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元徵望著殿外肅穆的宮宇,說:“宣太醫(yī)——不,宣蘇沉昭進(jìn)宮�!�
成槐當(dāng)即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元徵又道:“著人送水進(jìn)去,再讓御膳房準(zhǔn)備些好吃的,”頓了頓,道,“不要葷腥油膩,仔細(xì)些�!�
成槐:“是�!�
元徵恍了恍神,仍有幾分不真實(shí)感,夢也似的,過了許久才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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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月82
蘇沉昭進(jìn)了宮,提心吊膽地跟在成槐身后。
元徵的召見來得突然,自他們被截回京,岑夜闌就直接進(jìn)了宮,一字也未傳回將軍府。蘇沉昭坐立難安,甚至愣頭青似的,想著只身闖宮門,是李景綽將他攔了下來。
李景綽說:“你放心吧,咱們這位新陛下不會(huì)把將軍怎么著的�!�
蘇沉昭皺著眉毛,一臉糾結(jié),說:“唉,你不明白�!�
他是知道元徵病癥的,對二人之間的糾葛也有猜測,當(dāng)日岑夜闌為斷了這段孽緣,話說得毫不留情。若是元徵發(fā)了瘋,記恨岑夜闌,只怕不肯輕易放過他。何況今時(shí)不同往日,岑夜闌肚子里還揣了一個(gè),蘇沉昭再是遲鈍,也難以想象一旦元徵知道岑夜闌懷孕會(huì)掀起怎么樣的驚濤駭浪。
李景綽挑了挑眉,逗貓兒一般捏了捏蘇沉昭的后頸,道:“那蘇神醫(yī)慢慢說,李某洗耳恭聽,聽了就明白了。”
蘇沉昭看了他一會(huì)兒,搖搖頭,更苦惱了,咕噥道:“不能說�!�
李景綽湊近了,笑盈盈道:“為什么不能說?”
蘇沉昭想了想,看著李景綽湊近的俊美面容,嚇了一跳,抬手將他臉推開,小聲道:“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你不要再問了嘛。”
他聲音小,手指也是涼的,撓得李景綽心猿意馬,他笑了聲,捉著蘇沉昭手指頭蹭了蹭,才道:“好好好不問,你信我,將軍當(dāng)真不會(huì)有事,他若有事,我第一個(gè)帶著你沖進(jìn)皇宮劫人,如何?”
蘇沉昭抬起眼睛,道:“真的?”
李景綽笑道:“當(dāng)真�!边^了片刻,他又嘆道:“要是我出了事,小神醫(yī)可會(huì)這般擔(dān)憂我?”
蘇沉昭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道:“你會(huì)出什么事?”
他嘟嘟囔囔的,說:“怎么還有人盼著自己不好的�!�
李景綽噎了噎,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成槐話少,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天色陰,沉沉地盤踞在穹頂。蘇沉昭心里不踏實(shí),忍不住問成槐,“小公公,將軍……將軍可還好?”
成槐說:“將軍一切都好。”
蘇沉昭心下稍安,又道:“那你可知,陛下召見我是為何?”
成槐淡淡道:“回蘇公子,圣意難測,奴才也不知情�!�
蘇沉昭碰了個(gè)軟釘子,噢了聲,盯著腳下一塊又一塊鋪就的方磚,心里越發(fā)忐忑。他想,難道元徵知道岑夜闌懷孕了?這可怎么好?
當(dāng)真是越想越愁。
不多時(shí),御書房近在眼前,蘇沉昭在殿門外站了好一會(huì)兒,眼見著成槐都瞧著他了,才慢騰騰地挪著步子朝里間走去。
一進(jìn)去,就見元徵坐在龍椅上,少年帝王著的是玄色龍袍,棱角分明的一張臉,眉宇攢著股子陰郁,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蘇沉昭心里咯噔了一下,沒來由的發(fā)慌,連當(dāng)日元徵踢在他胸口的早就痊愈的舊傷都隱隱作痛。
蘇沉昭穩(wěn)了穩(wěn)心神,伏身行了個(gè)禮,道:“蘇沉昭拜見陛下。”
元徵一言不發(fā),眼神卻沉甸甸的,如有實(shí)質(zhì),直勾勾地盯著蘇沉昭。
蘇沉昭后背都發(fā)涼,心里越發(fā)忐忑,心想這位殿下真真不好相處,可當(dāng)真是為難阿闌了。
過了許久,蘇沉昭才聽元徵不咸不淡地說:“蘇沉昭,你好大的膽子�!�
蘇沉昭哆嗦了一下,手指蜷著往袖子里伸,試圖裝傻,“陛……陛下說什么,沉昭不,不明白�!�
元徵冷笑一聲,“不明白?”
