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啊,還那樣……沒事,你說吧,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
“什么影帝,根本沒影的事兒,你聽他們瞎傳……
“成啊,要出來就趕早吧,或許過不了幾天我就該回去了……
曹燁睜開眼睛,看著對面床單上睡出的褶皺。
頭痛欲裂,腦袋里的神經像是要炸開,里面裝得不是腦漿,是隨時可能被觸發(fā)的定時炸彈。他揉著眼睛回憶昨天的事情,喝斷了片,關于醉酒后的記憶全都是片段式的畫面。
——好像打碎了幾個杯子,因為當時以為梁思喆回巖城了,他一急就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太大把手邊的杯子帶到了地上。
——好像梁思喆路上還背他來著,發(fā)梢蹭著自己的臉,又癢又刺。曹燁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覺得那觸感好像還在。
——好像梁思喆還捏他臉來著……喂!男人的臉怎么能隨便捏!
他猛地坐起來,剛想喊梁思喆,忽然覺得小腿有點疼,低頭一看,膝蓋處一片淤青。
梁思喆這會兒打完了電話,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
“梁思喆。”曹燁抬頭看著他。梁思喆的頭發(fā)還沒顧得上扎,散落在頸側,看上去跟平時有點不一樣。
“醒了?”梁思喆把手機扔回床上,看他一眼。
曹燁指著自己的膝蓋上磕出的淤青,質問他:“昨晚你是不是趁著我意識不清醒,把我揍了一頓?”
梁思喆拿過皮筋扎著頭發(fā),聞言抬眼看他,笑了一聲:“我要揍你還能揍這么輕?就你昨晚的欠揍程度,揍個半殘也不為過吧�!�
“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曹燁瞪著他。
“你尿尿的時候自己磕在馬桶上的好不好?”梁思喆不背這個莫須有的鍋,“還有拖你上樓的時候,你自己沒走穩(wěn)摔了一跤�!�
“真的假的?”曹燁半信半疑,對于昨晚這類細節(jié)問題,他真是一點也回憶不起來了。
“不記得了?”梁思喆把頭發(fā)扎好了,手放下來,看著他忍不住揶揄了一句,“那我昨晚還給你把尿來著,這件事記不記得?”
“操,”曹燁直起身,“怎么可能!”
“真的,愛信不信�!绷核紗凑酒鹕恚バl(wèi)生間洗漱。
曹燁坐在床上,抱著頭繼續(xù)回憶昨晚的事情。
——好像的確是梁思喆把自己拖上樓的,但一進門他好像就栽到了門邊的那張床上……
——所以自己是怎么又躺到這張床上的?哦,是他自己下了床爬過來的……
——爬過來干什么來著?哦,好像是找劇本來著……
——劇本……劇本昨晚是給梁思喆了吧?好像記得給了啊,那為什么他剛剛打電話的時候還提要回巖城這碼事兒啊……
曹燁直起身看向梁思喆的床,沒看到那沓劇本。
難道沒給他?自己記岔了?他扭頭看自己的枕邊,又把枕頭拿起來看了看下面,沒有��!趴到床邊一看,劇本掉地上了,大概是昨晚翻身的時候被他一胳膊掃到了地上。
掉在了窗戶附近的地面上,一看是從自己床上掉下去的——所以真的是記岔了啊……明明記得給了,但事實上根本就沒給。
那再給一遍好了,曹燁下了床,蹲下身撿起劇本想,剛剛梁思喆打電話的時候好像是說他今天過生日?不如當成生日禮物送他好了。
梁思喆洗漱完,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
曹燁趴在床側,下巴頦抵著床叫他:“梁思喆你過來�!�
“怎么了?”梁思喆臉上的水沒擦干凈,還順著下巴滴水,他抬手抹了一下。
“你今天是不是過生日?”
