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瑾瀾回他,“成交�!�
程俐淇在客廳聽著媽媽和大舅舅斗法,仰起頭來看程瑾川,“大舅舅,昨天那個漂亮姐姐沒答應(yīng)陪您去酒會嗎?”
一句話說得三道視線定在程瑾川臉上,還有姑娘能拒得了程大公子的邀約,程瑾川輕咳一聲,反問程俐淇,“你昨天和你那小男朋友是不是謀劃要去找誰來著?”
額……大舅舅的耳朵太厲害了,她明明和沈初七說得再小聲不過,程俐淇乖乖巧巧地對大舅舅笑,“大舅舅,我最愛你了�!�
程瑾川自覺勝了一局,沖自家妹妹揚眉挑釁,程瑾瀾鄙視他欺負(fù)一個奶娃娃。
費祖薈想問問那個漂亮小姐姐是誰,程瑾川察覺到他家母上大人的意圖,扔下一句,“明天打扮漂亮點兒”,人一溜煙跑了。
還打扮漂亮點兒,程瑾瀾心想,她明天干脆披個麻袋去吧。
臨了還是沒給她披麻袋的機會,程瑾川提前讓人送來了禮服和首飾,程瑾瀾隨手翻了翻,是她慣穿牌子的最新款,看在他還算用心的份上,程瑾瀾給了他這個面子,沒披麻袋。
她一下車,就看到程瑾川和他那狗友李沛豐站在門口,圍著垃圾桶抽煙,李沛豐沖程瑾瀾揚眉吹了聲口哨,還拐著彎,知道的當(dāng)他是潤得的大老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兒冒出來的二流子。
程瑾瀾瞪他一眼,讓他安靜些,她就不明白了,李伯父那么嚴(yán)肅的一個人,怎么傳到李沛豐這兒,就成了這么個四六不著調(diào)的性子,大概也只能用基因突變來解釋了。
李沛豐拿出手機,“我得照張照片發(fā)給施燃,我不信他看到照片,還能在那荒郊野外待得下去�!�
程瑾瀾急著去奪他的手機,李沛豐腿長胳膊長,手往上一伸,她又是長裙又是高跟鞋,想夠都夠不到。
李沛豐洋洋得意的嘴角彎到一半,眼睛定定地看向身后。
程瑾川本來半叼著煙,在事不關(guān)己地看熱鬧,看到來人,眉毛漸漸蹙成一團(tuán)。
程瑾瀾看兩人的反應(yīng)這么大,想回身去看是誰來了。
“不好意思,借過。”
清冽的聲音散到四月的晚風(fēng)里,程瑾瀾半裸在空中的脊背無端一凜。
第3章
程瑾川把煙按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到自家妹妹肩上,不咸不淡地懟過話去,“邵總這是要借哪兒的過,地方這么大,我們頂多也就是擋擋蚊子的路,應(yīng)該擋不到邵總的路�!�
邵成澤以同樣不咸不淡的語氣回程瑾川,“借過扔垃圾,或者--
”他話頭一頓,將手里明顯是沾著口紅的紙巾遞過來,“煩勞程總幫我扔一下也可以�!�
程瑾川冷笑,“我不記得今天的酒會有請到邵總,場子雖是白家操持的,可明眼人都知道,辦的是我們程家的事兒,邵總這不請自來是為哪般?”
邵成澤胳膊虛攬上沈汐雯的腰身,“我陪我朋友沈小姐過來,沈小姐不是李總親自邀請的,李總應(yīng)該不會不記得�!�
沈汐雯今天承了邵成澤的情,自然樂意配合他做一個工具人,身子主動往他臂彎里靠了靠,比小鳥依人更親密。
李沛豐的表情陡然變得陰鷙,與剛才四六不著調(diào)的樣子判若兩人,“難道邵總喝了幾年的洋墨水,就忘了你們家老太爺給定的家訓(xùn),你來程家的酒會,這要是傳到你們老太爺耳朵里,我怕等不到明天,你這個新上任沒幾天的邵氏掌門人就會被踢下來,這不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邵成澤可有可無地扯了扯嘴角,“這些事情就不勞李總操心了,在我這兒,什么都沒有陪佳人來得重要�!�
擦著他的話音,程瑾瀾將肩膀上的西裝外套扯下來,扔到了程瑾川懷里,“你們聊,我先進(jìn)去。”
她自始至終不曾回過頭來,薄暮的云暉落到瑩雪一樣的肌膚上,在墨綠色長裙的映襯下,更是晃人眼,邵成澤漆黑的瞳仁里光影翻轉(zhuǎn),寒到極點的眸光反而聚出了一些熱。
酒會上,大家的眼睛很忙。
開始沒有人認(rèn)出邵成澤來,畢竟他在這個圈子消失太久,但沈汐雯近一陣火得發(fā)紫,她身邊的人自然惹人注目,況且這位從眉眼五官到身型氣質(zhì),在人群中都是一眼能讓人看到的出眾。
有人去和沈汐雯搭話,順便問一句,“這位是?”
