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曹燁覺得渾身不自在,他抬頭掃了一眼,只這一眼,居然跟五六個正在打量他的人都對上了眼。
想到這幾個看著他的人,不是在打他前面的主意,就是在打他后面的主意,他就覺得坐立難安。恨不能找個牌子過來,寫上“不約”兩個字,頂在頭頂上,這樣就沒人打自己身前身后的主意了。
曹燁覺得自己實在忍不了了,趁著林彥跟那男孩結束一個熱吻,暫時不會進行第二個熱吻的間隙,他搶步跨過去,拍了拍林彥的肩膀。
林彥懷里摟著那個男孩,抬頭看向他。
酒吧里舞曲震耳,聲浪喧囂,曹燁俯下身,湊近了在林彥耳邊問:“要待到什么時候�。俊�
林彥待的那地兒靠近音響,音樂聲更是震耳欲聾,曹燁站了沒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他打心眼兒覺得林彥牛逼,居然待了兩個小時還沒被震聾。
但林彥好像離失聰也不遠了,大聲地沖著他吼:“�。磕阏f什么?”
曹燁拿不準他到底聾還是沒聾,拿出手機在短信聊天框里敲了一行字:“回家再親行不行��?”
林彥對著手機上的那行字笑了好一會兒,把手機還給曹燁,然后松開懷里的男孩,站起來抬手攬了一下曹燁的肩膀。
那男孩隨著抬頭看著林彥,林彥朝他做了個手勢,大概是“我離開一會兒”的意思,然后就跟著曹燁走到了皮沙發(fā)那里。
大概是剛剛那地兒分貝實在太高,曹燁重新坐回皮沙發(fā)上,竟然有種六根清凈的錯覺。
林彥坐下來,后背靠到柔軟的椅背上,扭頭沖著曹燁笑道:“怎么著,眼熱了?”
曹燁覺得林彥不僅耳朵有問題,眼神大概也有問題——且不說他對同性根本就不感興趣,就說剛剛倚在他懷里那男孩到底有哪兒值得他眼熱的?
曹燁也坐下靠著沙發(fā),兩條長腿屈起來撐著地面,嗤笑道:“算了吧。”
林彥還不肯罷休,湊近臉對著他說:“知道你對男的不感興趣,你就以你一個小直男的眼神說,長得好不好看吧?”
“說誰小啊?!”曹燁朝那男孩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男孩正看向臺上唱歌的樂手,落在他眼睛里的正好是側面的角度。
莫名其妙地,他腦中忽然冒出了下午看到的那個側面——腦后綁著一截碎發(fā)的梁思喆站在窄巷的盡頭,微仰著頭打量著對面一排破舊門面的那個側面。
差遠了,他腦中出現(xiàn)這三個字。
但說出口的話還挺委婉:“一般吧�!�
林彥對自己的眼光得意得不得了,一聽曹燁這沒當回事兒的語氣,他嗤之以鼻道:“就不應該問你……你一小孩兒懂什么啊,毛都沒長齊�!�
曹燁一聽,心氣就上來了,他平時最煩別人拿年紀說事,林彥不過大他三歲,擺什么見過世面的架子��?
“你這不行,”曹燁裝得比林彥還要老成在在,“我有一個朋友比你這個好看多了,不說臉,光氣質(zhì)就甩你這個一大截�!�
林彥剛上手一個小情人,正是放在心尖兒上寵的時候,聞言不以為然道:“你哪來的神仙朋友我不認識?”他認定曹燁是瞎說來糊弄自己的,他們平時都待在一個圈子里,曹燁的朋友他可能沒那么熟,但差不多全都認識。
曹燁到底是少年心性占了上風,見他不信,摸出手機,調(diào)出通訊錄界面,用大拇指虛點著梁思喆三個字給他看:“這個,你認識么?”
林彥從他手里抽出手機,拿到自己眼前讀:“梁思吉吉……”
曹燁捧腹大笑:“那字讀“哲”!你怎么這么文盲��?”邊笑邊原模原樣地用年齡攻擊回去,“還比我大三歲呢,丟不丟人啊……”
沒留神林彥已經(jīng)把電話撥了出去:“喂,梁思喆是吧?”
“操,”曹燁撲過去搶自己的手機,“還給我!”
