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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jié)u漸深了,傍晚下過了雨,晚上倒有了乳白輕霧似的月色。后堂里只燃了一點如豆的煮火,與從玉色窗紗里漏進來的清亮月華交織成淺淺的明暗色澤。庭院中幾本梨花開得如月光一般皎潔明亮,映滿窗紗。

    果然三月春色,人間芳菲,連在深夜也不遜色。槿汐在燈下靜靜陪著我道:"娘娘,奴婢已經(jīng)依照您的吩咐開了角門,只是端妃娘娘真的會過來么?"

    我道:"這個么,我也不知道,原本也只是我的揣度罷了。"我微笑看槿汐:"她若不來,咱們看看月亮也是好的。"

    槿汐笑:"娘娘心情很好呢。"

    我微笑:"我晉為貴嬪,掌一宮事宜,你在我身邊伏侍,也要升任正五品溫人,不是皆大歡喜么?"

    槿汐道:"奴婢是托娘娘與小皇子的福。"

    我道:"才一個多月大,哪里知道是帝姬還是皇子呢?"

    槿汐伸手用挑子挑亮燭火,"皇上嘴上雖不說,心里是巴不得想要個皇子的,如今的皇長子又……"她不再說下去,看我道:"娘娘今日這樣撲出去救杜良娣,奴婢的心都揪起來了,實在太險了,您與杜良娣又不交好。"我知道她話里的疑問。

    我慢慢捋著衣襟上繁復(fù)的繡花,尋思良久道:"如果我說是有人推我出去的,你信么?我猜著推我那人的本意是要讓我去撞上杜良娣的肚子,杜良娣小產(chǎn),那么罪魁禍首就是我。"我微微冷笑,"一箭雙雕的毒計�。�"

    槿汐聞言并不意外,似在意料之中的了然,"后宮爭斗,有孕的妃嬪往往成為眾矢之的,今日是杜良娣,明日也許就是娘娘您。"

    我撫摸著手腕上瑩然生光的白玉手鐲,淡淡自嘲道:"只怕今晚,為了我的身孕會有很多人睡不著呢。"

    槿汐恭順道:"沒有娘娘的身孕,她們也會為了杜良娣的身孕睡不著呢。"

    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頭小允子小聲道:"娘娘,來了。"

    我看了槿汐一眼,她起身便去開門,只聽門"吱呀"一聲微響,閃進來兩個披著暗綠斗篷的女子,帷帽上淡墨色的面紗飄飄拂拂的輕軟,乍一看以為是奉命夜行的宮女,其中一人鬢上一枝金雀兒祖母綠珠花上綴著小指大的兩顆南珠,輕輕的晃著面紗。我便微笑道:"端妃娘娘果然守約。"

    那人把面紗撩開,露出病殃殃一張臉來,淡淡笑道:"本宮真是不中用,披香殿到這里的路并不遠,卻走了這樣久。"

    我忙讓著她坐下,示意小允子在外面守著,她見我并不卸妝穿寢衣,點了點頭,道:"貴嬪聰慧,明白本宮的意思。"

    我道:"嬪妾也只是猜度罷了,娘娘以手指月,舉手作一,所以嬪妾猜測娘娘是要在一更踏月來訪,故而秉燭相候。"我待她飲過茶水休息片刻,方道:"娘娘深夜來訪,不知可是為了白日的事?"

    她抿嘴不語,我知道她在意槿汐在旁,遂道:"此刻房中所在的人不是嬪妾的心腹,便是娘娘的心腹,娘娘直言就是。"

    她微微沉思,拿出一根留著兩顆珍珠的細細的雪白絲線放在我面前,道:"請貴嬪仔細瞧一瞧。"

    我不知道她想說什么,對著燭火拿了絲線反復(fù)看了幾遍,疑惑道:"似乎是華妃今日所戴的鏈子?"話一出口,心下陡然明白,串珍珠項鏈的絲線多為八股或十六股,以確保能承受珠子的重量,華妃今日所戴的珠鏈尤其碩大圓潤,至少也要十六股的絲線穿成才能穩(wěn)固,可是眼前這根絲線只有四股,我心中暗暗吃驚,于是問:"娘娘是在皇后宮中的庭院所得么?"

