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理干預得慢慢來,急不得。
陳凈茵看著手中用紙袋封起的病例,吞吐道,“他家里人……萬一不讓我參與,怎么辦?”
聞言,教授整理材料的動作未停,年邁的嗓音果斷:“我是他們孩子的醫(yī)生,他們還沒權力支配我的助理�!�
陳凈茵靜靜打量在業(yè)內(nèi)享有盛譽的老師。
就聽他繼續(xù)道:“凈茵,你將來會是一位優(yōu)秀的心理醫(yī)生�!�
“那現(xiàn)在不是?”
陳凈茵彎起唇角。
下一秒,老師緩緩抬眼,表情帶著些許自豪:“你現(xiàn)在是我優(yōu)秀的學生�!�
陳凈茵笑笑,拿著手中的文件走出辦公室�?伤齽倧碾娞莩鰜�,就看到站在不遠處走廊的房琳。
她們當年只見過一面,但她對這位母親印象深刻,她很漂亮,也優(yōu)雅,渾身都是貴婦人該有的好氣質。
但今天的她,模樣看起來不好,眉間浮動躁色,打電話時來回在病房外踱步。
她無需走近就聽到對方的聲音。
“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有效果,要是還不行,我兒子的前途就徹底毀了�!�
“……”
對方不知說了什么,房琳急道,“當然是因為網(wǎng)絡暴力,他之前才不會因為退出一場比賽這么痛苦�!�
陳凈茵沒再繼續(xù)聽,從另一邊的走廊繞過。
她研究生在州市讀的,目前實習階段在州市租了房子。為了解裴圳的病情,她特意邀請和梁孑有了感情糾葛的馮美到家里來。
她現(xiàn)在算是她身邊距離裴圳信息源最近的人。
果然,馮美沒有讓她失望。
“他好像一比賽就產(chǎn)生幻覺,說眼前都是血。”
這還是她意外聽梁孑打電話知道的。
“都是血?”
陳凈茵蹙眉,沒能理解這種心理陰影與他打球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難道是因為和別人打架?
他的恐慌障礙是三年前開始的,應該與高中的黎東無關�;蛟S是在大學發(fā)生的事,影響了他。
這般想,她瞬間身陷工作氛圍,打開老師讓她情人婆婆團的資料。
馮美見她突然看病例,疑惑地啊了一聲:“你找我來還加班��?”
陳凈茵注意力高度集中,沒理她。
見狀,馮美嫉妒裴圳,嘁了一聲:“這么多年過去了,在你心里,他竟然比我還重要�!�
好酸。
陳凈茵抬眼,被她嬌嗔表情逗笑,打趣道,“老師對我好,讓我實習期就能給他做接診的小助理,這有利于我論文內(nèi)容的完善�!�
馮美持懷疑態(tài)度:“沒私心?”
就見當事人搖搖頭,尾調(diào)拉長:“七年了,物是人非。”
不是七天。
是兩千五百多個日夜。
聞言,馮美撅起的嘴巴始終沒撂下,輕哼:“你最好是�!�
晚上九點,馮美回去,出租房霎時被寂靜籠罩。
陳凈茵坐在沙發(fā)上看資料,眸色認真。
上面都是裴圳曾經(jīng)就診過其他醫(yī)生的文字記錄。
他開始發(fā)病的時間并非三年前,在大學期間就有恐慌的經(jīng)歷,只是當時更多的是私人訓練,沒在觀眾數(shù)以萬計的體育場。
本人沒在乎,家里人也不知情。
她一頁頁翻閱紙質材料,發(fā)現(xiàn)上面的記載并不深入,似乎是病人主觀上有隱瞞,記下來的文字都很淺顯,沒有一條促發(fā)他生病的起因。
就連普遍的疲憊和重壓都沒有寫。
讓她一時間無從下手。
老師給了她足夠多的資料,有助于她了解病人的真實情況。而她要想用他的報告完成自己的課題,就無法避免和裴圳產(chǎn)生接觸。
只有老師打開他的內(nèi)心,他們才能看清他病因的根本。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順利畢業(yè),受老師舉薦的敲門磚,是她的必經(jīng)之路。
夜里,陳凈茵有些失眠。
這些年,她見過一些病人,都能熟練自如。唯獨聽到要見裴圳,她心里生出的情緒似乎很害怕,像是在直面過去柔弱的自己。
她用深呼吸調(diào)整,最終還是失敗。
只能重新?lián)炱鹂佳袝r壓力大睡不著買的安眠藥。
