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張開老老實(shí)實(shí)回道：“我們餓的慌，見你們家院子的樹長的好，想進(jìn)來捋一把樹葉子吃。”

    黑三也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張開的話，“就是這樣的，我們餓的太厲害了，真的只是為了討口吃的�！�

    張開的目光掃了一圈，不經(jīng)意間和魚娘對上了，他咧嘴對魚娘和善地笑了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低下了頭。

    魚娘心頭猛然一震，這不正是他們出下河鎮(zhèn)第一天，在林子遇到的那個人嗎？

    當(dāng)時(shí)他們在林子里露宿，這人和他的同伴圍坐在一起吃東西。

    等到魚娘第二天離開時(shí)，還發(fā)現(xiàn)了他們剩下的骨頭，當(dāng)時(shí)她還曾懷疑過，野外但凡吃的都被人薅光了，這些人從哪里搞來的肉。

    劉大舅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兩人的謊話，“你們?nèi)羰菫榱擞懣诔缘�，身上的傷是哪來的？�?br />
    頓了一下，他又對李大成說道：“妹夫，這兩人身上帶著利器，還受了傷，肯定不是填飽肚子那么簡單，我懷疑他們是想要了我們的命，不如我們一不做二不休——”

    劉大舅話未說完，冷冷地瞥了一眼兩人，在他心里，這兩人已經(jīng)是死人了。

    李大成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覺得這兩個人不簡單，他們肯定藏的有事�！�

    然而任憑李大成他們怎么問，這兩人一口咬定就是為了捋把葉子填肚子才翻的墻。

    李仲海道：“爹，當(dāng)時(shí)墻上還有一個人，聽見我得聲音，嚇得跑了，我懷疑他們至少有三個人�！�

    既然跑了一個，這事就有些麻煩了，若是簡單地解決了兩個人，說不定還有后患。

    李大成深更半夜被吵醒，再好的脾氣都想發(fā)火，也不意欲與兩個人再繼續(xù)糾纏下去。

    他捏了捏眉心，疲憊道：“不問他們了，咱們直接去找石家，石貴在府城認(rèn)識的人多，去問問他，是直接把人送到官府還是有別的辦法？”

    李仲海道：“行，爹，那我和叔河去石家吧，這兩個人就先綁在院子里，反正他們也跑不了�！�

    李大成擺擺手，“你去吧，黑燈瞎火的，路上小心點(diǎn)�！�

    李仲海道：“你放心吧，現(xiàn)在外面沒有宵禁，不會有人抓我們的。”

    李仲海走后，魚娘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她的發(fā)現(xiàn)告訴爺爺一聲。

    其余人都回房睡覺了，魚娘踟躕著，“爺爺，那個臉上長痦子的我見過�！�

    李大成好奇，“你在哪見的？”

    魚娘道：“咱們離開下河鎮(zhèn)第一天，不是露宿在了林子里嗎？當(dāng)時(shí)他們正在林子里吃東西，第二天我還發(fā)現(xiàn)了他們吃剩的骨頭。”

    李大成笑笑，“原來這樣，沒想到還有人和我們一樣走了這么遠(yuǎn)�！�

    魚娘把事情說了，心里也輕松了，隨即就回房睡覺去了。

    李大成原本沒把魚娘的話放在心上，雖然和他們一樣，從平寧走到府城的人很少，但也不是沒有，沒什么可稀奇的。

    劉家人看著兩個賊人，李大成為了減輕困意，在院子里來回走動，邊走邊想事情。

    他越細(xì)想魚娘的話，越覺得不對。

    這兩人身材健壯，怎么看都和面黃肌瘦骨瘦如材的災(zāi)民不搭邊，更別提進(jìn)院子后，他們看都沒看一眼棗樹，又怎么可能為了一把樹葉子鋌而走險(xiǎn)。

    他猛地停住，突然問道：“你們吃人了？”

    張開和黑三抬起頭，臉上滿是掩不住的震驚和惶恐。

    李大成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兩人根本不是為了一把樹葉子才翻的墻，指不定是踩好了點(diǎn)，想殺人奪財(cái)或者果腹。

    他站在兩人面前，一言不發(fā)，許久后，才對劉峰說道：“你們一定要看好這兩個人，千萬不可有半分松懈�！�

    53.