    端妃似笑非笑道:"不錯,人人都忙著看顧杜良媛與你,這東西便被本宮拾了來。"她輕抿一口茶水,徐徐道:"華妃真是百密一疏了。"

    我軒一軒眉,淡漠道:"難怪華妃的珍珠鏈子被花枝一勾就斷了。她果然是個有心人啊。"

    絲線上所剩的兩顆珍珠在燭光下散發(fā)清冷的淡淡光澤,我想著今日皇后庭院中的兇險,如果杜良娣真的踩著這些散落的珍珠滑倒,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我下意識地去撫摸自己的小腹,如今我的腹中亦有一個小生命在呼吸生長,以己度人,豈不膽戰(zhàn)心驚……

    我不由感激端妃,懇切道:"多謝娘娘提點。"

    她的目光柔和落在我腹部,神色變得溫軟,半晌唏噓道:"本宮一來是提醒你,二來……你腹中稚子無辜,孩子是母親的心血精華,本宮看著也不忍心,算是為這個孩子積福罷。"

    我心中感動,端妃再避世冷淡,可是她對于孩子是真正的喜愛,哪怕是她所厭惡的曹婕妤之流所生的溫儀帝姬,也并無一絲遷怒。我端然起身,恭恭敬敬對她施了一禮,"嬪妾多謝娘娘對腹中孩兒的垂憐。"

    端妃眼眶微微一紅,旋即以手絹遮掩,平靜道:"既然說了,本宮不怕再告訴你一件事,聽聞此珠鏈是曹婕妤贈予華妃的。"

    我默然思索片刻,覺得連維持笑容也是一件為難的事,護甲的鉤子磨得極尖銳,我輕輕勾著桌布上的花邊,道:"曹琴默是比華妃更難纏的人。此人蘊鋒刃于無形,嬪妾數(shù)次與她交鋒都險些吃了她的暗虧。"

    端妃輕笑:"華妃若是猛虎,曹琴默就是猛虎的利爪,可是在你身上她終究也沒占到多少便宜不是?"端妃倏然收斂笑容,正色道:"只要知道鋒刃在誰手中,有形與無形都能小心避開,只怕身受其害卻連對手都不知道是誰,才是真正的可怖。"

    話說得用力,端妃臉色蒼白中泛起潮紅,極力壓抑著不咳嗽出聲,氣益發(fā)喘得厲害,端妃身邊的侍女立即倒了丸藥給她服下。

    我問道:"娘娘到底是什么病,怎么總是不見好?嬪妾認識一位太醫(yī),脈息極好,不如引薦了為娘娘醫(yī)治。"

    端妃稍微平伏些,擺手道:"不勞貴嬪費心。本宮是早年傷了身子,如今藥石無效,只能多養(yǎng)息著了。"

    見她如此說,我也不好再勸。送了端妃從角門出去,一時間我與槿汐都不再說話,沉默,只是因為我們明白所處的環(huán)境有多么險惡,刀光劍影無處不在。

    槿汐服侍我更衣睡下,半跪在床前腳踏上道:"娘娘不要想那么多,反而傷神,既知是華妃和曹婕妤,咱們多留心、兵來將擋也就是了。"

    我靠在軟枕上道:"端妃當時不在庭院中,所以只知其一,難道我也可以不留心么?"

    槿汐微微詫異,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華妃斷了珠鏈差點滑倒了杜良娣,好容易沒有摔倒,可是愨妃手中的松子又突然作亂撲了出來,難道不奇怪么?當然貓在春天難免煩躁些,可是松子是被調(diào)教過的,怎么到了她手上就隨意傷人了呢?"

