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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被發(fā)現(xiàn),

    我和他都討不了好,

    我知道你雖然想離婚,但心里還是愛著他,

    是嗎。”

    云挽鬼使神差地,竟然真的漸漸安靜下來。

    欒琛一笑,笑容里幾分難以言喻的意味:“我該說慶幸還是難過,到現(xiàn)在,遏制你,還是用他的名字最有效。”

    云挽涼聲說:“所以你永遠(yuǎn)比不上他�!�

    “嗯。”欒琛抱緊她,穩(wěn)穩(wěn)向前,表情卻是令人難以琢磨的平和,甚至帶了絲隱隱笑意,“你現(xiàn)在還對他抱有殘念,不過,抱歉�!�

    “很快,你就會徹底死心了�!�

    他向來不是什么真正端方的君子,他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掉。

    她既然把他的心傷透。

    那他,也就免不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云挽對閩粵一帶不熟悉,不認(rèn)得這究竟是哪里,欒琛抱她進(jìn)了座平房,看上去像是警衛(wèi)安保用過的哨亭,只是里面桌椅歪斜,已經(jīng)不再使用了。

    沿海的城市都有錢,從東三省到嶺南,經(jīng)濟(jì)沒一個差,不過這僅僅是表面上,暗地里門道更多。早年剛發(fā)展起來的時候,管理處罰條例還不完善,港口區(qū)是天然的門洞,走私,販.毒,整個濱海像被扯開一條長線,無人敢管,也無人制衡。

    能在京城起家,靠的是從龍之功,百年一遇的大運(yùn),天發(fā)命數(shù),不是誰都有。

    即便有人不甘天命,也無可奈何。

    京城幾大姓氏坐得很穩(wěn),沒得再去分一杯羹,自命不凡到最后死不甘心,就會另謀出路,去打沿海的主意。

    政,商,一個能長虹,這輩子就不算枉來。

    因此沿海發(fā)家的大佬,往往爭得頭破血流,那才是真的狠角色,不少手底下都沾著點(diǎn)灰色生意,人命也有。上下打點(diǎn)好,誰也不知曉,血腥伐踏下,永不見天日。

    欒琛心動,太正常。

    泉城是個尷尬地方,往上至福城,那里的港口誰敢搶,全部是上面通了天。再往下進(jìn)入嶺南地帶,他的手更加伸不過去。

    袁正松沒說錯。

    對于他,這的確是難遇的良機(jī)。

    他微微側(cè)頭:“來了嗎?”

    下屬說:“應(yīng)該馬上了�!�

    云挽說:“有可能他不會來。”她眼神望著窗外,雨水將海港,沖刷成一片朦朧的昏黃顏色。

    欒琛順著她視線,笑道:“不會的。他就算再裝作不知情,我已經(jīng)把你隨身的衣服送去給他。他是孬種,才會不來。”

    說話間,門外響起車輛停泊的聲響。

    “來得好快。”他笑一聲。

    云挽怔怔往外望,瀟瀟夜雨,雷聲轟隆一聲響,閃電劃過了天幕,劈亮不遠(yuǎn)處山巒,也照亮港口。

    前方出現(xiàn)那道身影,昏朦俊朗,散發(fā)著幽幽戾氣。

    他是一個人來的,薄西裝,然而無心打理,衣擺駁領(lǐng)處,已經(jīng)浮現(xiàn)深深的細(xì)痕。

    欒琛說:“走�!�

    他下屬斷后,欒琛領(lǐng)著剩下的人,沿著甬道,走到港尾,那里停泊著一輛中等船只。

    周圍笛聲此起彼伏,全部是卸貨裝貨的船只。

    他說:“上去�!�

    云挽走上甲板,他下屬將船解錨,開出,那艘船無聲無息隱匿于周圍的貨輪,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挽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打算,不安地向甲板周圍看去。

    然而除了夜海茫茫,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咬牙:“你不是要用我換你想要的,剛才在警衛(wèi)室,為什么不動手?”

    欒琛在看前方道路,半垂著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起初沒吭聲,后來才扯唇說:“你還記不記得,六月末,七月初那會,他被扣留在京城,有段時間沒回來?”

