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葉槿有些羞。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很有格調(diào)的私房菜館。雖然已經(jīng)九點了，但餐館里仍然有很多人，葉槿仔細(xì)看了看，那些人大多都是……情侶。還沒顧著尷尬呢，兩人就被領(lǐng)到了包間里了。顧明森隨手接過菜單推給葉槿。
“點菜�！泵髅鞫Y讓是挺好的事，怎么被他做得兇巴巴的。
“我不知道哪種好吃……”
“那就都點。每種嘗嘗就知道了�！�
“……”葉槿想告訴他，我說不知道的意思是讓你點啊……看來他中文學(xué)得真的不是很好。
為了避免鋪張浪費，葉槿不得不做主，挑了幾樣圖片比較誘人的菜。
侍者收走了菜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包間隔音效果太好，葉槿覺得氣氛安靜得詭異，于是清了清嗓子。
“怎么今天找我出來吃東西啊，又不是周末�！�
“我母親訂了座，但臨時要去參加一個晚宴，定金都交了不想浪費�！�
“啊，這樣，那又要謝謝叔叔阿姨了。”
顧明森覺得他媽這個借口真是屢試不爽。
“那個，顧明森，我聽同學(xué)說，你今天被女生告白啦？”葉槿裝作用俏皮的語氣地提起，其實明明很緊張！
“嗯。怎么了�！笨慈~槿咬著嘴唇欲言又止，似是意識到了什么，顧明森略帶危機(jī)感地皺起眉頭。
“你也被告白了？”
“不是………”
“那你跟女生告白了？”
“不是……我不可能跟女生告白的�！笔虑榈冒l(fā)展有點奇怪啊，葉槿先可沒預(yù)料到顧明森的回答，沒有做好準(zhǔn)備。
“為什么�！�
“我覺得……我有可能……嗯……是同……同性戀……”雖然對方的聲音并不大，也沒什么情緒在里面，但葉槿覺得像被逼問似的，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借口，一緊張就說了不該說的話。說完覺得糟糕之后，又自我安慰，還好顧明森在英國長大的，應(yīng)該見怪不怪了，換成別人可就慘了。
顧明森點點頭表示知曉，借著熱茶水擦拭起餐具。
“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不等顧明森說完，葉槿就立馬矢口否認(rèn)。
“那你以前喜歡過男的？”
“也沒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同性戀的�！鳖櫭魃行┖眯Φ乜戳搜廴~槿，又繼續(xù)低頭擦起了手里的筷子。
葉槿并沒有吃東西，但他覺得自己噎住了。
“我拒絕她了�！�
“啊……？”本來還在想怎么辯解的葉槿，聽到顧明森的話一時有些茫然，過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什么意思，。
“可是那個女生很漂亮唉。”
“是很漂亮�！鳖櫭魃�想說什么，被進(jìn)來上菜的人打斷。本來聽了那句話有點難受著的葉槿，一見著誘人的菜肴上桌，心里的事立馬就忘了一大半，趕緊投入了食物的懷抱。
吃了個飽飽準(zhǔn)備出門，沒想到外面竟然下起了雪，這在二月里很不尋常。葉槿像第一次見到雪的小孩子一樣跑了出去，用手掌接起了雪花。
“顧明森，你看！下得好大！明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了！”
“嗯，冷不冷？”顧明森看著葉槿露在圍巾外，被凍得微紅的鼻尖。好可愛。
葉槿興奮蹦跶著玩了一會，有雪花掉落到他眼睛上擋住了視線，正欲拿手拂去，卻被顧明森抬起了下巴。葉槿有些費力地顫抖著睜開另一只眼，“……怎么了。”
顧明森注視著那沾著輕盈雪花的濃密睫毛，沉默了一陣，用指腹觸了上去，有些癢，撓得他的心也癢癢的。
“好了�！�
“啊，謝謝�！币曇坝肿兊们逦饋�。明明知道顧明森只是幫他弄掉雪花，可還是心還是忍不住，被他親密的舉動變得酥酥麻麻的。葉槿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快要得妄想癥了。
“沒你漂亮�！比~槿還在恍惚中沒回過神來，聽見顧明森沒由來地低聲說了句什么。
“什么？”
“沒事，回家了�！�
***
進(jìn)入三月就是春季運動會了。課余時間班里都組織了排練，所以最近很少跟顧明森一起玩，而且在學(xué)校里連面也很少碰見。顧明森也沒怎么聯(lián)系他，葉槿胡思亂想，他該不是知道自己是同性戀之后就躲開了吧！