    槿汐為我疊放衣裳的手微微一凜:"娘娘的意思是……"

    我垂下頭,道:"愨妃是后妃之中唯一有兒子的……"

    槿汐道:"可是素日來看,愨妃娘娘很是謹小慎微,只求自保。"

    我嘆一口氣道:"但愿是我多慮吧。我只是覺得皇上膝下子嗣荒蕪,若真是有人存心害之,那么絕不會是一人所為。"我想了一想,道:"你覺得端妃如何?其實她避世已久,實在不必趟這淌渾水。"

    槿汐把衣裳折起放好,慢慢道:"奴婢入宮已久,雖然不大與端妃娘娘接觸,但是奴婢覺得端妃娘娘不像有害娘娘的心思,但是端妃娘娘也絕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招惹的人。"

    我側(cè)身睡下,"的確如此,所以我對她甚是恭敬,恪守禮節(jié)。我也知道,后宮中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端妃幫我大約也是與華妃不和的緣故吧。"

    槿汐道:"是。"說著吹滅燭火,各自睡下,只余床前月華疏朗,花枝影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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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舒痕膠

    次日一早剛給皇后請安,皇后便笑吟吟命人按住我道:"皇上已經(jīng)說了,不許你再行禮,好好坐著就是。"我只得坐下,皇后又道:"今早皇上親自告訴了太后你有孕的事,太后高興得很,等下你就隨本宮一起去向太后請安。"

    我低首依言答應(yīng)。來到頤寧宮中,太后心情甚好,正親自把了水壺在庭院中蒔弄花草,見我與皇后同來益發(fā)高興,浣了手一同進去。

    我依禮侍立于太后身前,太后道:"別人站著也就罷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安坐著吧。"

    我方告謝了坐下,太后問皇后道:"后日就是冊封的日子了,準備得怎么樣了?"說著看著我對皇后道:"貴嬪也算是個正經(jīng)主子了,是要行冊封禮的,只是日子太緊湊了些,未免有些倉促。"

    我忙站起來道:"臣妾不敢妄求些什么,一切全憑太后和皇后做主。"

    太后道:"你且坐著,哀家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只是雖然倉促,體面是不能失的。"

    皇后陪笑道:"母后放心。臣妾已經(jīng)準備妥當。只是莞貴嬪冊封當日的吉服和禮冠來不及趕制,臣妾便讓禮部拿敬妃過去封淑儀時的吉服和禮冠改制了。"

    "恩。"太后頷首道:"皇后做得甚好,事從權(quán)宜又不失禮數(shù)。"說著示意身邊服侍的宮女端了一個墊著大紅彩絹的銀盤來,上面安放著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體紋飾為荷花、雙喜字、蝙蝠,簪首上為合和二仙,細看之下正是眉莊懷孕時太后所賜的那支。當日玄凌一怒之下擲了出去,砸壞了簪子一角,如今已用藍寶石重新鑲好。太后招手讓我上前,笑吟吟道:"杜良媛有孕,哀家賜了她一對翡翠香珠的鐲子,如今就把這赤金合和如意簪賜與你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立即想起眉莊因孕所生的種種事端,只覺得有些不祥。然而怔怔間,太后已把簪子穩(wěn)穩(wěn)插在我發(fā)間,笑道:"果然好看。"

    我忙醒過神來謝恩。耳邊皇后已笑著道:"母后果然心疼莞貴嬪。當年愨妃有孕,母后也只拿了玉佩賞她。"

    如此寒暄了一番,太后又叮囑了我許多安胎養(yǎng)生的話,方各自散了回宮。

    回到瑩心堂中,正要換了常服,見梳妝臺上多了許多瓶瓶罐罐,尤以一個綠地粉彩開光菊石的青玉小盒子最為奪目,我打開一看,卻是一盒子清涼芬芳的透明藥膏,不由問道:"這是什么?"

