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關山月又回過了身:“姑娘還有事?”
高梅道:“是的,我是還有點事�!�
關山月要走也不在這一會兒,他道:“我在外頭等姑娘!”
轉(zhuǎn)身出了樹叢,出了樹叢,沒停還走,一直定出幾丈外才停住。
應該,人家姑娘家脫下水靠,換穿衣裳,雖說有樹叢遮擋,也不好站太近。
高梅脫水靠,換衣裳還真快,不過轉(zhuǎn)眼工夫,就背著她的行囊出來了,一見關山月跑那么遠等她,忙走了過去,近前道:“你比我大,又是郭懷的朋友,我雖然沒能嫁給郭懷,可是他的朋友就像是一家人,所以我叫你一聲關大哥,別介意�!�
怎么會?就憑姑娘對師兄這份心,關山月也樂意當她的大哥。
這是關山月只告訴她他是郭懷的朋友,要是實話實說,還不知道她會怎么樣呢!
關山月嘴上沒說什么,道:“姑娘還有什么事?”
高梅道:“關大哥是郭懷的朋友,怪不得關大哥多知多曉,還這么行�!�
這是夸贊,也是佩服,卻因為是郭懷的朋友。
這也顯示了郭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自己的師兄,關山月不會怎么樣,道:“姑娘說還有事,就只為跟我說這個?”
高梅道:“不是的,我是想知道,關大哥是怎么跟郭懷交上朋友的?”
關山月又不能說實話了:“在京里認識的�!�
因為郭懷只去過京里,他也只知道郭懷在京里的事。
高梅道:“怎么認識的?”
關山月不想多說,打算應付過去就算了,可是過不去,姑娘非讓他多說不可。
關山月只好編了:“在一家客棧里認識的,那還是在他初到京里的時候,一見投緣,就這么成了朋友�!�
高梅道:“難怪你們會一見投緣,你們都是當今的奇英豪�!�
關山月道:“他是,我不是。”
高梅道:“你也是。”
關山月道:“你說他是奇英豪是因為知道他在京里的作為,跟他在京里的事跡,那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值得敬佩,值得尊崇,我有什么?姑娘又知道我什么?”
高梅道:“我說你是當今的奇英豪,你就是當今的奇英豪,雖然我還不知道你這個人,不知道你有什么作為,可是只憑你跟郭懷能一見投緣就夠了,英雄惜英雄,不是么?你要不是當今的奇英豪,當今的奇英豪郭懷,怎么會跟你一見投緣?就拿眼前事來說,你不是官里的人,不動手,只憑幾句話就能讓橫行霸道、窮兇惡極的官府鷹犬乖乖撤離,這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夠做到的�!�
她是這一套理,她這套理不是說不通。
關山月不想多說,不想辯,道:“姑娘要是非這么抬舉不可,也只好任由姑娘抬舉了�!�
高梅粉頰上突然泛現(xiàn)了異樣神色,那似乎是遺憾,她道:當時我要是也在京里該有多好?不就能同時認識你們倆了么?”
關山月沒說話,他沒好說什么。
高梅又道:“如今我雖然已經(jīng)認識關大哥你了,可是我還不認識郭懷,連見也沒見過他,這輩于恐怕認識不了,見不著了,我跟他沒這個緣份�!�
神色一轉(zhuǎn)陰暗,不止傷感,一雙杏眼里都閃現(xiàn)了淚光。
對郭懷,簡直到了癡的地步。
關山月感動,也不忍,他忍不住安慰:“不見得,緣有多種,一種沒有,未必就都沒有�!�
他不好說得太明白,只好這么說,
高梅凝目:“真的么,這輩子不能嫁給他,能跟他做朋友,見他一面,甚至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可真是癡!
不認識,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竟然用情這么深,這真是奇事,難道這純是崇拜使然?
關山月把話題轉(zhuǎn)向了:“姑娘還有別的事么?”
高梅道:“關大哥從哪里來?如今要往哪里去?”
關山月沒說從哪里來,只說要住哪里去:“我往北去。”
也沒明說地方,往北去地方大了!
高梅自以為她知道,道:“關大哥要回京里去,關大哥什么時候到‘江南’來走走!”