除了偶爾幾條沒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的短信，葉槿唯一接觸到顧明森的地方，就是班里女生的八卦了。
據(jù)說七班班花被拒絕后還是沒有放棄，揚言顧明森最后一定會被她感動的。與此同時又有其他好幾個女生又給他遞了情書什么的。哼哼，還真是艷福不淺，自己都沒收到過什么情書呢！
說起被女生告白這件事，葉槿雖然一直長得好看，個子也不矮，但因為年紀(jì)比一般同學(xué)小，長得也很童顏，所以女生們一般拿他當(dāng)?shù)艿芸�。偶爾有告白，也被他�?zhàn)戰(zhàn)兢兢以年紀(jì)太小拒絕了。本來那時他也覺得戀愛是很遙遠(yuǎn)、大人們做的事情。
因為班里的男生少，這次的運動會葉槿被拉去跑一千五百米。雖然看起來身體比較弱，但其實他長跑還不錯，初中的時候他參加八百米還拿過名次，所以林曉嫻一直給他惦記著，作為負(fù)責(zé)人這次直接作主給他報了名。
臨近比賽的幾天葉槿在放學(xué)后抽空練了練，那天本來也準(zhǔn)備下樓去跑步，結(jié)果還沒走到操場就開始下雨了，于是他只好折回教室，還想著要不要問問顧明森有沒有帶傘，沒有的話自己可以和他走到校門口打車。
哪知道，葉槿還沒來得及走到自己班門口，就在走廊角落里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的旁邊還站了一個高挑漂亮的女生，正眉開眼笑著跟他說些什么。
葉槿看見顧明森把他手里的傘，遞給了那個女生。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葉槿覺得一定是自己沒有見過的溫柔吧。
別人自己有傘啦。
葉槿獨自撐著傘跑回了家。
***
天氣正式轉(zhuǎn)暖，校園里的柳樹發(fā)了芽，運動會也開始了。按照學(xué)校的傳統(tǒng)，運動會期間，每個參加比賽的運動員，都有另一名同學(xué)負(fù)責(zé)陪同照顧，幫忙拿拿衣服送水什么的。葉槿自然是由同桌林曉嫻負(fù)責(zé)的。雖然比賽時間只有一會，但這兩天他們都是黏在一塊，結(jié)著伴去圍觀別的項目。
比起耗時的長跑，一百米這種更有爆發(fā)力的比賽，顯然更受大家歡迎，
看見快要到時間，林曉嫻自然是拖著葉槿往跑道走。但此時比賽區(qū)域的兩邊已經(jīng)擠滿了人，站在最后的葉槿只能伸長脖子，才能看清場地里的情況。林曉嫻一看見里面的顧明森就不管不顧了，想拉著葉槿挪到前面去，但葉槿說讓她去前面看，自己在后面看看就行。
于是在攢動的人頭的間隙中，葉槿才能勉強(qiáng)看清顧明森的身影。比起旁邊同學(xué)穿的全套短跑裝備，顧明森只穿了個白T恤，和及膝的卡其色短褲。有些像去海邊度假的休閑裝扮，但是那線條流暢的肌肉，卻暗示著蘊(yùn)藏的爆發(fā)力。
最后當(dāng)然是顧明森得了第一名。葉槿在人墻的最后，在喧鬧聲中，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些涌過去想和他慶祝的女生。葉槿只覺得陽光下的他變得模糊起來，覺得自己離他很遠(yuǎn)，默默離開了。
他在看臺上無所事事地坐了一會，便看起了帶來的。林曉嫻從下面跑上來叫他。
“葉槿，走走，一會顧明森要跑兩百米了，陪我去看！”
“我不想去了，還要留著體力下午比賽呢！”葉槿故作輕松地說道。
林曉嫻罵了他一句不講義氣就自己走了。但臨到下午葉槿比賽前，平時大小姐脾氣的林曉嫻卻還真像保姆一樣伺候起他來，連說話都比之前溫柔。
葉槿在跑道侯跑的時候，周圍也圍了不少人，他們班的同學(xué)幾乎都來給加油了，其他班也有不少來看比賽的人，但是沒有顧明森。葉槿在心里嘀咕，自己好歹也去看了一場他比賽，他也不知道禮尚往來，真不夠朋友。
比賽開始，葉槿跑出了人群，正調(diào)節(jié)著自己的呼吸，變道時往旁邊看有沒有人，好巧不巧就看見遠(yuǎn)處看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旁邊好像又是那個追他的女生，可能別人不只是追求者，早就變成戀人了也說不定。
第二圈時，自己又忍不住朝那邊看了一眼，果然還在那。第三圈，顧明森還跟那個女生聊起了天。哼，平時不是沉默寡言的嗎，對著美女就知道開口說話了。葉槿憤憤地想，抬起原本疲軟的腿，賭氣般加快了速度。
看臺。
“顧明森，你怎么又換位置啊�！迸行⿱舌恋芈裨沟�。
“請你不要跟著我�！�
“我在追你嘛。”她不是不知道，之前受傷，顧明森送她回家只是出于修養(yǎng)，他給人感覺更多是冷傲，對身邊的事漠不關(guān)心。但這樣的人，一談起戀愛往往更專情。他值得自己這么放下顏面去追。
看著女生又在他身邊坐下，顧明森有些煩躁地往旁邊挪了挪。
“我拒絕三次了。”
“你好絕情哦，之前好心給你傘還還給我�！�
顧明森皺皺眉頭，好不容易才找了個清凈視角又好的位置看那家伙比賽。本來還想再換個位置，但這樣折騰來折騰去都沒空看了，于是干脆就等人坐在旁邊，一向教養(yǎng)好的他連旁邊人說話都懶得回應(yīng)了，直接把人當(dāng)了空氣。
看到他進(jìn)入最后一圈，顧明森準(zhǔn)備起身去終點接人了。
“你去哪��？”
顧明森站了起來，常年不變的表情里難得露出幾分溫柔，還有一絲不易察覺幼稚的得意。
“我也有人要追的�！�
***
最后一圈的葉槿累到快虛脫，連生那個人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顧明森什么的一點都不重要了，所有事都不重要了，現(xiàn)在他只想跑完最后五十米，躺在地上好好歇一歇。沖完線的葉槿腿一下就軟了，被林曉嫻和班上兩個男生扶住。
“太棒了葉槿！是第三名！”葉槿費力張開干燥的嘴唇，虛弱地說了聲謝謝，這時有同學(xué)遞過來了一瓶冰水。視野里所有的背景好像都被虛化掉，只剩這瓶自帶光環(huán)的水了，他剛一接住，那瓶水就被一只大手奪走，自己瞬間被拉回現(xiàn)實。
顧明森把水還給遞來的同學(xué)，從其他人那里攙過葉槿，有力的手臂從背后穿過葉槿的腋下，另一只扶著他的肩，帶著葉槿從跑道穿出去，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同學(xué)。
“先別坐，走一會�！�
“我的水……”
“才跑完不能喝冰的，走到小超市給你買飲料，聽話�！�
聽見他哄騙小孩的語氣，稍稍恢復(fù)了體力的葉槿又有余力想剛才的事，累起來覺得更委屈，這個人剛剛不是還和漂亮女生聊得開心嗎，明明忙著談戀愛，比賽都懶得來看，現(xiàn)在又跑來假惺惺關(guān)心他做什么，還搶走他的水！
“我才不喝你買的水。”葉槿不安份地想掙脫，但很無力。
顧明森還以為他因為自己不要他喝水生氣了，想著等一會就好了，于是也不說話，就安靜扶著他走路。路過小花園的椅子，葉槿死活也不走了，伸手去掰開撐著他的大手。
“乖一點，再走一會到小超市那，晚上帶你去吃好的�！�
“我不去�！闭l跟你去啊，自己帶你女朋友去吧。葉槿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怨念。
“怎么鬧脾氣了，嗯？”顧明森把人摟得更緊，側(cè)過頭詢問，語氣有些無奈。
葉槿只覺得此刻耳邊似有似無的氣息讓他心里更煩更亂，從支撐著他的人手里掙脫出來。
“我才沒有鬧脾氣。我不累了，不用麻煩你了。”說完小跑著走開了。
第三名可以領(lǐng)到一小筆獎金，雖然不多，但是請一頓飯是綽綽有余了。于是林曉嫻他們幾個慫恿著葉槿請客，葉槿自然是大方應(yīng)下了。
領(lǐng)完獎后離其他項目結(jié)束還有一段時間，葉槿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先溜回家洗澡換衣服，晚上六點在附近的餐館見。
晚飯席間，有兩個男同學(xué)逗趣得不行，大家全程都是一邊爆笑一邊吃飯的。葉槿都快忘記今天的不愉快了，還暗暗催眠自己，和班里同學(xué)玩明明比和顧明森玩開心，以后要多和大家一起出來玩。一頓飯吃完已經(jīng)過九點，大家告別后也就各自回家了。
葉槿家離學(xué)校比較近，所以他是步行回家的。自從那次碰到他弟弟，葉槿之后路過那間會所都是快著腳步走的。這次看見樓下站著兩個人，正抽著煙說話，其中一個還有些眼熟，葉槿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更是低頭加快了腳步，但沒想到，還是被攔了下來。
“這不是葉少爺嗎�！�
葉槿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帶著些平時沒有的冰冷。
“喲，好兇的小白兔�！奔y身男側(cè)過頭看了眼旁邊的青年，手指輕蔑的指了指葉槿，介紹道：“這葉安的哥哥。多半是私生子什么的。”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