    槿汐含笑道:"這是玉露瓊脂膏,皇上剛命人送來的,聽說祛疤最好。"有指著一個粉彩小盒道:"這是復(fù)顏如玉霜,凝結(jié)血痕的。"說著又各色指點著說了一遍,多是治愈我臉上傷痕的的藥物,皆為玄凌所賜。

    我對鏡坐下,撫摩著臉上傷痕,幸而昨日松子并沒有直接撞在我身上,減緩了力道,這一爪抓的并不深。只是血紅兩道傷痕橫亙在左耳下方,觸目驚心,如潔白霜雪上的兩痕血污。

    槿汐沉默良久,道:"昨日的事奴婢現(xiàn)在想來還是后怕,娘娘有了身孕以后萬事都要小心才好。"

    我"恩"了一聲,盯著她片刻,槿汐會意,道:"娘娘的飲食奴婢會格外小心照看,昨天皇上已從御膳房撥了一個廚子過來專門照料娘娘的飲食了,絕不會經(jīng)外人的手。娘娘服的藥也由章太醫(yī)一手打點,章太醫(yī)是個老成的人,想來是不會有差錯的。"

    我這才放心,換了玉色煙蘿的輕紗上衣,配著一條盈盈裊娜的淺桃紅羅裙,賞了一回花便覺得乏了,歪在香妃長榻上打盹兒。睡得朦朦朧朧間,覺得身前影影綽綽似有人坐著,展眸看去,那瘦削的身影竟是陵容。

    她微笑道:"看姐姐好睡,妹妹就不敢打擾了。"

    春日的天氣,陵容只穿了一襲素淡的暗綠色袍子。近看,才留意到衣上浮著極淺的青花凹紋。發(fā)式亦是最簡單不過的螺髻,飾一枚鑲暗紅瑪瑙的平花銀釵以及零星的銀箔珠花,越發(fā)顯得瘦弱似風中搖擺的柔柳,弱不禁風。

    她的話甫一出口,我驚得幾乎臉色一變。陵容素以歌聲獲寵,聲音婉轉(zhuǎn)如黃鸝輕啼,不料一場風寒竟如此厲害,使得她的嗓子破倒如此,粗嘎難聽似漏了音的笛子,。

    陵容似乎看出我的驚異,神色一黯似有神傷之態(tài),緩緩道:"驚了姐姐了。陵容這個樣子實在不應(yīng)出門的。"

    我忙拉著她的手道:"怎么風寒竟這樣厲害,太醫(yī)也看不好么?"

    她微微點頭,眼圈兒一紅,勉強笑道:"太醫(yī)說風寒阻滯所以用的藥重了些,結(jié)果嗓子就倒了。"

    我怒道:"什么糊涂太醫(yī)!你身子本來就弱,怎么可以用虎狼之藥呢?如今可怎么好?我現(xiàn)在就去稟明皇后把那太醫(yī)給打發(fā)了。"說著翻身起來找了鞋穿。

    陵容忙阻止我道:"姐姐別去了,是我自己急著要把病看好才讓太醫(yī)用重藥的,不干太醫(yī)的事。"

    我嘆氣:"可是你的嗓子這樣……皇上怎么說?"

    陵容苦笑一下,拂著衣角淡淡道:"風寒剛好后兩日,皇上曾召我到儀元殿歌唱,可惜我不能唱出聲來,皇上便囑咐了我好生休養(yǎng),又這樣反復(fù)兩次,皇上就沒有再召幸過我。"她的口氣極淡漠平和,似乎這樣娓娓說著的只是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的事。

    我驚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我竟都不知道。"

    陵容平靜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人人都知道呢?"

    我不由黯然,"可真是苦了你了。"

    兩人相對而坐良久,各懷心事。陵容忽然笑道:"盡顧著說我的事反倒讓姐姐傷心了,竟忘了今日的來意了。"她起身福一福道:"聽聞姐姐有身孕了,妹妹先向姐姐賀喜。"

    我笑道:"你我之間客氣什么呢?"

    陵容又道:"昨日聽說姐姐受傷了,嚇得我魂也沒了,不知怎么辦才好。本來立即要趕來看姐姐的,可是我剛吃了藥不能見風,只好捱到了現(xiàn)在才過來,姐姐別見怪。"又問:"姐姐可好些了?"

