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幾次,在得知謝玄稷要入宮拜見皇帝之后,她還特意借著?要到福寧宮隨侍鄭氏的名義同他打個照面,有時還能說上?幾句話。
她不知道鄭氏有沒有看出她的心思。
又或許鄭氏就是因為看出了她的心思,才?會授意她暗中去勾引謝玄稷。
畢竟虛情假意太易被識破,總還是要有幾分真心才?能蠱惑人。
反正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鄭氏的掌握之中,她不怕她背叛。
按理說,這對孟琬而言其實是個極其過分的要求。
可她沒有拒絕。
并不是因為她就真的那么聽鄭氏的話,對什么人都可以?豁得出去,僅僅只是因為謝玄稷恰好也是她喜歡的人而已。
她那時還天真的以?為自己的存在能夠緩和他與鄭氏的關(guān)系。
但她很快地發(fā)現(xiàn)謝玄稷并不喜歡她。
就因著?她是鄭氏身邊親信宮女這一條,謝玄稷就永遠不可能喜歡她。
她替他解圍,給他送藥材送寒衣,換來的不過只是冷冰冰的一句“我?們不是同路人”。
后來謝玄稷被貶謫出京,她成了謝玄翊的妃嬪,那曾經(jīng)在她心里閃動?過的肖想便?就這樣一點一點被遺忘了。
再?后來他帶兵攻入皇宮殺死了鄭氏,謝玄翊,還有晁月濃,她心頭對他那最后一點念想便?泯滅殆盡。
自此,她對他只余下了恨意。
不僅僅恨他弒君殺弟,更恨自己因為心軟救了他一命,這才?導(dǎo)致了成豐年間的那一場慘劇。
可今時今日,當(dāng)一切都尚未發(fā)生,當(dāng)她發(fā)覺許多事情并不全然似前世她以?為的那樣時,這段往事又不知不覺地浮現(xiàn)在了腦海里。
其實她在聽到馮九胡亂掰扯什么祝姑娘的時候,心底并沒有任何波瀾。
可偏偏在聽到謝玄稷提起自己往后會有一個自己喜歡而且喜歡的自己女子?時,心里泛起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雖然謝玄稷也一直以?為她心有所屬,可她并不是真的喜歡衛(wèi)淇,而且她往后應(yīng)該也不會再?喜歡上?什么人了。
謝玄稷不一樣,那個祝姑娘很可能是假的,可他對未來再?遇到一個心愛的女子?存有希冀卻是真的。
他是一定會再?喜歡上?別人的。
他同她做過的所有事情,他都會與那個女子?再?做一遍。
他所面對的是嶄新?的明天,一切都可以?毫無負擔(dān)地從頭來過。
好不公平。
孟琬負氣一般在心里想。
她早就不喜歡謝玄稷了,自然不至于是與那不存在的女子?爭風(fēng)吃醋。
可她卻為自己感到遺憾,她發(fā)覺自己好像始終困在過去的記憶里,一直不曾走出來。
她靠在窗前,望著?頭頂那一輪皎皎明月。
今夜天朗氣清,并沒有下雨,可前世那場大雨好像從未在她心里停歇過。
又是一杯火辣辣的酒水下肚,盤桓在胸口的氣息越來越滯澀。這回她徹底沒了胡思亂想的力氣,意識仿佛從她身體?里被抽離。
偶爾醉上?一回,應(yīng)當(dāng)也無妨吧。
恍惚中,她仿佛被什么人用外袍裹住,整個人被橫抱起來。
懸在半空中的感覺并不好受,但她實在是困得厲害,眼皮已然是睜不開了。
不過她的聽覺還算是勉勉強強。
時醒時迷間,她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問她:“不是喜歡人多熱鬧嗎?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
荷花
孟琬強撐著睜開了眼,
視線卻仍舊是朦朧的。她看不清說話人的臉,只知道那人?的聲音從極近極近的地方傳過來,
連他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可她實在是沒力氣了,又將雙目闔上,遲緩地搖了搖頭,呢喃道:“是喝酒,不是喝悶酒�!�
耳畔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回?家吧�!�
謝玄稷抱起孟琬就要往船外走。
孟琬意識還?是模糊的,仍以?為自己還?睡在搖曳的烏蓬船上,她抬手摸了摸發(fā)髻,
發(fā)覺上頭空空如也,突然掙扎著不肯走?,急道:“我的荷花呢?”
