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個做兄長的讓妹妹罵這種話，這個做兄長的也實在夠瞧的了。

    白凈漢子一直不服，一直不認(rèn)錯，這回卻沒說話了。

    姜四海聽了女兒這番話，看樣子想哭，還待再罵白凈漢子。

    蕓姑又說了話：“爹，您此刻不必再說什么了，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既然有梅姑娘在，這位也是咱們的恩人，是不是該請梅姑娘跟這位到家里去？”

    姜四海定了定神，臉色恢復(fù)了些，道：“說得是，凈顧著……”他一抱拳，接道：“兩位請恕老朽失禮，還請兩位移駕舍下，稍作盤桓�！�

    高梅望關(guān)山月。

    顯然，她這是聽關(guān)山月的。

    關(guān)山月道：“謝謝老人家的好意，我還有事，這是順路送高姑娘回家去，不打擾了�！�

    姜四海道：“梅姑娘不是外人，可以說是自己人，閣下也是我姜家的恩人，既然來到了‘鄱陽湖’，若不讓姜四海略表心意，盡盡地主之誼，姜四海今后還怎么在‘鄱陽湖’討生活？至于閣下送梅姑娘回‘江南’的事，包在姜四海身上，等兩位到舍下略作盤桓之后，姜四海為兩位找船�！�

    關(guān)山月還待再說。

    蕓姑又說了話：“您這位既能為姜家老人想，不會不能體念姜家老人的一番心意�！�

    這位姑娘會說話。

    話這么說，讓人沒法再拒絕。

    關(guān)山月望高梅：“老人家的好意，卻之不恭，咱們只好打擾了�！�

    高梅道：“聽關(guān)大哥的�！�

    蕓姑粉頰上有了喜意，但卻分別看了關(guān)山月跟高梅一眼。

    什么意思。

    蕓姑自己知道，恐怕也不難明白。

    姜四海也高興，滿是風(fēng)霜的老臉上有了笑意，忙抬手：“謝謝兩位，謝謝兩位，請，請！”

    蕓姑道：“我來為兩位撐舟�！�

    關(guān)山月道：“我能劃船�！�

    蕓姑道：“怎么能讓您劃船，還是我來吧！”

    話落，她躍過船來，落在船尾。

    兩船距離不算近，姑娘能一躍掠過來，而且這條船不搖不晃，足證姑娘有一身不俗的所學(xué)。

    應(yīng)該，哥哥是江湖人，老父又帶著一家人在“鄱陽湖”水面討生活，不是不錯的練家子怎么行？

    蕓姑這里躍過了船。

    姜四海那里又抱了拳：“容姜四海前行帶路�！�

    黑壯漢子劃起船走了。

    蕓姑也坐下去，運起了雙槳。

    白凈漢子沒再說話了。

    也沒人再理他，老父不能讓他過那條船去，關(guān)山月也不好再按著他。

    好在，在關(guān)山月眼前他也要不了什么花樣。

    兩條船，二剛一后直往“鄱陽湖”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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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

    卷

    第

    三

    章　義感浪子

    “鄱陽湖”湖面遼闊，一望無垠，大小船只來往不絕，湖面上也停著不少船：有劃槳的小船，有稍大的搖櫓船，也有單桅、雙桅的大船。

    看樣子，兩條船是劃向停在湖心，緊緊并在一起的兩桅大船。

    不是要往姜家去么？怎么劃向湖心的兩條雙桅大船？

    兩條船真是劃向那停在湖心，緊緊并在一起的兩條雙桅大船。

    近了，姜四海回身說話：“到了，這就是寒舍�！�

    怎么說？這就是……

    關(guān)山月跟高梅都一怔，高梅道：“老人家住在船上？”

    姜四海道：“吃的是沾了漁的飯，整天待在湖里，為了方便，只好以船為家了�！�

    其實也沒什么，以船為家的水上人家不在少數(shù)，靠水吃水的人家，十九住在船上，以船為家。

    說話間，兩船已到兩條雙桅大船旁，大船上早巳垂下繩梯。

    這種登船法，關(guān)山月在“南�！币娺^，也攀登過，海里有風(fēng)有浪，比在這無風(fēng)無浪的“鄱陽湖”里難得多，也險得多。

    姜四海一聲：“老朽帶路了�！毕壬先チ�。

    見老父攀上繩梯，蕓姑道：“你先上�！�

    冷然一句，顯然是對兄長說的。

    白凈漢子居然還不說話，聽了蕓姑的，站起身過去上了繩梯。

    看看父子倆都上了大船，關(guān)山月讓姑娘家先上，高梅過去攀上繩梯，小姑娘雖然親水，好水性，這可是頭一回。

    頭一回歸頭一回，小姑娘可不害怕，連點怯意都沒有。

    蕓姑把船交給黑壯漢子跟上。

    關(guān)山月走在最后。

    都上了大船，再看，也就是一般的雙桅大船，跟另外一條緊并在一起，這條大船上，除了姜四海一家三口、關(guān)山月，還有高梅之外，另有幾個黑壯漢子，稱姜四海為老爺子，白凈漢子為少爺，蕓姑為姑娘，想必都是姜四海的手下。另一條船上卻不見人。