    我正自對鏡梳理如云長發(fā),聽她提起昨日的驚嚇,心頭恨恨,手中的梳子"嗒"一下重重敲在花梨木的梳妝臺上,留下一聲長長的余音。陵容忙勸解道:"姐姐別生氣,松子那只畜生已經(jīng)被打殺了,聽說杜良娣受了驚嚇,為了泄恨連它的四只爪子都給剁了。"

    我擱下梳子,道:"我不是恨松子,我恨的是只怕有人使了松子來撲人。"

    陵容思索片刻道:"妹妹打聽到來龍去脈之后想了半宿,若不是意外的話必定是有人主使的,只是我想不明白,眾位娘娘小主們都在,怎么愨妃手中的松子只撲杜良娣呢,可是杜良娣身上有什么異常么?"

    我低頭想了一想,恍然道:"我曾聞得杜良娣身上香味特殊,聽說是皇上月前賜給她的,只她一人所有。"

    陵容道:"這就是了。愨妃娘娘擅長調(diào)弄貓兒,其他娘娘小主們一旦有了子嗣對皇長子的威脅最大,愨妃娘娘是皇長子生母,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當然這只是妹妹的揣測,可是姐姐以后萬萬要小心。昨日是杜良娣,以后只怕她們的眼睛都盯在姐姐身上了。"

    我見她話說的有條有理,不免感嘆昔日的陵容如今心思也越發(fā)敏銳了,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應(yīng)允。

    陵容見我這樣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窘道:"妹妹的話也是自己的一點糊涂心思,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的呢?倒像妹妹我班門弄斧了。"

    我慢慢道:"你若非和我親近,自然也不會和我說這些話了,怎么是糊涂呢。"

    陵容微一低頭,再抬起頭時已帶了清淡笑容,靠近我反復(fù)查看傷口,道:"已經(jīng)在愈合了,只要不留下疤痕就沒事了。"

    我摸著臉頰上的傷口道:"沒什么要緊的,太醫(yī)已經(jīng)看過了,皇上也賜了藥下來,想來抹幾天藥就沒事了。"

    陵容微微一愣,看了看玄凌賞下的藥膏,道:"皇上賞賜的藥自然是好的,不過一來姐姐有孕不能隨便是什么藥都用,二來皇上賞的藥有些是番邦進貢的,未必合咱們的體質(zhì),姐姐說是不是呢?"

    我想了想也是,遂點頭道:"你說得也有理。"

    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精致的琺瑯描花圓缽,道:"這盒舒痕膠是陵容家傳的,據(jù)說當年吳主孫和的愛妃鄧夫人被玉如意傷了臉就是以此復(fù)原的。按照古方以魚骨膠、琥珀、珍珠粉、白獺髓、玉屑和蜂蜜兌了淘澄凈了的桃花汁子調(diào)制成。"她如數(shù)家珍一一道來:"桃花和珍珠粉悅澤人面,令人好顏色;魚骨膠、蜂蜜使肌膚光滑;玉屑、琥珀都能愈合傷口,平復(fù)疤痕,尤以白獺髓最為珍貴,使疤痕褪色,光復(fù)如新。"

    畫工精美的缽帽上所繪的,是四季花開的勾金圖案。缽中盛的是乳白色半透明膏體,花草清香撲鼻。沾手之處,沁涼入膚。我不覺驚訝道:"其他的也就罷了。白獺髓是極難得的,只怕宮里也難得。白獺只在富春江出產(chǎn),生性膽小,見有人捉它就逃入水底石穴中,極難捕捉。只有每年祭魚的時候,白獺們?yōu)闋帄Z配偶時常發(fā)生廝殺格斗,有的水獺會在格斗中死去,或有碎骨藏于石穴之中,才能取出一點點骨髓。還得是趁新鮮的時候,要不然就只剩下骨粉了,雖然也有用,但是效力卻遠不及骨髓了。"

    陵容含笑聽了,贊道:"姐姐搏聞廣知,說得極是。"接著道:"本來還要加一些香料使氣味甘甜的,只是我想著姐姐是有身子的人,忌用香料,所以多用了鮮花調(diào)解氣味,這樣姐姐就不會覺得有藥氣了。"說著遞與我鼻下,"姐姐聞聞可喜歡?"

