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奶奶每次看到他們這些小姑娘，都會忍不住紅了眼眶，離開她們以后就會偷偷的哭。

    然后就會被奶奶的丈夫爺爺罵。

    都是愛哭的奶奶，應該都是好奶奶，這個奶奶哭多了，該不會也會被罵吧？

    在別人家不能亂走是最基本的禮貌，尤其是藍夏生他媽好像并不怎么喜歡他們的情況下。

    可楊荷葉太小，又聽不懂普通話，除了手語以外，平時他們根本沒辦法溝通。

    見小姑娘往外跑，車熊美本來想攔著。

    夏黎看見了，對車熊美使了一個“帶她出去玩，別打擾到老太太”的眼神。

    別說孩子了，現(xiàn)在這屋里的氣氛，就連她都不想在屋里待。

    留下太尷尬了，出去玩不打擾老太太就行。

    車熊美立刻會意，跟在楊荷葉身后走了出去。

    第2114章

    當媽的……哎！崇明糕是一道滬城的名小吃，卻并不是什么難做的菜。

    只需要把大米粉，糯米粉和白糖加點水摻在一塊，加點紅棗核桃之類的堅果，放在蒸籠里，一層一層蒸就行。

    老太太想兒子，哪怕知道兒子再也回不來了，但還是會把磨好的糯米粉和大米粉時刻準備著。

    說起來這頓飯做的除了睹物思人會導致心里難過以外，還真就沒費什么太大的勁。

    灶房外被小小的一團陰影擋住，老太太坐在灶臺邊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小小一坨的東西，頓時再次想起自己的兒子。

    她朝那小小一坨陰影招招手，“孩子，過來。”

    楊荷葉本來就是來找愛哭的奶奶的，可是這一路上一直抱著她的壯壯的阿姨不讓，她就只能在遠處偷偷的瞧一眼。

    現(xiàn)在見到愛哭的奶奶朝她招手，楊荷葉睜著大大的眼睛，抬頭看向壯壯的阿姨。

    見壯壯的阿姨點頭，她這才小跑著跑過去愛哭的奶奶身邊。

    想了想，她又從兜里把好喜歡好喜歡的阿姨，給她的毛茸茸小兔子手帕舉起來，遞給臉上已經(jīng)全是淚水的愛哭的奶奶。

    老太太眼神不行，只能看到光影，卻并不能把東西看得清楚輪廓，見小姑娘好像在給她遞東西，和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一樣。

    她想了想，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仔細一摸，就知道那是一方手帕。

    老太太稍微愣了一下，摸上自己的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居然哭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臉，又把小孩子的手帕還了回去。

    與和夏黎他們說話時的冷硬不一樣，她和小孩子說話時，語調(diào)雖然依舊有些嚴肅，可卻溫和了許多。

    “你是帶你來的那幾位解放軍同志中，哪位同志的孩子嗎？”

    楊荷葉有點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把手帕遞過去，愛哭的奶奶卻沒用，反而用了自己的手帕。

    但她還是乖乖巧巧的接了回去，不過聽到愛哭的奶奶和她說話，她只能歪歪頭。

    沒聽懂。

    一直跟在楊荷葉身后的車熊美見此，怕老太太誤會孩子不愿意理她，立刻上前解釋。

    “嬸子，小荷葉在苗寨里長大，聽不懂咱們普通話。

    她是咱們烈士家的孩子，她老家那邊發(fā)生了一點不太好的事兒，我們團長去的時候看見了，就直接把孩子接了出來�！�

    老太太明顯愣了一下。

    之后微微點頭，小聲感嘆了一句：“你們團長是個好領導�！�

    前些年戰(zhàn)場上的兵死的太多了，家家戶戶祠堂里牌位都快塞不下。

    確實有好領導，回來以后一直照看自己下屬家里，可是能做到夏黎親這種自上門，還給錢、幫忙照顧地步的卻很少。

    雖說慈不掌兵，但這樣的統(tǒng)領要是放在亂世，絕對是一代梟雄，人人愿意追隨的對象。

    等老太太開飯的時候，屋子里已經(jīng)尬聊到藍夏生小時候因為跟他大姐搶大一點的豆包，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頓，哭了一下午，嚷嚷著晚上要吃崇明糕，不然就哭一晚上，讓鄰居家來找他們家，結(jié)果又被男女混合雙打了一頓的地步了。

