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垂睫,掌心扣住她后腦,抓過一側大衣罩住她,把她攏進深灰色里:“冷嗎�!�
她停頓兩秒,點了個頭。
他于是笑:“上車說。”
“在這嗎?”
他看一眼她家里,窗口亮著昏黃溫馨的燈:“出去。”
他把車子開到外面的巷子,很僻靜,巷子口有棟房子擋住了,也擋風,暖氣再打開,車內就不冷。
云挽坐到后排,看見置空的地方擺著幾盒香煙,都是軟中華,也有黃鶴樓,那段時間,她記得他在接觸政府里的人,他們喜歡抽這種。
其實陸承風不喜歡,他不喜歡抽煙,什么牌子的煙都不喜歡,云挽在家時候,很少見過他抽。
偶然有幾次,還是到深夜,她看他凌晨也不睡覺,想去書房給他倒杯茶。
門虛掩著,煙味絲絲地從縫里鉆出來,她嗅到,腳步停頓,透過門縫,能看見他整個人后仰靠在皮質椅上。
臂膀疲憊得垂落,指尖夾著根快燃盡的煙。
模樣很蕭索,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時候,云挽總覺得他心里落寞,并不像白日里那樣暢快,笑得開心。
陸承風注意到她視線:“看這個做什么�!�
她沉默一會說:“你最近經(jīng)常抽煙嗎。”
他們從臘月開始就沒見面。
可能是她語調里的憂慮太明顯,他愣了兩秒,隨后低笑出聲:“陸太太關心我嗎。”
他展臂把她撈過來,車廂里就那么點地方,兩個人氣息挨得極近。她有些緊張,雙手胡亂抵著他裸露的胸膛。
聽到他低聲說:“陸太太最近又過得怎么樣�!�
云挽磕磕巴巴說:“還行�!�
他復又低聲笑起來。
他說:“那就好�!蹦腥说臍庀⒙訙惤�,陸承風頓了幾秒,忽然半垂眼睫,輕聲說:“我晚上回去吃飯,吃到一半,挺想你的�!�
她一怔。
窗外薄雪肆虐起來,暗壁重影似的倒映進車廂,聲息無知覺降低,車內溫度卻漸漸升上去。
她被這句想念砸到,說不出話,覺得心又軟又疼:“嗯。”
他低眸吻下來,堵住她唇。
男人俊美的臉龐咫尺之遙,暗暗的光線擦過他眉心,帶出幾道忽明忽暗的印記。他整個人很溫柔,吻也很溫柔,不緊不慢挑開她齒關,□□著她嘴唇,舌尖……不久后,車里就升騰起一陣濃稠的霧氣。
他停住嘴唇,額頭抵著她喘息了會兒,平復心緒了睜開眼看她:“除夕你一般怎么過�!�
云挽沒他恢復得快,緊張又遲鈍,想了好半晌,才說:“和爺爺奶奶吃餛飩,看春晚�!�
“嗯,后面呢�!�
“后面就……”她咬唇,有些難以啟齒,“以前還放煙花,現(xiàn)在不讓放煙花了,就把春晚重看一遍�!�
又很小聲很小聲地補充:“看得困了,就睡覺了。”
他笑。
挺普通的模式,云挽說完還有些不安,陸家那種家族,百年祭祀拜祖,除夕肯定不會像她家一樣。
她怕他覺得丟人,很沒檔次。
然而陸承風聽完,只是點點頭:“挺溫馨的�!彼D兩秒,像是扯了扯唇,無聲笑了一聲,“我們家老爺子從來不這樣�!�
說的是陸益年。
她知道他家情況復雜,默默靠著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陸承風拋開那個話題,捏住她下巴晃了晃,要她回神:“餛飩你自己包的?”
