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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這本是尋常不過的事情,亦不會有人太在意。而當(dāng)曹婕妤告知我喬氏是華妃宮中的近身侍女時,我便留心了。

    曹婕妤道:“華妃娘娘唯恐他日再度失寵,加之失去麗貴嬪相助,早已有心再培植人手。只是秦芳儀無用,華妃也不愿重用官宦高門之家的女子為己所用,怕日后分寵太多無法駕馭,因此選了這個喬氏。”

    避暑用的水閣十分清涼而隱蔽,我彈一彈指甲問:“喬氏是何等樣的人?曹姐姐可曾留心。”

    她微笑,展一展寬廣的蝶袖,道:“娘娘想聽真話么?”見我只是望著水面滿湖碧蓮,又道:“華妃娘娘太心急,這次失策了�!�

    我“哦”了一聲,微瞇了眼睛,看她道:“怎么說?”

    曹婕妤道:“喬氏雖然有幾分小聰明,也有幾分美色,不過卻只是個庸才,不足以成大器。華妃娘娘想以她來分娘娘您和安小媛的恩寵,實在不算明智之舉�!�

    我從來沒想過區(qū)區(qū)一個喬氏可以與我們抗衡,我只是嘆一聲:“華妃算是黔驢技窮了�!�

    曹婕妤的唇角凝著一朵若有若無的微笑,淡淡道:“若在從前,她從不許身邊有姿色侍女貿(mào)然接近皇上的,如今卻……”

    我笑笑,“今時不同往日了�!�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去了。行宮不比在宮中,我又因太后的訓(xùn)誡不敢在隨意染指政事,因而汝南王的事終究只是能聽到一星半點的影子,并不多。行宮的生活安遐而悠閑,又沒規(guī)矩約束著,也就隨心所欲許多。只當(dāng),是給勞頓的身心一點安詳吧。

    七月的第一日,宮中舉行夜宴�;屎缶幼�,我與陵容并居右下,玄凌則居于正中,一同觀賞歌舞歡會。酒正酣,舞正艷,玄凌派去慰問太后的使者已經(jīng)回來,當(dāng)即稟告太后身子康健。玄凌十分高興,連連道:“母后身體安康,朕亦能安心了�!闭f著便要重賞為太后醫(yī)治的御醫(yī)。

    陵容含笑舉杯,道:“太后身體好轉(zhuǎn),皇上除了要重賞御醫(yī)之外,還應(yīng)該厚賞一個人

    呢?”

    玄凌沉思片刻,問:“是誰?”

    陵容笑言:“皇上忘了是沈容華一直陪伴悉心照顧太后的么?”于是目視使者。

    使者畢恭畢敬道:“沈容華照料太后無微不至,時常衣不解帶,親自動手,連藥也親自嘗過才奉給太后,太后屢屢贊容華孝義�!�

    玄凌恍然大悟,歡悅道:“的確如此,沈容華日夜侍奉,甚有苦勞�!碑�(dāng)即傳旨道:“稟朕的旨意去紫奧城,進容華沈氏為從三品婕妤,俸祿加倍�!�

    皇后含笑謹(jǐn)言:“皇上賞罰得當(dāng),孝順母后,當(dāng)為天下人效法。”

    玄凌笑容滿面,很是愉悅,向陵容道:“自當(dāng)謝容兒的提醒�!庇值溃骸叭輧壕迷谛℃乱晃�,謙和得體,實屬難得。便擢為正五品‘嬪’罷�!�

    陵容忙起身謝恩,然而皇后問:“以何字為封號?”

