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諸明、賈亮喜悅地答應(yīng)，連施禮都忘了，轉(zhuǎn)身撲出，一溜煙不見了。

    何止諸明、賈亮驚喜，上自宮弼、祁英、海無極，下至每一個弟兄，無不驚喜，無不振奮，“海威幫”簡直整個為之沸騰。

    沒一會兒工夫，祝賀、道喜的來了，先是宮弼、祁英，接著是海無極跟眾“巡察”。

    之后，絡(luò)繹不絕，都來了，包括每一個弟兄。

    不論誰來，郭懷、歐陽姐妹都見，關(guān)山月陪著。

    先在書房，沒多久，不得不移往前廳。

    每一個都熱心，都搶著要幫忙準(zhǔn)備，幫忙張羅。

    郭懷跟歐陽姐妹都以一切從簡說明。

    關(guān)山月不好說，也用不著他說，但是他也沒能閑著。

    誰都知道關(guān)山月在這兒，誰都知道關(guān)山月是少皇爺?shù)膸煹芰恕?br />
    誰都敬仰，誰都過來瞻仰，過來見禮，過來請安、問候。

    關(guān)山月為之應(yīng)接不暇。

    比郭懷、歐陽姐妹還忙。

    郭懷、歐陽姐妹，有三個人，關(guān)山月只一個。

    一直忙到了天黑，忙到了上燈。

    一直到吃過了晚飯，這一天的事才算完了。

    關(guān)山月漱洗過后，剛坐下。

    有人敲門而進(jìn)，是郭懷來了。

    關(guān)山月起身相迎：“哥哥累了。”

    郭懷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累�！�

    一臉的笑意，一臉的精神，看樣子還是真不累。

    兩人坐下了，坐下之后，郭懷又道：“倒是兄弟，我看夠受的�！�

    關(guān)山月道：“不能這么說，沾了哥哥的光，弟兄們抬舉�！�

    郭懷道：“沾了誰的光？你自己得來的，揭發(fā)了那些個敗類，懲治了那幾個敗類，治好了‘南霸天’的女兒，誅除了滿虜一個大鷹犬，誰不敬仰？誰不挑拇指？”

    關(guān)山月要說話。

    郭懷道：“行了，兄弟，別跟哥哥客氣，咱們談別的�！�

    看樣子他是有事。

    關(guān)山月沒說話，等郭懷說。

    郭懷說了：“怎么了，兄弟，心里有什么事兒？”

    原來他是為這事兒！

    直到如今才間，如今只有他跟關(guān)山月。

    關(guān)山月感動，不瞞郭懷，實說了。

    聽了關(guān)山月的實話實說，郭懷沉默了一下才道：“兄弟，對那么一位姑娘，尤其你倆心里早就有了彼此，難怪你會至今思念，恐怕這輩子你都忘不了……”

    真是，郭懷這句話算是說到了他的心里，關(guān)山月真是這樣，只是他沒說出口。

    郭懷接道：“可是，兄弟，這話我不該說，當(dāng)初咱們初見面，我也沒有說，而如今，我是你哥哥，卻又不能顧慮你傷心難過而不說，兄弟，她恐怕兇多吉少了。你想，那些個殘兇既然把她當(dāng)成了你義父唯一的后人，她也怕那些殘兇在那兒等你，也毅然承認(rèn)是你義父唯一的后人，那些殘兇怎么會放過她？”

    關(guān)山月心如刀割，臉上閃過一絲抽播，道：“我也知道，只是，我還抱著一線奢望……”

    郭懷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兄弟，不是哥哥我潑你冷水，你可真是奢望，不要說是一線，一絲都不會有。以她那么一位姑娘，當(dāng)她代替你的時候，就沒打算再活，就算那些殘兇有別的用心，沒馬上殺她，她又怎么可能偷生茍活？”