她說是,還說梁西嶺也會一起包。她和她哥哥感情很好,這些他是知道的。
然而哪知道陸承風聽著聽著,就說:“我也想吃�!�
他補充:“不要你哥的,要你包的�!�
他平時回家都挺少的,云挽其實廚藝很好,做的飯比瞿嬸還好吃,只是沒機會做給他吃。
他這么說,她心里一軟,眼瞳亮了亮,有些羞怯地小聲說:“我可以回去煮,你在這里等我�!�
他說好。
只是她剛想下車,被他從背后抱住,又給拽回來:“過會兒去�!�
他話音剛落,溫熱的嘴唇就挨過來,輕柔咬住了她脖頸,他舔了舔,緊接著闔眸,就是重重地啃嚙。
其實不疼,就是動作看著挺嚇人,云挽慣性喊了聲,被他單手捂住唇。
“疼嗎?”
她浮了層薄薄的淚,搖搖頭。
陸承風就笑了。
他身上籠罩了一股煙味,慢慢地,等她差不多適應,褪去之前溫柔,變得仿佛某種躁動的野獸,他說:“閉眼睛�!�
她聽話閉眼,那樣高大的身軀壓下來,她被抵在車門上,根本退無可退。
他舔她耳垂,喘息間還關切了句:“這么貼著玻璃不冷?”又給她往回摟,脫下大衣塞給她懷里,“抱著�!�
大衣在外面沾了薄雪,暖氣熏得化了,可還是冷,而且料子挺括,一點也不柔軟。
但他身體很燙,靠近后背,她覺得前面冷后面熱,不舒服,就掙扎著動了動。
她一動就被他摁住,動作沒那么穩(wěn)重了,她被弄得嗚嗚直叫。
車廂內熱氣緩慢蒸騰,幽暗無比。她眼里蒙了層水霧,只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身后男人呼吸滾燙,又那么靠近,撩過肩膀的皮膚,她被燙得止不住瑟縮。
“難受嗎。”他溫熱的大掌箍住她腰身,吻落到后頸,又順著下滑到脊背,“說話�!�
她是有點難受,想摟著他來著,然而著急地卻只能抱著他衣物,上面還有他遺留下來的淡淡氣息,厚重的油墨香。
他唇齒間,卻是煙味混雜著紅茶的醇香,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
她哭著說:“難受。”
他笑,終于肯把她轉過來,放到腿上:“陸太太新年穿了什么新衣,觸感挺好的�!�
云挽羞得要死了,他根本摸的不是衣服,但還是乖乖抿著喘息答:“就是羊絨的連衣裙。”
他悶笑,唇挨上她眼睛:“好看,但我想看的不是新衣。”
裙擺被推上去,她知道他想看的是什么,咬著手背別過眼,不敢再看他。陸承風慣性給她拿開:“別咬,咬我�!�
她紅著臉,胳膊摟住他脖頸:“要在這里嗎�!�
他眼瞳漆黑,攥過她手腕親了親,嘴唇干燥地道:“害怕嗎�!�
她蜷縮著身體,想了會兒,還是安靜地搖搖頭,男人額頭漫出細微的汗珠,掌心攏住她。
外頭的雪薄薄地下,他衣裳不整,云挽眼里壓了滿當?shù)撵F氣,嗚嗚喊他名字,他在她耳側嗯。
她覺得身體都不是她自己的了,變得又模糊,又朦朧,靈魂好像都飄出來,靜靜在車廂里看,說難受又不是,反正就是很奇怪一種感覺。
意亂情迷吻了會兒,她察覺到什么,驟然身體僵直,滿眼慌亂道:“我好像來那個了�!�
他額頭抵著她頸窩喘道:“是嗎。”又緊湊她耳根廝磨了陣,“我摸著不像�!�
她面紅耳赤地摁住他,說感覺流出來了,他笑了,笑聲低低蔓延:“陸太太,怎么現(xiàn)在還分不清究竟是來什么了嗎�!�
她被他說得很羞恥,干脆咬唇,閉嘴,不吭聲,什么都不管了。
后面的事,云挽閉上眼就不知道了,她貼著他胸膛,車廂里彌散的熱氣愈發(fā)模糊。車窗蒙了霧,腰腹貼著的肌肉精壯僨張,裹滿汗珠,他沉身也一貫滾燙。
除夕夜深人靜,那條巷子那樣狹長,那樣幽暗,居民樓擋得嚴實,根本沒有光透進來。
只有他眼睛幽幽的。