謝玄稷困惑地看?向馮九,
問:“她剛剛說什么?”
馮九也是一頭霧水,
復(fù)述道:“王妃好像在找她的荷花?”
謝玄稷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
并不見什么荷花,
于?是對馮九道:“興許是她的什么簪飾丟了,你再?替她去另一艘畫舫里找一找�!�
沒過一會兒,
馮九回?來了,
沖謝玄稷搖搖頭道:“沒找到,
船上的小廝丫頭都說沒看?見王妃有什么荷花。”
謝玄稷只好按住孟琬亂動的手,無奈道:“你記錯了,沒有荷花。走?了,
回?家了。”
“你騙人?,”孟琬又低笑了一聲,偏過頭靠到謝玄稷的肩膀上,
顛三倒四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你就是連一朵荷花都不肯替我摘�!�
謝玄稷這回?聽明白了,
她說的荷花是水里的真荷花。
這倒不難辦,他立刻吩咐馮九:“你去幫她摘一朵荷花過來。”
馮九覺得這兩口子還?真能折騰人?,但還?是表面恭恭敬敬應(yīng)了聲“是”,心里罵罵咧咧地出去劃小船給孟琬摘荷花了。
等馮九走?遠了,他才將視線落回?到懷中醉得神?智不清的孟琬身上。不單是臉頰,就連脖頸都像是火燒云一樣的緋紅。
謝玄稷替她擦了擦額間的汗水,沉聲問:“他會替你摘荷花嗎?”
孟琬或許聽見了,或許沒有聽見,只含糊地答了一聲“是”。
馮九的荷花很快就摘回?來了,盡管形狀不大規(guī)整,花瓣還?掉了好幾片,但敷衍一個?喝醉了的人?也算好用?。放到孟琬手里讓她握著,她果然沒有再?掙扎。
一回?府,謝玄稷立刻吩咐碧云去準備醒酒湯。碧云未多說什么,行完禮就退下了。倒是竹苓看?到謝玄稷抱著孟琬回?了臥房,不由得露出驚訝的神?情。
孟琬雖未和她直說,可她是看?得出來孟琬和謝玄稷之?間關(guān)系是不大親近的。碧云那邊不曾仔細留意二人?之?間的房中之?事,但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成婚至今根本就沒有圓過房。
現(xiàn)下見到謝玄稷大晚上的抱著醉醺醺的孟琬回?來,難免不自覺擔(dān)心他會有什么不規(guī)矩的舉動,到時候傷了自己姑娘。
其實?竹苓一直是很怕謝玄稷的,不單單是因?為他是身份貴重的皇子,更是因?為他在當(dāng)天撞見了自己安排孟琬和衛(wèi)淇見面一事。
她前些日子還?真擔(dān)心謝玄稷會把她當(dāng)成那種話本里攛掇小姐私奔的惡奴給發(fā)賣了,結(jié)果孟琬知道了她的憂慮,卻只是笑了笑,讓她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說相王殿下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雖說這段時間謝玄稷也的確沒有找過孟琬的麻煩,可她看?著謝玄稷那張臉總歸還?是有點犯怵。
竹苓在心里掙扎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在謝玄稷將孟琬放到床榻上之?后,強堆出一臉笑意地走?到床前,對謝玄稷溫聲說道:“有勞殿下帶姑娘回?來,殿下趕緊回?去歇息吧,這里一切有奴婢呢�!�
令她頗為意外的是謝玄稷好像并沒有要?留下的意思,只點點頭道:“她今日喝了許多酒,你待會兒盯著她把醒酒湯喝完�!�
就在竹苓剛剛松了口氣的時候,孟琬卻悶悶地喚了聲竹苓的名字,聽聲音仿佛是身上不大舒服。
竹苓連忙半蹲下去,湊近了問孟琬:“姑娘怎么了?”