林彥順勢側躺下來,把手機卡在臉和沙發(fā)的縫隙之間,讓曹燁無處下手,聲音壓得挺鎮(zhèn)定:“能來秋鳴路144號云光酒吧么?”
對方大概在電話里問了句“什么事”,林彥下一句便不懷好意地接上:“曹燁等著你給他侍寢呢,快……”話沒說完,曹燁的手擠進他的側臉和沙發(fā)之間,一把將手機搶了過去。
曹燁來不及跟林彥干架,拿過手機想要跟梁思喆解釋一句,但聽筒貼到耳邊的瞬間,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冷淡的“滾”,緊接著就掛了電話。
等到曹燁把電話回撥過去,對方已經(jīng)關機了。
林彥幸災樂禍地沖著他樂:“完了完了,小美人這下生氣了�!�
“滾你丫的小美人�!辈軣顩]好氣地說,他又撥了一遍,對方依然是關機狀態(tài)。
“操,真關機了。”曹燁把手機朝林彥扔過去,“你坑死我了。”
林彥偏頭躲過去,然后拿起落在沙發(fā)上的手機,也嘗試著撥了一遍,抬頭看著曹燁,吊兒郎當?shù)匦Φ溃骸瓣P就關唄,你不是對男的不感興趣來著?”
“他是我爸找來監(jiān)視我的!”曹燁重重坐到沙發(fā)上,聲音有些懊惱,“我剛跟他串通好,這下被你搞砸了。”
“什么什么?”林彥沒當回事,開玩笑道,“你爸專門找人來監(jiān)視你,你這么大排場�。俊�
“也不能說專門找來的吧……是找了個演員,順便讓他監(jiān)視我�!�
“哦……你爸又要用新人了啊,”林彥有些好奇,“真那么好看啊?比章明涵還好看?”
章明涵是曹修遠上一個捧紅的演員,紅起來那會兒跟梁思喆差不多大。原本曹燁說他有個長得比齊昱——剛剛跟林彥熱吻了一百次的那男孩——還要更好看,林彥起初還不肯相信,但這下,他不信也得信了。
曹修遠挑人的眼光全國上下都有目共睹,他挑來做演員的人,怎么著也能是章明涵那水準吧?
誰知曹燁不吝夸張:“比章明涵好看多了。”
“你爸給你們安排的那地兒在哪兒��?”林彥直起身,端正態(tài)度做起好人來,“要不我現(xiàn)在開車帶你過去,你把他叫出來道個歉?”
曹燁又不傻,立即聽出了他打的什么算盤,瞥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他不是你喜歡的那類型�!�
“章明涵那型的我也行��!”
“也不是章明涵那型�!�
“那是什么型?”
“說不清楚�!�
林彥掃興道:“嗨!你那什么語言表達能力?剛還說我呢�!�
曹燁不想跟林彥繼續(xù)這個話題,背后討論一個男生好不好看,這個話題好像有些奇怪。他把話題拉回正軌,理直氣壯道:“總之我線人被你搞砸了,這幾天你得全面負責我的衣食住行�!�
“行吧,”林彥倒也夠意思,但也沒忘揭穿他,“說得好像我沒搞砸,這幾天你就不用我負責衣食住行了似的,你本來就打算好了吧?!”
曹燁沖著他笑:“彥哥你雖然識字不多,但理解能力還是合格的�!�
“去去去�!绷謴┱f。
林家和曹家是世交,兩人的爺爺?shù)浆F(xiàn)在還經(jīng)常湊到一起喝茶下棋,所以林彥和曹燁打小就認識。
林彥比曹燁大三歲,一直拿他當親弟弟看,雖然時不時會坑他幾次,但若是曹燁遇上事兒,他也真幫得上忙。
曹燁是他們這圈人里面年紀最小的一個,同時人緣也最好,其他人怎么著也會有一兩個互相看不上眼的對頭,但曹燁沒有,他跟所有人都處得來,同時所有人也都挺喜歡曹燁。
林彥覺得這挺好理解,估計其他人的想法跟他一樣,曹燁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每年暑假都會回國待那么一陣兒,小時候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那會兒所有人就都喜歡逗他,年復一年地成長為少年之后,他又為人仗義,出手大方,還開得起玩笑,讓人找不出討厭他的地方。這小孩兒從小到大一直招人喜歡。
當晚,曹燁住到了林彥家里,獨占一間臥室。
離開酒吧時他還有些忐忑曹修遠會不會今晚搞個突然襲擊,但站在林家保姆為他準備的超豪華臥室的門口,他立刻想開了,撲到床上的那一瞬間他想:曹修遠哪有那么閑��?就算他現(xiàn)在真的很閑,寅叔也會在他突襲之前跟自己打預防針的。有內(nèi)線在呢,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趕緊洗洗上床睡吧!