    我輕輕嗅來,果然覺得香氣馥郁濃烈,如置身于上林苑春日的無邊花海之中,遂笑著道:"好是極好的,只是太名貴了我怎么好收呢?"

    陵容按住我的手,關(guān)切道:"我的東西本就是姐姐的東西,只要姐姐傷痕褪去我也就心安了。難道姐姐要看著我這樣心不安么?"陵容一急,說話的聲音更加嘶啞,粗嘎中有嘶嘶的磨聲,仿佛有風聲在唇齒間流轉(zhuǎn)。

    我聽著不忍,又見她如此情切,只好收了。

    陵容又囑咐道:"姐姐臉上有傷,如今春日里花粉多灰塵大,時疫未清,宮中多焚艾草,草灰飛得到處都是,若不當心沾上了反而不利于傷口凝結(jié),再者這舒痕膠抹上之后也忌吹風。姐姐不若蒙上面紗也好。"

    我感激她的情誼,笑著道:"這正是你細心的地方,太醫(yī)也說我臉上的傷口忌諱沾了灰塵花粉的呢。"

    陵容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松弛,仿佛被撥開了重重云霧,有云淡風清的清明,微笑道:"如此就最好了。姐姐好生養(yǎng)著,妹妹先告辭了。"

    用了晚膳閑得發(fā)慌,才拿起針線繡了兩針春山圖,佩兒過來斟了茶水道:"娘娘現(xiàn)在還繡這個么?又傷眼睛又傷神的,交予奴婢來做吧。"

    正巧浣碧進來更換案幾上供著的鮮花,忙上來道:"小姐少喝些茶吧,槿汐姑姑吩咐過茶水易引起胎兒不安,少喝為妙。"又道:"不若做些滋養(yǎng)的湯飲?燕窩、蜂蜜、還是清露?"

    佩兒臉一紅,嘟囔著拍了一下腦袋道:"瞧奴婢糊涂忘記了,姑姑是叮囑過的。姑姑還吩咐了小廚房做菜不許放茴香、花椒、桂皮、辣椒、五香粉這些香料,酒也不許多放,還忌油炸的。"

    我微笑道:"槿汐未免太過小心了,一點半點想來也無妨的。"

    浣碧換了蜂蜜水,仔細放得溫熱才遞與我道:"小姐承幸快一年了才有孩子,不止皇上和太后寶貝得不得了,咱們自己宮里也是奉著多少的小心呢,只盼小姐能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子來。"浣碧又笑道:"小姐好好養(yǎng)神才是,左手又傷著了,這些針線就交予宮人們?nèi)プ霭�。何況繡這個也不當景呀。"我聽她說得懇切,想起自我訓(xùn)誡她以來果然行事不再有貳心,小連子暗中留意多時也未覺得她有不妥,于是我慢慢也放心交代她一些事去做,不再刻意防范。

    繡春山圖原本是為了歷練心境力求心平氣和,如今也沒那個心境了,遂道:"不繡這個也罷了,只是老躺著也嫌悶的慌。"

    浣碧抿嘴一笑道:"小姐若嫌無趣,不如裁些小衣裳繡些花樣,小皇子落地了也可以穿呀。"

    流朱在一旁也湊趣道:"是呢,如今是該做起來了,等到小姐的肚子有六七個月大了身子就重了,行動也不方便了哪。"

    我被她們說得心動,立刻命人去庫房取了些質(zhì)地柔軟的料子來,看著幾個人圍坐燈下裁制起衣裳來。

    起早聞得窗外鶯啼嚦嚦,淳兒就過來看我,與她一同用了早膳,便對坐著閑話家常。

    淳兒道:"聽說姐姐臨盆的時候,娘家的母親就可以進宮來陪著,是真的嗎?"

