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指導員話說到一半,被人推門進來打斷。
何嬌也跟著抬眼看去,進來是個女同志,四五十歲的年紀,剪著利落的短發(fā),穿著樸素的西裝外套,十分干練。
指導員見到她趕緊放下手里的杯子,客客氣氣尊稱一聲嫂子。
“你下去吧,何同志這邊我來說。”
房門再次合上,她上前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是政委的媳婦,也是保衛(wèi)部的,你叫我季姐就成�!�
何嬌連忙打招呼,“季姐�!�
季秋拉開椅子坐下,“難怪賀團長吵著鬧著要娶你,這么一看,何同志長得可真標志�!�
要是平時這么夸,何嬌肯定要說眉開眼笑說聲謝謝,但她這會兒卻笑不出來。
“何同志,實不相瞞,我來找你呢,是為了你和賀裕鳴的婚事。賀團長上頭很看重,領導們不希望他的晉升受到你的影響�!�
何嬌苦笑著點頭,雖說她早知道來這的目的,但是親耳聽到心里還是很難受。
“你看你什么時候收拾行李?你放心,你要插隊的地方我們有熟人,肯定打個招呼對你特別關(guān)照�!�
人家都趕人了,何嬌實在沒臉繼續(xù)呆下去。
更何況他們說得沒錯,賀大哥前途一片光明,她不能這么自私,因為擔心下鄉(xiāng)就阻礙他的晉升。
她相信領導肯定不會食言,有他們的保護,她即便插隊也會安然無恙。
在季秋的注視下,她好半晌才艱難地點頭,聲音沙啞地應下。
“好�!�
與此同時,賀裕鳴這邊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收到了組織駁回來的結(jié)婚申請。
他雖然不識字,但也看出上面沒有章。
“咋回事�。恐安惶焯炷钸段业幕橐龃笫聠�?這好不容易娶個媳婦,咋還不給我批準?”
政委背著手踱了兩步,看他這急頭白臉的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好意思說?你那未婚妻的成分啥樣你心里不清楚?她爸媽都是反動分子,這你也敢娶回來?你是不是不想當這個團長了?”
賀裕鳴一顆心沉到谷底,攥緊報告,他據(jù)理力爭。
“政委,嬌嬌父母都是被陷害的,這哪能作數(shù)?”
“陷害?你有什么證據(jù)?真是被陷害的,咋可能下放?誰愿意聽你一面之詞?”
賀裕鳴不管,“政委,這事你必須得幫我辦,你要不幫忙,那我老賀家后繼無人,這么大的罪過你承擔不起�!�
“你!”
政委氣得肺都快炸了。
這臭小子不就仗著是他的救命恩人才這么硬氣?
還罪過?
他老賀家沒有繼承香火的,干他屁事!
看他面容沒有一點松動,賀裕鳴跟個毛頭小子似的點點頭,一股腦兒轉(zhuǎn)身往外面沖。
“行,你不幫忙我去找?guī)熼L他老人家,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政委臉都綠了,扭頭一聲厲喝。
“站住!”
賀裕鳴身形一頓,身側(cè)拳頭捏得梆緊。
背對政委,他險些沒按捺住上揚的嘴角。
深吸了口氣換上苦大仇深的臉,轉(zhuǎn)過身睨著他試探性地問。
“同意啦?”
政委一巴掌拍桌上,伴隨砰地一聲巨響,他氣不打一處來。
“真是老子欠你的!”
賀裕鳴樂得不行,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敬個禮。
“這事兒真要成了,你老人家就是我媒人,正好婚禮那天沒主婚人,邀你坐上席�!�
政委黑著臉趕人,“去去去,誰稀罕!這事兒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試試。”
賀裕鳴立馬收斂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一本正�?jīng)點頭。
“好。”
等他心情沉重從保衛(wèi)部出來,賀團長結(jié)婚報告被駁回的消息立馬長腿,飛得到處都是。
甚至傳言因為這事兒,他還吃了政委一坨子,也不知道被打成啥樣。
擠在人群里的趙曉靜聽到這話,欣喜若狂。
看樣子,周文海和何嬌都沒好果子吃,唯獨她留了下來。
她一陣竊喜,眉飛色舞地偷摸離開。
哪料到賀裕鳴眼力驚人,一下就瞅見人群里那個白色背影,走了兩步都特意倒回去,問門口的士兵。
“剛才那個是衛(wèi)生所的護士不?”