    事后

    第二天魚娘醒來，兩個賊人已經(jīng)不……

    第二天魚娘醒來，

    兩個賊人已經(jīng)不在院子里了，而李大成他們也都不在家。

    魚娘洗漱完草草吃個飯，陪著劉氏又沿著院子細(xì)細(xì)撒了一遍生石灰，

    背完一遍《湯頭歌》，然后又去廊檐下看王氏熬藥。

    二丫乖巧地依偎在王氏身邊，黑白分明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爐上“咕嚕咕�！泵爸鵁釟獾纳板仭�

    魚娘搬了塊樹根，坐在廊檐下，

    和二丫在一旁數(shù)手指玩，她伸出三根手指，

    問二丫：“這是幾？”

    二丫：“三�！�

    魚娘又把其中一根手指蜷縮起來，

    “這又是幾？”

    二丫：“是二！二丫的二�！�

    她驕傲地抬起下巴，

    “大姐，這是你教我的，我都沒忘。”

    魚娘樂了，

    “好好好，咱家的二丫是最聰明的�！�

    二丫：“比三牛還聰明�！�

    因?yàn)楹腿�牛年齡相仿，二丫經(jīng)常被大人拿來和三牛比較，久而久之，小丫頭就記住了這件事。

    魚娘又逗二丫，“二丫喜歡喝藥嗎？”

    二丫從小沒怎么生過病，

    不知道中藥的味道，不過她還是晃晃頭上的小揪揪，“二丫不喜歡，二哥說藥很苦�！�

    “可是小孩子一定要喝藥，不然就會生病。”

    二丫整張臉都為難地皺在一起，像是遇到了人生大事，勉強(qiáng)說道：“大姐，

    我就喝一小口行不行？”

    就在這時(shí)，王氏熬好了藥，需要用碗盛起來，“魚娘，你去廚房拿幾個碗過來。”

    魚娘小跑去了廚房，問劉峰的妻子要了幾個碗。

    二丫怯怯地拽住王氏的衣服，“娘，我不想喝藥�！�

    王氏道：“這藥對身體有好處，咱們?nèi)�家都要��，二丫聽話，喝了藥才不會生病�！?br />
    魚娘拿過來碗，王氏把藥倒在碗里，剩下的藥渣還要再熬一劑，然后才會倒掉。

    他們?nèi)硕�，不可能奢侈到藥材只熬一劑就丟掉。

    王氏給二丫和魚娘各倒了小半碗黑乎乎的藥，“涼了一口氣喝光，這樣就不苦了。”

    魚娘端起碗，站在廊檐下吹風(fēng)，就在這時(shí)，李大成他們回來了。

    幾人幾乎大半夜都沒睡，滿臉都是疲憊。

    劉氏從屋子里出來，“你們回來了，有沒有吃飯？我去給你們做點(diǎn)吃的。”

    劉大舅道：“你別忙了，我們在石家都吃過了�！�

    劉大舅母和劉二舅母也從屋子里出來了，她們原本正在屋子里縫衣服。

    劉大舅母問道：“那兩個賊人呢？石家怎么說的？”

    劉大舅道：“被送進(jìn)官府了，咱們也是倒霉，這兩人昨夜從城門口偷渡進(jìn)來，還在城門口把石兄弟給刺傷了，誰知道居然會躲到咱們家里。昨夜我們一起和官府的人忙了大半個晚上，總算把所有人都給抓到了。”