邵成澤微微頷首,“邵成澤�!�
平地一聲雷不過如此,一句話便炸了酒會的鍋。
邵氏的人竟然到了程家的地盤兒,這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更何況又是邵成澤,讓邵家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換了天的那一位。
近一陣無論是財經(jīng)圈,還是新聞圈,亦或是街頭小巷的飯后閑談里,出現(xiàn)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邵成澤。
邵成澤在外面養(yǎng)到十幾歲才回的邵家,沒待幾年,又被扔去了國外,說好聽點是去鍍金,實際上就是完完全全被排除在了繼承權(quán)以外,分家產(chǎn)的時候別說是喝口粥,怕是連碗邊都挨不上。
這樣一位被邵家邊緣化的人,隔著重洋萬里,硬是把邵章庭和邵景筠父子拉下了馬,坐上了邵氏總裁的位置,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又布局了多久,但能讓邵家老太爺親自把人給接回來,這個掌門人的位置做得應(yīng)該是名正言順。
大家都在猜,這位新官上任的邵氏總裁一回國,就來參加程家的酒會,是為挑釁程家,還是為挑釁邵家的老太爺?又或者,都是。
邵家與程家不和是明面上的,但知情人也知道,邵成澤和邵家老太爺之間的齟齬也不少,不然當(dāng)初他也不會被老太爺一竿子支到大西洋那邊去。所以,有人說,他這次能重回邵氏,是因為手里拿了老太爺?shù)陌驯�,不然邵家老太爺怎么可能會讓杵他眼窩子的人,來接管邵氏,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簡單。
別人說別人的,當(dāng)事人從容地搭著腿,靠著椅背,輕晃著手里的酒杯,從坐下到現(xiàn)在,他一句話也沒說,沈汐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托著腮問,“你還真是來當(dāng)我的護(hù)花使者的��?”
“不然呢?”邵成澤看她一眼,目光又轉(zhuǎn)向了會場的某一處。
沈汐雯回,“那我這欠你欠的可大了去了,你這相當(dāng)于為了我深入虎穴了。”
邵成澤面上也浮了些笑,“知道就行,回頭記得代言費多要點兒,也算是幫我忙了�!�
邵氏旗下的一珠寶品牌想要找沈汐雯代言,目前還在商討階段。
沈汐雯齜牙笑,“您就擎好兒吧,我指定要出一個天價來�!�
一位是新上任的邵氏總裁,一位是新晉的熱門小花,男人清貴,女人嬌媚,坐的位置又顯眼,旁若無人地談笑,惹了一眾人的眼。
李沛豐牙齒咬得半碎,臉上沉得都快滴出水來,問程瑾川,“你說她這是什么意思?”
程瑾川沒好氣,“你孩子的媽,你問我,我能問誰去。”
他心里也躁著一團(tuán)火,想著要不今晚把人截在小胡同里,麻袋套頭給他往死里揍一頓,讓他這么大搖大擺地晃到人眼前來,是生怕扎得人心窩子不疼。
程瑾川拿下巴點了點李沛豐的手機,“你給施燃發(fā)照片了嗎?”
李沛豐因為程瑾川的話,成了霜打了的茄子,喪眉搭眼地回,“發(fā)了。”
程瑾川拿起手機又給施燃發(fā)了一條,
程瑾瀾沒他們兩個這么有閑心,還能找一地兒坐在一起嘮嗑兒,她本是來當(dāng)花瓶,結(jié)果會場上有好些是她酒店的VIP客戶,她少不得要分出幾神來,和人聊上幾句。
沈汐雯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腿,看著不遠(yuǎn)處裊裊婷婷的身影,輕聲感嘆一句,“程家這位二小姐,是真的美�!�
對面的人沒有反應(yīng)。
沈汐雯傾身湊過去小聲問,“我怎么聽人說,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這事兒是真是假呀,你見過她老公嗎?”