    “別的用心”，郭懷沒好明說，可是關(guān)山月懂，一顆心又一陣刀割似地疼，疼得他幾乎呻吟出聲，他忍住了，卻忍不住臉上再閃抽播，身軀為之輕顫。

    郭懷看見了，道：“兄弟，哥哥我要勸你……”

    關(guān)山月說了話，幾乎還是呻吟出聲：“我欠她的，我欠她太多了�！�

    郭懷道：“我知道，記住就好了，如今你已經(jīng)殺了一個莫懷古了，還要一個一個的找，這不也是為她報仇，這不也是還她？”

    關(guān)山月道：“還不了的，縱然再殺十倍、百倍這些殘兇，也還不了�！�

    郭懷又沉默了一下：“兄弟，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會欠人些什么，牢記不忘，有機會還就是了，只要還，不在還了還不了，而在各人的所能，在是不是盡心盡力。若論悲痛，悲痛莫大于袁大將軍的冤死；若論仇恨，仇恨莫大于滿虜奪我河山，殺我同胞。咱們也只能繼承大將軍遺志，抗清、匡復(fù)，盡心盡力，一旦光復(fù)神州，已足以告慰袁大將軍及列祖列宗，又豈能殺十倍、百倍滿虜以報仇雪恨？”

    關(guān)山月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抬起頭的時候，他平靜多了，臉色也恢復(fù)了，道：“謝謝哥哥，我不如哥哥�！�

    郭懷道：“真說起來，我呢？兄弟你是知道的，誰又還得了我的？我又讓誰還了？不要老往窄處想，不要老往窄處鉆，想開，看開，男子漢，大丈夫，還有男子漢，大丈夫的路，還有男子漢，大丈夫的事。”

    關(guān)山月道：“再次謝謝哥哥，我是真不如哥哥�！�

    郭懷道：“兄弟，也別這么說，世間事不是一成不變的，人也一樣，尚未面對跟一旦面對時的想法，有時候會愛得讓自己都難以相信。就拿我來說，尚末面對時，我發(fā)誓要手刃親仇，恨不得把仇人碎尸萬段，挫骨揚灰，而一旦面對，我卻是一個也沒殺，甚至沒讓仇人流一滴血，這是因為我是人，也是因為這多變的世間事，兄弟，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碰上。”

    關(guān)山月道：“不說了，明天是哥哥的大喜之日，讓哥哥頭一天還為我的事操心，不厭其煩，苦口婆心地勸我，我不安，也別讓兩位姐姐知道以后怪我，請回房歇息吧！”

    郭懷道：“兄弟別這么說，咱們這是誰跟誰？聽兄弟的，不說了，兄弟也歇息吧！”

    他站起了，走了，還隨手帶上了門。

    關(guān)山月沒多坐，郭懷走了以后，他就熄燈上了床。

    是熄燈上床了，卻望著頂棚難成眠。

    聽了郭懷那么多話，他還是不能不想虎妞，想起虎妞就難免悲痛，難免憤恨。

    好在，他也想郭懷說的那些話，就因為想了郭懷說的那些話，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了，他認(rèn)為他起晚了，急忙起來漱洗。

