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成扭頭看了眼那些東西,眼睛瞬間看直了。
煙是當地的藍西湖,一共有十條,酒是茅臺,兩箱十二瓶,還有那些包裝精美的燕窩桃膠,都是高檔到只有百貨大樓上鎖柜臺里才能看見的貨品。
放在以前,只有在過年,許成才舍得去買一瓶茅臺跟老丈人小酌幾杯,一瓶可就要他小半個月的工資呢!
更別提那些高檔煙!先不說一條要賣二三十塊,平常就是有錢也買不著,這種高檔緊俏貨憑香煙票去買都難買。
許成平常只舍得買點兒大前門,只要三毛多一包,還是緊著抽的。
就這么粗略地一算,江耀帶來的回門禮,少說值一千多塊!
“那些糖,是拿來分給鄰居的喜糖,舅舅自己看著辦。”江耀又朝許成示意了下放在門口的幾提袋子。
許成趕忙跑到門口仔細看了看。
這么一看,更是倒吸了口涼氣。
里面的糖都是用塑料外殼包裝好的高級外國貨,有奶糖有水果糖有巧克力,尤其是巧克力,窮苦人家可是嘗都沒嘗過,幾顆巧克力都快抵得上他一天工資了!
這么高檔的喜糖發(fā)出去,可別提多有臉了!
“好好好!”許成笑得眉眼都舒展開來,一邊招呼周蕓:“小蕓啊!你趕緊過來,給那些老鄰居都去分一點兒!”
江耀帶來這么多貴重的禮品,只說明了一點,他是把許長夏放在心上的。
這下他就放心了!他還以為江耀會退掉這門婚事呢!
讓那些喜歡嚼許長夏舌根的鄰居都好好看著,這回可要把他們的臉全都給打腫!
周蕓眼睛不是瞎的,她把那些回門禮一樣樣看過來,一口牙都要咬碎,臉上都快掛不住了。
“江耀啊,你不是部隊有急事?快去忙吧,這些小事情我們自己來辦妥就好了!”她回頭朝江耀訕笑了下。
“事辦好了,這邊回門重要,再怎么也得把中午的回門酒吃完。”江耀說著,看向堂屋里站著的許長夏。
剛好,早上的日頭從墻頭外照進了小小的院子里,傾灑了一地,亮得晃眼,將江耀周身都勾勒出了一層金邊。
許長夏看著他站在那兒,心跳莫名漏掉了半拍。
她以為江耀今天不會過來了。因為上輩子他們兩人的第二次見面是在明天,明天才是原定的回門日。
此刻他忽然出現,無疑是個驚喜。
他來了,就證明他是相信她的,他沒有聽信江池和蔣以禾的鬼話。
其實她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和盤托出的打算,畢竟她和江池自由戀愛將近一年,無論換做是誰,心里肯定都會膈應。
上輩子她雖然是個戀愛腦,但畢竟也是靠自己的腦子從鎮(zhèn)上考上了杭城市一中,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她心里有數,最后的防線她一直都守著,沒讓江池碰自己。
誰知,他后腳就自己跟來了。
兩人視線對上的下一秒,她隨即朝江耀抿著嘴笑了起來,拉著許芳菲的衣袖一塊兒走到了門口。
她看了下面前那些禮品,問他:“什么時候去買的?”
“一大早就去啦嫂子!長官親自去的!”身旁副官笑呵呵地搶著回道。
江耀朝副官瞥了眼。
副官瞬間覺得后背有點兒涼颼颼的,識相地閉上了嘴。
許長夏沒想到江耀心思會這么細,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上輩子他好像沒送這么多東西過來。
突然送了這么重的禮回來,讓她有點兒受寵若驚。
她看著江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這么好的糖分給那些人,是不是有點浪費了?”周蕓在一旁氣不打一處來,嘀咕道。
“舅媽這么說,是在貶低自己還是舅舅?”江耀隨即看向周蕓。
“我……”周蕓吃了個癟,咬著牙沒作聲了。
本來她是想借著江家想退婚這事兒大鬧一場,把她自己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壓下去,誰知,江耀帶著這么貴重的回門禮過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小夫妻倆之間沒出問題了。
該不會是……江耀根本不知道江池以前跟許長夏處過對象?!
她眼睛亮了下,丟下手里的東西,朝江耀道:“江耀啊,怎么沒帶你爸媽和江池過來呢?是不是江池不好意思了?”
“小蕓!”一旁許成立刻喝止道。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周蕓愣了下,隨即一臉的驚慌。
“她一個家庭婦女,沒念過幾年書不會說話,江耀你別放心上啊。”許成隨即岔開話題道:“你還沒吃早飯吧?正好夏夏也沒吃,你們小夫妻倆一塊兒出去吃點兒吧!”
說著,急忙要拉他和許長夏出門去。
江耀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周蕓,沒動,沒吭聲。
院子里此刻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第9章
許成一看江耀這渾身的氣場,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周蕓這句話可闖了大禍了!江耀擺明了不知道江池和許長夏的那段過往!要是在大門口鬧起來,被街坊鄰居看笑話事小,江家丟臉才事大了!