邵成澤唇角有笑,“你打聽錯人了,這事兒你應(yīng)該去問你經(jīng)紀(jì)人,她不是號稱百事通嗎?天底下應(yīng)該沒有她不知道的。”
沈汐雯從那笑里看出了烏云壓城的陰沉,她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最終還是決定不拔老虎的胡子了,她就當(dāng)他是好心來當(dāng)她的黑騎士,老話不是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還是不要那么八卦的好。
程瑾瀾時差還沒倒過來,本就有些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踩這么久,小腿都是酸的,她抬腕看了看表,借口去洗手間,從觥籌交錯的會場走了出來。
露臺上的人不多,四月末的晚上,春風(fēng)習(xí)習(xí),空氣里纏綿著淡淡的花香,醒神也醒心,程瑾瀾甩開高跟鞋,直接光腳踩到了草坪上,沒有了高跟鞋的束縛,從筋到骨頭都懈下勁兒來,她伸手拆開半挽的盤發(fā),柔順烏亮的黑發(fā)在空中散落開來,遮住了雪白的背,直至纖細(xì)的腰身,她松松懶懶地倚著欄桿,看著遠(yuǎn)處夜空下的彎月,長舒了一口氣。
腳步來得無聲無息,等她察覺到,人已經(jīng)到了跟前,兩相對望,連空氣都靜了幾分,可這安靜下面又壓著什么,似是翻滾的洶涌,夾著經(jīng)年累月的寒,最終洶涌凝結(jié)成冰,又重新回歸到安靜。
邵成澤點出一根煙來,像是老友相見地隨口一問,“施燃多長時間沒回來了?”
程瑾瀾拇指轉(zhuǎn)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眼里是十足的玩味,“邵總管得還真是寬,奪權(quán)篡位不夠你忙?我男人的行程就不勞你操心了�!�
邵成澤無聲一哂,“我這不是擔(dān)心程小姐春閨寂寞�!�
程瑾瀾似笑非笑,“怎么,我要是寂寞,邵總要自薦枕席?”
邵成澤點燃了手里的煙,深吸了一口,煙氣縹緲在黑暗中,模糊了染霜的眉眼,“程小姐要是用得上,也不是不可以�!�
程瑾瀾輕笑出聲,聽不出任何情緒,“邵總有了佳人在懷還不滿足,您這既想劈腿又想當(dāng)三兒,玩得可夠花的�!�
“唔,”邵成澤緩緩點頭,“畢竟偷著摸著來,會更刺激一點兒,程小姐不是一向喜歡這樣�!�
這話說得就該拿草坪上的高跟鞋直接砸到他臉上,但是程瑾瀾面色如常,姿態(tài)甚至比剛才更加放松懶散,她甩了甩頭發(fā),露出修長的天鵝頸,微微躬著腰身,胳膊搭上欄桿,歪頭看他,上挑的眼尾里流出的媚絲在明晃晃地勾著人。
“以前我年紀(jì)小,不太懂,是覺得偷摸著來刺激些,但是-”她尾音拖長,眼睛轉(zhuǎn)去他腰身下三寸的地方晃了晃,“經(jīng)歷過施燃后,我才知道,長短尺寸,硬度持久度……還是這些更重要,邵總想要自薦枕席,怕是還要看自己夠不夠格�!�
故人重逢就應(yīng)該晚上,因為夜色能掩蓋住很多東西,比如說,黑成鍋底的臉,抽搐的眼角,發(fā)白的指節(jié),還有……變快的心跳,隆隆的聲音如春雷響動。
純是被氣的。
第4章
反正生氣的不是程瑾瀾,她開心得不行,惹得程瑾川轉(zhuǎn)頭看了她好幾眼,最后忍不住問,“你怎么這么高興?”
程瑾瀾劃著手機,頭也不抬地回他,“我為什么不能高興?”