“是啊。”梁思喆隨口應道。
“有沒有什么打算?”曹燁興致勃勃地問他,那精神頭跟昨天一樣,“要不要出去……”
“吃頓好的?”梁思喆接上他的話,警惕地看著他,“可千萬別。”
曹燁沖著他笑,酒勁兒褪下去,那股鮮活的少年氣又回到了他身上。
“你過來,”曹燁拿著劇本的那只手藏著下面,另一只手沖著他招了兩下,“我有禮物送你�!�
“什么禮物?”梁思喆有些稀奇地看著他,“你哪來的時間準備禮物?”
“你過來就知道了。”曹燁又開始賣關子。
梁思喆笑了笑,繞過床尾,朝他走過來。走近了才看清楚曹燁手上拿著的是昨晚他扔來的劇本。
梁思喆怔了一下,他想他應該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他想他應該就地停下來,對曹燁說一句“你真是考驗我定力,就算是正人君子,經得起兩次誘惑也太難了啊……”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朝曹燁走了過去。走近了,走到他面前,低頭看著他。
暖融融的陽光籠罩著曹燁,像是給他加上了一層柔光濾鏡,梁思喆可以看到他身上那件寬松的白T恤上浮起的細小絨毛,還有他的頭發(fā),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柔軟的栗色。
曹燁的眼睛看上去很亮,笑起來眼尾微彎,清澈的瞳孔里映著梁思喆的影子。
他拿著劇本的那只手抬了起來,把劇本遞給梁思喆,仰頭看著他:“生日快樂,這個送你,祝你得影帝�!�
梁思喆接過來,低頭注視著那頁封皮上印著的片名,很長時間也沒眨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劇本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接下來的日子只要他把這劇本吃透,就很可能在試戲的環(huán)節(jié)脫穎而出,也意味著曹燁把這機會拱手送給了他。
“喜歡嗎?”曹燁的手落下來,觀察著他的表情,“怎么看不出高興呢……”
梁思喆回過神,眨了下眼,目光從劇本移到曹燁的臉上。
“別回巖城了,”曹燁還是抬頭看著他,笑著跟他打商量,“留下來陪我多玩幾天唄?”
“為什么把這個送給我?”梁思喆看著他的眼睛問,他想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情。
“嗯……”曹燁的頭微微偏了一下,想了想說,“我覺得你拿到它應該會變得高興點兒�!�
少爺,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劇本到底意味著什么啊……梁思喆在心底輕輕嘆息。
他定定看著曹燁,片刻后在他面前半蹲下來,一條腿的膝蓋撐著地面,然后伸手握起曹燁的一只手腕,讓他的那只手平攤在自己面前。
他把那劇本拿正了,擱到曹燁的手心里,然后平視著他的眼睛,幾乎是鄭重其事地輕聲道:“謝謝,不過……”
頓了頓他才接著開口,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片刻的溫柔時光:
“它是你的,好好收著吧�!�
連同你的天真一起,別搞丟了。
第30章
黃千石被曝出吸毒的第15天,網絡上關于這件事的討論熱度已經大幅消減,但由于近半個月來娛樂圈風平浪靜,所以“黃千石被遣返回港”這個話題一出現(xiàn)在榜單上,還是迅速爬上了熱搜首位,連帶著把梁思喆和電影《至暗抉擇》又送上一回熱搜。
第二天程端拿著新出的輿情報告推門走進曹燁辦公室,坐到他對面:“昨天的討論度上了這個周的峰值,我覺得要趕快發(fā)官宣了,趁大家現(xiàn)在對這件事兒還有興趣�!�
“發(fā)啊,這事兒你定,”曹燁接過輿情報告掃了一眼,抬頭看他,“既然合同都簽了,那后面的宣傳流程就按你的節(jié)奏走,這還用跟我商量?”
“頭一回跟這么大的腕兒合作,我這不是心虛么�!背潭诵χ退_玩笑。
“得了吧你,說得我們公司跟多沒見過世面似的,”曹燁也笑,“說起來梁思喆還沒你歲數(shù)大呢�!�
“你說這個可就扎心了啊……我是想,如果可能的話,我們給梁思喆拍一張定妝照,跟官宣消息一塊曝出來,效果應該會不錯,你覺得怎么樣?”