她也滿頸都是汗,長發(fā)都打濕了,一縷縷地繞在手腕上,陸承風半直起身,挑起她腕子上一縷頭發(fā)看。
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細雪砸著玻璃,窸窸窣窣細小的聲音。
他問她:“疼嗎�!�
她說不。
陸承風垂眸抽了兩張紙巾,替她擦拭完,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垂著眼睛,低聲說了句:“除夕了�!�
她抱著他深灰的羊絨大衣,未解其意。
她只知道,那是他們第一次過除夕,盡管和她記憶中的哪一個除夕,都毫不相同,可她靜靜看著他模樣硬朗的側臉,心里面,還是被刻上幾乎微不可察的痕跡。
弄到最后已經(jīng)過了零點,陸承風起身,撈過被弄得皺亂不堪的薄毛毯,將她緊密裹在里頭。
只是照例給套子打結時,他頓了兩秒。
她問:“怎么了�!�
沉默了會兒,他別過眼:“沒怎么。”
陸承風繼續(xù)動作,給她掖了掖毯子,他抽離了她,隨手把后座散亂的衣褲扔到前座,摟她到懷里:“累不累�!�
她說不累,他輕嗯,再次開了暖氣,大概是怕她冷。她靠在他肩膀,又覺得有東西流出來,可想到他之前的低笑,她含羞不敢再說出來。
那晚他跟她窩在車里,在暖融融的車廂里頭挨著,很難得平靜地說了一晚話。他照例不說他公司的事,只是很難得,他放松下來,和她說了幾句家里。
說得不多,也盡量挑揀著不重要的說,他口風挺緊的,然而再怎么遮掩,現(xiàn)在摟著她,他也做不到真的什么都含糊帶過。
再后來,他陪她在后座把春晚看完了。
看完之后,是重播,他繼續(xù)不聲不響盯著屏幕。云挽很怕他要走,想提醒,又不敢出聲驚擾他,她其實挺想他留下的。
到最后,還是小聲問了:“你真的不用回家睡嗎�!�
他竟然很平靜,沉默靠在后座,大掌粗糲地磨她臉頰。她眼里霧氣都沒散,他說:“不去,陪你待一晚。”
懷里女人肌膚柔滑,骨骼都是清瘦的,摸著硌手,他情不自禁把她摟得更緊:“累就靠著我睡,我把電視開著,添點人氣。”
她還是磕巴地說不累,看他沒抗拒,小心翼翼也伸出胳膊摟住他。
中途他手機響過好幾次,陸承風瞥一眼,關掉。再響,他再關掉,到最后反扣手機,干脆靜音。
她怕他還有事,小聲焦急說:“你不看一下嗎,萬一有急事�!�
“沒急事�!彼种�,“不看電視再做一次�!�
她就乖了,鵪鶉似的縮在他懷里,他問一句,她才答一聲。車里暖氣太溫暖了,云挽做完也累,聞著他身上熟悉沉著的氣味,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
只是后半夜她醒了一次。
坐起身,陸承風不在車里,她身上卻裹著毯子和他的外套。車廂里安安靜靜,云挽下意識朝車窗外看去。
不遠處巷子口暗暗的路燈下,大雪紛飛,她看見男人披著西裝外套挺直的背影,他身前,女人半蹲著,看上去像是在哭。
云挽心口一澀,不知道為什么不敢再看,摟著大衣躲到了另一邊。那邊車窗靠著墻壁,她低下頭,睡意已經(jīng)消散了。
約莫過了五分鐘,車門被打開,他裹著滿身風雪進來。她裝成才被他弄醒,茫然不安看著他。
他約莫是被她那副神情弄得心軟,身形一頓,接著扯了扯唇角。
陸承風復而把外套脫了,低聲解釋:“沾雪了,冷,不碰著你。”
云挽默默點了點頭,他說了聲:“來�!敝匦掳阉У綉牙铩�
他真的直到天蒙蒙亮才走。
只是云挽披衣服時,覺得座位濡濕。她目光落在流出的東西上,心里陡然慌了神。下意識想抬頭求助看他,又有點不敢告訴他。