    云挽蹙眉看他:“你想說什么?”

    欒琛視線移向她:“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她輕輕抿唇。

    她當(dāng)然不知道,只模糊記得,好像是京城那邊,有個和他的合作伙伴,在美國失蹤了。對方家里一口咬定是死了,他身邊的人就被扣在京城問話。

    那時候也有人想整他,因此即使沒有證據(jù),人也一直被扣著沒走。

    云挽當(dāng)時害怕他出事,畢竟他是商,人家是官,他在京的人脈也并不算吃得開。為這事,甚至還去問過梁西嶺。

    直到后面,他平安回來了才安心。

    他向來不和她說公司的事,她也就沒有問,后來生活有別的波瀾,也就漸漸把這件事忘了。

    如今,聽欒琛提起,她警覺地看著他。

    “別用那副眼神看我�!睓梃≥p聲說,“我在美國的人說,他在那邊,殺人了�!�

    云挽本能:“我不信。”

    欒琛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你不信�!彼f,“統(tǒng)歸你現(xiàn)在,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可能信我了。那也很好,你就當(dāng)個笑話聽吧�!�

    欒琛低聲道:“他和他合作伙伴有齟齬,想殺人滅口,那時候他們約好輪船宴會,他的人把船開到太平洋,茫茫大洋,沒人管,沒人查……他就殺了。槍殺,尸體當(dāng)夜就被扔進(jìn)大洋,尸骨無存。所以無論警方怎么查,怎么捕撈,就是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他冷涼的眼瞳專注看她:“所以你說,我上船是要做什么?你這么愛他,我想學(xué)學(xué)他。”

    云挽眼圈頃刻間透紅:“那你不如把我也殺了好了,你要是真敢,除非你關(guān)我一輩子,否則我活著,一定揭露你罪行!”

    欒琛笑一笑,視線里揉著安靜,玩味,間或也有別的情緒,很復(fù)雜。他指尖輕輕捻著太陽穴,很久,才說一句:“你不是也說恨他,他死了,你不高興嗎。”

    她咬唇,驟然沒了聲音。

    欒琛輕輕勾了勾唇:“放心吧,我不會的。你以為這是哪兒,真是太平洋嗎,國境以內(nèi),我不會蠢到自尋死路�!表庥撵o地重新投向海面,不再看她。

    開了不多遠(yuǎn),直到遠(yuǎn)離警哨邊境,欒琛抬手示意。

    船只停下。

    然而不過兩分鐘,一道刺目燈光打過來,云挽下意識閉了閉眼,再睜開,面前一艘相差無幾的船只便追了上來。

    兩船相近,船頭相對。

    彼此間距離,不過毫厘。

    陸承風(fēng)單手撐住欄桿,孤身站在船頭上。大雨之下,他渾身被淋得濕透,滿身水漬,冰涼的雨水不斷沖刷,模糊了視線,他眼睫也滴滴答答滲水,他深邃危險的眼瞳前,仿佛遮住一道白色雨簾。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然而渾身逼人的暴虐氣息,已經(jīng)壓迫到極點(diǎn),即使她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也依舊覺得膽寒。

    兩方安靜片刻。

    是陸承風(fēng)先開口:“欒琛,我的人呢�!�

    他根本再也懶得維持表面的體面,整個人都像一頭野獸,猶困牢中,仿佛只要對面一開口,他就能沖過來,把人撕裂。

    欒琛笑了笑,他助理撐傘,周圍十幾名下屬圍裹他,緩緩踱步走出。

    他沒有帶云挽,凌厲的視線直逼向前,聲音帶著愉悅:“陸老板,你好像很急�!�

    陸承風(fēng)黑瞳一陣死氣,冷冷看他。

    欒琛踱了兩步,慢條斯理道:“只不過,是真的急,還是裝模作樣,恐怕只有陸老板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站的位置,離船頭和船艙都近,云挽能清清楚楚聽到每一個字,每一句答復(fù)。

    陸承風(fēng)說:“我不想與你口舌,你的條件,拿出來,我的人,你放!”