孟琬長長呼出一口氣,濃烈的酒氣從齒間溢出,味道十分熏人?。
竹苓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接著她就聽到孟琬悶聲道:“你走?吧,不用?留在這。”
竹苓確認道:“姑娘說的是我?”
孟琬輕輕點了點頭。
竹苓站起身,打算先?退出去讓孟琬好好休息,等到醒酒湯送進來再?讓她喝下。不過在退出去之?前,她有意放慢了腳步,似是在等謝玄稷和她一同離開。
謝玄稷其實?也不準備在這里多留,起身正要?隨竹苓一起出門,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袍的一角被孟琬壓住了。
他于?是沒有再?動,又坐回?了床沿邊。
竹苓這下真有些著急了,腳釘在地上,半步也沒有挪動,在謝玄稷背后死死盯著他。
然而謝玄稷還?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她便瞧見一只潔白的手臂搭到謝玄稷的腰間。孟琬身上穿的是蟬翼紗的大袖衫,稍稍一抬手,衣袖就會滑落而下,露出整片光裸的肌膚。
竹苓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臉一下子就紅了,立時背過身去,咬緊了嘴唇。
過了半晌,她還?是覺得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姐在酒后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又硬著頭皮又轉(zhuǎn)了回?去,想提醒謝玄稷出去。
結(jié)果,映入眼簾的畫面甚至比剛剛還?要?叫人?不敢直視。
孟琬還?不曾收回?搭在謝玄稷腰間的手,反而手臂緩緩上移勾到了謝玄稷的脖頸處,發(fā)出了一聲難耐的悶哼,隨即軟綿綿地喚了一聲“殿下”。
竹苓被驚得打了個?激靈。
小姐方才是叫的殿下嗎?
他們何時親密到這種地步了?
還?沒等她弄清這是怎么一回?事,又聽見孟琬嗔怪道:“怎么這么熱?”
竹苓兩頰因?為這句話瞬間燒得滾燙。
這下她是一點也不敢在這間屋子里多待了,跌跌撞撞沖出門去,迎面就撞上了來找謝玄稷的馮九。
馮九看?她慌慌張張的,好心問道:“這是怎么了?”
竹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我家殿下出什么事情了?”
竹苓不說話。
“還?是你家姑娘出什么事了?”
馮九被她的反應(yīng)弄得也有點緊張了,說著就要?推門。
竹苓連忙了攔住他,急道:“別進去!”
馮九納悶了,“殿下這不是在里面嗎?能有……”
他說完半截話霎時間反應(yīng)過來,向竹苓投去求證的目光,“他們在里頭……”
竹苓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卻沒想到馮九控制不住笑出聲來,連聲道:“誒喲,我家殿下終于?出息了。”
“你都瞎說些什么呢?”竹苓聽不得這種輕浮話,紅著臉斥道。
“哪里瞎說了?”馮九馬上仰著脖子“哼”了一聲,叉著腰道,“我就說我家殿下不比那姓衛(wèi)的差。你也別擔(dān)心,我家殿下又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就算真怎么著了,那也是你家姑娘同意的。”
“你……你……”
“你什么你,我說得不對嗎?”
