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身上的力氣沒有恢復(fù)，裴圳抬手挽回，掌心卻抓空，只能眼睜睜看著和當(dāng)年如出一轍的背影，跑著離開他。
始終沒有回頭。
他坐在地上緩了許久，嘴角自嘲上揚(yáng)，笑自己。
從網(wǎng)球館離開，陳凈茵沒有回家，路上給馮美打電話：“我去你那兒住一宿行嗎？”
“當(dāng)然行�！�
馮美永遠(yuǎn)不會拒絕她。
在沙發(fā)上躺了天黑，陳凈茵才愿意說話：“他騙我�！�
她口中的他是誰，馮美一清二楚。但她沒有想到，裴圳能七年如一日的騙了所有人。
“那你……”馮美斟酌用詞，“現(xiàn)在什么想法？”
如果不在乎，必當(dāng)不會痛苦。而她現(xiàn)在這樣的落寞失望，是不是說明，她并非像口中表達(dá)的那么理智冷漠。
陳凈茵現(xiàn)在心情很亂，一直沉浸在裴圳騙他的情緒中。他不是單單騙了她，而是騙了所有人，說明她在他心中并不特殊�？善室庹疑纤�，幫忙回憶過去，看起來又把她架到特殊的位置。
她很恍惚。
看不懂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思緒正亂的時候，放在茶幾上的手機(jī)響起鈴聲，嚇得她迅速豎起防備，緊緊盯著聲源處。
馮美明白她的顧忌，俯身看去，讓她放心：“是物業(yè)�！�
陳凈茵拿起手機(jī)，就聽對方說：“陳小姐，您快回來吧，有個男的說找你，一直在你家門口敲門不走，樓上的小姑娘害怕，都向我們投訴了�！�
掛了電話，她怔怔看著馮美，語氣低落：“他要來逼我了�！�
像過去那樣，說什么都不容她拒絕，用最直接強(qiáng)勢的方式打擊她。她搖搖頭，低喃像在自言自語：“我不回去……”
她甚至可以說害怕面對裴圳。
不知道說什么。
也沒有平靜的心聽他說話。
下一秒，她找出梁孑的電話，不管合不合適，直接撥過去：“你朋友在我家擾民，麻煩你盡快接走。不然等警察來了，會鬧得不愉快�！�
梁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電話就被掛掉。
他倒是知道陳凈茵家的地址。
長舒一口氣，他下樓開車。
趕到陳凈茵家小區(qū)的時候，物業(yè)正在樓道里陪著裴圳，見有人明顯朝他們過來，一副看到救星的樣子，主動迎來：“您就是陳小姐說來接人的朋友吧？”
“沒事了。”
梁孑示意他先走。
裴圳沒喝酒，意識很清醒，盯著緊緊閉合的門板，低笑出聲：“她都不理我�！�
落寞的情緒在空曠陰涼的樓道發(fā)酵。
梁孑靜靜看著他：“怎么吵架了？”
沒再敲門，裴圳坐在臺階上，雙手順著膝蓋垂落，動作盡顯頹喪，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見狀，梁孑沒有再問，拉著他胳膊就要把他帶起來，“走，送你回家�！�
裴圳回手推開他，不肯起來。
“她不在家，就算你等到天亮，她也不會來見你�！�
梁孑的聲音冷淡、平靜、直白。
裴圳雙拳握緊，強(qiáng)撐體內(nèi)涌動的情緒，許久，沉聲道，“其實(shí)我什么都記得�！�
話落，安靜的樓道被沉默籠罩，環(huán)境愈發(fā)的黑。
“她知道了？”
裴圳揉了揉眼角，“我不想瞞她了�！�
“理由？”
七年都藏好了，為什么不愿意裝下去？
這個問題像是問住裴圳，他長久沒有說話。
就在梁孑以為他不肯剖開內(nèi)心真實(shí)的想法時，聽到他低平的聲音：“我以為我能自欺欺人一輩子，但有的人見了面，什么理智都拋到腦后了。生病、中斷事業(yè)，都抵不上見到她那天的心情，好像要死了，又舍不得�！�
梁孑無言。
他甚至都不能站在朋友的角度對他裝失憶這件事表達(dá)憤怒，那會更加傷害裴圳。
“想挽回就想辦法，你這樣不請自來，除了嚇到她，不會有任何積極的作用�！�
他拍拍裴圳的肩膀，口吻安慰：“想明白就先回家，好好做打算。”
言盡于此，他沒等裴圳，轉(zhuǎn)身下樓。