他有些發(fā)燥,短短幾秒,額頭上就起了一層汗。
“江耀啊……”他想了想,硬著頭皮走到江耀跟前,輕輕拉了他一把:“你……”
“我和江池談過這件事,大家都不用瞞著江耀哥,昨晚我就已經跟他坦白了�!币慌裕S長夏忽然冷靜開口道。
“��?”許成幾人聞言,都愣住了。
正是因為許長夏知道紙包不住火,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會傳到江耀耳朵里,所以不如由她自己告訴江耀。
只是談戀愛的細節(jié),還有前晚她為什么要跟江池出去,她還沒來得及跟江耀細說,江耀就去部隊了。
如果周蕓繼續(xù)在這兒胡說八道,江耀會懷疑她對江池舊情未了也有可能。那她就當著大家所有人的面,講清楚。
只是沒等她繼續(xù)往下說,周蕓擰著眉頭插嘴道:“我的意思是,他要是知道你前天晚上跟江池單獨出去……”
周蕓說到一半立刻止住了,使勁拍了下大腿,懊惱道:“哎呀你看我這嘴!江耀啊,這件事是我們做長輩的不好,沒把夏夏管好,你要是生氣的話就發(fā)在我們身上吧!”
江耀嘴角似笑非笑,盯著周蕓。
直盯得周蕓心里發(fā)毛,他才淡淡開口問道:“你跟夏夏有仇?這么想看她出丑?”
周蕓急了,隨即辯解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呢?我和許成可就這一個外甥女!我能不盼著她好嗎?”
“是啊,你明明親眼看到她出去跟江池見面,也知道這種行為不對,怎么當時沒攔呢?”
“我……”周蕓一時語塞。
周蕓這輩子吵架就沒輸過,誰知兩句話就被江耀堵了回來。
一旁,許長夏看著她吃癟的樣子,心里一陣暗爽。
“你解釋一下,為什么要跟江池見面?”還沒爽夠,江耀又朝她看了過來。
許長夏想了想,回道:“他一直糾纏我,這一個月來有事沒事在我家門口徘徊,堵我。你要不信的話可以問大舅。”
“對!不止是我,有些鄰居也看到了!”許成立刻接過了話:“真不是我們夏夏主動招惹他!”
他說話時,看向門外不知什么時候圍過來的幾個鄰居:“你們……”
“我知道�!苯坏人f下去,打斷了他的話:“所以,我才讓夏夏訂婚宴前跟他見一面,說清楚�!�
“什么!他們見面是你讓去的?!”周蕓大驚之下,脫口而出問道。
“很奇怪嗎?”江耀微微挑起一邊眉頭。
一旁,許長夏瞪圓了眼睛盯住了江耀。
江耀回頭,和她對視了幾秒,伸手牽住了她:“原來舅媽他們是這么誤解你的,倒是我做得不對了。”
許長夏順著他走到他身邊,忍住了沒吭聲了。
她怎么覺得,江耀是故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她一個洗白的機會?
“那不就好了!大家說清楚了就好!”許成長松了一口氣,一邊朝門口鄰居招呼道:“你們看看這事兒鬧的,都是誤會呢!正好你們來了,帶點兒喜糖回去,我外甥女婿一大早親自去買的!”
“我可不是來吃喜糖的!”其中有個女人皺著眉頭回道:“我是來找周蕓的!”
周蕓一看這女人氣勢洶洶的樣子,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心虛,上前一把拽住她壓低聲道:“咱們的事兒等等再說!我外甥女婿是大官呢,先吃口喜糖消消氣!”
女人遲疑了下,道:“那好吧!那我看在夏夏面子上等會兒再說!”
江耀沒興趣聽那些家長里短,朝許長夏淡淡道:“走吧,我?guī)愠鋈コ渣c兒,順便把回門酒的飯店定下�!�
“不用不用!我去定!”許成客氣道。
“大舅不知道我父母的口味,我去就行�!苯豢诨亟^了。
許長夏其實想留在家吃許芳菲做的早飯,也讓江耀嘗一下她媽的手藝,許芳菲的雞湯小餛飩可是一絕。
但是看江耀這興致缺缺的樣子,再加上一旁許芳菲笑盈盈催著他倆:“也好,那你們小夫妻一塊兒去吧!”
許長夏遲疑了下,回道:“好吧,江耀哥去訂飯店,我去鎮(zhèn)上把三舅叫來�!�
她說著,朝許成道:“舅舅,你自行車借我用一下。”
“吃完早飯我送你去,鎮(zhèn)上離這兒遠�!苯珔s在旁開口道。
許長夏回頭看了他一眼,江耀的神情看起來不是客氣。
騎自行車去鎮(zhèn)上少說要一個半小時,來回三個多小時,現在已經八點半了,很可能會趕不上回門酒。
而且他們兩人等于是夫妻了,他不怕麻煩,那她就不客氣了。
“也行�!彼c了點頭,同意了。
這邊他們商議好了,那邊周蕓將女鄰居扯到了房間里,不知嘰里咕嚕在說什么,女鄰居的聲音大一點兒,聽起來很生氣。
“你就是這么害自己二三十年的老鄰居的?!你還是個東西嗎?”