    姜四海笑著說，兩條船都是他的家：這條船是前院，那條船是后院。

    這就是說，那條船住家用，這條船待客，及處理沾了漁的事務(wù)用。

    他抬手讓客進(jìn)船艙，當(dāng)然，那是待客廳。

    這時候-聽蕓姑道：“你上哪兒去？”

    這當(dāng)然是對她那位兄長說話。

    原來白凈漢子轉(zhuǎn)身要走，聽蕓姑說話，他收勢停住，沒好氣的道：“沒上哪兒去。”

    蕓姑道：“那最好，爹招呼兩位貴客進(jìn)客廳去，咱倆得跟進(jìn)去伺候。”

    或許，白凈漢子想就這么算了，可是這個做妹妹的不愿這么便宜他。

    白凈漢子提高了話聲：“伺候人的事輪不到我，我不舒服，想睡覺去�！�

    不錯，伺候人的事輪不到他。不過，接待這樣的貴客，有主人的一雙子女在旁伺候，不是更顯得不同？何況，關(guān)山月饒了他一命，對他有恩，對他姜家有恩，高梅也是救他爹一命，教他爹水性的恩人之女？

    顯然，他雖沒有說什么了，心里卻還不能釋然。

    姜四海臉色又變了：“你……”

    關(guān)山月拾手?jǐn)r住：“老人家，給我個機(jī)會，讓我把這件事做個了斷，行么？”

    關(guān)山月本來也想就此算了的，哪知白凈漢子還沒完沒了。

    他也可以幫白凈漢子說句話，讓白凈漢子走，可是他認(rèn)為姜家父女都不錯，也都是性情中人，要是讓姜四海有這么一個獨子，姜家的以綬可想而知，他認(rèn)為該給白凈漢子一些教訓(xùn)，讓白凈漢子有所悔改。

    姜四海不知道關(guān)山月要怎么個了斷法，可是他知道，關(guān)山月這了斷不會傷及他的兒子，其實，就算他知道關(guān)山月這了斷會傷及他的兒子，這時候他也會咬牙，他說了話：“閣下請！”

    白凈漢子不滿意老父幫外人，不幫自己，要說話。

    關(guān)山月已轉(zhuǎn)過臉先說丫話：“你還是認(rèn)為你回到‘鄱陽湖’來靠力氣討生活，是我害的？”

    白凈漢子猛點頭，連猶豫都沒猶豫：“不錯！”

    姜四海要說話。

    關(guān)山月料到，也看見了，道：“老人家既然答應(yīng)給我這個機(jī)會作個了斷，就不要管，行么？”

    姜四海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關(guān)山月又向白凈漢子：“你還是把我當(dāng)仇人，想要我的命？”

    白凈漢子又點了頭，依然連猶豫都沒猶豫：“不錯！”

    姜四海臉色又變了，蕓姑更是高揚柳眉，瞪了杏眼，可是父女倆都沒說話。

    關(guān)山月道：“回‘鄱陽湖’來靠力氣討生活這么難受？有這么大的仇？”

    白凈漢子三次點頭，還是沒猶豫：“不錯�！�

    關(guān)山月也點了頭：“好，我讓你泄憤、解恨、報仇。老人家！有刀么，借把用用�！�

    姜四海說話了，忙道：“閣不是要……”

    要刀，干什么用？能不問清楚？當(dāng)然要問清楚。

    關(guān)山月道：“老人家不要問，只管借把刀我用用就是，”

    姜四海還是要問：“閣下……”

    關(guān)山月道：“老人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我作了斷了，是么？”

    姜四海道：“是，可是……”

    關(guān)山月道：“老人家也答應(yīng)不管的，是么？”

    姜四海道：“是，可是閣下如今要刀……”

    蕓姑說了話：“拿刀來！”

    這是……

    姜四海忙道：“蕓姑……”

    蕓姑道：“您既然答應(yīng)這位作了斷，也答應(yīng)不管，就不要管�！币活D，輕喝：“還不快去！”

    一名黑壯漢子應(yīng)聲急去，轉(zhuǎn)眼間拿了一把帶鞘的鋼刀來。

    姜四海又要說話。

    蕓姑道：“爹，您如今該知道，哥為什么會是您這么樣一個兒子了吧？您還不知道這位借刀要干什么用，為什么就不能狠狠心，咬咬牙？”