    事實上，郭懷這少皇爺府不像往日這時候那么寧靜，聽得見，很熱鬧。

    郭懷跟歐陽姐妹的婚禮，真是一切從簡，倒是有張燈結(jié)彩，也是一片喜氣洋洋。

    那是弟兄們非張羅不可，平日不見人，今天人多了，進(jìn)進(jìn)出出，個個笑得合不攏嘴，個個一臉喜意。

    也真如郭懷所說，只是在平日的飯菜之外加了酒，飯菜仍是歐陽姐妹帶四婢下廚，今天多了諸明、賈亮兩個打雜的，酒可不止加了一壺。

    請來吃飯喝酒的是宮弼、祁英、海無極，可是整個“海威幫”的弟兄都不請自來了。

    不請自來的弟兄們不吃飯，只喝酒，而且只喝一杯，喝一杯喜酒就走。

    弟兄們喝杯喜酒就走，川流不息，道喜聲、笑聲，不絕于耳，一樣的喜氣，一樣的熱鬧。

    就在這喜氣，這熱鬧之中，一艘戰(zhàn)船在近小島碼頭不能再近的地方，開了三炮。

    這可比鞭炮響亮多了。

    直到新人入了洞房，這少皇爺府才算安靜下來。

    安靜了，雖然這場婚禮一切從簡，關(guān)山月還是跟著忙了一天。

    只是，要問他都忙了些什么，恐怕他也說不上來。

    雖然說不上來，卻是夠累的，恐怕不止他累，都夠累的，從這會兒這么安靜就可以知道了。

    關(guān)山月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見面，郭懷還好，歐陽姐妹卻有些嬌羞，只是有些矯羞，不失落落大方。

    在書房郭懷的書桌上發(fā)現(xiàn)兩幅字，寫的都是賀詞。

    一幅是：“琴瑟和鳴�！�

    一幅是：“早生貴子。”

    前者，是師父老人家所蜴。

    后者，是義父老人家所賜。

    顯然，兩位老人家昨天晚上來過了，只是沒跟這些人見面，沒讓這些人知道罷了。

    雖然兩位老人家已是神仙中人，為了郭懷跟歐陽姐妹的婚姻，還是不能免俗，尤其是老皇爺懷石，還想早一點抱孫子昵！

    畢竟郭懷是愛徒，是義子，兩位姑娘也是兩位老人家所中意，一再命郭懷趕快娶的。

    而且，神仙也是人修的嘛！

    喜酒喝過了，也又待了一天了，關(guān)山月再度告辭。

    郭懷跟兩位新婚夫人，想留不能再留，只得點頭。

    姐妹倆取來了一具鯊魚皮制成的行囊相贈，還說明這種行囊輕，也不怕雨淋日曬，正適合關(guān)山月用被頭除了換洗衣裳外，還有些銀兩，以備關(guān)山月一路上用。

    出門在外，沒有盤纏不行，吃住都得花錢，還有些不時之需。

    關(guān)山月本當(dāng)收行囊，不受銀兩。

    郭懷說了，他是兄長，這是兩位新嫂子所贈，兩位新嫂子的心意，再加上兩位新嫂子的真誠與期盼的神色與目光，關(guān)山月拒絕不了，也不忍拒絕，只得領(lǐng)受了，他感動，也至為感謝。

    郭懷親自操舟送他，兩位新嫂子帶諸明、賈亮、四婢、四護(hù)衛(wèi)，一直送到海邊，看著關(guān)山月上船，都依依不舍。

    關(guān)山月又一次感動。

    幾天來，兄弟倆話說得夠多了，郭懷沒再多說什么，只叮囑關(guān)山月小心，江湖險惡，宦海更甚，關(guān)山月經(jīng)驗不夠，歷練不足。

    關(guān)山月也沒問郭懷何時舉家上京，他知道，應(yīng)該就在最近。

    這一趟，郭懷船劃得明顯不快，可是還是很快就到了，今天下船的地方，還是當(dāng)日上船的地方，這里是真隱密，似乎永遠(yuǎn)看不見人跡。

    “海威幫”人不正是為此，才選在這里上下船，選在這里藏船的嗎？

    關(guān)山月道：“哥哥，我走了，有一天我會上京里看你跟兩位嫂子去�！�

    郭懷道：“走吧！兄弟，我跟你兩個嫂子在京里等你了�！�

    誰也沒再多說什么，關(guān)山月下船走了。

    路是來時路，容易找，也容易走，只是一來的時候，這條不是路的路上看不見別的人，如今，這條不是路的路上卻看見了別的人。

    頭一個看見的人，在幾十丈外，一般人也看得出來，何況是關(guān)山月？是個女的，一身俐落打扮，只背了具行囊，別的什么都沒有。

    顯然，是個江湖女子。

    再遇見的人，是在那個江湖女子走不見了之后，不止一個，一前四后，五個，都是男的，而且都是中年漢子，看裝束打扮，再加上每個手里提了一把刀，關(guān)山月見識過，那是鷹犬、衙門的捕快，只是不知道是哪個衙門的。