    我為玄凌滿滿斟上一盅酒,他興致極好,仰頭喝了,隨口道:“便以姓氏為號罷�!�

    陵容一呆,臉上飛快地劃過不悅的痕跡,很快保持住笑容,再度依依婉轉(zhuǎn)謝恩。

    皇后與我互視一眼,不由面面相覷。從來妃嬪進封,凡遇貴人、嬪、貴嬪、妃、夫人與四妃,皆有封號,并以此為榮,驕行眾人。惟有不甚得寵或家世寒微的,才往往以姓氏為封號。陵容并非不得寵,那么無封號一事,只會是因為她單薄的出身。

    安嬪,這個位分本來頗為榮耀,但因封號一字之易,這榮寵便黯淡了。我心下哀憐,以目光安慰陵容,正欲為此向玄凌進言。

    華妃的眼風(fēng)很快掃過我,盛氣微笑向玄凌道:“其實安氏的‘安’字是很好的,取其平安喜樂,比另想個封號更好。”說著面帶譏諷之色看著陵容。

    陵容只作不見。我想一想,再說也無必要了,華妃開口,玄凌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何況又不是什么天大是事,恐怕陵容自己,也不愿為了一個封號而讓玄凌印象不佳。而此時此刻,她心里必定是十分難受的。她會不會怨恨自己的家世出身,并且深以為恥。她那樣敏感的人,自然是難以接受的罷。而這一切,玄凌是無意顧及的。他只是憑他的直覺,想起陵容并不顯赫的出身和門第。

    夜宴至此,于她,已是索然無味了。

    我嘆息,然而暗暗里還是一絲連自己也莫名的欣慰,陵容在玄凌心中,不過是如此罷了。

    后來欣貴嬪在我面前提及此事,還是有些忿忿和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妹妹雖然和安嬪交好,我也不怕對妹妹說——你那位安妹妹實在太會抓乖賣巧了。沈婕妤勞苦侍疾只進位一級,她卻因為自己提及沈婕妤的功勞而晉升一級,你說是誰得意了。”她拿絹子按一按鼻翼上的粉,不無快意道:“幸好皇上英明,雖然進了嬪位,卻連封號也沒賜她一個,我可瞧見她回去路上都?xì)饪蘖�,平日還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天氣熱得似要流火,我含了一塊冰在口中,慢慢等它化了,方道:“欣姐姐何必老說安妹妹,也未見她有得罪過你。她沒有封號本就傷心,姐姐何苦老要牢騷幾句�!�

    欣貴嬪磕著瓜子道:“沈榮華晉了婕妤我是心服口服,那是她份屬應(yīng)當(dāng)?shù)�。要不是昔年那些風(fēng)波,恐怕早在貴嬪之位了。我只是瞧不慣安嬪那狐媚樣子,永遠(yuǎn)都是一副可憐像兒,像是多大的委屈似的。難為妹妹你還能和她和睦相處——”欣貴嬪向來不喜陵容,人多時也常常不和她言語,若說是嫉妒,更像是發(fā)自心底的厭惡。

    高華門第的女子,往往會瞧不起出身寒門的女子。所謂豪門與寒門的對立,不只是朝堂,后宮也如是。

    欣貴嬪又道:“華妃雖然霸道跋扈,但這次為封號一事開口也不算過分。安嬪專寵那些日子,當(dāng)真是天怒人怨,整天霸著皇上,咱們連個皇上的影子也瞧不見。真不如皇上寵愛妹妹和沈婕妤的時候,還常來我們宮里坐坐�!�

    我道:“姐姐言重了�;噬弦恍脑谒砩�,難免疏忽我們一些了。且放寬心吧,人人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么?”

    欣貴嬪“哼“了一聲以示對陵容的不屑,道:“妹妹難道忘了她當(dāng)日是如何趁你小產(chǎn)失寵之際媚惑皇上的嗎?妹妹和恬嬪小產(chǎn)之后皇上幾乎未曾去探望過你們,還不是一心被她迷惑了……”

    我不愿再聽,出聲打斷道:“姐姐——往日的事又何須再提呢?”