    劉大舅看了眼熬著的湯藥，“你們繼續(xù)忙吧，我去床上躺會兒，一晚上折騰得累死了，骨頭都要散架了�！�

    李大成叫住他，“先把藥喝了再去睡�！�

    魚娘十分積極地把自己的藥遞給劉大舅公，“大舅公，你先喝我的，我等會再喝�！�

    劉大舅公端起藥，一飲而盡，也沒用清水漱口。

    二丫瞪大眼睛，大舅公太厲害了。

    剩下幾人也都喝了一碗苦湯藥，這時(shí)第二劑藥熬好了，魚娘終究沒有逃掉喝藥的命運(yùn)。

    她屏住氣，一口氣喝完了藥，又飛快跑到屋子里倒了杯清茶漱口。

    李大成在后面笑道：“小兒嬌氣，良藥苦口，不可不喝�！�

    說完，他端起自己的藥一飲而盡。

    喝完藥，李大成坐在棗樹下歇息，劉氏坐在他旁邊納鞋底。大人忙著做自己的事，小孩子在院子里嘰嘰喳喳你追我趕。陽光穿過棗樹葉，照在兩人身上。

    劉氏頭也不抬問道：“咱們什么時(shí)候離開府城？我聽仲海說咱們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這樣下去，非要等到過年才能過蘭江�！�

    李大成嘆口氣，“這一路上遇到的事太多了，又是土匪又是封城，走的慢也合情合理。石貴昨夜不是被人捅傷了嗎？現(xiàn)在傷的下不了床，我下午還要去看看他。”

    劉氏抬起頭，“我知道，大哥剛才說了，是昨夜那伙賊人捅的�！�

    李大成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家現(xiàn)在也是一團(tuán)亂麻，全靠陳夫人一個人撐著，萬幸昨夜傷人的賊人都被抓到了。”

    李大成看著院子里打打鬧鬧的孫子孫女，情不自禁笑了，日子雖苦了點(diǎn)，但好在他們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他又對劉氏道：“這兩天路面曬的差不多了，咱們明天就走吧，我怕晚了又會出問題。”

    劉氏把針一拔，把鞋遞給李大成，“試試，不合腳了我再改。明天走的話，我現(xiàn)在讓他們?nèi)ナ帐笆帐皷|西。”

    李大成換上新鞋，在地上走了幾步，又跺跺腳，“行，鞋子合腳，不用改了�！�

    平心而論，劉氏的針線活并不好，所以她只給李大成做衣服，李大成穿了幾十年她做的衣服鞋子，早就習(xí)慣了。

    下午，李大成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去給石貴看看傷口。

    正好魚娘閑得無聊，于是他叫上了魚娘和他一起去。

    這幾天街面上的積水下去了不少，路兩旁的鋪?zhàn)哟蠖颊�理干凈重新開張了。

    不過在一些水深的地方，水面臟兮兮的，依舊渾濁無比，有的上面甚至漂著死老鼠。

    李大成在出門前遞給魚娘一塊布，告訴她用布圍住口鼻。

    魚娘一看，這不就是簡易版的口罩嗎？

    李大成告訴她，早在唐朝，就有名醫(yī)認(rèn)為人口鼻呼出的氣可以相互傳染，當(dāng)時(shí)的一位王爺想出了用布遮住口鼻的法子，后來人們一試，果然很有用，于是“口罩”就流傳開來了。

    現(xiàn)在府城還沒有疫情，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要做好防范。

    經(jīng)過這一路上對魚娘的考量，李大成把魚娘當(dāng)成了半個徒弟，想要把一身的醫(yī)術(shù)都傳給她。

    他的醫(yī)術(shù)不算精湛，于是便想著把行醫(yī)的經(jīng)驗(yàn)都傳授給魚娘，這樣的話，魚娘以后可以自己鉆研。

    所以每一個合適的機(jī)會李大成都不放過，古人說言傳身教，書本上的知識固然有用，經(jīng)歷亦是不可或缺的。

    李大成帶著魚娘從城東走到城北，走了約一刻鐘，終于走到了石貴家。

    李大成上前敲了敲門，沒過多久，東生就從里面把門打開了。

    “李大夫，您來了�？爝M(jìn)來，我嬸子正在里面等你呢�！�

    東生給魚娘和李大成引路。

    這是魚娘第一次見到石家的院子。上次他們是半夜來的，后來住到了客房，直到離開也沒有見到石家的全貌。

    這一次恰好是白天，從正門沿著走廊一拐就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個花園，因是秋季，只有菊花還在盛開，黃色紫色粉色的菊花擠在一起爭相開放，鮮艷而熱烈。