第14章
黑暗中,梁思喆伸手把兩只耳機扯下來,煩躁地坐了起來。
樓下激情澎湃的歌聲吼了快一個鐘頭了,還是沒有一丁點要消停的意思。房間隔音太差,戴著耳機也抵不住魔聲入耳。那聲音甚至不像從他耳朵里進入的,更像是從四面八方滲進來然后侵入骨頭縫里的,讓人避無可避。
這得幾點才歇業(yè)啊?不會要唱到天亮吧……
他忍無可忍地把耳機扔到一邊,換上衣服,下床穿好鞋,拉開門走了出去。
經(jīng)過那排黑洞洞的木門時,他再一次忍不住想,這里面究竟住人了嗎?如果有人在住,他們究竟是怎么忍受樓下的噪聲的?
小巷里的其他商鋪都已經(jīng)打烊了。夜晚那陣熙攘熱鬧的煙火氣這會兒如同退潮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梁思喆一出現(xiàn)在門口,就有幾個抽著煙的酒鬼扭頭打量他。
二樓白光閃爍,映在樓下的路面上,跟覆在地面上厚厚一層反光的油污交相輝映。
他沿著路肩往前走,不自覺又來到了那家酒吧。
酒吧似乎要打烊了,里面的樂聲已經(jīng)消失了,有人走出來,一手提著一大袋垃圾,另一手拎著一個破舊的木吉他。
那人是出來扔垃圾的,路過梁思喆的時候,見他停在路邊朝酒吧的方向看過去,特意朝他掃了一眼,懶懶地說了聲:“打烊了,明兒再來吧。”
有些特別的京腔和煙嗓,梁思喆打小學音樂,對一切聲音都很敏感,于是他立即辨別出幾小時前他在門口聽到的那首《一塊紅布》,應該就是這人唱的。
那人掀開垃圾桶的蓋子,提起手里那袋垃圾扔了進去,垃圾桶隨即滿了,然后他彎腰將那把破舊的木吉他靠在了桶邊,空著手走了回來。
見梁思喆還站在原地,那人又看了他一眼,這次開口搭話了:“喂,杵這兒干什么呢?”
梁思喆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他問:“那把吉他不要了么?”
“是啊�!�
“那我可以拿走么?”梁思喆又問,既然是垃圾的話。
“你想要就拿走吧,”那人無所謂地聳聳肩說,“不過它已經(jīng)破得彈不了了,而且弦還斷了�!�
“沒關系�!绷核紗凑f罷,走過去把木吉他拎了起來,在黯淡的燈光下打量著琴身。那人說得沒錯,這把木吉他實在太舊了,琴身的烤漆掉得斑斑駁駁,讓人辨認不出它原本的顏色,斷了的那根弦無力地蜷縮在半空。
那人也跟著走了過來,停在他旁邊問:“你會彈?還是想學?”
梁思喆說得很含糊:“想試試�!�
“哦,以前好像沒在這兒見過你��?頭一回過來?”
梁思喆“嗯”了聲。
“怪不得……來做什么�。俊�
梁思喆看上去就不屬于這條巷子,若是硬要把他跟這里扯上關系,那他只可能是來這間酒吧的。沒想到梁思喆給出的答案出人意料:“來打工的,”還回頭示意了一下不遠處藍宴閃爍得極為浮夸的燈光,“在那兒。”
那人怔了一下,隨即笑道:“開什么玩笑啊……”
“真的。”梁思喆語氣自然,叫人難辨真假。
“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那人沒跟他較真,“這吉他我?guī)湍阏胰诵扌薨�,要不真沒法用,今天剛從后臺收拾出來,不知道哪年扔在那兒的�!�
那人把吉他從他手里拿過來,隨手撥了兩下琴弦,變了調(diào)的琴聲像是那種快要播到?jīng)]電的老式錄音機。
梁思喆想了想問:“麻煩么?”
“嗨,這有什么好麻煩的,我朋友專職修這個,隨手的事兒,過幾天修好了我拿給你,留個電話?”