    欣貴嬪撇了撇嘴,“妹妹雖然不愿再提,可誰心里不為你們不平呢�!�

    她沒有再說下去,另起了話頭說起淑和帝姬近日學(xué)畫的趣事,她素日話多,語言又爽利,淋淋漓漓說了一大串。我側(cè)耳聽著,心思卻有些游離,原來那一日夜宴上那一絲莫名的欣慰,便在于此。

    我不覺自嘲,原來我也是這樣一個小心眼、容易嫉妒和耿耿于懷的普通女子啊。

    然而令人費解的是,玄凌對陵容的寵愛開始從這個小小的封號風(fēng)波起漸漸變得不那么濃烈了,但也略勝常人。后宮開始從陵容一枝獨秀,我和華妃分承左右開始演變成春華秋茂、各領(lǐng)風(fēng)騷的局勢,許多已經(jīng)被冷落已久的妃嬪重新得見天顏,陸續(xù)被接來紫奧城中避暑。

    而這些得寵的妃嬪大半有著豐厚的門第和家世,例如端妃、華妃、李修容、我、欣貴嬪、眉莊、汪睦嬪和趙韻嬪。而陵容對此變故,雖然有些哀戚,但終究也是淡淡的。

    太平行宮之中,一時間爭奇斗艷、熱鬧無比。

    那一日我領(lǐng)著流朱早起去翻月湖采集荷花上新鮮的晨露以備烹茶所用。蓮葉田田遮天,荷花高聳其上,水波粼粼如金。泛舟其間,如在碧葉紅花間尋找幽深之路,偶爾折了蓮蓬剝新鮮蓮子吃,亦是我每日的樂事。

    小舟折折蕩過,忽然想起端妃就住在翻月湖邊的雨花閣,心念一動,便道:“隨我去看望端妃娘娘吧�!�

    未近殿閣,遠(yuǎn)遠(yuǎn)聞得一陣琵琶淙淙之聲,流暢婉轉(zhuǎn)。我一見之下拊掌而笑,朝端妃道:“從不知娘娘有這樣的琵琶技藝,娘娘的本事藏得真好�!�

    她見我進來只是微笑點頭,一曲終了,頗有神往之態(tài),道:“當(dāng)年純元皇后親手傳授我琵琶,只可惜我天資不夠聰穎,學(xué)到的不過十中三四而已,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心下對純元皇后的仰慕和畏懼更添了一層,端妃琵琶之技爐火純青,尚不及純元皇后十之三四,那純元皇后的琵琶該是彈得如何出神入化、宛如天籟。

    我只笑:“娘娘身有此技,難怪能得皇上歡心�!�

    端妃淡淡一笑,讓了我坐下,道:“我無須隱瞞妹妹,皇上來我處只是聽琵琶而已,以我孱弱之身,根本無力服侍皇上過夜�!彼男﹄[在兩個淺淺梨渦之中,“如今太平行宮中妃嬪眾多,個個都頗得恩寵,妹妹怎么還有雅興來我這里。”

    我輕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一時的恩遇算得什么。姐姐聰敏非常,自然能想到其中的道理�!蔽一匚吨璧挠嘞悖骸敖袂镉质侨甑男闩筇�,不知還要有多少新人入宮,眼前這些實在是區(qū)區(qū)不足道�!�

    她的一雙眸子清亮如水,盈盈光轉(zhuǎn),道:“妹妹得以常伴皇上左右知曉政局,才能如此氣定神閑�!�

    我謙卑道:“我不過一介女流,能知道什么呢,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娘娘不也是淡然處之么?”

    端妃不語微笑,望著一方碧清如琉璃的藍(lán)天兀自出神,我只慢慢揀了菱角來吃,各得其樂。良久,端妃才看我一眼,道:“安嬪的事不過是個起頭而已,想必咱們?nèi)蘸笠膊荒苤蒙硎峦饬�。�?br />
    我嘆息道:“有人起必定有人落,皇上是故意不給安嬪封號,以平后宮高門女子對其得寵之怒�!�

    端妃惘然嘆一聲,隨即平淡道:“后宮跟政局,本來就沒有什么差別�!�

    我也只是笑笑,恍若未聞。只覺得這個夏天怎么那么長、那么長,蟬鳴之聲無休無止,日子像是永遠(yuǎn)也過不完一樣。

    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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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霜冷匝地起