桌上的手機震起來,來電話了,曹燁敲著鍵盤回了個郵件,沒急著接電話:“只要他檔期合適,我沒意見。”
手機一直在震,程端沒忍住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秦真真”——看來最近那則關于曹燁跟林幻分手的傳聞是真的。
“得嘞,”程端站起來,“你要沒意見,那我就放手去約了啊�!�
“我怎么覺得你有點奇怪呢?”曹燁抬眼看他,“這么小的事兒以前沒見你跟我商量過�!�
程端正要轉身離開,聞言又扭頭朝他笑:“是么?那什么,公司最近有人造謠說我要謀權奪位,我這是給你吃定心丸呢�!�
“想奪你跟我說啊,”曹燁沒當回事兒地笑笑,“我主動讓位給你�!彼f完拿起手機,按了下屏幕接通電話。
“什么事兒啊?”
“哈哈,沒事兒可以啊,那就是想我了唄�!�
“你哪兒呢?……成,我一會接你去�!�
曹燁沒避嫌地當著他的面調情,程端也見怪不怪,算算日子,也到了曹燁該換女朋友的時候了——跟林幻少說也處了兩個月了,已經能算得上破紀錄了。影后還是影后,程端在心里感嘆,能栓住小曹總兩個月,魅力和功力都不淺……
他走出曹燁的辦公室,隨手關上門,摸出手機,低頭在項目宣傳群里發(fā)了條消息:“來海豚屋開會�!�
曹燁說得沒錯,以前這些宣傳的事情全都是由他一人掌控,幾乎沒跟曹燁商量過。但不知怎么,涉及到梁思喆的事情他總是感覺有點虛,不太敢自己拿主意——倒也不是真的因為沒跟這么大的腕兒合作過,事實上在加入洛蒙之前,他合作過的腕兒也不少,沒必要在梁思喆面前露怯。
但曹燁身上這片關于“梁思喆”的逆鱗,他還真是不太敢輕易去觸,就像他們公司的中高層沒人會貿然提出找曹修遠合作一樣。
——難道曹燁跟梁思喆不和,真的是為了當年林幻那件事?程端忍不住猜測,但也沒看出曹燁對林幻有多上心啊……如果是念念不忘了好多年的人,怎么會只處了兩個月身邊就換了新人?
他正想著,握在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摸出來一看,公司今年下半年最重要的一個商業(yè)片項目馬上就要啟動了,暫定的選角結果剛剛發(fā)布在項目群里,程端粗略掃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秦真真”三個字。
程端看過那片子的劇本,是個還不錯的劇情片,拳擊熱血,親情催淚,劇情和感情都立得住,想來市場應該會喜歡這類型的片子。秦真真在片中的角色是女二號,地下拳擊場的賣酒女,這角色相當討巧,出鏡挺多但又無需太多的演技發(fā)揮,大多數(shù)時間只需站在柜臺后面擺出一副冷艷模樣,愛搭不理地跟男主調幾句情即可——太適合秦真真了,程端忍不住想笑,曹燁交過數(shù)不清的女朋友,大半以上都給安排過角色,居然還都安排得挺合適,難怪是曹修遠的兒子,看來這方面的遺傳基因沒白浪費。
——
拍定妝照的事情很快確定下來,梁思喆那邊答復得很爽快,執(zhí)行經紀人宋清言回復說:“只要在合約期內,梁老師哪天都有檔期�!�
收到這條回復讓程端微微驚訝,圈內一直都有傳聞說梁思喆不好合作,但這條回復簡直能讓梁思喆在程端心里排上“最好說話的藝人排行榜TOP1”,也不知宋清言這條回復是否得到了許云初的授意,但想來許云初不會這樣好溝通。
最終敲定為后天拍攝定妝照,拍攝地點定在洛蒙大廈內部的拍攝棚。
洛蒙的內部設計當初全都由曹燁一手構想,前后期都是他自己跟設計師溝通,最初他提出要留出一整層空間做拍攝棚時,遭到了另一位合伙人丁昕的極力反對。丁昕當時說拍攝棚在北京遍地都是,租金便宜得很,在公司內部建這么大面積的拍攝棚純屬浪費。但曹燁沒聽,他覺得沒有拍攝棚根本不配做電影公司,執(zhí)意保留了這個設計。
第三天下午兩點,有人在辦公區(qū)域喊了一聲“梁思喆來了”,頓時公司內部所有員工都從座位上起身,爭先恐后地趴到落地窗上朝下看。
按說電影公司的員工平日里見多了明星,一般般的小明星根本都不屑于多看兩眼,但這慣例并不適用于梁思喆——梁思喆無論出現(xiàn)在哪兒都會引起轟動,沒人能否認他是這個時代的巨星。