有人內(nèi)傷憋出血需要打120進(jìn)急診室了,她怎么可能會不高興。
程瑾川捏了捏擰成川字的眉峰,想說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沒說,只是堅定了要把人堵小胡同里,黑打一頓的想法。
程瑾瀾到家的時候,程俐淇已經(jīng)洗完澡了,正在和施燃通視頻,施燃在深山老林里,信號不好,每周六晚上是一大一小的固定通話視頻時間。
程俐淇管施燃叫“施爸爸”,不是“爸爸”,多出了一個姓氏來,程瑾瀾沒有和程俐淇特意解釋過,但程俐淇已經(jīng)明白了其中的不同,她知道施燃不是自己的爸爸,不是因為她不姓施,而是施爸爸每次回來,從沒有在家里留宿過,爸爸媽媽是要睡在一起的,就像小舅舅和小舅媽那樣。
程俐淇正在和施爸爸分享自己的小秘密,看到媽媽進(jìn)來,先和施爸爸小聲地噓了下,讓他幫她保守秘密,然后才轉(zhuǎn)過頭去,脆生生地叫了聲“媽媽”。
程瑾瀾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和屏幕里的人打聲了招呼,讓他們繼續(xù)說,她去卸妝,不擾了他們的秘密分享時間。
程俐淇和施燃已經(jīng)說得七七八八,只是又拉鉤蓋章確認(rèn)了一遍,施爸爸不會和別人說起她和沈初七的秘密計劃,施燃保證會守口如瓶,程俐淇給了施爸爸一個大大的飛吻,拿著手機跑去找媽媽。
程瑾瀾把手機靠在乳霜的瓶罐上,和施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近況。
“邵成澤回來了?”施燃問。
程瑾瀾按卸妝水的手一頓,“你消息還挺靈通�!�
施燃剛要說什么,程瑾瀾對上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窩在那鳥都不帶拉屎的地方不回來了?”
施燃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沒點破,只問一句,“你需要我回去嗎?你如果需要,我現(xiàn)在就訂票。”
他問得認(rèn)真,從眼神到語氣,程瑾瀾從昨天就憋著的情緒在這一刻攀到了頂峰,她拿化妝棉蓋住發(fā)澀的眼眶,也掩住自己的失態(tài),回施燃,“不需要,你好好搞你的研究就行�!�
她和他之間的事,從來不需要第三個人來插手,況且,他們也不會再有什么事情。
程瑾瀾這晚睡到了程俐淇的床上,程俐淇很久沒有和媽媽一起睡,很興奮,拉著媽媽的手指,一個接一個的話題說個不停,程瑾瀾聞著女兒頭發(fā)上香香甜甜的果子味兒,心里起伏的煩躁漸漸沉落下來,母女兩個都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醒來,程瑾瀾覺得臉上的皮膚都比平常潤了幾分。
只是這樣的好臉色,聽到唐益成報過來的事情,散了個干凈。
意晟的拍賣會一季一次,已經(jīng)在瀾川舉辦了五年,今年春季的定在五月初,還有兩個星期不到的時間,今天早晨意晟那邊來了消息,說預(yù)約的場地要取消,不是這一季,是以后所有,違約金該賠多少只會多不會少,負(fù)責(zé)人說話很客氣,言辭也很委婉,和瀾川的合作一直很愉快,臨時更換場地是上面大老板的決定,他這個小嘍啰只有聽話辦事兒的份。
至于為什么會換,唐益成沒聽那虛頭巴腦的托詞,只讓下面的人查了一下場地?fù)Q到了哪兒,不出所料,是邵氏下面的一個會所,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二個客戶轉(zhuǎn)向邵氏那邊了。
事情不算大,瀾川也不缺意晟這個客戶,只是換到邵氏那邊去,這事兒就有點耐人尋味了,所以唐益成匯報完所有事情后,和程總提了一句。
程瑾瀾摘下眼鏡扔到桌子上,她有輕微的近視,看電腦時習(xí)慣戴上眼鏡。
金屬鏡框撞到黑色的辦公桌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唐益成自動站直了身體,程總一扔眼鏡,就代表她耐心快告罄了,而程總?cè)友坨R的時候并不多,上一次還是酒店的后廚經(jīng)理性騷擾服務(wù)員被抓了個現(xiàn)行,程總直接讓人連人帶證據(jù)一塊兒扭送到了公安局。
“把意晟拉黑名單�!背惕獮懨鏌o表情,言簡意賅。
唐益成點頭應(yīng)好,見程總沒有再說的,要轉(zhuǎn)身出去,走到門口,后面又傳來聲音,唐益成轉(zhuǎn)頭看回去。
“算了。”程瑾瀾開口,兩個字里透著些意興闌珊,她抽出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鏡片,“我們做服務(wù)業(yè)的,開門就是客,哪來的那么多黑名單,回頭向意晟要兩張拍賣會的邀請函,人家棄了我們選了別人,總歸是別人有我們沒有的優(yōu)勢,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瞻仰瞻仰邵氏的場地,看看人比我們強在哪兒,我們也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唐益成有一瞬的呆愣,然后回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您……確定?”