士兵點頭。
賀裕鳴瞇了瞇眼,想起那個在裁縫店門口對嬌嬌大打出手的護士,不就是勾搭周文海亂搞男女關(guān)系的么?
周文海都要被革職了,她這個當事人哪能安然無恙?
好歹是部隊的衛(wèi)生所,咋能有這種品性敗壞的人?
他留個心眼,擇日不如撞日,又轉(zhuǎn)身進了大門。
得讓政委好好查查,一個不放過。
第33章
漂亮
何嬌失魂落魄出來,劉珍他們都等在門口,見到她爭先恐后問。
“妹子咋樣了?領導咋說?”
何嬌強打精神,扯著唇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周文海被抓了,估計職位不保�!�
得到預期的答案,這下眾人心里舒坦了。
那個姓周的亂搞男女關(guān)系,還敢找上門欺負軍嫂,必須抓起來!
大快人心,幾人眉開眼笑地討論起來。
劉珍探頭探腦,見何嬌神色不太對,下意識攙扶著她問。
“妹子你沒事吧?”
何嬌白著臉搖搖頭,“沒事�!�
見她推開自己的手,劉珍也不好熱臉貼冷屁股,探頭探腦問。
“老紀咋還不出來?妹子你要不先回去休息?我們晚點再來。”
何嬌心不在焉點點頭,邁步朝家那邊去。
她現(xiàn)在腦袋里亂得很,感到又冷又餓,雙腿灌了鉛似的邁不動。
天空飄起小雨,她加快腳步回了院子。
本打算現(xiàn)在就離開,但上島的船一天就兩趟。
早上已經(jīng)錯過了,第二趟只有下午。
坐下午的也好,那會兒賀大哥正訓練,等結(jié)束她可能已經(jīng)坐上去江城的火車,也就沒機會趕上。
打定主意,她沒再胡思亂想,干脆自己動手下廚。
老早就給賀大哥說要做飯給他吃,都要走了,總得做一頓,不留遺憾。
就最拿手的面條吧,不出錯。
她連簡單的和面都不會,還得抱著盆去隔壁找劉珍。
“妹子你聽說了沒?”
何嬌專心致志盯著她手上的動作,聞言抽空瞅她一眼。
“啥事?”
“還能有啥事?就你和賀團長的事兒唄?聽說結(jié)婚申請報告被退回來了,賀團長還被政委攮了一拳。”
何嬌眼皮一跳,嚇壞了。
“什么時候?我不知道,我沒聽說啊?”
劉珍看她這么著急,忽然有些后悔大嘴巴了。
但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么?早晚要傳到妹子耳朵里,不如她先說了過過嘴癮,她就是聊聊,又不看笑話。
“好像就早上吧,也可能他們胡說八道的,畢竟老賀那個性子,真被駁回早就鬧起來了。”
何嬌愣在原地,對她剛才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結(jié)婚申請被駁回,她留在這里僅存的那點理由也沒了。
失神半天,她才苦笑著點點頭,急于轉(zhuǎn)移注意力,隨手撿起旁邊的面團拉伸起來。
還別說,她在下廚上真有天賦,看一下就會了。
劉珍見她臉色不太好,悻悻地夸贊。
“妹子你真聰明,一學就會�!�
拉面學會了,她也沒繼續(xù)留在這里的理由,端著盆道別離開。
劉珍杵在原地后悔不迭,她這個快嘴咋就改不過來呢!
萬一妹子要是想不開咋整?