但梁思喆今天過來卻沒什么巨星的派頭,他只帶了司機和宋清言,連車門都是自己推開的,越野車底盤很高,他抓著車門邊緣從車內跳下來。黑T黑褲,沒戴墨鏡,看上去比機場那身裝扮精致不少。
程端接到消息,推門走出辦公室時,聽到兩個年輕的女孩正興奮地議論:“素顏,看起來超年輕!啊啊啊好帥!”路過宣發(fā)部的辦公區(qū)域時,男男女女都無心辦公,正翹著腳尖從窗戶上探出腦袋朝下看。
這種熱烈的氛圍有些感染到程端,他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有些隱隱的興奮,明明之前在別的場合也見過梁思喆幾次,但這樣近距離的合作卻是第一次。自己這年紀居然還能感受到追星的心情,程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下樓前他去敲了敲公司大會議室的門,《曼陀羅》劇組的那群學生今天過來談后期制作的事情。雖然這片子不算大投資,之前估算的回報率也不高,甚至可能會面臨上映即虧本的結局,但曹燁還是對這個項目尤為上心,每次導演帶劇組過來,他都會騰出專門的時間陪他們聊一會兒。
“喂曹總,”程端屈起手指敲了敲敞開的玻璃門,“梁思喆來了,要不要去見個面?”
曹燁還沒開口,幾個學生先抬手捂住了嘴,像是下一秒就要發(fā)出尖叫。
“猜到了,外面這動靜都快把房頂掀翻了,”曹燁上身靠到椅背上,側過臉沖他揮了揮手,“你先過去吧,我這邊完事兒了再去�!�
“我們能去嗎?”導演叫丁卯,是個大四的男生,剃了個光頭,這時屁股抬離座椅,就差一步沖出去了。
“想見梁思喆還是想跟我聊��?”曹燁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去吧,追星重要。”
“不不不,”丁卯從善如流地坐定了,“您重要,還是燁哥您最重要。”
曹燁看著他笑了一聲,手里的劇本卷起來朝他面前一扔:“去啊,偶像最重要好不好?把資方當爸爸供著你還有沒有點出息了?”
話音未落,圍坐在桌邊的幾個人一瞬間作鳥獸散,全都跑出去追星了。
站在門邊的程端險些被撞倒,笑著退出去給他們讓地兒,等到最后一個人跑出去,他才重新站回門邊:“你比他們大不了兩歲吧,大哥哥的派頭擺得倒挺足…真不過去?”
“去啊,”曹燁握著鼠標調出電腦上的粗剪的片段,一只手支著下巴,頭也沒回,“把這段看完了再去�!�
程端叫不動他,只能無奈道:“行吧,那我先過去了�!�
“做好待客之道啊�!辈軣顟醒笱蟮卣f。
攝影棚內,曾燃帶著劇組的主要班底都過來了,一一跟梁思喆介紹。梁思喆沒什么架子,介紹到每個人時都握手說“你好”,無論是表情還是姿態(tài)都透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程端走過去,心道這場面簡直就是梁思喆的影迷見面會。劇組這些平日里蓬頭垢面的糙漢今天居然都洗了頭過來,打眼看上去還真是人模狗樣的。
不過這倒也不難理解,梁思喆是各個圈子里的極端存在。整個電影圈都愛他,大半媒體圈都恨他,一部分觀眾迷他迷得要死要活,剩下一部分觀眾則不懂那些迷他的觀眾要死要活的點在哪里。
曾燃介紹完劇組的最后一個人,程端正打算上前介紹自己,沒想到梁思喆主動朝他伸出手:“程老板�!�
程端愣了愣,趕緊伸手握住,匆忙在腦中撿了句話打招呼,笑道:“思喆你好,我以為你不會記得我,剛剛還在想怎么做自我介紹不會尷尬。”
“去年慈善晚宴見過,洛蒙的副總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绷核紗纯粗f。這會兒湊近了交談,程端覺得梁思喆跟媒體一貫塑造的形象還真是挺不同的,私底下其實并沒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至多看上去有些距離感——但地位擺在這兒,如若真的跟所有人都打成一片,那好像也不太說得過去。
“沒記錯沒記錯,”程端笑道,“只是副總裁不過是個名頭,真實身份是宣發(fā)總監(jiān)而已�!�
梁思喆像是覺得這說法有些新鮮,微微挑眉道:“原來如此,那總裁也只是個名頭?”