其實也不算傻,程家和邵家的不和,人盡皆知。
像這樣的豪門大家,即使再不和,見面碰到了,也會虛偽地擺出幾分笑,微微點一下頭,打個招呼,雖然心里全是罵街的話,指不定八輩祖宗都能給帶出來。
但這兩家不是,別說是見面碰到了,即使是頭對頭地撞到一起,眼風(fēng)都不帶抬一下的,邵家又有鐵一般的三條家訓(xùn)擺在那里,這些年,兩家人從來沒有踏足過對方的地盤,但也沒起過什么正面沖突,頗有點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程瑾瀾把紙巾扔進(jìn)垃圾桶里,眼前浮現(xiàn)出骨骼分明的指節(jié)間夾著一張暈開唇紅的紙巾,像被揉碎了玫瑰。
她移開視線,看向唐益成,“確定,為什么不確定,人家都打上門來了,我們沒有往回縮的道理。”
如果不是唐益成的錯覺,他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森森的殺氣,他覺得他們應(yīng)該不是要去參加什么拍賣會,倒像是要去撬邵家的祖墳。
這種事兒他真還沒干過,唐益成想著得查查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提前在網(wǎng)上下好單,做好萬無一失的準(zhǔn)備。
程瑾瀾不知道唐益成腦子里想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手機震了一下,是施燃發(fā)過來的信息,說是周六下午會到。
程瑾瀾回他,
施燃道,
程瑾瀾本想說,要不要讓程瑾川去接他,又怕程瑾川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出來,反倒傷了他的心。
一行字刪刪減減,最終改成,
程俐淇知道施爸爸要回來,自然是高興得不行,她上一次見施爸爸還是去年的兒童節(jié),去機場要穿的衣服提前好幾天就開始選,到了臨出發(fā)前才定下來,是一件白色的泡泡裙,沈初七說她穿這件裙子比白雪公主還好看,鞋子是施爸爸給她買的銀色小皮鞋,她讓媽媽給她辮了漂亮的小辮子,還戴上了她最愛的蝴蝶結(jié)發(fā)夾。
程俐淇在鏡子面前轉(zhuǎn)了幾圈,對自己今天的造型很滿意,她去隔壁媽媽的衣帽間,給媽媽也選了一條白色長裙,程瑾瀾對女兒給她選的衣服沒有異議,索性也辮了一個和女兒相同的魚尾辮。
程俐淇蹬蹬跑去媽媽的首飾柜,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發(fā)夾,媽媽好像從來沒戴過發(fā)夾,程俐淇剛想去自己的小柜子給媽媽拿一個發(fā)夾,眼睛一亮,她看到了玻璃柜最里面一個淡紫色的水晶發(fā)夾,一朵一朵的紫色小花錯雜成小小的一排,閃著晶瑩的光,可太好看了。
程俐淇拿出那個發(fā)夾,跑到程瑾瀾面前,“媽媽,這個好好看,你快戴上�!�
程瑾瀾看著程俐淇手里的發(fā)夾,有些怔愣,她明明記得已經(jīng)扔掉了。
程俐淇看媽媽不說話,直接爬上了她的膝蓋,把發(fā)夾別到了媽媽的頭發(fā)上,她看看媽媽,再看看自己,媽媽和她的衣服一樣,發(fā)型一樣,發(fā)夾也是一樣的好看,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媽媽的女兒了。
她眼睛彎成月牙,“媽媽,你好漂亮。”
程瑾瀾摸摸她的眼角,臉上的笑容有些虛無,“我們家小俐淇更漂亮�!�
程俐淇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翹起了小小的下巴,“我肯定漂亮啊,因為我是媽媽的女兒�!�
程瑾瀾嘴角上揚,徹底笑開,親了親她的下巴,“我們走吧,你施爸爸快到了�!�
她想趁程俐淇不注意把發(fā)夾給拿下來,程俐淇眼睛尖得狠,看到媽媽的動作,也不說別的,只晃著媽媽的胳膊撒嬌,“媽媽,我好喜歡你戴這個發(fā)夾�!�
程瑾瀾到最后也沒能把發(fā)夾拿下來,程俐淇達(dá)到了目的,小腿在座椅上一翹一翹的,她想讓施爸爸看到媽媽戴發(fā)夾的樣子,施爸爸肯定也會覺得媽媽特別漂亮。
施燃走的是普通出口,飛機晚點了,聚在接機口的人越來越多,程俐淇怕媽媽抱著她累,從媽媽懷里落到地上,一只手牽著媽媽,一只手高高得舉著自己做的接機小牌子,等著施爸爸出來。
大家看到這么漂亮可愛的小姑娘,紛紛給母女兩人讓路,程瑾瀾推辭不過,微微頷首和眾人道謝,程俐淇跟在媽媽后面,也和每一個給她讓路的人說謝謝,還附贈一個甜甜的笑容,眾人等待親人朋友的焦灼在這樣甜甜美美的笑容里得到了緩解。
“小俐淇!”