    他修長清雋的身形,在雨中穩(wěn)如磐石,寸步不讓。

    欒琛也深深皺眉:“我開什么條件,你都能應(yīng)?”

    陸承風(fēng)冷道:“你開�!�

    “爽快。”欒琛冷冷勾起一邊唇角,“我要泉城你名下承包,所有港口!”

    陸承風(fēng)驟然攥緊欄桿,眼里噴射出暴烈的火光。

    他身后也有人驚叫:“不,您不能答應(yīng)啊!他這明擺著就是漫天要價,您今夜答應(yīng)了,萬一他明日……”

    “說得好�!睓梃⌒β曂蝗豁懥�,爽朗看去,“我的確就是漫天要價,這只是我的第一個條件,我的第二個是——”

    陸承風(fēng)目光死一樣冷。

    欒琛莞爾一笑:“我要你亡母名下,所有資產(chǎn)�!�

    就像是烙鐵丟進(jìn)沸水中,刺啦一聲,周圍所有的空氣都被灼燒殆盡,云挽在船艙聽到,心瞬間沉到谷底。

    陸承風(fēng)還未答話,她已經(jīng)要掙扎站起來,喊他名字。

    袁正松在船艙內(nèi),怕她壞事,死死摁住她肩膀,捂住她唇:“嫂嫂,我還是勸你最好閉嘴,現(xiàn)在千鈞一發(fā),死生都在一念之間,你也不想看著我大哥出事,對嗎?”

    云挽嗚嗚直叫,眼淚沾濕他掌心。

    欒琛卻仍是站在甲板上,仿佛饒有興致:“陸老板,都說生意人是沒什么感情的,也不能有感情。我們彼此明里暗里斗了多年,也有別的牽扯,我最懂你�!�

    他單手插進(jìn)口袋,唇邊溢出笑容溫雅風(fēng)流:“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么多年,你究竟有沒有變。你究竟是想守著亡母遺物,還是在意生人死活。”

    “你選,留下哪一個�!�

    遠(yuǎn)處海浪疊起,港口星星點(diǎn)點(diǎn)燈火,異常模糊,仿佛只有片刻闃寂,數(shù)秒之后,船頭響起他磁啞的聲音:“兩個,我都要�!�

    欒琛朗聲而笑:“可是陸老板,魚和熊掌尚且不能兼得,你這是在為難我�!�

    他笑容驟冷:“你這個回答,我不滿意,我勸你重說�!�

    他猛然從懷里掏出一把瑞士刀,折疊的刀鋒被打開,月色下,泛著冰冷到極致的寒光。

    “看來我說得不夠明白,你只能選一個,選她,我現(xiàn)在就有份資產(chǎn)文件,等著你簽字。”

    他視線一瞥,身后下屬立刻上前,將文件夾呈上來。

    欒琛信手一扔。

    文件夾飛到對面船上,險險擦著陸承風(fēng)眼尾飛過,拖出一道長長的,斜至鬢角的血痕。

    血滴落,他沒有偏一分頭。

    欒琛淡聲繼續(xù):“若你選了先人遺物……陸老板,我保證,很快,你老婆孩子留下來的東西,也會變成,留給你的遺物了。”

    “一尸兩命啊�!彼挠泥皣@,“你會怎么選呢�!�

    陸承風(fēng)眼里浮起幾分猩紅。

    欒琛說:“我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三分鐘,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要你外公和母親一生基業(yè),他們唯一留給你的遺物,他們曾經(jīng)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jù),還是要你孩子和老婆�!�

    “陸老板,三分鐘,把你的選擇告訴我。”

    他拍了拍手,助理立刻返回艙中,將云挽帶了出來。

    風(fēng)雨蕭疏漂泊。

    隔著欒琛十幾名下屬的人群,隔著兩艘船頭,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云挽抬起眼,那么多天,再一次跌跌撞撞,清瘦的身影落入他眼瞳。