    這五個跟那個江湖女子有一段距離，而且是掩掩躲躲的。

    很明顯，這五個是綴著那江湖女子來的。

    五名鷹犬跟蹤一名單身女子，這是干什么？

    絕不是好意，只不知道那江湖女子是什么來路，干什么？她知道不知道？

    那江湖女子走的是往海邊方向，怎么敢往那個方向走？怎么不知道避嫌？難道是……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該抓的人。

    若是前者，不能不管，若是后者，到時候再收手也不遲。

    若是那五個對付不了，說不定也可能來個見義勇為，助官緝盜。

    一念及此，關(guān)山月折回了頭。

    一直到快到海邊了，關(guān)山月看見了一處相當(dāng)濃密的樹叢，他探了過去，他聽見那江湖女子躲在那處樹叢里。

    閃身進(jìn)樹叢，關(guān)山月為之一怔。

    江湖女子年可十六、七，長得相當(dāng)好，柳眉杏眼，櫻口桃腮，只是一臉的刁蠻模樣，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水靠，正把衣裳往行囊里塞。

    突然閃進(jìn)來個人，她也嚇一跳，只是一驚，沒叫，到底是江湖女子，杏眼一瞪，冷叱：“找死！”

    掄起行囊就往關(guān)山月臉上砸！

    出手又快又猛，還真不好躲，要是讓砸中了，雖要不了命，可也得頭破血流，臉上開花。

    還好，這是關(guān)山月。

    關(guān)山月抬起手里的長革囊擋住了，還把她震得退了一步：“你太魯莽，好歹問個青紅皂白！”

    她還瞪杏眼：“你這么樣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還問什么青紅皂白？”

    倒也是！

    關(guān)山月道：“我不知道你在換衣裳，是我冒失。”

    她道：“可是你……”

    關(guān)山月道：“我要是有惡意，就不會跟你說這些了。”

    也真是，早就動手了，就憑剛才那一下，她擋得了么？

    她不瞪杏眼了：“那你是……”

    關(guān)山月道：“容我先問一聲，你這是干什么？”

    她眨動了一下杏眼：“你是問我換水靠？”

    關(guān)山月道：“是的�！�

    她道：“這還用問？當(dāng)然是要下水！”

    下水？

    關(guān)山月要問。

    她按著又道：“下海，到海里去！”

    關(guān)山月問了：“船下海干什么去？”

    她道：“這兒是‘南�！�不是？��

    關(guān)山月道：“是的，是‘南海’！”

    她道：“我到海里去找個人！”

    這是什么話？這是什么事？

    關(guān)山月道：“船到海里去找什么人？”

    她道：“你不認(rèn)識�！�

    關(guān)山月要說話。

    她卻問：“你也是江湖人不是？”

    關(guān)山月道：“是的，我是江湖人。”

    她道：“那你一定知道，就算你不是江湖人，你在這一帶，也一定知道！不，就算你不是這一帶的人，也一定知道，反正你一定知道就是了！”

    稚氣未脫，模樣兒挺逗，挺可愛。

    關(guān)山月道：“你說的到底是……”

    她不等關(guān)山月把話說完：“‘無玷玉龍’郭懷！”

    還真是！

    只是沒想到她會找郭懷，而且直接了當(dāng)，一點顧忌也沒有。

    關(guān)山月心頭一跳，要說話，但是這時候他聽見了，他改口道：“你讓人圍上了！”

    她一怔：“誰，誰圍上我了？”

    關(guān)山月告訴了她。

    她臉色變了……

    第二集完待續(xù)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