隔日休息,陳凈茵起床幾近中午,一邊看資料,一邊糊弄早飯。她像是專屬于裴圳的研究員,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他最私密的心理展開放肆地窺探。
效果卻甚微。
直到真正見面,她心中的緊張和彷徨瞬間消失,再也不需要安眠藥做安撫,極其自然的變坦蕩,很平靜。
電梯門打開,受陰天影響的走廊并不明亮,但此刻卻像棚頂安置電燈,照得人眩暈,不真實。
陳凈茵沒躲,直直看向他。
他一如當年挺拔俊朗,也鋒利,耳邊的鉆釘與過度淡漠的眼睛押韻,映出冷漠旁觀者該有的淡藍色,看得人心生怯意。
但她不是十七歲的陳凈茵。
她鎮(zhèn)定地朝他走去,從口袋里取出名片,剛要遞過去,身后就響起房琳的喊聲:“裴圳,宋教授來了。”
下一秒,渾身裹滿冷冽之氣的男人擋住她面前的燈光,眨眼間,與她錯身而過,徒留淡淡的木質香氣。
提醒她沒有認錯人。
但他像不認識她,對視間,黑漆的眼珠絲毫沒有波動。
第0062章
62
自私心理(800珠加更)
如果裴圳忘記了她,挺好。
陳凈茵覺得格外輕松。
心理醫(yī)生不能和病人有私交,她會盡量避開。但現(xiàn)在如果他真把她忘了,絕對是有利于她開展給老師做助理的工作的。
宋教授已經(jīng)不在醫(yī)院坐診,也沒開設自己的心理診所,這次給裴圳做心理治療,完全是有朋友在中間聯(lián)系,他才愿意出山。
每次見面的場所就定在醫(yī)院病房,是裴圳選的地方。
師徒二人進去,病房內(nèi)的人除了裴圳都眼神詫異,尤其是房琳,語態(tài)滿是不解:“宋教授……她,她是?”
“我的學生。”宋教授嚴謹?shù)�,“也是我的助理�!?br />
多年未見,之前那個柔弱無助的小女孩已經(jīng)沒了蹤影,現(xiàn)在站在他們面前的,猶如一顆重新長成的小樹,生機勃勃,將會長出茂密高大的枝干,根基虬實。
房琳看了一眼丈夫,對陳凈茵笑笑:“沒想到,你學習成績這么好�!�
能做宋教授的學生,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對此,陳凈茵平淡回復:“還行吧�!�
不自負,也不算自謙,貧瘠的幾句交流盡顯氣氛的尷尬。
裴松尚未說話,旁邊的裴圳先行出聲,極其冷淡:“你們認識嗎?”
聞言,眾人的目光一共投射過去。
尤其是宋教授,看看陳凈茵,又看向他的父母,什么都沒說,眼神卻表達出內(nèi)心的疑惑。
下一秒,裴松淡然開口:“他記憶力不太好,有些事忘了。”
關于陳凈茵的部分,忘得一干二凈。
他咨詢過醫(yī)生,神經(jīng)科和心理科都問過,但從醫(yī)學角度無法解釋裴圳的癥狀。他們不是沒懷疑過他故意裝的,可中間橫跨七年,他們無法堅信他會執(zhí)著到這種地步。
最終只能歸咎于心理問題帶來的影響。
一度讓他們非常重視他的健康。
聽父親說自己遺忘記憶,裴圳反應始終平淡,像是沒有情緒起伏的機器人,直直地站在一旁等待。
陳凈茵的存在感已經(jīng)極力減弱。
她的第一觀察對象是裴圳,他外表沒怎么變,臉部輪廓更清晰,添幾分成熟的眉韻。
但他心態(tài)與以前完全不同,高中的他無所顧忌,嘴壞心狠,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很沉默,更加讓人望而止步,不敢靠近。
她突然覺得,給他做心理治療是個頂級難題。
希望老師可以成功。
后續(xù)他們出去談話,病房里只剩陳凈茵和裴圳,后者坐在床邊看手機,模樣也算專注。
老師遲遲沒有回來,陳凈茵無聊等待,不經(jīng)意間抬眼,心生一個想法。她打開隨身攜帶的背包,取出那張準備了近七年的卡,走向裴圳。
見眼前出現(xiàn)一截白皙小臂,裴圳緩緩抬眼,眸色陌生。
僅此一眼,陳凈茵倒是相信他失去了部分記憶,看她簡直與陌生人無異,不加一絲半點的猶豫,坦蕩得抹殺了他們高中的相處。
很好。
她解釋道:“高中欠你的錢,現(xiàn)在還你。”
裴圳直直看著她手里的卡,許久,冷聲開口:“有借條嗎?”
“……”
她作為還錢的人還要出具憑證?
陳凈茵搖頭:“當時你沒要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