樓道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
直至消失。
裴圳仰頭看旁邊的門板，最終失落地離開。
他不后悔告訴陳凈茵真相，裝得越真，越怕真相被發(fā)現(xiàn)后的失去。他知道她對他友善的原因，無非是他家里人給她施壓，讓她來刺激他的記憶。
他不想這樣。
哪怕她現(xiàn)在對他萬般好，也不是出于男女之情，只是一種人道主義的關(guān)懷。與其說怕有朝一日被發(fā)現(xiàn)騙人，失去她，不如說他更擔(dān)心自己會深陷不舍。
情緒的大起大落。
不如從零開始。
陳凈茵的電話安靜了一宿。
在馮美家住了兩天，兩人坐在餐廳吃早飯。
她來了一條信息：[我向你道歉。]
是裴圳。
眼珠頓了兩秒，她滅掉屏幕。
馮美將她臉上的怔然盡收眼底，沒說話，想安慰卻不得要領(lǐng)，只能頻繁地偷瞄。
“我沒事。”
陳凈茵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眼神，點(diǎn)明道，“都過去了，我一會兒就回家�！�
“再住幾天吧。”馮美不放心：“萬一他再去打擾你……”
“不會了�！�
陳凈茵低頭吃飯，“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清楚我的態(tài)度，以他的性格，來一次是控制不住情緒，要是再來第二次，會讓他覺得丟臉�！�
當(dāng)初他們吵架，他從不會事后找她。
馮美不知道怎么勸，沉默著點(diǎn)點(diǎn)頭。
中午回家，陳凈茵故意沒走樓梯，坐電梯直達(dá)自己的樓層。沒想到，電梯門打開，她就看到倚在門口的男人，正巧對上目光。
她冷淡道：“你沒去看醫(yī)生�！�
裴圳顧不上去醫(yī)院這件事，上前拉住她胳膊。
陳凈茵用LV，卻不敵他的力氣，忿忿抬眸，近距離看到他白眼球上遍布血絲，眼神晦暗疲倦：“茵茵，原諒我吧�！�
那一刻嗓音沉重沙啞，像是嘗到很苦的東西。
被他深沉的目光看著，陳凈茵甚至分不清，這句請求到底是為欺騙失憶之事道歉，還是來自于七年前，那些無法用語言描繪的傷害，與那個不宣于口的分開。
第0070章
70
眼淚
陳凈茵想越過他開門，卻被他拉住胳膊。她越掙扎，他越用力。
她之前說錯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驕傲。
他學(xué)會糾纏一個人。
“不要總躲我好嗎？”
裴圳把她拉到身前，傾身緊緊抱住她的腰。
霎時，陳凈茵僵在他懷里，忘了拒絕，忘了反抗。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裴圳的聲音平淡卻真誠，帶著娓娓道來的耐心，“我騙人，是因?yàn)槲蚁虢o自己一個環(huán)境把你忘了，但我最終還是失敗�！�
陳凈茵靜靜地聽，雙手推在他胸前，不知不覺攥緊了他的衣服布料。細(xì)窄的指節(jié)漸漸因用力而發(fā)白，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放開，我要回家。”
無論他怎么說，她都冷得像塊冰，讓他捂不熱。
他罕見的想做一件事而不得要領(lǐng)。
“茵茵，和我說話�！�
裴圳的口吻焦急帶著懇求，以及以前從未有過的卑微，不再是她記憶中狂妄桀驁的上位者。
陳凈茵心里發(fā)悶，對這種變化并沒感到輕松和暢快，甚至有些唏噓感懷。
“放開�！彼昧ν扑靥�，“我要開門�！�
再在門口糾纏下去，萬一被鄰居看到，她會覺得丟臉。
似乎是從她話中聽出一絲情緒的松動，裴圳放開手。下一刻，她拿鑰匙開門，人剛進(jìn)去，身后的男人就跟了進(jìn)來。
陳凈茵想反手阻攔已經(jīng)來不及。
也沒耐心再和他吵架。
另一邊，進(jìn)門沒有被驅(qū)趕的裴圳心情激動。他不確定，她是不是愿意給他機(jī)會。
陳凈茵坐在客廳沙發(fā)，眉眼淡淡，始終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