他說:“蘇沉昭,你當(dāng)真不明白?”
蘇沉昭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和元徵的目光對了個(gè)正著,心顫了顫,不知哪里來的膽子,竟梗著脖子就問元徵,“陛下,阿闌呢?”
元徵居高臨下,冷漠地看著他。
偌大的御書房,二人一坐一跪,壓迫力十足,蘇沉昭看著元徵的臉色,有些發(fā)慌,說:“阿闌怎樣了?”
“……你不能欺負(fù)阿闌,他要是出了事,你一輩子都要后悔的�!�
元徵說:“朕后悔什么?”
“他肚子里有孩子——”一句話脫口而出,蘇沉昭猛地閉緊嘴巴,看著元徵越發(fā)難看的神色,小聲道,“總之你不能欺負(fù)阿闌。”
元徵沉默地看著蘇沉昭,盡管他已經(jīng)知道岑夜闌懷有身孕,可這話再聽一遍,仍有被狠狠擊中的暈眩感,心臟酥酥麻麻的,卻夾雜著幾分酸楚和不容忽視的痛意。
許久,元徵吐出一口氣,輕聲說:“我喜歡他都來不及�!�
他聲音里透著股子悵然,蘇沉昭愣了愣,似懂非懂地望著元徵。
當(dāng)日,元徵和蘇沉昭在御書房中談了許久,多是元徵問,蘇沉昭說,所問之事無不和岑夜闌有關(guān)。
元徵問得細(xì),仿佛要從蘇沉昭口中,將這缺失的數(shù)月一一拼湊完整。
岑夜闌這人對自己一向心狠,元徵不敢想,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最終決定留下這個(gè)孩子,甚至想著,同他撇干凈,一輩子瞞著他。
不堪想,越想越是摧心肝。
臨了,二人都沉默了下來,蘇沉昭看著元徵,小聲說:“陛下,您打算和阿闌……怎么辦?”
元徵沒有說話。
蘇沉昭自顧自地道:“您是皇帝,將來會(huì)有皇后,后妃——”
元徵打斷蘇沉昭,“沒有,”他看著蘇沉昭,臉上沒什么表情,重復(fù)道:“沒有,不會(huì)有,我只要岑夜闌。”
蘇沉昭睜大眼睛,喃喃道:“可你是皇帝,阿闌是大將軍,是北境的統(tǒng)帥,這樣要怎么好?”
元徵淡淡道:“沒什么好不好�!�
蘇沉昭啞然,道:“阿闌呢?”
元徵神色微變,沉默須臾,道:“京中將領(lǐng)諸多……”他話已說出口,心里卻再明白不過,岑夜闌根本舍不下北境,更決計(jì)不肯安居京畿。
蘇沉昭輕聲說:“阿闌不會(huì)愿意的。當(dāng)年岑老將軍去了之后,阿闌就在岑將軍的墓旁挖了座墳塋,那是他給自己挖的�!�
元徵一愣,怔怔地看著蘇沉昭。
“他對自己最是嚴(yán)苛,”蘇沉昭認(rèn)真地說,“這么多年,我只見阿闌沖動(dòng)任性過一回,就是留下這個(gè)孩子。阿闌是真心想留下這個(gè)孩子的。陛下,你若當(dāng)真喜歡阿闌,還望好好待他,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元徵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抬手對蘇沉昭竟行了一禮,蘇沉昭嚇了一跳,就聽元徵說,“蘇先生……”
“多謝。”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夜風(fēng)叩窗,隱約能聽見樹搖葉落的聲音。
已是三更天,岑夜闌卻毫無睡意,自那日已過去了兩天,岑夜闌沒有再見過元徵。他腦海中浮現(xiàn)元徵通紅的眼眶,一聲聲質(zhì)問言猶在耳,仿佛當(dāng)真是傷心極了。
岑夜闌睜開眼,望著明黃的帷幔發(fā)呆,元徵說,我就這般不值得你相信依托么?