    自端妃的雨花閣出來,我的手中多了一籃水紅菱角,兩角尖尖,肉質(zhì)水嫩。端妃的話猶在耳畔,“菱角肉美,但必須先斬其兩角、去其硬殼才能嘗到果肉,否則反容易被其尖角所傷,得不償失�!�

    我微笑,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欲有所得必先避其害……

    紅日升起,兼之萬里無云,平添了幾分燥熱之意。我最耐不得熱,身上已生了幾分津津汗意,便和流朱擇了蔭涼清靜的小徑回宜芙館。

    待到了“玉帶桐蔭”一帶,路邊梧桐夾道、濃蔭垂地,自然蘊生清涼寧靜。景色既佳,又不炎熱,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邊看了景色邊走,冷不防抬頭,卻見華妃帶了曹婕妤和喬采女,后頭跟著一群宮女內(nèi)監(jiān),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華妃本高談闊論,談笑風(fēng)聲,一見了我,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自她復(fù)位之后,我盡量避免和她的正面相對再起沖突。我因她而失子失寵,她因我而降位失寵,彼此的恨都是銘心刻骨,無計可消。

    只是如此狹路相逢,我的位分又在她之下,卻是避無可避免的相見,而我曾應(yīng)允玄凌,為了大局,必定相忍為謀。

    于是摒一摒繚亂的心神,恭恭敬敬屈膝行下禮去,“華妃娘娘金安。”她身邊的曹婕妤和喬采女亦向我福了一福。

    華妃并不急著叫我起來,她的目光審視而疑慮。時間一點一點平靜的流逝,那樣靜,鴉雀之聲不聞,我念及當(dāng)日在宓秀宮長跪一事,心下一緊不由砰然而恨,咬著唇極力克制著自己不露出憎恨的神情,屈膝保持著平和恬淡的神情。

    良久,她道:“起來吧。”

    她凝神望著我,目光中皆是復(fù)雜神色,憎恨、忌憚、厭惡、鄙夷、挑釁,一瞬間五味雜陳,華妃似笑非笑道:“本宮有今日復(fù)位之時,你可曾想到么?”

    我維持著謙和的神色避于路旁,儀容恭順,聲調(diào)平穩(wěn):“娘娘后福無窮,豈是嬪妾可以揣測預(yù)知的�!蔽抑赜窒蛩R桓#溃骸斑未來得及向娘娘恭賀復(fù)位之喜,在此賀過�!�

    她冷淡道:“免了。本宮不敢當(dāng)莞貴嬪此禮�!彼乙谎郏y掩語氣中厭惡之意,蹙起秀麗的入鬢長眉,道:“你越恭順,本宮越覺得你可怕�!�

    我不以為忤,淺淺微笑道:“華妃娘娘說笑了,難道娘娘是喜歡嬪妾對娘娘不恭不順,直言犯上么�!蔽掖瓜卵鄄,道:“嬪妾并不敢肆意冒犯娘娘�!�

    她輕蔑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盡數(shù)流露在眉梢眼角:“貴嬪客氣。不敢冒犯也已經(jīng)冒犯了。本宮絕不忘了昔日之事。”

    她語氣凌厲非常,周圍一眾人等在她的氣勢下個個噤聲。

    我只是不卑不亢,平板道:“娘娘教訓(xùn)的是。嬪妾愿意時時聆聽娘娘的教誨�!�

    華妃見我如此神氣,亦無可挑剔之處,不由氣結(jié),道:“你愿意時時聆聽,本宮卻不愿意時時見你這副面孔。”

    華妃正生氣,忽然她身邊一把女聲越眾道:“娘娘莫要生氣,娘娘千金之體若為一介小小宮妃氣傷了倒不值許多呢。世間尊卑有道,哪里有尊貴之身為卑賤之身生氣之故呢,豈不是太抬舉了卑賤之人�!�

    這話說得刻薄,句句鋒芒直指向我。我心下納罕,以曹婕妤的立場她絕不至于出此言語,那么……抬頭果然見是一個宮嬪裝束的女子,正是新進的喬采女。只見她身量小巧,容顏也頗清秀,因為華妃是華妃近身侍女出身的緣故,玄凌對她也頗有幾分寵愛。此時她正畢恭畢敬扶著華妃的手肘,滿面奉承地笑,仿若還是侍女一般,十分聽話乖巧。

    流朱不忿,變了臉色便要替我駁了喬采女的話。我連忙把她按在身后,只是笑容可掬道:“這不是新得皇上寵愛的喬妹妹么。喬妹妹方才的話說的實在是正理,世間尊卑有道。妹妹這樣振振有辭,一定是出身名門,屈居末流的采女真是叫人惋惜,本宮一定為妹妹向皇上進言,非至‘嬪’位或是‘貴人’方能彰顯妹妹的身份。”

    她本是宮女出身,聽我這樣明褒暗諷于她,連華妃也反駁不得,不由漲紅了臉,忿忿看我一眼。

    我冷笑,我是要忍耐華妃。只是華妃亦曉得要避忌我?guī)追郑瑔滩膳晃斗畛腥A妃也就算了,卻不知天高地厚對我出言不遜。

    曹婕妤本是默默袖手旁觀,見此情形,忙含笑上前道:“皇上請娘娘和咱們姐妹去玉鏡鳴琴館聽?wèi)�,聽說點了娘娘最喜愛的《娘子關(guān)》,何必在這熱天氣和人多費口舌呢�!�

    華妃輕哼一聲,攜了喬采女揚長離去。我輕輕道:“流朱,我們回去吧�!�

    待到了宮中,浣碧早帶了人迎上來替我換了家常的衣裳,又斟了涼茶上來道:“奴婢見外頭熱了,小姐還不回來,正想派人去瞧瞧呢�!�

    我笑道:“就在行宮里,能有什么事呢?”

    流朱虎著臉,氣鼓鼓對浣碧道:“你可不知道呢。今天可要氣死人了,竟然撞上了那個華妃和新得寵的喬采女,讓我們小姐好大的委屈!”

    浣碧詫異道:“這是怎么說?如今小姐很得皇上的喜歡,她們竟不曉得顧忌么?”

    流朱冷笑一聲,翻了臉色道:“華妃也就罷了,一向跟小姐過不去,這是過了明路兒的。更可笑的是那個微末的喬采女,小小宮女出身竟敢處處指著我們小姐句句帶刺�!闭f著噘嘴向我抱怨:“小姐也太好性兒了。咱們不理會華妃也就是了,難道也由著喬氏喬張作致么?若方才依奴婢的性子,必定狠狠賞她兩個耳光,稟了皇上送她去‘暴室’服苦役。”

    我指著流朱向浣碧笑道:“你聽聽這丫頭的嘴,越發(fā)厲害了,眼見的我手下就得她當(dāng)家了。”說著止了笑容,正色對流朱道:“你的性子也太急了。光是急性子就能辦成事么?我叮囑了你們不要和華妃頂撞,如今再說一句,也不要和她身邊的人頂撞,敷衍過去就行——還怕沒有來日么?”

    流朱咬一咬牙,恨恨道:“喬采女這樣當(dāng)眾輕慢小姐,小姐難道要輕易放過她?”

    我折下盆中的一枝雪白梔子拿在手里細(xì)細(xì)把玩,問浣碧:“你說呢?”

    浣碧沉默一下,答道:“不如先忍這一時,以求后報。”

    我屏了聲氣,微微一笑:“忍是一定要忍這一時的,我若即刻對她翻臉下手,旁人肯定會說我無妃嬪應(yīng)有的氣度,更要忌諱華妃,此時此刻我還是不去招惹華妃為妙。更何況我也不屑于對喬氏這樣的人動手。只是忍著喬氏不代表對其他人沒有作為�!蔽野鸦ㄖν郎弦粊G,繼續(xù)說:“喬采女之所以敢這樣猖狂,是因為她背后有華妃。你們以為憑她有這樣的能耐?她不過是一個區(qū)區(qū)小卒。”

    浣碧問:“小姐的意思是……”

    我將花枝比在衣襟上,閑閑地問:“杜甫《前出塞》的第六首是怎么說的?”

