突然打開的避風(fēng)港成了很多事情的轉(zhuǎn)折——

    兩位監(jiān)考官在被窺探了二十多年后,終于獲得了可以喘息的地方。

    而考官a和秦究之間的試探和周旋,也終于能得到一個坦誠的結(jié)果。

    很奇妙,對于他們兩個而言,開誠布公地確認立場、攤出底牌并沒有讓他們的關(guān)系變得平靜緩和。因為他們之間充斥的那些東西都太過激烈了,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捋平,鋒芒頓消的。

    秦究一度覺得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變得“平靜”。每一次見面、每一次接觸都處于某個臨界值,只要稍微再過一丁點,就會發(fā)生些什么。

    不是“你死我亡”那么慘烈的事情,他們畢竟是同行者,遠不至于那樣。

    那該是什么?

    在那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秦究始終沒想出答案。

    直到他們開誠布公說清立場的那天夜里。

    考官a站在門前正要離開,而他站在考官a身后,拇指從對方頸側(cè)收回,帶著一抹殘留的體溫和觸感。

    他捻著指腹說:“你的領(lǐng)口有點潮,外面下雨了么?”

    考官a喉結(jié)動了一下,片刻后說:“沒有,下雪了�!�

    秦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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