元徵不值得么?岑夜闌想,其實(shí)不是元徵值不值得,而是他從未想過會(huì)和元徵有逾越君臣之外的關(guān)系。
元徵是君,他是臣,無可更改。
元徵正當(dāng)年輕,又是帝王,一生所見姹紫嫣紅何其多,不過一時(shí)迷了心,晃了眼,又豈能當(dāng)真?
他喜歡元徵么,自然是喜歡的,那樣的一個(gè)人,捧著滿腔滾燙的心意殷殷地送他眼前,怎么會(huì)不喜歡?何況他是男人,是北境統(tǒng)帥,種種鴻溝如天塹,又哪里是元徵一句喜歡便可輕易移山填海的?
岑夜闌苦笑一聲,沒想到,他半生殺伐果斷,臨了卻患得患失,左右躊躇。
岑夜闌又想起元徵撫摸他肚子的模樣,驚喜是真的,高興根本遮掩不住,純粹赤誠得讓人心頭發(fā)軟。岑夜闌忍不住伸手貼著元徵撫過的地方,恍惚間,皮肉都燙了。
夜雨滂沱,一聲一聲,攪得人心越發(fā)亂,岑夜闌嘆息了一聲,直接坐起了身。
殿里一扇窗未關(guān)嚴(yán)實(shí),岑夜闌看著踅摸而入的雨水,殿里嵌了明珠,散著柔和的光暈,照得地上水跡漾漾地透著光。他看了好一會(huì)兒,索性抬腿就朝窗邊走去。
窗外大雨嘩啦啦地下著,倏然間一記紫電劃破雨幕,岑夜闌目光無意間一掃,頓時(shí)就怔住了。岑夜闌胸腔里一顆心臟劇烈地跳了跳,猛地推開窗,就見元徵站在殿外,打著傘,身影頎長,不遠(yuǎn)不近地仰頭看著他。
轟隆一聲驚雷炸響,剎那間仿佛風(fēng)雨聲都倏然遠(yuǎn)去,浩瀚天地,只有少年帝王執(zhí)著挺拔的身影越發(fā)清晰,深深地鐫刻在岑夜闌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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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月83
雨聲疾,雨水噼里啪啦敲打著傘面,聲勢駭人,仿佛要將傘都掀了去。
寢殿殿門倏然打開了,慢慢漏出一線光,元徵眼也不眨地望著立在門邊的岑夜闌。他背著光,身形修長瘦削,夜風(fēng)斜雨籠罩著偌大天地,陡然一記紫電撕裂蒼穹,轟隆隆的雷聲在濃黑云層翻滾,聲勢漸近。
不過片刻,岑夜闌微微側(cè)開身,讓出一條路。
元徵心臟不爭氣地躥快了好幾拍,尚未反應(yīng)過來,腳下已涉水而去。檐下是濕的,雨水沿著石階不住地流淌,元徵抬腿邁上了石階,直勾勾地盯著岑夜闌,目光灼熱又露骨,岑夜闌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淡淡道:“這樣大的雨,在外頭淋著作甚?”
元徵說:“批折子批晚了,睡不著,就想來瞧瞧你�!�
岑夜闌看了他一眼,元徵在外頭不知站了許久,衣發(fā)俱濕,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像是忘了二人的口角不愉。
岑夜闌輕嘆了聲,說:“都是一國之君了,還這樣胡鬧。”
元徵不說話,只看著岑夜闌笑。岑夜闌被他那么看著,也說不出話了,殿里陡然間變得安靜了,只有外頭風(fēng)雨聲簌簌作響。
元徵伸手碰了碰岑夜闌的臉頰,他的手是涼的,還帶著水汽,元徵一觸又收回手,說:“怎么這么晚還沒有睡?”