梁思喆把手機號碼報給那人,那人回撥過來。鈴聲沒響,他解釋了一句:“手機沒帶,關機了。”兩小時前他剛躺到床上,被樓下的樂聲吵得煩不勝煩,剛醞釀了些許睡意,林彥那通電話就打過來了,梁思喆掛了電話之后,好不容易涌上來的睡意褪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焦躁的不耐煩——玩笑開到自己頭上,他跟曹燁很熟嗎?
“哦,了解。”那人把手機揣回兜里,“成,回頭我聯(lián)系你。”
凌晨兩點多,梁思喆從鄰街晃蕩回來,手抄著兜緩步踱回茵四街。
鄰街一排門店已經(jīng)關門打烊了,街道上立著形單影只的路燈。夜色寧靜,心里的那股焦躁也逐漸被夜風撫平。
折返回茵四時,藍宴的霓虹燈還在一刻不停地閃,但隔老遠聽,聒噪的鬼哭狼嚎聲似乎已經(jīng)顯露疲態(tài)——宣泄了一晚的客人總算吼累了。
梁思喆的腳步停下來,抬頭打量著幾十米開外藍宴那棟破敗的五層矮樓,它是那種老式的,安全性極差的房屋設計,樓層間隔不大,水泥砌成的窗臺看上去厚實而笨重。樓墻邊緣貼墻豎著一根灰白色、粗陋的排水管道,應該是當初樓頂設計得太不科學,下雨天總是積水,后續(xù)才亡羊補牢裝上的。
或許可以踩著那圈水泥窗臺的邊沿,用手抓著旁邊露在墻體外面的那個管道,爬到上面一層,看上去應該并不難……梁思喆看著那五層矮樓,腦中出現(xiàn)這種想法。
——樓頂看上去很平,或許上到那上面會安靜一些。他需要安靜一些的地方。
——
次日上午梁思喆睡到九點多起床。
洗漱完他站到窗戶前面朝下看了看,小巷上的早餐攤已經(jīng)開始收攤了,油炸的味道充斥著整條巷道的空氣上方。
他走下樓,相比幾個小時前的嘈雜氛圍,此時的藍宴一二層安靜得像是無人居住,木質(zhì)的擺設甚至散發(fā)出一種略微陳腐的味道。
白天和夜晚的藍宴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夜晚的藍宴像是極力裝扮卻丑態(tài)畢露的老鴇,而白天的藍宴卻像久居陋巷不施粉黛的深宅閨秀。
一樓的門簾緊閉著,屋內(nèi)跟昨天下午一樣,只亮了一盞昏黃的頂燈,負責打掃衛(wèi)生的服務生埋頭收拾凌晨的殘局,見這時有人從樓上走下來,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見是昨天新來的少年,又麻木地低下頭繼續(xù)打掃。
大門上了厚重的鏈鎖,梁思喆托服務生為自己開了門,走出去,隨便找了一家未收攤的早餐鋪,吃了一屜小籠包,喝了一碗南瓜粥,又跟鋪面老板打聽清楚去電影學院的公交線路,付了錢便上路了。
重新開始總得有點重新開始的樣子。
他對電影一竅不通,以往最多在CCTV-6上看了一些老片子,偶爾會跟朋友去一趟電影院——不多,一年頂多兩三次,剩下的時間全都耗在練小提琴上。
說真的,昨天以前,就算借他八個腦子,他也想不出自己會跟電影扯上什么瓜葛。
電影學院臨近畢業(yè)季,學生們無戲可拍,前途渺茫,生無可戀地坐在樹蔭下面一邊打牌一邊擺攤,賤賣自己四年以來的所有家當。
見有養(yǎng)眼的少年過來光顧生意,擺攤的學姐一掃先前百無聊賴的神情,起身熱情地招呼梁思喆:“你是哪兒的?不是北電的吧?以前沒見過你啊,是不是中戲的?”見梁思喆搖頭,又說,“那是想以后考我們學校對不對?”沒用他開口說話,學姐就蹲下來拿了幾本書摞到一起,“這本,這本,還有這本……都是我們平時上課老師推薦的專業(yè)書……”
對面有學長抻長了脖子朝這邊招呼生意:“哎學弟,過來我們這邊瞅一眼,你看那么多書沒用,得多看片兒!”