竹苓沒法和馮九這樣滿口不正經(jīng)?的人?講道理,氣呼呼地掉頭就要?跑開。
“喂,我不逗你了,”馮九朝竹苓招了招手,無奈道,“這里還?是要?你來守著。”
謝玄稷那邊正被孟琬壓著衣角,單手摟著腰,全然脫不開身。
他是真沒想到會被她弄得那么狼狽。
雖說他在新婚之?夜也曾和孟琬同榻而眠過,可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段距離,不曾有過真正的肌膚之?親。
可她此刻手臂貼在他背后,每滑動一下,他的身體都會緊繃一分。好在他身上的衣袍還?算厚重,并沒有與她直接肌膚相貼。
為了不碰到她身體的別的地方,他也只得先?像一根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想等著她自己松開手。
孟琬也的確松開了,迷迷糊糊地抬起手去扯剛剛謝玄稷裹在她身上的披風(fēng)。
謝玄稷適才抱著孟琬的時候,怕披風(fēng)掉下來,給系帶打了個?死結(jié)�,F(xiàn)在孟琬覺得渾身滾燙,想要?把披風(fēng)解下來透氣,卻怎么也解不開,只好胡亂拉扯著系帶,嘴里嘟囔著:“怎么解不開?你快幫我解開�!�
謝玄稷完全沒有心思管孟琬脫不脫衣服,熱不熱的事情,只打算在她松開手的瞬間扯開被她壓住的衣角趕緊離開。
不想他剛要?起身,便被孟琬拉住衣襟一拽,一個?不留意,差點跌在了孟琬身上。
謝玄稷連忙將手撐在她的兩側(cè),這才沒壓在她的身上。他松了口氣,正要?直起腰來,孟琬忽然又一個?翻身反倒將他壓在了身下,在耳邊急促喘息道:“熱死了,你快幫我解開�!�
謝玄稷的呼吸全然亂了,額間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自覺不能再?繼續(xù)與她糾纏下去,只得一把扯斷披風(fēng)的系帶,硬邦邦地命令道:“已經(jīng)?解開了,你趕緊從我身上下來!”
“還?沒有�!�
系帶雖然被扯斷了,披風(fēng)卻還?裹在孟琬身上。她胡亂拉扯著,想將它從身上掀開,可披風(fēng)的下擺又被謝玄稷不小心壓到了。
“怎么這么悶��?”她昏沉沉得抱怨。
孟琬出汗出得厲害,衣料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委實?難受得緊。她借著醉意,竟順手解起了下裙的腰帶,想要?將身下一重一重的紗裙脫下來。
“孟琬,你別胡鬧!”謝玄稷慌了神?,抬高聲音道。
可喝醉的人?并不會聽他的警告,沒過一會兒,孟琬已經(jīng)?稀里糊涂地踹掉了紗裙,上身穿著一件抹胸,下身只有一條褻褲。倒是外罩的輕紗大袖衫卻還?沒脫掉,袖子被謝玄稷壓著。
謝玄稷是真怕她做出什么失態(tài)的事情,只好制住她的雙肩,將她翻了個?身,想讓她把壓到的地方讓出來。結(jié)果沒留意她手中正攥著被子的一角,兩人?又稀里糊涂地被裹進了被褥里。
滾燙的氣息再?一次糾纏在一起,孟琬將臉直接埋在了他的胸口,臉頰還?輕輕蹭了兩下。
眼見情況越來越混亂,他愈加急迫地拉扯著兩人?互相被對方壓著的衣衫。
倏然間,一個?不慎觸碰到了她的大.腿內(nèi)側(cè),即使隔著一層衣料,濕熱黏膩的觸感還?是讓他不由愣了愣神?,他起先?以?為是汗液,但即刻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連忙縮回?了手。
謝玄稷茫然地看?著床榻上意識渾沌的孟琬。
她喜歡的明明是衛(wèi)淇,可難道也會因?為自己的觸碰,動了欲.念嗎?
夢囈
經(jīng)歷過剛剛那一遭,
謝玄稷這回是真的一點也不敢動了。他?把手抬到無論如何都不會碰到孟琬的高度,誰知她伸了一個懶腰之后?,
竟直接抬起?一只腳勾住了自己的腰,整個人掛到了自?己身上,頭枕在自?己的胸口,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謝玄稷當(dāng)真是無奈極了。
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去碰她的腿的,現(xiàn)在只有等碧云將醒酒湯送進來,再要她把孟琬從他?身上移開。
不多?時,碧云端了醒酒湯走到臥房門前?,
卻發(fā)覺竹苓守在門口,見她要敲門進去,連忙擋在門前?,
沖她搖了搖頭。
碧云心領(lǐng)神會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