她越想越害怕,下意識地跟著走出去好幾步。
到了門口,瞥見院子里玩泥巴的兄妹仨,她趕緊朝老二招招手。
“老二快來,娘拜托你個事兒。”
老二腦子活泛,把事交給他她也放心。
紀老二拍拍手上的泥,還以為有啥吃的,屁顛屁顛跑來。
“咋了娘?”
劉珍看一眼隔壁,“你幫娘盯著點隔壁你嬸嬸,她家要是有什么大的動靜你就告訴我�!�
紀老二也八卦得不行,拉長脖子追問。
“咋啦?是不是嬸嬸不清白的事兒?”
他這話冷不丁出來,嚇得劉珍冷汗直冒,氣得一巴掌拍他背上,話都險些沒說直溜。
“你這臭小子,誰讓你胡說八道的?你還不快進來,看老娘不打死你!”
她一聲叫罵嗓門又大,院子里的兄妹倆驚得直往這邊看。
劉珍啥也管不了,心慌意亂揪著紀老二耳朵拖著他進門,哐當一聲把門鎖了,順手抄起旁邊的掃把就是一下。
“誰教你胡說八道的?嗯?你小小年紀懂啥叫不清白嗎?說話!”
紀老二委屈死了,捂著屁股一矮身鉆到桌子下面躲著,扯著嗓子倒苦水。
“才不是我說的,我聽那些嬸嬸聊天說的,擔心記錯人,我還特意問了問,他們親口說的是賀叔新媳婦�!�
劉珍臉都綠了,氣得手都在發(fā)抖。
冷冷盯著兒子看半天,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還是能看出他沒撒謊。
咬咬牙,她啪的一聲把掃把扔開,雙手叉腰啐了口。
“呸,滿嘴噴糞!他們那些鄉(xiāng)下人說的話你都信?他們這是嫉妒你嬸嬸漂亮呢�!�
紀老二:……
他們好像也是鄉(xiāng)下人吧?
劉珍若有所思,聲音瞬間軟下來。
“行了,我也不盤問你,交給你的事記牢了沒?辦好了娘給你買大白兔吃�!�
大白兔!
紀老二饞得直舔嘴唇子,眼睛都亮了。
又擔心是他娘哄他出去撒的謊,抱著膝蓋不肯出來。
直到劉珍沒好氣催促,“聳著干啥?老娘還吃了你不成?趕緊去院子里守著!”
就是這副兇巴巴的模樣,對味了!
紀老二瞇著眼笑了笑,趕緊手腳并用爬出來,學著他爹的樣兒敬了個禮。
“是,保證完成任務!”
撂下這話,撒開丫子就跑了。
劉珍笑了笑,但隨即笑容逐漸淡下來。
這島上也不知道是哪個生兒子沒屁眼的亂嚼舌根,等今天這個風波過去,她非要讓老二混進去逮人不可。
都是女人,咋還造黃謠呢?也不怕被刨祖墳。
還讓一個幾歲的孩子聽了去,真他娘的不要臉。
這邊的何嬌回了屋一門心思拉面,先是自己煮了碗確保味道不錯,才又拉下一碗。
正專心著呢,賀裕鳴的大嗓門陡然在門口響起。
“嬌嬌在做面條呢?”
何嬌冷不丁被嚇一跳,扭頭對上他樂開花的臉,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賀大哥回來了?”
前幾天都是賀裕打飯回來吃,最近他卻更喜歡帶上何嬌去食堂,倒也不全是為了炫耀,更多的其實想和她一起散散步聊聊天。
他點點頭,摘下帽子放好,順勢把手里打的午飯端過去。
“外面在下雨,咱們就別出門了,打回來吃。”
何嬌看到飯盒,心里暖洋洋的。
把面條下好,她倒了杯水過去。
“午飯我都吃過了,自己做的面條,正好賀大哥你也嘗嘗我的手藝�!�
賀裕鳴探頭看了眼,見到這次是嬌嬌親自下廚,忙不迭過去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