    沒辦法，大家都不熟。

    夏黎他們這邊能說的全都是在戰(zhàn)場上打仗的事兒，以團隊為整體行動的戰(zhàn)役，落到個體身上的真沒多少。

    夏黎總不能說，有好一段時間，藍夏生都蹲在化工廠旁邊，監(jiān)視人家化工廠，不讓人家偷工減料吧？

    而做姐姐的，能想起自家弟弟干的事兒，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事。

    畢竟比起自家兄弟姐妹考出來100分，往往是兄弟姐妹因為犯熊挨了一頓揍，更能讓人記憶深刻。

    最后由藍夏生姐姐控場的話題，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揭短大會。

    老太太端著疊著好幾個的籠屜進屋，兩方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尤其是藍家姐妹。

    幾個解放軍同志往那一坐，給人的壓力實在太大，再接著往下說，連弟弟4歲尿褲子的事兒都快被他們姐妹倆捅出來了。

    老太太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對屋子里過于熟悉。

    進到屋子里以后，都不需要別人來迎，就把做好的吃的放到了桌子上。

    她對眾人招呼道：“來，大家都過來嘗一嘗�！�

    話落，老太太就被閨女攙扶摸索著，坐到了椅子上。

    眾人立刻上桌。

    藍家大姐給眾人分了碗，老太太將早就切好的一塊塊崇明糕，分到眾人碗里。

    夏黎看著老太太分糕都不是小三角形的一塊塊分，而是一籠屜一籠屜的給，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再看看老太太分給她自己家閨女，還有小荷葉的正常人飯量。

    不用想都知道，給他們分的量肯定是按照藍夏生的飯量給他們來的。

    當媽的……哎！

    有點好奇，以她的飯量，如果哪天她沒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友去她家吃飯，會被她媽喂成什么樣。

    第2115章

    老家的銀杏果眾人上桌開始吃飯。

    夏黎吃了一口崇明糕。

    怎么說呢？

    甜絲絲的，比發(fā)糕好吃點，但和肉完全沒法比。

    沒想到藍夏生看似長得壯，居然喜歡吃甜食。

    一桌子安安靜靜吃飯的人里，一邊無聲哭，一邊吃崇明糕的趙強就顯得極為顯眼。

    夏黎嫌棄的撇開頭，不再看沒出息的趙強。

    她轉(zhuǎn)而問雖然看不見，卻斯斯文文用筷子吃崇明糕的老太太。

    “嬸子，你沒想過過繼一個孩子嗎？”

    雖然夏黎不是什么重男輕女的人，有的時候可能還有點重女輕男。

    但在華夏的傳統(tǒng)觀念里，沒有兒子就是斷子絕孫。

    許多重視血脈的地方，甚至會對男孩才能傳宗接代的觀念根深蒂固到家里生了好幾個女兒，卻會對隔房的侄子更好，還壓榨自己的幾個女兒一起去供養(yǎng)隔房侄子。

    藍夏生他們家這兒，看著也不像是個什么思想太開放的地方。

    而且老太太眼睛這樣，又不肯跟女兒一起過活，一個人生活過于不便，有個人照顧才能好一些。

    哪怕養(yǎng)個村子里面吃不起飯，活不下去的孩子呢？

    老太太將手中的碗和筷子放下，空洞的視線落到夏黎的方向。

    她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悵然：“那孩子，從小就喜歡和我撒嬌，也喜歡黏著我，總是吃醋我對他姐姐們比對他好。

    我又怎么能讓別的孩子占據(jù)了他的位置？

    他那么喜歡黏酸吃醋，還愛臭美的孩子，嘴上答應的痛快，可實際上我要是真收養(yǎng)一個，他指不定會多嫉妒呢。”

    夏黎他們完全沒想到老太太不收養(yǎng)孩子，居然會是這么一個理由。

    一桌子人都變得有些沉默。

    趙強面對老太太的時候就沒什么底氣，他訥訥道：“嬸子，要不你收我當干兒子吧。

    不用對親兒子那么好，但可以比親兒子用的順手�！�

    老太太：……

    老太太不太想理趙強。

    即便知道兒子是自愿為戰(zhàn)友而死，但間接導致兒子死亡的家伙跑到自己眼前來回跳，還總是動不動就哭，就是讓她看了就心煩。

    夏黎看到老太太眼底閃過的一抹嫌棄，也覺得哭的跟傻子似的趙強臟兮兮的，有些丟人。

    她對老太太道：“對，嬸子，夏生是和我們出生入死的兄弟，兄弟的親娘就是我們的娘，我們4排活下來的人都是您的孩子。

    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聯(lián)系我們。”

    要是改革開放后，她還能給老太太雇個保姆什么的。

    可現(xiàn)在有錢都花不出去，老太太現(xiàn)在這狀況，確實挺讓人焦心。

    老太太微微點頭，不怎么聚焦的視線落到夏黎臉上，嘆息著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也都想為夏生做一點事，照顧一下我這個他放心不下的老太太。