    他們上一次相見,不過是四天前的晚宴,包廂里她和他大吵一架,問他究竟怎樣才肯放過欒琛,被掐著下巴,推去墻壁強(qiáng)吻。

    血腥味彌散在唇間,到最后,他敗下陣來,踉蹌往后退了兩步:“你信很多人,卻從來沒有信過我�!�

    然后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

    直到此刻,他的承諾都是有效的,她這邊黑壓壓人群,而他,形單影只,沒有帶任何人來。

    不過是短短四天,仿若經(jīng)年隔世。

    她心里痛得厲害,其實那瞬間,根本沒有在想他究竟如何選擇,風(fēng)聲長嘯灌入耳朵,云挽眼淚大滴大滴滾落,心里驟然自責(zé)。

    如果當(dāng)時,她沒有和他約法三章。

    他如今站在這里,會不會多一重選擇。

    天幕籠罩著冷颼颼的涼意,陸承風(fēng)表情變了又變,幾番輾轉(zhuǎn)。

    欒琛冷聲倒數(shù):“你還有三十秒。”

    陸承風(fēng)指節(jié)死死摳近欄桿,黑瞳看向云挽。他咬牙:“給我放了……”

    一剎那!

    微瀾的海面星火驟然亮起,煌煌恍如白晝。潮濕的海風(fēng)撲打船舷,云挽側(cè)頭,淚眼模糊中,望見十幾艘小艇極速逼近,割裂風(fēng)聲,在海面劃開一條條蜿蜒的浪紋。

    那些海上的燈火,猶如奔騰不息的長河,直刺人眼,無比輝煌。

    甲板的護(hù)欄陡然翻上十幾名黑衣男人,身穿特警制服。

    為首那人臂膀袖章惹眼,月夜下,泛著淺淺銀光。

    “別動!”

    “蹲下來!”

    是梁西嶺。

    云挽怔住了,愣愣看向他,完全想不到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淚痕風(fēng)干在眼尾,又被雨水浸濕。

    “哥……”

    梁西嶺也是一怔,很久才不可置信地喊一聲:“滿滿?”

    橫遭變故,欒琛也顯然愣怔,他鋒利直白的視線一掃眼前情景,立刻明白過來。身邊下屬圍著他,特警上前,甲板一片混亂。

    嘈雜聲里,他迅速拽著云挽離開,下了船艙。

    眼中熊熊烈火,似染著鮮血,怒吼直逼袁正松:“怎么回事!”

    袁正松嘴唇發(fā)抖,不過很快,他冷聲一笑:“哥,你逼我的�!�

    “那他媽是走私!”欒琛揪住袁正松的衣領(lǐng),“四天前我就派人把你的貨截了,否則你早死了!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和我說話!”

    “你呢?你居然還敢趁我今晚松懈,把你的貨運(yùn)出去,你他娘的還真敢!你是不要命了?條子查到你頭上來了,港口警哨百米之遙,你是癡了還是瘋了!”

    “我是瘋了!”袁正松臉色鐵青,“我敢與不敢,由得我選嗎!貨就算你藏起來,終有一天還是會被找到!條子早就盯上我了,你以為我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輩子嗎!”

    “那也不是無可轉(zhuǎn)圜!”欒琛咬牙,狠狠閉眼,“我說了,我會替你擺平,你好歹流著欒家的血,我不會送你去死。只要還沒走程序,法律上你就是無罪!港口歸我,閩南有我說話的地,那就有你一條活路!”

    袁正松臉?biāo)浪谰o繃,和欒琛對立。

    他臉上有著很多表情,不解,仇恨,怨妒,大約多少都有。

    他和欒琛自小分離,他是陸家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欒琛,是金尊玉貴的欒家少爺。

    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曾經(jīng)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他為伍。

    不過片刻后,他突然眉眼一松,勾唇說:“謝謝你啊,哥。可惜,太晚了�!�

    欒琛臉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只有這一項罪的,我罪孽太深了,血太臟,已經(jīng)洗不清了�!痹蓳u頭笑笑,“真是抱歉,你明明可以把我推出去,一了百了,現(xiàn)在,我讓你枉費(fèi)心思了�!�

    “閉嘴!”欒琛眼眶猩紅,“你他媽以為我不知道嗎!”

    這回輪到袁正松的眼瞳狠狠睜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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