好在陸承風應當是昨晚就發(fā)現(xiàn)了,靠過來攬住她肩膀,說沒事:“弄了一點,應該沒關系�!�
他們都是第一次在車里,沒經(jīng)驗,中途弄出來了也是正常。
可云挽還記得,他不想要小孩,她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很羞愧,眼睛立刻紅了,哽咽說:“那我去買盒藥。”
“不許。”他猛地抬眸,眼神冷沉沉充滿警告,臉色陰鷙,“不可以吃,知道嗎。”
她紅著眼圈點頭。
那時候他大概是真的覺得沒事,哪有那么巧,半途不小心滑出來,真的能懷孕嗎。
她也那樣想。
可他們誰都沒有料到,那個除夕夜,薄薄的細雪,在車上溫存的幾個小時。
竟然真的,在她腹中,留下來一個孩子。
*
華越那場發(fā)布會開得很成功,洛杉磯一場大雨,華越推出的新系列數(shù)據(jù)監(jiān)測模擬技術,震驚了整個業(yè)界。
五月,華越為新系列產(chǎn)品鋪設的地廣,開始全國范圍投用。
陸承風飛了福建,又飛香港,最后重新回洛杉磯。來來去去。
云挽偶爾能看見他,都是在網(wǎng)上新聞里,只是那些報道,大多還是和公司掛鉤,他這樣的人,私人行程不會隨意公布。
她不知道他動態(tài),只有他秘書知道。
他秘書只給云挽發(fā)過兩次短信,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也沒有再說別的,云挽起初并不想多生事端。
她不想因為一個男人,去隨意揣測另一個女人。
就單看兩次短信來說,秘書對她的態(tài)度,其實挺正常尊敬的。況且每次來找陸承風,都是公司的事,或者酒局的事,能做陸承風擋酒的秘書,穆絲遙酒量肯定相當好。
云挽不是隨意遷怒的人,她很認真思考過,她心里那些絲絲縷縷的不舒服,可能真的是自己太敏感。
她太想和他說話,太想他回家,因此哪怕是正常陪在他身邊的人,她都會莫名有隔閡。
或許是她的問題。
從前她對陳蟬衣也是這樣,可后來顯然證明,她想法不對,陳蟬衣不喜歡陸承風,都是她胡思亂想導致的誤會。
然而這樣的心事,她總不能和梁西嶺說,云挽抿了抿唇,準備還是自己消化掉算了。
她和陸承風很久沒聯(lián)系了,陸承風微信號有兩個,一個工作的,一個私人的。手機號也是,云挽和他結婚后,就加了他私人賬號。
陸承風是個疏離感很強的人,生意場談笑風生,然而底色很是冷漠。他從不發(fā)動態(tài),也很少給她發(fā)消息,云挽有時候夜半,自己一個人睡覺害怕,會習慣性盯著他頭像發(fā)呆,然后接著去翻和他之間的聊天記錄。
可他們之間的消息,翻來翻去,其實寥寥無幾。他每天都是公司的事,工作,文件,有些很專業(yè)的名詞她都聽不懂,他打電話也會回避她。
他不懂她喜歡的書,電影,或許根本抽不出時間欣賞,她也不懂他公司相關的事務。他不會和她商量,就算是商量,她也不能幫到他。
那樣南轅北轍兩個人,有時候她會想,加他私人賬號又有什么用呢。
雨季悄然而去,他還是沒和她說任何一句話。
第14章
“想我嗎�!�
五月份到來,
隨著小腹慢慢地隆起,云挽開始有輕微的孕吐。不嚴重,就是天氣逐漸熱起來,
她總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被重石壓著,
有些不暢快。
然而懷孕給她帶來的改變,還不只是孕吐,她有時候晚上睡覺會心慌,盜汗也有,小腿也會抽筋。
還有胸口那里,
變得發(fā)脹發(f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