    但我還能自己照顧自己，就不會給組織，也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等我真的到了動不了的那一天，我還有5個女兒，她們總不會讓我餓死。

    你們都是保家衛(wèi)國的好兒郎，好姑娘。

    我知道你們是看我可憐，也是想要完成夏生的心愿。

    但作為過來人，我也對你們說句不太中聽的話，趁著有時間的時候，多和自己的親人們相處。

    沒有那么一天當然最好，但真的要有那么一天，后悔沒有陪在父母身旁已經(jīng)無用。

    你們的父母會和我現(xiàn)在一樣難過，我不希望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像我這般�！�

    老太太這話說的真實到有些扎心，不過卻是一句確確實實的大實話，把在場眾人都說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立刻繼續(xù)乖乖吃飯。

    老太太這嘴，感覺比他們夏團長的還要厲害。

    一直到老太太吃完放下碗筷，夏黎才再次開口，“嬸子，你去醫(yī)院看眼睛的時候，醫(yī)生怎么說的？”

    老太太對這事兒倒是沒怎么隱瞞，只道：“哭的多了，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夏黎又繼續(xù)詢問道：“醫(yī)生說沒說還有沒有的治？”

    老太太搖了搖頭，“醫(yī)生說，醫(yī)院治不了。

    年紀大了，不治也沒有什么。

    我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也沒有什么遺憾的�！�

    夏黎：……

    夏里總覺得老太太有一種活也行，不活也可以的淡淡死感。

    這種消極的情緒真的很難讓人搭話。

    就連她這種想和人家談話就能社交牛逼癥的人，都覺得話題有點談不下去。

    看著老太太又溫柔的給楊和葉添了半塊兒崇明糕，夏黎又覺得老太太心底應該是個溫柔的人。

    只不過，這世道時代太艱難，命運對她也太狠了。

    飯后，眾人打算離開。

    老太太這兒是真的不需要他們的幫助，該有的磨難，早就已經(jīng)磨礪過了。

    可當夏黎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回頭看見老太太。

    “嬸子，我們接下來要去滬城，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藍夏生犧牲的那場大戰(zhàn)之前和我們說過，等他回來以后想帶你回老家看看，你的老家在滬城。

    我們想幫他達成這份心愿，您想去嗎？”

    部隊里的幾個人都有些詫異的看向夏黎。

    畢竟夏黎不是一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更不是一個愿意戳別人痛處的人。

    尤其是在這位可憐的母親面前，按照夏黎的性格，應該不會再提起“藍夏生犧牲”這種字眼。

    甚至是問“我們想幫他達成這份心愿，你想去嗎？”

    這種把一個可憐母親架起來的話。

    陸定遠聽到“我們接下來要去滬城”更是微微蹙眉，卻選擇并沒做出任何應對。

    老太太聽到“滬城”這個詞，整個人都恍惚了一瞬。

    想起老家的銀杏樹。

    想起夏生小的時候聽她講，家門口那條長街上的銀杏樹林的故事后，總是嚷嚷著要吃一次的銀杏果……

    老太太還是點點頭，“我想去看看。”

    她印象刻板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遲疑，“會不會拖慢你們的進程，給你們添麻煩？”

    夏黎：“不會，我們開車過去，到時候會把您送回來。

    正好還有兩個位置，您可以帶一個女兒去，路上也比較方便�！�

    不是她非要老太太出護工，是他們這兩車人，除了她和車熊美全都是大男人，不好照顧人家一個老太太，車熊美還算是會照顧人。

    但小荷葉現(xiàn)在歸她管，總不能讓她1拖2。

    老太太倒是沒覺得夏黎怠慢，她點頭：“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銀杏果，但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能去往有銀杏樹林的地方。

    拿不回來銀杏果，拿回來幾片漂亮的銀杏葉，放在兒子墓前也好。

    這么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片樹林還在不在。

    第2116章

    多事之秋這么多人在一塊，村子里面住不下。

    為了安全，夏黎和一眾保鏢們又不能分開行動，就只能去附近縣城的招待所住宿一晚。

    臨走前，夏黎讓老太太他們準備好這次去滬城的隨身用品。

    東西不用太多，缺什么到時候可以買。

    老太太對于夏黎這種“東西不用帶全，沒有了就買”的敗家思想不怎么贊同，卻也沒說什么的答應下來。

    只是之后在不給人家添麻煩的情況下怎么做，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兒了。

    夏黎他們很快就驅(qū)車離開。

    附近的縣城并不難找，眾人很快就在縣城的一間招待所落腳。

    招待所的人不多，幾人自然而然的分到了附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