從出機口出來一個人,背著一個大大的登山包,頭發(fā)快要長到肩膀,胡子拉碴遮住了半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野人,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亮得如淬了光的星子,
程俐淇松開媽媽的手,一邊喊著施爸爸,一邊小跑著奔了過去。
程瑾瀾怕她跌倒,大步護(hù)在她后面。
施燃先是把程俐淇給抱了起來,又伸手把程瑾瀾給攬了過來,擁到了懷里。
程瑾瀾不妨他這一抱,但也沒有掙開,扯了扯他跟草一樣的頭發(fā),“你這是搞研究去了,還是荒野求生去了?”
在外人看來,這一幕是媽媽帶著女兒來接遠(yuǎn)歸的丈夫回家,可謂溫馨至極。
邵成澤被一眾人簇?fù)碇哌^來,看到不遠(yuǎn)處擁在一起的三人,停下腳步,眼睛半瞇起來。
眸光沉得,用元仲舟的話,就跟那千年深潭里冒出來的萬年綠頭王八,是一樣一樣的。
第5章
元仲舟湊到邵成澤跟前,“我上次就覺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人已經(jīng)當(dāng)媽了,看來你和她真有故事,你前女友?”
邵成澤看都不看他一眼,推開了他的腦袋。
元仲舟剛被推開就又湊了過來,“還是初戀?”
邵成澤直接踹了他一腳,讓他滾遠(yuǎn)點。
元仲舟被踹也不生氣,他被踹得越疼,就說明他猜得越對,前女友和初戀,總歸是其中一個。
他摸著下巴嘿嘿了兩聲,看來他這位老友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里藏著一位巫山美女,關(guān)鍵是這位巫山美女還結(jié)婚生子了,這種情況,他怎么著也該替老友傷心難過,掉一把心酸淚,可他為什么會這么高興呢。
邵成澤既不想看元仲舟這張丑臉,也不想看那邊的闔家團(tuán)圓。
“你等著接人,我去趟洗手間�!彼酉乱痪洌D(zhuǎn)身就走。
前天是他奶奶的忌日,他們家那位老爺子回老家住了幾天,說是要去陪陪老婆子,今天的航班回來,還非要坐經(jīng)濟(jì)艙,說是要“憶苦思甜”,重溫一遍當(dāng)初和老婆子一塊兒北上的路。
他本來懶得陪他演這種虛偽的深情戲碼,但他剛進(jìn)公司,少不得要在董事會面前裝一回賢子孝孫,既然要裝,就裝得像一點兒,他帶著他的人提前半個小時來候場,把老爺子想要的面子給他撐起來,以后他要再說什么來找茬,他都能堵上他的嘴。
邵成澤站到落地窗前,摸出一根煙來,叼到了嘴里,也沒點燃,這里不能抽煙,他不過是想借著煙味緩解一下心里的躁,但這躁大概抽一盒煙也緩不下來。
這一大一起話來沒個完,程瑾瀾催,“有什么話回去說,別在這兒杵著了,曲姨折騰了一下午的飯,都是你愛吃的,就等著你呢�!�
施燃的肩膀僵住。
程瑾瀾又加了一句,“程瑾川今晚不在程園,他臨時去出差了,估計得周一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