岑夜闌一言不發(fā),目光卻落在他落了雨水的肩頭,輕聲道:“衣服濕了,去換了吧�!�
他說得太自然,元徵一怔,有幾分受寵若驚,哎了聲,看著岑夜闌卻舍不得動(dòng)。岑夜闌穿著白色里衣,不似平時(shí)一絲不茍,露出兩截白皙鎖骨,散著發(fā),透著股子慵懶沉靜的漂亮。岑夜闌受不住他這樣的眼神,掌心發(fā)了汗,心想,當(dāng)真是魔怔了。
可看元徵孑然立在雨下,不知怎的,自持和冷靜都靠了邊,等他回過神時(shí),二人已在門邊四目相對。
突然,殿外響起了成槐的聲音,他是宮里長大的,話不多卻知進(jìn)退,送了溫水和干凈的衣裳進(jìn)來又退了出去。
殿里只留了他們二人。
岑夜闌心不在焉地摸了卷早已看過的兵書隨手翻閱,那廂元徵終于挪開了目光,不多時(shí),岑夜闌就聽見了窸窣的換衣聲,水聲,他松了口氣,卻莫名的心里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好像在等著什么。
卷上的字一個(gè)也未入眼,他和著元徵凈手的聲音,翻過了一頁。
“阿闌,”元徵叫了一聲,話說得不緊不慢,聲音也難得的徐緩,“這些時(shí)日你便好好留在京都吧�!�
岑夜闌怔了怔,抬起眼睛看了過去,元徵低著頭,沒有看他。
元徵說:“你別緊張,我不是不讓你回去,只不過你如今——”他頓了頓,接著道,“懷有身孕,不宜顛簸跋涉,而且天氣漸熱,月份一大就遮掩不住了,不如好好在京里養(yǎng)著,等到孩子——”
“等到孩子出生。”
元徵盯著水中自己的手指,說:“到時(shí)你是想留在京城,還是回北境,我都不攔你�!�
岑夜闌怔怔地看著元徵,元徵極輕地笑了聲,說:“延勒和舒丹已死,北境諸部盟約瓦解,各部落損失慘重,當(dāng)中又以胡人王庭為最。諸部本就人心不齊,如此天賜良機(jī),又怎會(huì)甘居人下?胡人必定亂成一團(tuán)�!�
“其實(shí)你心里也很清楚吧,胡人如今自顧不暇,短時(shí)間內(nèi)根本無力出兵,”元徵說,“阿闌,你回北境,是為了躲我。”
元徵垂眼笑了笑,他抬頭看著岑夜闌,輕聲說:“阿闌,你不用躲我,這輩子都不用�!�
岑夜闌有些不知所措,“……元徵�!�
元徵慢慢朝岑夜闌走去,二人靠得近了,元徵在岑夜闌面前蹲了下來,看著他,說:“我知你放不下北境,終有一日,你會(huì)率我大燕將士踏平王庭以除這百年之患,我攔不住你,也不想攔了。他日你出征,我親自為你送行,如何?”
岑夜闌捏緊虛虛搭在腿上的書卷,愣愣地看著元徵,“為……為什么?”
元徵微微一笑,坦誠道:“我舍不下你�!�
“這些時(shí)日我一直在想,不如遂了你的意,放你自由,”元徵說,“可我舍不得,舍不下你,更舍不得折斷你的羽翼,將你困在這宮里。”
話不知在心里磋磨了多久,說出口卻比想象之中容易得多,元徵輕輕吐出口氣,抬頭看著岑夜闌,輕聲說:“阿闌,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成全自己,好不好?”
岑夜闌呆了呆,好半晌才緩過神,眼眶竟泛起了一陣熱意,他啞聲說,“元徵……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元徵笑了,捉著岑夜闌的手指湊唇邊親了親,“這哪能叫委屈,不能同你在一起才叫委屈。”
岑夜闌指尖抖了抖,愈發(fā)無措,喃喃道:“你是帝王……”
“高處不勝寒,誰都說帝王尊貴,可帝王最可憐,”元徵搓了搓他的指頭,哼笑道,“好阿闌,我已做了這個(gè)可憐的帝王,你總不能讓我變成連傾慕之人,孩子,都失去的可憐蟲吧?若真是如此,那這帝王,不做也罷�!�
他說得好可憐,又透著孩子氣的任性,岑夜闌不知說什么,元徵撓了撓他的掌心,讓他瞧著自己,才認(rèn)真道:“阿闌,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愿做這天下之主�!�
“我想要的,只有你�!�
“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是做不了世人眼中的賢君圣君的,他們要說便說,由得他們?nèi)�,說個(gè)三五年,八九年,自個(gè)兒都煩了�!�
好像千難萬難的事,到了元徵眼里,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事,他說,“我不求青史留名,更不懼世人口誅筆伐,我只要你�!�
岑夜闌完全被他這些話驚住了,腦子里嗡嗡作響,仿佛海浪翻涌,可在這驚駭之中,卻仿佛窺見了另一條路,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他看著元徵,手中不自覺用力攥緊元徵的手也全然不知。
元徵說:“阿闌,我知你心中種種顧慮——”
“世事縱有不如人意,不試怎知不能扭轉(zhuǎn)乾坤?阿闌,人生長不過百載,短則數(shù)十年,何必為了那些旁人畫地為牢,自苦一生?”