    流朱沉吟片刻,脫口而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我取下梔子花枝,“咔”地一聲清脆折成兩段,往桌上供著的琺瑯雕翠大花瓶中一擲,冷凝了笑意。

    傍晚的時候有涼快的風(fēng)從湖面帶著荷花的清新和水汽徐徐而來。風(fēng)輪鼓鼓地轉(zhuǎn)著,闊大鑲淺淡絲線的碎花衣袖因風(fēng)乍然地一飄一歇。因著我怕煩吵,早有小內(nèi)監(jiān)用沾了膠的竹竿粘走了所有鳴叫的蟬。身處的庭院里置滿了晚香玉和素馨花,芬芳滿殿,蘊靜生涼。

    我臥在竹簟上,猶覺得熱意萌發(fā),遂換了輕薄的蟬紗絲衣,去了沉重的釵環(huán)。晶清和佩兒一邊一個為我打扇,浣碧則準(zhǔn)備了冰碗水果,有一句沒一句陪我說著話。

    正聊著,抬頭見玄凌進來,忙起身讓道:“皇上�!�

    他雙手?jǐn)v了我起來,道:“你倒是十分逍遙自在�!�

    我和他手拉手?jǐn)y著坐下,笑嘻嘻道:“臣妾也是無事可忙,躲懶罷了。”我取了切好片的西瓜遞到他唇邊,道:“現(xiàn)下涼爽些,皇上是從水綠南薰殿過來么?”

    他唇角的笑意淡薄了些許,咬了一口西瓜,道:“剛從飛雨館過來�!�

    玉潤堂本是眉莊在太平行宮的舊居,如今已為陵容所住。因此她今番與幾位嬪妃前來,皇后便安置她住在了飛雨館。

    我見玄凌神色淡淡的,眉目間似有不豫之色,便含了幾分小心笑道:“眉姐姐那里的藕粉桂花糖糕做的最有風(fēng)味,這個時節(jié)吃最妙,皇上嘗了么?”

    他望著我笑了笑:“藕粉桂花糖糕的確是甜,可惜那個人卻是不甜。但凡朕去,三次里有兩次要推托了不與朕親近。”他搖了搖頭:“難道她還為昔年朕錯怪她的事耿耿于懷么?”

    我聽他語中頗有責(zé)怪之意,忙鄭重跪下,俯首道:“請皇上千萬不要責(zé)怪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不解道:“朕并沒有怪她,怎么你倒先認(rèn)起不是來了?”

    我道:“眉姐姐怎會為昔日之事怨怪皇上呢�!蔽绎w快地在腹中思量言辭,含笑道:“其實都是臣妾從前多言的不是。眉姐姐與臣妾自幼要好,又一同進宮,希望可以長久陪伴在皇上身邊。眉姐姐素日為皇上身體考慮,若寵妃多了,多少總對皇上龍體有損,所以私下里與臣妾說起來都有幾分擔(dān)心。而皇上一向心疼臣妾和安妹妹多一些,所以眉姐姐決定效仿古代賢妃,照拂皇上龍體而不多爭皇上雨露,故而有如此之舉�!�

    玄凌一笑:“如此說來,沈婕妤對朕頗為關(guān)心�!�

    我點頭道:“是。此事上臣妾不如眉姐姐�!�

    他眉毛一挑,饒有興味道:“怎么說?”