“哈哈,是這樣,”程端開玩笑道,壓低聲音,朝他湊近了些,“總裁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公司的吉祥物�!�
梁思喆聽后笑了一聲,說:“倒是很貼切�!�
“總裁的真實身份是公司的吉祥物”,這梗其實不是程端臨時想出來的。曹燁年紀輕輕,又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所以初次跟洛蒙合作的公司免不了會生出疑問——這總裁真不是擺來充門面的么?
事實上洛蒙的三個老大各司其職,曹燁主負責投資,丁昕主負責制作,程端主負責宣發(fā),雖然曹燁在公司內部的地位更高一些,但他并不太插手宣發(fā)的事情,幾乎放手讓程端全權負責。但被問的次數(shù)多了,程端也就順其自然地開起曹燁的玩笑。這玩笑后來被曹燁知道,還被他用來在外人面前自嘲。
曹燁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不是個廢物,雖然程端真的覺得他還挺厲害的,否則他也不會死心塌地地待在洛蒙替曹燁賣命。
梁思喆主動提起曹燁,程端不得不替他解釋一句:“曹總還有點投資方面的事情急著處理,一會兒就過來,我們先拍�!�
“好�!绷核紗礇]多說什么,很干脆地應道。
話說出口程端又覺得這理由找得不好,投資方通常都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哪會有什么真正著急的事情要在這一時半刻之內處理?這理由越想就越覺得拙劣,懂行的人一聽便知道,這只是拒絕見面的借口而已。
梁思喆自己也投資電影,會聽出來這是借口么……程端有些心虛地看向坐到椅子上等待化妝的梁思喆,看不出他臉上有什么情緒變化,只能安慰自己梁思喆并沒有多想。
化妝師提著工具箱過來給梁思喆化妝,梁思喆低頭翻看著這次定妝照的策劃書,里面是幾個素人打扮成電影里的模樣,做出各種姿勢示范。他很快翻完一遍,然后把策劃書放到手邊的桌子上。
梁思喆的臉一向無需過多的妝容修飾,但因為這次他在片中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反社會人格的綁匪,一個歇斯底里的反派,所以臉上的陰影便顯得尤為重要。除此之外,角色最重要的特點是左臉橫亙著一道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巴,看上去像是一道泣血的淚痕。
化妝師彎腰在梁思喆的左臉上細致地勾描,攝影棚里放著電影的插曲,狂放而張揚的爵士樂,梁思喆下頜微抬,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動作,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隨著歌曲的律動輕輕打著節(jié)拍。
“好了,”化妝師收了手,把工具放回桌上,“梁老師您睜眼看一下。”
梁思喆手上的動作停下,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鏡子,微微側過左臉,“這疤倒是挺適合我的�!彼α诵�。
第31章
曹燁把《曼陀羅》的粗剪版本看完了,點了支煙,邊抽邊在電腦屏幕上拖出備忘錄寫了幾條觀感上去,然后站起來走到窗邊,一支煙抽完,捻滅了才走出會議室。
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公司里騷動情緒仍然沒有降溫,就算走在過道里,也能聽到各個部門的人在議論樓上攝影棚的梁思喆。
曹燁乘電梯下到八層的攝影棚。為了不干擾拍攝過程,走廊和棚內一早就進行了清場,攝影棚隔音效果不錯,外面幾乎聽不到棚內的動靜。