“走吧?”許長夏豎著耳朵還想聽下去,那邊江耀叫了她一聲。
“來了。”許長夏立刻跟了過去。
出門前,她小聲叮囑了句許芳菲:“媽,你去聽聽怎么回事兒,回來告訴我�!�
“好。”許芳菲點了點頭。
許芳菲只是性子糯軟,不是傻的,以前周蕓欺負她也就算了,今天這么欺負她女兒,她會記著的!
江耀走到了巷子口,回頭看許長夏沒跟上,停下了。
“過來�!彼p聲道。
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第10章
許長夏離他幾步遠的距離,想了想,大著膽子走到他身邊,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角,問他:“你想吃什么?這片我熟�!�
“我吃過了,看你想吃什么�!苯氐馈�
許長夏倒也沒客氣,大大方方拉著他往馬路對面走去。
走到一家常吃的早餐鋪子前,老板問她:“喲!新媳婦帶女婿回門了?”
許長夏笑笑沒吭聲。
老板看向她身旁的江耀,又高又帥氣,許長夏站在他身旁小鳥依人,看著男才女貌般配得很。
重要的是江耀一身軍裝一身正氣,怎么看都比之前那個小子順眼多了,那小子邪得很。
“今天吃點兒什么?”老板收回視線,笑呵呵地又問。
許長夏摸了下自己的口袋。
雖說辦這場訂婚宴許家沒怎么出錢,但許長夏和許芳菲原本就過得拮據,即使只是花了點兒小錢,也掏空了她們的家底,此刻她身上就只有十幾塊。
她咬了咬牙,道:“三籠蟹粉小籠包,一碗豆腐腦,再來兩碗龍井藕粉�!�
雖然江耀吃過了,但吃得早,大男人體力消耗得快。
這個年代,沾點兒肉的吃食可貴了,一籠蟹粉小籠就得三毛,放在平時許長夏十天半個月才舍得吃一回,點完了,她只覺得肉疼得緊。
“一共一塊二毛,今天算你一塊吧�!崩习逍呛腔氐�。
“這么點兒就夠?”身旁江耀忽然開口道。
許長夏驚訝地回頭看向他,要不是為了他,她吃一碗豆腐腦就夠。
當然,豆腐這種容易消化的是填不滿肚子的,普通人平常吃東西都沒什么油水,許長夏經常干體力活,一般這吃下去沒出兩個小時就餓了。
她想了想,也許是他不夠吃,又道:“那鴨血粉絲吃嗎?還有紅油抄手?這都是他家的招牌,也很好吃�!�
紅油抄手更貴,因為是大肉的,一份要五毛,但江耀這種名門貴子,恐怕也吃不慣太素的。
“再來一份紅油抄手吧。”她想了想,道。
“行,一塊五�!崩习妩c了點頭。
許長夏從兜里掏出一小疊錢,利索地數了一塊五遞過去。
“做什么?”江耀剛從皮夾掏出來一張五十,見狀擰了下眉頭。
許長夏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來我家,當然我請你吃�!�
江耀眉頭擰得更緊。
其實在他心里,昨晚的訂婚宴已經等同于婚宴,許長夏已經是他的妻子,她現在卻要分清楚你我。
她果然還是喜歡江池。
“江耀哥,我們還沒領證辦婚宴,而且我們家庭相差懸殊,我現在就用你的錢,會被人指著鼻子罵貪財的。”許長夏見他臉色不太好看,思索了下,朝他解釋道。
江耀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走吧,去那張靠窗的桌子,沒有油煙味�!痹S長夏又朝他抿著嘴笑了起來,拉起他的手走到窗邊小桌前坐下。
江耀捏著她軟乎乎的小手,心里莫名又舒服了點兒。
然而輕輕捏了下,才發(fā)現,她手心里面有一層薄薄的老繭。
許長夏還是個小姑娘,可見,從小到大沒少吃苦。
他坐下,將許長夏的手心攤開看了眼,果然沒摸錯,是老繭。
許成之前說把許長夏當成是親生女兒,擺明了是瞎話。
“怎么了?”許長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收回手好奇問道。
說話間,給他拿了一雙筷和勺子:“這邊不如家里干凈,你將就吃點兒�!�
江耀出去打仗時,什么苦沒吃過,這些細節(jié)他根本不在意。
他盯著許長夏的臉仔細看會兒,沒作聲。
許長夏被他看得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低下了頭給自己拿了只小碗過來。
門外,副官和司機在窗外隔著幾步遠的地方看著他倆偷笑,他們可從來沒有見江耀對誰這么溫柔過。
許長夏被他們笑得更不好意思,從臉紅到了耳根。
江耀朝他們瞥了眼,道:“你們沒事干,就先去飯店定位置�!�
言語間帶著幾分威脅的意思。
“是!”
江耀看著他們走遠了,才收回目光。
老板娘端來了他們點的東西,許長夏將豆腐腦端到自己面前,將紅油抄手推到江耀面前,給自己拿了一份小籠包,兩份放到了江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