    我見他單手支頤斜臥在竹簟上,月色下神姿出眾,不由紅了臉,低聲耳語道:“因為臣妾做不了賢妃,臣妾想多和皇上在一起�!�

    玄凌神色歡悅,摟了我在懷中道:“賢妃雖好,多了卻也失了閨閣情趣了。不如你……”

    我推一推他,含羞道:“皇上也不害臊呢,臣妾可不好意思。”

    玄凌吻一吻我的臉頰,道:“咱們自己說話罷了,理會旁人做什么�!�

    我見他心情愉悅爽朗,不似來時,便取了冰碗和他同吃,一邊柔聲勸解道:“眉姐姐性格耿直,行動說話難免容易得罪小人,若他日有人在皇上面前言及姐姐的不是,還望皇上能夠細(xì)加明鑒,不要怪罪�!�

    玄凌撫住我的肩膀,我長長的貓眼銀珠耳墜的流蘇細(xì)細(xì)打在他手臂上,微微的涼。他卷了我一綹發(fā)絲在手,輕輕道:“你怕有人將來在朕面前言及沈婕妤的不是,卻不知今日已經(jīng)有人在朕的面前進言詆毀于你�!�

    我心下一冷,很快又平靜下來,微微一笑道:“是華妃娘娘么?”

    他愛憐地看著我,摩挲著我的面頰,輕聲道:“朕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容忍了�!�

    我用力點點頭,眼眶微微濕潤:“皇上是不會相信的,是么?”

    他握緊我的手,道:“是�!�

    我依在他胸前,心口忽然覺得溫暖踏實。玄凌抱住我道:“可是華妃生性跋扈,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今日向朕說你對她不敬,還伙同了喬采女哭哭啼啼不休。她是必定會針對你到底了�!�

    我“哦”了一聲,只問:“皇上如何打算呢?”

    他目中的光色一沉,盡染了黑夜郁郁之色,在我耳邊低低幾句。

    我沉默了些許,幽幽道:“臣妾進宮已經(jīng)三年了呢。今秋又是秀女大選之際,皇上有了如花新人在側(cè),必定是要忘懷臣妾了�!�

    他只是鄭重了語氣,道:“即便有佳麗萬千,四郎心中的嬛嬛只有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彼f得認(rèn)真,我不免動容,俯在他胸口仰頭望著星際,只見銀河燦爛,遼闊無際,皆是那樣遠(yuǎn),唯有他是近的。

    我只悵悵嘆息了一句:“只是臣妾的兄長和汝南王一黨越走越近了�!�

    此后幾天,華妃和喬氏便有了十分得寵之像,玄凌總在她們那里留宿,華妃便也算了,對于喬氏,其余妃嬪都積了滿腹怨氣牢騷。

    那一日的晚上,玄凌在水綠南薰殿前的涼臺上設(shè)宴,各個亭臺樓閣皆懸了絹紅明火的宮燈,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時的酡顏嫣紅,波榖蕩漾間綺艷華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錦。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玄凌舉杯祝賀,說不出的旖旎融洽風(fēng)光。華妃伴在玄凌身邊巧笑倩兮,豐姿爽然,艷麗不可方物,滿殿的光彩風(fēng)華,皆被她一人占去了。一個錯眼恍惚,依稀仿佛還是在往年,她是沒有經(jīng)過任何波折,一路坦蕩風(fēng)光的寵妃。我掩袖喝下一口酒,如此場景,多么像當(dāng)年。翻覆之間,我們卻已都各自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起落轉(zhuǎn)合。

    我定定心神,揚起眼眸,起身向玄凌道:“今日宮中姐妹盡在,臣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噬匣屎笫ンw安康,福以永年�!�

    皇后頷首,怡然微笑,玄凌也是高興,一同仰首一飲而盡。卻見華妃只唇角含了一絲淡漠笑意,眼風(fēng)卻斜斜朝著喬采女掃去。

    喬采女會意,立刻起身走至玄凌面前,媚笑道:“皇上萬福金安。酒烈傷身,臣妾用心擇了一盤好果子,樣樣精致美味,請皇上尊口一品�!�

    玄凌含了一枚奶白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還不錯。”