關山月還沒有說話。
高梅又道:“雖然是這么樣碰見,這么樣認識,可是我又覺得跟關大哥投緣,我把關大哥當家人,不希望跟關大哥這份緣,到此盡了……”
關山月又為之感動,道:“姑娘放心,來日有空,我一定會到‘江南’拜望�!�
高梅道:“關大哥,說什么拜望,只是盼你能到‘江南’來,讓我再見到你�!�
姑娘倒是實話實說,真是個性情中人,跟關山月只不過如此碰見,這樣認識。
這就是緣,這就是緣份。
關山月忍不住為之激動:“姑娘放心,我一定會讓姑娘再見著我�!�
他知道,姑娘的這份情,不是男女之情,姑娘的女兒之情,已經(jīng)給了師兄郭懷,如今的這份情,是朋友之情、兄妹之情、家人之情,所以他感動,他能做這個承諾。
高梅一雙杏眼中竟又現(xiàn)淚光,道:“那就好,到了‘江南’,關大哥只要說一聲會水的高適海,不愁找不到我家,不愁見不著我�!�
關山月道:“我記住了�!�
高梅道:“耽誤了關大哥這么半天,關大哥請吧!”
這是讓關山月走了。
關山月道:“姑娘不讓我客氣,就不要跟我客氣,來日‘江南’見!”
他走了!
望著關山月不見,高梅也走了。
走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不一樣,來的時候走得快,有精神;走的時候走得慢,無精打采。
姑娘才十六、七,已經(jīng)受到情的折磨了!
問世間情是何物?它真能讓人生?讓人死?
第
3
卷
第
二
章 客棧風云
“南昌!”
“南昌”舊稱“洪都”!
“南昌故郡,洪都新府,物華天寶,人杰地靈�!�
這是王勃在“滕王閣序”里的名句。
王勃,唐時“南昌”人,字子安,大詩人王續(xù)之侄孫,六歲便解寓文,構思無滯,詞意豪邁,沛王翼慕其名,納為師撰,甚為愛重;他才氣縱橫,卻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嫉。
上元二年,往‘交-”省父,渡“南海”時,墮水而亡,年僅二十六歲,“滕王閣序”及“滕王閣詩”,是他生平杰作。
“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傳誦千古。
七言詩也膾炙人口。
“滕王高閣臨江渚,-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山雨,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滕王閣”實建于唐顯慶四年,樓極高壯,有一√內(nèi)二吊一樓之譽。
“唐書”勃本傳云:“初,道出鍾陵,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高閣,宿命其婿作序以夸客,因出紙筆遍請,客莫敢當,至勃,不辭,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輒報……再報,語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請遂成文極歡罷�!�
如今,就在這座王勃作序的“滕王閣”上,站著一個人,頤長的身材,提一具長長革囊,憑欄眺望滾滾江流,久久不動。
他不是別人,是關山月。
關山月登臨賞景,為壯闊的景色所吸引,久久不動。
沒別人,只他一個,此時此地,好靜好靜。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這份寧靜被一陣“登、登”的樓梯響打破了。
樓梯響自是有人登樓,而且,聽這樓梯響,恐怕人還不止一個。
如此這般登樓,來的是何等人,可想而知,只怕這滕王名閣不可能再這么寧靜了。
人上來了,是不止一個,八個,四男四女。
女的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男的江湖打扮,粗壯狂野。
一個男的摟著一個女的,一個女的偎著一個男的,一路打情罵俏,嘻嘻哈哈,旁若無人,肆無忌憚,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來路。
怪不得是這種樣的登樓法。
說旁若無人,還真是,恐怕這些男女沒有想到,這“滕王閣”上還會有別人在,其實,看他們這種樣,就算事先知道“滕王閣”上有別人在,也不會在乎。
還是真的,看見關山月了,也不過是微一怔,摟的照摟,偎的照偎,一個男的道:“喲!讓人捷足先登了�!�
另一個男的道:“不要緊,礙不著咱們的事,他馬上就要走了�!�
關山月馬上就要走了?誰說的?他怎么知道?
一頓,他往下頭喊:“還不拿上來?”
拿上來?什么?
又是一陣樓梯響,又上來兩個,是兩個年輕漢子,伙計打扮,各提一個食盒,上來就滿臉陪笑,躬身哈腰:“客官,放哪兒?”
那另一個男的往下一指:“就放地上�!�
兩個伙計打扮的年輕漢子應了一聲,忙打開食盒,食盒里竟然是有酒有菜,碗盤杯箸一應俱全,這是干什么,不想可知。
兩個伙計打扮的年輕漢子手腳俐落,很快地把酒菜杯箸整齊擺好,那另一個男的擺了擺手,兩個伙計打扮的年輕漢子又滿臉陪笑,躬身哈腰的下樓去了,那另一個男的抬手指了關山月:“你,跟他倆一塊兒走!”