    我道:"是呢。到八個月的時候皇上就有恩旨了。"

    淳兒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她素來沒什么心眼,更不用說心事,整日里笑呵呵地玩鬧像個半大的孩子,如今突然學(xué)會了嘆氣,倒叫我分外訝異。淳兒掰著指頭道:"我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娘親了,姐姐倒好,娃娃在肚子里大了就能見著娘親了。"

    我見她眼巴巴地可憐,不由觸動情腸,想起家中父母養(yǎng)育之恩,心里頭也是發(fā)酸。淳兒比我小了兩歲,在家又是幼女,十三歲進宮至今不得見家人一面,難怪是要傷心了。

    槿汐見我與淳兒都有黯然之色,怕我難過,忙過來開解道:"淳小主將來像我們娘娘一樣有孕了不也能見到夫人了么?小主在宮里過得好,夫人在府里也能放心不是么?"槿汐微笑道:"而且宮里的吃食可是外頭哪里也比不上的呢?"說著笑瞇瞇命品兒端了熱騰騰的牛乳菱粉香糕來。

    淳兒沒瞧見也就罷了,一見好吃的食指大動,哪里還顧得上嘆氣。我其實真羨慕淳兒這樣單純的性格,只要有的好吃的,便什么煩惱也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書中常說心思恪純,大抵就是說淳兒這樣性子的人吧。想得多,總是先令自己煩擾。

    我微笑對她道:"聽你那里的宮女翠雨說你喜歡吃菱粉香糕,我就讓小廚房給你準備了,又兌了牛乳進去,格外松軟一些,你吃吃看喜歡么?"

    淳兒一疊聲應(yīng)了,風卷殘云吃了一盤下肚,猶自戀戀不舍舔著指頭,道:"可比我那里做得好吃多了。"

    我憐惜地看著她,笑道:"你若喜歡,我讓小廚房天天給你預(yù)備著--只一樣,不許吃撐肚子。"

    淳兒笑瞇瞇答允了。盯著我的小腹呆呆地看了會兒,小心翼翼地摸著我的腹部問:"甄姐姐,真的有個小孩子在你肚子里么?"

    我笑道:"是呀,還是個很小很小的孩子呢,牙齒和手都沒有長出來呢。"

    淳兒愣一愣,"這樣小�。�"忙不迭把手上的護甲摘了下來。

    我笑:"你這是做什么?"

    淳兒托著腮道:"這個小孩子還這樣小,我怕護甲尖尖的傷了他呀。"

    我笑的幾乎要把水噴出來,好容易止住了笑,道:"怎么會呢?你這樣喜歡他,我把他給你做外甥好不好?"

    淳兒長長的睫毛一撲扇,雙眼靈動如珠,高興道:"真的嗎?我可以做她姨娘嗎?"說著忙忙地從脖子上掏出一塊膩白無瑕的羊脂白玉佩來,道:"那我先把定禮放下啦,以后他就得叫我姨娘了!"

    我道:"是呢,禮都收下了,可不能賴了。"我摸著肚子道:"孩兒你瞧你姨娘多疼你,你還沒個影子呢,禮都送來了。"

    淳兒伏在我肚子上道:"寶貝呀寶貝,你可要快快的長,等你長大了,姨娘把最好吃的點心都給你吃,翠玉豆糕、栗子糕、雙色豆糕、豆沙卷、荔枝好郎君、瓏纏桃條、酥胡桃、纏棗圈、纏梨肉,那可都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姨娘全都讓給你吃,決不和你搶,你就吃成個胖寶貝吧。"

    我接口道:"還有呢,你姨娘以后還要生好多寶貝孩兒給你做伴呢,你高不高興?"

    淳兒一跺腳,笑罵道:"姐姐不害羞,拿我當笑話呢。"說著一挑簾子便跑了。

    我以為她跑得沒影兒了,不想她又探了半個頭進來,臉漲得通紅,遲疑了半天才很小聲地問:"我生七八個小孩兒陪姐姐的孩兒躲貓貓,夠么?"