    東生解釋道：“這菊花是我嬸子弄的，她說花開的越艷越好看，像那些什么淡綠色素白色是讀書人才搞的東西，太風(fēng)雅了，和我們家不搭�！�

    陳夫人站在走廊下，笑道：“我說我耳朵怎么紅了，果然是你又在說我的壞話，恨不得來個客人就說一遍我是個俗人。”

    東生撓撓頭，“嬸子，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怎么叫我又在說你的壞話？”

    陳夫人道：“你別在這氣我了，去廚房叫他們燒幾個好菜，別怠慢了李大夫�！�

    自從石家人知道李大成是個大夫后，都不喊他老太爺了，開始叫他李大夫了。

    李大成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太麻煩了，我們待會就走，不用準(zhǔn)備飯菜了。”

    陳夫人道：“李大夫，您是我家那口子的救命恩人，吃我們一頓飯又有什么麻煩的，您要是再推辭可就是看不上我們了�！�

    頓了一下，陳夫人接著說道：“還是您的醫(yī)術(shù)高超，昨日用了您的藥，我家那口子現(xiàn)在燒退了，半夜醒了還喝了一碗粥�！�

    原來石貴受傷后，先請的其他大夫去看的病，可是請的那個大夫醫(yī)術(shù)不精，用完藥沒多久，石貴就開始上吐下瀉發(fā)高燒。

    后來李大成去了，給他敷上傷藥，又開了個方子，石貴后半夜就退了燒，醒來后還喝了碗白粥。

    李大成道：“醒了就好，醒了問題就不大了，接下來讓他好好養(yǎng)傷，別亂動扯到了傷口�！�

    魚娘聽完事情的經(jīng)過，問李大成：“爺爺，你給石伯伯用的傷藥是自己做的嗎？”

    李大成點(diǎn)點(diǎn)頭，“從家里帶的藥沒用完，我怕時(shí)間意長藥效會減弱，就給他都用上了。你別擔(dān)心家里的藥不夠，咱們上次不是又買了不少嗎？”

    魚娘聞言，心都在滴血，她知道剩下的還有一大包藥，居然都給石貴用了。

    李大成在下河鎮(zhèn)做傷藥時(shí)，她正好在一邊，于是悄悄把水換掉了，從最初的藥材清洗到最后的研磨，每一步用的都是她辛苦收集的水，藥效自然比尋常傷藥厲害，李大成把剩下的都給石貴用上了，難怪石貴會好的這么快。

    屋內(nèi)，石貴正躺在床上休養(yǎng)，看到李大成進(jìn)來，掙扎著要坐起來。

    李大成連忙上前按住了他，叮囑道：“你別亂動，萬一傷口再開裂了有你受的�！�

    石貴重新躺好，“李大夫，我又不是紙糊的，不會有事的�！�

    陳夫人道：“不是紙糊的，你怎么被人捅了一刀就躺床上了？”

    石貴訕訕一笑，“這次是意外，絕沒有下次了�！�

    李大成道：“我先看看你的傷口，這次先不換藥，下次再給你換藥�！�

    魚娘被春芽拉著出去避一避，春芽給她端過來一盤子糕點(diǎn)，有梅花糕、紅豆糕等，都是魚娘愛吃的。

    魚娘坐在椅子上，捻起一塊梅花糕，小口小口吃完，又喝了一口茶。

    正在這時(shí)，一個穿著大紅色衣服的白團(tuán)子被人抱著過來了。一見到魚娘，他就伸出雙手，要往魚娘那邊去。

    魚娘愣住了。

    54.

    教女

    魚娘以為這個白團(tuán)子是要找她抱抱……

    魚娘以為這個白團(tuán)子是要找她抱抱，

    結(jié)果他一把搶走了魚娘手中的梅花糕。

    然后緊緊護(hù)在懷里，控訴道：“我的，你壞，

    不準(zhǔn)吃�！�

    魚娘愣了一下，好吧，是她過度自戀了。

    春芽從屋子里出來，笑著接過白團(tuán)子，

    “元寶醒了，是不是來找你娘��？”

    元寶一臉嚴(yán)肅抿著嘴不說話，

    一只手還抓住梅花糕。

    春芽把元寶還給奶娘，

    “夫人在里面有事，

    你先抱著少爺去園子里玩玩，別給他亂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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