敢情這是趕關山月走。
怪不得他剛才說關山月馬上就要走了。
真夠蠻橫,真夠囂張的。
關山月裝沒看見,沒聽見,沒理他,轉(zhuǎn)身又望“藤王閣”外。
那另一個男的提高了話聲:“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他摟著的那個女的說了話,不是好意:“八成兒是聾了。”
那另一個男的冷笑:“是龍他就上天了!”
放開那個女的,跨步上前,伸手就往關山月肩上搭,關山月回過身,以提著的長革囊擋開了那另一個男的手:“干什么?”
那另一個男的道:“干什么?你問我?我還正要問你呢,跟你說話為什么不理?”
關山月道:“誰跟我說話?”
那另一個男的道:“我!”
關山月道:“你跟我說什么?”
那另一個男的道:“看見剛下去那兩個沒有?”
關山月道:“看見了�!�
那另一個男的道:“我叫你跟他倆一起下去、”
開山月道:“為什么?”
那另一個男的道:“因為我?guī)讉要在這兒飲酒作樂�!�
關山月道:“就因為你幾個要在這兒飲酒作樂,就要趕我走?”
那另一個男的道:“我?guī)讉不喜歡有人在這兒打擾礙事。”
關山月道:“你幾個大概不懂什么叫先來后到;”
那另一個男的道:“不懂,真說起來,我?guī)讉是本地的,你這個外來的絕對是后到�!�
要是真按這種理說,關山月的確是后到。
關山月道:“你這是不講理�!�
那另一個男的道:“我?guī)讉就是理!”
這就是不講理。
關山月道:“那就巧了,我也正想趕你幾個走�!�
那另一個男的似乎想笑,但他沒笑,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說?你也正想趕我?guī)讉走?”
關山月道:“不錯,我在這里賞景,也不喜歡有人打擾,那是煮鶴焚琴――煞風景,‘滕王閣’是名勝,更是古跡,尤其不容人褻瀆�!�
那另一個男的道:“名勝也好,古跡也好,它是本地的,不關你這外來人什么事�!�
關山月道:“你錯了,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滕王閣’是在此地,但它是名勝古跡,它屬于天下人�!�
先前那男的說了話:“你真好心情,這兒這么多人還等著飲酒作樂呢!”
這是等得不耐煩了,讓盡快了結(jié),
那另一個男的臉上泛現(xiàn)了猙獰色:“你這個外來的,大概還不知道,我?guī)讉是本地的什么人。”
關山月道:“什么人都一樣,我在此賞景,就是不容人打擾,‘滕王閣’名勝古跡,也就是不容人褻瀆�!�
那另一個男的笑了,是獰笑:“你這個人有意思,我?guī)讉還是頭一回碰上你這樣的,咱們就看看,是我?guī)讉趕走你,還是你趕走我?guī)讉�!�
話落,探掌,劈胸就抓。
出手疾快如風,也頗見勁道,算得上是個好手,換個人還真不容易應付。
好在這個人不是別人,是關山月。
關山月又以長革囊擋開了他的手,這一格,格得他手腕生疼;他這里手腕剛疼,那里關山月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一把抓住了他胸口衣裳,往上一提,往外一扔,他整個人離了地,驚叫聲中飛出了‘滕王閣’,往下落去。
這地方離地不低,從這兒摔下去,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
男的驚怔,女的尖叫。
關山月連連抬腿出腳,酒菜杯箸跟著連連飛出。
男的臉上色變,女的花容失色。
先前那男的驚怒開口:“外來的,你報個名號!”
關山月道:“我有名無號,關,關山月�!�
先前那男的道:“不管你從哪里來,要上哪里去,你走不了了,你這個人,連你這三個字,要永遠留在這里了,走!”
三男四女,倉惶地下樓走了,像一陣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差人太多,不走還等什么?
這四男四女的煞風景,似乎擾了關山月的賞景興,三男四女倉惶地走了,關山月也下了“滕王閣”。
這時候已經(jīng)是紅日銜山,天將黃昏了,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關山月不急著趕路,打算在城里找一家客棧,住一宿再走。
剛下“滕王閣”,閣旁小路上來了幾個人,兩個攙扶著一個,另一個在旁照顧,竟是剛才那四個男的,遭關山月從“滕王閣”上扔下來的那一個,命大,沒摔死,看樣子只是摔傷了,有人攙扶著還能走,也表示傷得并不重。
本來嘛,練家子,身手也不俗,那能就這么摔死!
只那四個男的,四個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女的已經(jīng)不見了,他四個一見關山月,忙停住,遭關山月扔下“滕王閣”那個叫了起來:“怎么?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