岑夜闌看著元徵,沉默了許久,說:“……你可曾想過后果?”
元徵哼笑道:“想了�!�
岑夜闌啞然,元徵又說:“其實(shí)我也有私心�!�
“阿闌心懷大志,要做名將,他日史官落筆,想必是贊譽(yù)有加。明君配名將,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想做明君。”
元徵頓了頓,看著岑夜闌泛紅的眼睛,湊近了,吻他眼下的小痣,低聲說,“阿闌,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天下百姓,以身飼虎,全了我這一腔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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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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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月84
或許是雨夜亂人心,抑或是赤誠心意太動(dòng)人,岑夜闌雖未開口應(yīng)允,卻也沒有再提回北境之事。
那夜雨下了一宿,窗外風(fēng)雨不歇,殿內(nèi)元徵卻和岑夜闌挨著說了許久的話。他們同榻而眠,身軀相貼,元徵勾著岑夜闌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聲音不疾不徐,是鮮有的溫情靜謐,后來岑夜闌連自己怎么睡過去的都忘了。
翌日醒來時(shí),就見元徵一手撐著頭,笑盈盈地看著他。
岑夜闌愣了愣神,元徵已經(jīng)湊近了,在他的嘴唇落下一吻,岑夜闌剛想開口,元徵又親了他一下,眼中笑意更甚。岑夜闌看著元徵,耳根慢騰騰地紅了,猛地推開元徵坐起身,清了清嗓子,問,“什么時(shí)辰了?”
元徵說:“辰時(shí)了。”
元徵一宿未睡,早已經(jīng)換了朝服,可看著岑夜闌熟睡的面容,卻舍不得走,想著岑夜闌昨夜的反應(yīng),簡直快意興奮得要命,磋磨出來的穩(wěn)重冷靜都不見了蹤影,恨不得直接頒下詔書,叫天下人都知道岑夜闌心里有他,不舍得他。
岑夜闌看著元徵上翹的嘴角就不自在,有幾分懊惱,偏還要維持著面上的冷靜,說:“陛下,該去上早朝了�!�
元徵哼笑道:“阿闌忒無情,一醒就催我走�!�
岑夜闌不慣應(yīng)對這樣耳鬢廝磨的話,臊得慌,含糊道:“早朝乃要事,不可耽擱�!�
他越是正經(jīng),元徵越是心癢難耐,見岑夜闌站在床邊,正伸手拿擱在一旁的衣裳穿。他長得高挑,腰細(xì)腿長,元徵截了他的鞶革,說:“抬手�!�
岑夜闌手指緊了緊,“不必——”
元徵沒理會(huì),重復(fù)了一遍,說:“抬手�!倍苏镜媒�,元徵垂眼看著岑夜闌,二人目光對視了須臾,岑夜闌拗不過他,還是讓了步。他自懂事起,就事事都親力親為,即便是成了大將軍,這等瑣事也從不假手于人。
元徵的手握上他腰的時(shí)候,岑夜闌整個(gè)人都僵了僵,元徵低笑了聲,掌心隔著春衫摩挲那截韌腰,說:“阿闌可知張敞為妻畫眉?”
岑夜闌腰顫了顫,當(dāng)即捉住他的手腕,道:“胡言亂語�!�
元徵低聲笑笑,又去摸他的小腹,說:“都有寶寶了,怎么還是這樣小?”
他初為人父,很是新奇,摸也不敢用力,只輕輕地碰,岑夜闌耳根都紅透了,不知說什么才好。元徵摸了,還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不重,岑夜闌卻猛地退了兩步,如同被踩著尾巴的貓,又臊又慌,說:“元徵!”
元徵眨了眨眼睛,哄道:“好好好,不摸了,不摸了,”他拿雙臂環(huán)著岑夜闌的腰,輕輕扣上玉鉤,一邊說:“改日讓人將你朝服送來宮里備著吧——算了,還是讓尚衣監(jiān)做新的,你久不在京,朝服想必都是幾年前的了�!�
岑夜闌抿著唇,看著元徵認(rèn)真的模樣,恍了恍神,旋即,垂下眼睛淡淡道:“不用如此麻煩,豈有朝臣久住宮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