    姜四海臉色一連變了好幾變，旋即點了頭：“你說得對，我是該狠心咬牙了�！�

    天下父母心不一定都這樣，但父母之心十九如此。

    不知道白凈漢子有沒有什么什么感覺！

    蕓姑冷然：“把刀給這位�！�

    那黑壯漢子上前，雙手捧刀，遞向關(guān)山月�！瓣P(guān)山月謝了一聲，也雙手接過那把帶鞘鋼刀，容得黑壯漢子退回，他轉(zhuǎn)向白凈漢子，道：“接�。　�

    他手臂微振，那把刀平飛了出去，飛向白凈漢子，不快，顯示力道也不大。

    白凈漢子一怔忙伸手，很容易的接住了那把刀，他道：“你這是……”

    關(guān)山月道：“我不是要跟你廝殺拼斗�！�

    白凈漢子道：“那你是要……”

    關(guān)山月道：“你可以砍我三刀，我不出手，腳下也不動分毫，砍中了我，甚至要了我的命，你可以泄憤、解恨、報仇；砍不中我，你向令尊認(rèn)錯，從此改過，做一個不再讓令尊傷心、難過的姜家兒子�！�

    原來如此！

    而且，關(guān)山月不是為自己，是為姜家，為姜四海。

    姜四海放心了，他感動，可是他還是驚急，還是叫：“閣下，不能……”

    蕓姑也感動，她杏眼里異采連閃，那異采令人怦然心跳，只是她沒出聲。

    高梅也是既感動又驚急，她也叫：“關(guān)大哥……”

    白凈漢子說了話，冷然：“這是你說的？”

    關(guān)山月道：“不錯，是我說的。”

    白凈漢子道：“我不干！”

    他不愿意！

    姜四海、蕓姑、高梅，還有關(guān)山月，都一怔，關(guān)山月道：“怎么說？”

    白凈漢子道：“你看錯人了，這種事我不干，我恨你，我跟你有仇，我要跟你廝殺拼斗，一刀一刀拼，占這種便宜，要了你的命不光采，也不算雪恨報仇！”

    還真有骨氣！

    姜四海跟蕓姑父女倆臉上有了異色，姜四海忍不住脫口一聲：“好……”

    只這么一聲，沒了下文。

    因為，讓兒子去廝殺拼斗，明知一點勝算都沒有，一旦落敗，會不會就……

    做爹的心是矛盾的，盼兒子有出息，有骨氣，像個男子漢，但一旦跟生死作抉擇……

    蕓姑沒說話。

    高梅也沒說話。

    雖然她倆也都認(rèn)為，白凈漢子還不失為一個有骨氣的人。

    關(guān)山月也暗暗點頭，他認(rèn)為白凈漢子還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他更要伸手拉白凈漢子一把了，他漠然一笑道：“我說句話也許會傷你，你不要不愛聽，你要是想以廝殺拼斗來報仇雪恨，今生今世你不要想報這個仇，雪這個恨了�！�

    誰都知道這是實情實話，高梅、姜四海、蕓姑，都知道。

    高梅知道，是因為她跟關(guān)山月相處多日，共同經(jīng)歷過一些事，她親眼見過。

    姜四海跟蕓姑知道，則是因為跟關(guān)山月初見時，關(guān)山月隔空攔阻姜四海下拜，父女倆都是練家子，有這隔空一攔，就夠了。

    其實白凈漢子也知道。因為他在“南昌王”府也見過，但是他認(rèn)為關(guān)山月這傷了他，他不愛聽，也受下了，臉色一變，他道：“你怎么說？”

    關(guān)山月淡然道：“你在我手底下根本走不完一招，以你這種所學(xué)，想廝殺拼斗，今生今世怎么報得了仇，雪得了恨？沒有把握，我不會讓你連砍我三刀，我不出手，腳下也不動分毫，也就是說，這么樣你都未必報得了仇，雪得了恨�！�

    誰能聽這個？何況白凈漢子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要不他也不會明知道關(guān)山月的修為，還等在這“鄱陽湖”里，打算報仇雪恨了。

    白凈漢子臉色大變，神情怕人，突然嘶聲暴叫：“我就不信，聽你的！”

    他錚然拔出了鋼刀，閃身跨步，掄刀就砍。

    這一刀是當(dāng)頭砍下，白凈漢子在“南昌王”府待過，理應(yīng)不錯，如今激怒出手，這一刀更見勁道與威力。

    高梅、姜四海、蕓姑，也都知道白凈漢子本不會出手，是受不了關(guān)山月說的那些話才掄了刀，而且知道，關(guān)山月是有意激白凈漢子出手。

    姜四海一急想喊，可是遲了。

    白凈漢子那一刀已經(jīng)落了空，他沒看見關(guān)山月是怎么躲過那一刀的。

    白凈漢于也沒看見。

    他居然也沒看見？他怎么也沒看見？

    因為他只顧著砍人了。

    旁觀者清，這句話在這里不能說。

    高梅跟蕓姑也沒看見，因為他倆見白凈漢子出了手，掄了刀，也為之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