曹燁推門走進去,棚內放著那段張揚的爵士樂,跟以往安靜的拍攝氛圍截然不同�!堵恿_》劇組貼著墻根站成一溜,乖學生似的,隔老遠瞻仰著自己的偶像。
程端回頭見曹燁進來,走過來說:“你來得可真是時候,馬上就要拍完了。”
“怎么還放起電影插曲了,不打擾拍攝么?”曹燁說著,看向攝影棚中央,昏黃和幽藍的光混雜著打在梁思喆身上,他身上穿了一件臟而破的黑色皮夾克,頭發(fā)也看上去也有些臟兮兮的,背對著鏡頭搖晃著身體走了幾步,背影看上去有些混不吝的無畏和張狂,然后扭過身對著鏡頭,扭曲的刀疤在他臉上顯出隱隱的幾分歇斯底里。
“梁思喆自己說要放的,他覺得這插曲跟電影的腔調很搭,比較容易進入角色�!背潭诵Φ溃耙f你倆這音樂品位還真是相似,他好像也挺喜歡這段插曲,曾燃放了別的來試,他說只循環(huán)這一段就夠了。”
“這插曲沒人不喜歡吧。”曹燁隨口道,梁思喆那邊已經拍完了,轉過頭的時候眼風掃過曹燁的方向,兩人目光相觸了很短的一瞬。角色的情緒還停留在梁思喆的眼睛里,于是那眼神看上去有些冷硬和陌生,看得曹燁微微一怔。
“我們是雨露均沾,沒像你們倆這么偏愛這段。”程端說著,一只手推著他的后背朝監(jiān)視器的方向走,“走,去看看拍出來的效果�!�
曹燁回過神,走過去的那幾步路,他在腦中回想了一下剛剛梁思喆的眼神,不得不承認,相比黃千石,梁思喆版的“刀疤”似乎的確更帶勁一些。
事實上黃千石對于“刀疤”的理解和塑造已經算是無可挑剔,暴戾、歇斯底里、反社會人格,這幾重性格在整部影片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兩個月前成片出來之后,公司上下都在討論這將會成為黃千石的演技巔峰,雖然這部片子里的黃千石只是配角,但相比他的影帝加封之作要出彩得多。
但曹燁現(xiàn)在覺得,相比梁思喆,黃千石版的“刀疤”現(xiàn)在想來,似乎稍微顯得刻意了那么一些。
鏡頭前的梁思喆是松弛的,好像他就是刀疤本人,展露出的暴戾和歇斯底里只占了三分,還有七分隱在身體里,渾身上下都裝滿了不安定因子,像一顆隨時會出膛走火的子彈。
一組照片拍完,梁思喆從刀疤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看向曾燃問:“曾導,可以么?要不要再來一組?”
“不用不用,特別好,”曾燃從監(jiān)視器前抬頭,“思喆你要不要來看一下?”
棚里有些悶,梁思喆把身上那件皮衣脫下來,搭在手臂上,露出里面自己的那件黑T,然后走到監(jiān)視器后面,空著的那只手撐著桌沿,彎腰看了看剛剛拍的定妝照。
目光收回時他扭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曹燁:“忙完了?”
曹燁“嗯”了一聲,心里猜出大概是程端剛剛替自己晚到解釋過了。
宋清言拿了一瓶礦泉水,跑過來遞給梁思喆,梁思喆直起身,接過來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幾口,把瓶子又遞給宋清言時,曹燁在旁邊說了句:“這造型挺適合你的�!�
梁思喆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聞言笑道:“我剛想說要去洗澡,你這樣說,我倒有些舍不得洗掉了�!闭f著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臉側的那道疤。
曹燁笑了笑,沒搭腔。
梁思喆忽然抬手攬著他的肩膀,湊近了,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清的音量在他耳邊問:“那跟黃千石比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