    我再也忍不住笑,一下子失手把盛著蜂蜜水的碗合在了自己裙子上,一身一地的淋漓,槿汐素來端方,也含著笑上來替我換衣裙,小允子笑得蹲在了地上,流朱揉著肚子,其他人都轉(zhuǎn)了身捂著嘴笑。我強忍笑著道:"夠了夠了,再多咱們也管不了了。"

    淳兒見我們?nèi)绱饲閼B(tài),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對,不由臉上更紅,一撒手又跑了。

    晌午日頭晴暖,遂斜倚在西暖閣窗前的榻上看書打發(fā)辰光,身上蓋著一襲湖綠色華絲薄被,身下臥著絲絨軟毯洋洋生暖,湖水色秋羅銷金帳子被銀鉤勾著,榻上堆了三四個月白緞子繡合歡花的鵝絨枕頭,綿軟舒服�?戳税胄獣氩[著眼睛就在床上睡了,一覺睡得香甜,醒來已是近晚時分,隱約聽得外頭小連子和人說話的聲音,像是溫實初的聲音。此時閣中并無一人,窗戶半掩半開,帶了花香的晚風自窗外廊下徐徐朗朗吹來,吹得帳子隱隱波動如水面波瀾,銷金花紋綿聯(lián)如閃爍的日光。我懶得起來,依然斜臥在榻上,只是轉(zhuǎn)身向窗而眠,聽著外頭的說話。

    只聽得小允子道:"怠慢大人了,我家娘娘正在午睡,尚未醒來呢。不知大人有什么事?"

    溫實初道:"不妨事,我且在廊下候著就是。本是聽聞娘娘有喜,特意過來請安的。"

    小允子道:"那有勞大人在這里等候,奴才先告退了"。

    窗外有片刻的安靜,本來有昏黃天光照耀窗下,忽然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只覺得窗前一暗,我微微睜開雙眸,見溫實初的身影掩映窗前,隔著兩重窗紗和紗帳無限傾神注目于我,默默無言。

    如鴉翅的睫毛覆蓋之下,恍惚我還是睡著,他也以為我猶在沉睡之中。須臾,他的手無聲伸上窗紗,他并未靠近,也未掀起窗紗窺視我睡中容顏,只是依舊默默站立凝望于我,目光眷戀--其實隔著銷金的帳子,他并不能清楚看見我。

    我略覺尷尬,又不便起身開口呵斥,總要留下日后相見相處的余地。他待我,其實也是很好。入宮年余來,若無他的悉心照拂,恐怕我的日子也沒有這樣愜意。

    只是我不愿意于"情"字上欠人良多,他對我投以木瓜的情意我卻不能、也不愿報之以瓊瑤。自然要設(shè)法以功名利祿報之,也算不枉費他對我的效力。

    只是,他也應(yīng)該明白,宮闈榴花如火雖然照耀了我的雙眸也點燃了他的眼睛,但紅墻內(nèi)外,云泥有別,他再如何牽念,終究也是癡心妄想了。何況我的心意是如何他在我入宮前就十分清楚了。冷人心肺的話實在無須我再說第二遍。

    于是重新翻身轉(zhuǎn)換睡姿,背對著他,裝作無意將枕邊用作安枕的一柄紫玉如意揮手撞落地下。"哐啷"一聲玉石碎裂的聲音,他似乎是一驚,忙遠遠退下。聽得槿汐匆忙進入暖閣的聲音,見我無礙安睡,于是收拾了地上碎玉出去。

    許久,聽得外頭再無動靜,遂揚聲道:"是誰?"

    進來卻是浣碧回話,扶著我起身,在身后塞了兩個鵝絨枕頭,道:"小姐醒了。才剛溫實初大人來過了。"

    我假裝詫異道:"怎么不請進來?"

    浣碧陪笑道:"原要進來給小姐請安的,可是以為小姐還睡著,存菊堂那邊又有人過來傳話,說請平安脈的時候到了,請溫大人過去呢。"

    我道:"這也是�;噬现噶藴靥t(yī)給沈容華醫(yī)治,他是擔著責任的,不能輕易走開。"我又問:"他來有什么事么?"

    浣碧從懷中取出兩張素箋道:"溫大人聽說小姐臉上傷了,特意調(diào)了兩張方子過來,說是萬一留下了傷疤,按這個調(diào)配了脂粉可以遮住小主臉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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