    我睨一眼喬采女,笑道:“喬妹妹是‘用心’為皇上擇的果子么,皇上并沒有贊不絕口啊,可見妹妹還要‘用心’揣摩皇上的喜好啊�!�

    喬采女正在得寵時,哪禁得起我這樣的言語,一時紫漲了臉皮,訕訕道:“娘娘教訓(xùn)的是�!笨谥袇s又不肯服輸,道:“嬪妾在皇上身邊伺候不過月余,不是之處仍有許多,但請娘娘教導(dǎo)。只是嬪妾雖不如娘娘善體上意,但對于皇上的一切,不敢說是不用心�!彼D(zhuǎn)身向玄凌低頭福了一福,道:“臣妾日夜所思著想著,沒有不是關(guān)于皇上的。還請皇上明鑒�!�

    玄凌“唔”了一聲,道:“你放心,朕知道�!闭f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有朕在,沒有人敢這樣說你�!�

    玄凌一向?qū)ξ叶Y遇,甚少這樣為一個新晉的宮嬪說話。我沉一沉臉,強自換了一副笑臉,和顏悅色道:“妹妹說的極是�;噬系男囊庹l不是一點一點揣摩出來的呢?全憑一腔子對皇上的熱心腸�!蔽业男σ飧睿安贿^妹妹可要加勁了喲�!蔽谊割^,右手上三根金嵌祖母綠的護甲晃得喬采女手指上的銅鍍金點翠護甲黯然失色,“如今已是七月了,八月初圣駕回鑾,中秋的時候就該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了,到時新人輩出,妹妹可有的忙了�!�

    玄凌見我與喬采女說得熱鬧,只是不加理會,只專心致志和華妃說著什么,不時親昵一笑。我只做沒有看見,瞥眼望見眉莊,見她只是緊握手中酒杯,怔怔盯著華妃出神。

    喬采女的話厲厲追了過來,她笑著,眼神卻是刻毒而自傲的:“嬪妾年幼,不過十六,許多事還不懂得。貴嬪娘娘長嬪妾兩歲有余,又得皇上喜愛,自然能游刃有余教導(dǎo)那些與嬪妾年紀(jì)差不多新姐妹了�!�

    新人一來,我的年紀(jì)自然不能算是年輕的了�?v使鏡中依舊青春紅顏,只是那一波春水似的眼神早已沾染了世俗塵灰,再不復(fù)少女時的清澈明凈了。而宮中,是多么忌諱老,忌諱失寵。用盡種種手段,不過是想容貌更吹彈可破些,更嬌嫩白皙些,好使“長得君王帶笑看”,眷戀的目光再停駐的久一些。

    喬采女的話字字戳在宮中女子的大忌上,我凝滯了笑容,輕蔑之情浮上眉梢,朗聲道:“這個的確。聽說辛勤之人反不易老,妹妹從前在華妃娘娘宮中辛苦勞作,是比本宮不怕辛苦。何況妹妹能服侍得華妃娘娘如此歡心,將你獻與皇上,可見妹妹多能體察上意,左右逢源了。本宮是絕對做不來的�!�

    話音一落,涼臺上都靜了,只聽見遠(yuǎn)遠(yuǎn)的絲竹管弦之樂,在湖上聽來越發(fā)清朗纏綿。

    宮中人人皆知喬采女出身宮女,地位卑賤,又因她甚得了些恩寵,背地里早就怨聲載道,非議不止。而喬采女,是最忌諱別人言及她的出身地位,一向諱莫如深,卻也止不住宮中攸攸眾口。

    果然,喬采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息急促攢動,“哇”地一聲伏在近旁的桌上哭了起來。

    氣氛尷尬得難受,我卻是不屑的姿態(tài),冷冷居高臨下望著她。嬪妃們都止了飲酒歡笑,目光齊齊落在我與喬采女身上,神情各異。

    玄凌轉(zhuǎn)過身來,神色便有些冷寂,只目光逡巡在我與喬采女身上,淡淡不言。

    華妃“咯”一聲嬌笑,人還未動,發(fā)髻上累累繁復(fù)的珠玉便發(fā)出相互碰觸的清脆響聲,在臨湖的涼臺上聽來格外悅耳。華妃眼角高飛,睨著我向玄凌微笑道:“皇上要坐視不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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