梁思喆此行收獲頗豐,他抱著一摞書和影碟,還有學長低價轉賣的影碟機,坐公交車回了藍宴。
藍宴還是那副白日沉睡的狀態(tài),跟小巷里其他鋪面格格不入,梁思喆騰不開手,側著身體頂開玻璃門,倒退著走進去。
回房間搗鼓了一下影碟機,還真能連到墻上的那臺電視上,他隨手拿了最上面一張光碟放進去,屏幕上顯現(xiàn)出龍標片頭,播的是黑白電影《羅馬假日》,他在床邊坐下來,正看得入神,有敲門聲響起來。
起身開門,樓下那年紀不大的服務生拎著一個牛皮紙袋,操著略帶口音的蹩腳普通話問:“曹燁在不在?”
“不在。”
“梁思喆呢?”
“我就是�!�
“哦,這是給你們的飯,”那男孩指了指樓下,“剛剛有人給你們送來的�!闭f著眼神忍不住好奇地往屋內(nèi)瞟,似乎覺察出這個房間跟其他房間都不同。
梁思喆道了謝,把那男孩和那道好奇的眼神關到門外。
餐是鄭寅訂的。
鄭寅考慮得實在周到,擔心曹燁吃不慣這里的東西,專門訂了私房菜的菜品,托人每天從十公里以外的距離送來。一日兩頓,一式兩份,菜品從來都不帶重樣的。
只是沒想到曹燁根本就沒打算住這兒,平白讓梁思喆沾了光。
梁思喆吃一份余一份,剩下那份拿去喂狗太可惜,于是每次服務生過來時,他只留下一份,把另一份留給送飯上來的服務生。
那小服務生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看上去畏畏縮縮的,接了那份飯,高興得對他點頭哈腰。
梁思喆在這里適應良好,生物鐘很快調(diào)整得跟藍宴保持一致。
上午看一會兒專業(yè)書,下午睡午覺起來看一部電影,吃過晚飯后再繞著附近的小路跑兩圈,日子過得比在巖城規(guī)律多了。
某天傍晚他看完一部電影,到樓下溜了兩圈,正要推門回藍宴,有人在后面喊他:“哎!”
他回頭,那晚酒吧的那個駐唱站在臺階下面,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藍宴的門頭,然后目光又落回他身上:“你還真住這兒��?”
梁思喆笑了一下:“是啊。”
“給,吉他修好了,”那人沖他抬了一下手里拎著的木吉他,“把弦全都換了,音也調(diào)了,我試了一下,音色還可以�!�
梁思喆走下臺階,接過吉他,低頭看了看,對那人說:“行,謝謝啊,多少錢?”
“不收錢,送你了,”那人朝他抬了抬下巴:“不試試��?”
梁思喆沒有要彈的意思,搖頭道:“算了,彈得不好,不露怯了�!�
“行吧,”那人挺隨意,又抬頭看了一眼藍宴的樓上,“三樓是招待所?多錢一晚上��?”
“不知道。”梁思喆說。
“你不是住這兒?”那人揚眉看他。
“我打工啊,”梁思喆笑了笑,說得挺像那么回事,“包吃住的�!�
那人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真稀罕啊。你記我個號碼,回頭要是想換一家打工,記得聯(lián)系我�!�
“行啊。”梁思喆說著,從兜里摸出手機。
“今天沒關機?”那人看著他的手機笑道。
“沒�!绷核紗凑f。其實他好幾天沒關機了,那晚曹燁打來的電話是個意外,平時根本就沒人打電話找他,也就無所謂關不關機了。
一打開手機里的通訊錄,曹燁的名字跳了出來,姓氏占了便宜,恰好排在第一個。
“號碼是多少?”梁思喆問,一抬頭,看見一輛出租車駛到面前,停在藍宴門口。
車身剛停穩(wěn),車門立即就被推開了,從車里下來一個少年,關了車門就急三火四地抬腿邁上樓梯。腿還挺長,一步跨了三個臺階。
司機比他還急,壓下車窗沖著他的背影激動地喊:“錢!車錢還沒給呢!”
曹燁剛上完臺階,這時腳下一個急剎車,冒失地轉身,又蹬蹬地跑下來了,一只手在身前身后的兜里摸了一圈,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帶錢,他一抬頭,看見梁思喆,像看見救兵似的,眼神瞬間亮了一下:“哎哥們,帶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