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寧王頓時覺得這聲音十分眼熟,定睛一看,卻?是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小杜子。
他當(dāng)即嚇得屁滾尿流,連連向那小杜子作了好幾個揖,卻?不敢出聲。他偷偷往閑情居的門縫里瞥了一眼,里頭的皇帝似乎也沒有要出來找他算賬的意思。他干脆趁著事情還沒到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掉底抹油,落荒而逃。
經(jīng)此一事,寧王再也不敢到紅袖招招惹那位玉娘子。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許多王公?大臣也知曉了就連當(dāng)今圣上也是這位玉娘子的入幕之賓。雖仍有許多浪蕩子對玉娘子的富貴溫柔鄉(xiāng)心馳神往,可更多人擔(dān)心親近這位皇帝的女人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對皇帝敬而遠之。
玉娘子的閑情居倏然冷落了下來,紅袖招后來索性連玉娘子的牌子也不掛了。
年輕女孩子如同花朵似的,一簇一簇地開?。
很快,玉嬋便?被那群紈绔子弟拋諸腦后。
近來玉娘子的名字被人頻繁提起,不是因?為她的箜篌,而是因?為一樁命案。
也就是數(shù)月以前的穆利可汗遇刺一案。
許久不曾見客的玉娘子在一天晚上邀了初來京城的穆利可汗到閑情居同飲,而那一晚穆利可汗又偏偏橫死在了巷道之中。
就在幾日前,馮九又查出另一則秘事。玉娘子與穆利可汗私下見過不只一面,與他同去的人當(dāng)中竟有她極其?不待見的寧王。
在穆利可汗遇刺之后,紅袖招被官府查封,里頭的鴇母,妓子,小廝,都被官府帶去訊問?。審問?了好幾輪,刑部那邊沒問?出什么來,最后也只能將人統(tǒng)統(tǒng)放走了。
紅袖招又重?新?開?門迎客,生意雖大不如從前,可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但不久就有人發(fā)現(xiàn),那頭牌娘子玉嬋不見了蹤影。
也不是沒有好事之人向鴇母打聽玉娘子去了哪里,可得到的答復(fù)都是有位富貴商人給玉嬋贖了身,她回老?家去嫁人了。
這套辭大家伙自?然是不信的,玉嬋名動京城,一曲菱歌抵萬金。而今又成了皇帝的女人,不準(zhǔn)還會被接進宮去當(dāng)娘娘,怎么可能真?的為了一個情郎拋棄放棄這潑天的富貴,匆匆忙忙嫁了人。
于是很快就有人議論,那玉嬋一定是惹上了人命,畏罪潛逃了。
穆利可汗的死,十有八九就和她有關(guān)。
這個傳聞不脛而走,后來再有人向鴇母打聽玉嬋的下落,鴇母要么緘口不言,要么胡八道,反正嘴里撬不出半句實話。
這一樁樁,一件件,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孟琬多少能猜到幾分,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無?法給那幕后之人定罪。但到底是誰勸動了玉娘子,讓她去見自?己最討厭的寧王,孟琬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后來無?意間?聽馮九起晁月濃也曾在紅袖招當(dāng)過歌姬,孟琬才豁然開?朗。
是了,同時認(rèn)識兩?個人,且都和他們交情匪淺,那么寧王極有可能是她引薦玉嬋的。
也不知晁月濃是不是看穿了孟琬的意圖,抿了抿干涸的唇,搖了搖頭道:“我雖在紅袖招跳過舞,可只是里頭最低等的舞妓。玉嬋是紅袖招的頭牌娘子,我與她并不十分相熟。王妃娘娘若是要向妾身打聽她的去向,妾身的確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玉娘子的籍貫?”
晁月濃仍不肯話。
但孟琬留意到,她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孟琬于是道:“你放心,我絕不可能對玉娘子不利。只是我擔(dān)心玉娘子此番逃出京城,不是因?為要嫁人,而是因?為有人要暗害她�!�
“不可能。”晁月濃脫口而出。
她旋即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在孟琬面前露出了破綻,又馬上描補道:“玉嬋姐姐為人和善,從不與人結(jié)仇,又怎么會被人暗害�!�
“可若是殺人滅口呢?”孟琬不再藏著掖著,直接向她亮出了底牌,“穆利可汗為什么再見過玉娘子之后,就橫死在知春巷之中?寧王與此事又到底有何?關(guān)系?”
孟琬當(dāng)然不認(rèn)為穆利可汗的死只與寧王有關(guān),但面對晁月濃,她不能將她的猜測盡數(shù)出來。
果然,晁月濃微微松了口氣,不似剛才那樣?對孟琬設(shè)防。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向孟琬坦白道:“你猜得不錯,寧王是我引薦給玉姐姐的。他手中握著我的把柄,又只是請玉姐姐幫他一個小忙,我這才……我沒有想到穆利可汗會出事,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什么會出事�!�
“良娣,”孟琬也不管她的是不是真?心話,面上照舊流露出幾分憐惜之色,握住晁月濃的手,柔聲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想你心里應(yīng)該也有數(shù)。玉嬋是被你引薦給寧王,才招惹了諸多是非。你若是因?為擔(dān)心會牽連到你夫君,所以向我隱瞞玉嬋的去向,讓她被那奸人所害。良娣,你往后還能睡得安心嗎?”
聽到這話,晁月濃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驀然變了臉色。她似是掙扎了許久,方遲疑著開?口道:“王妃娘娘,我的確不知玉嬋去了哪里,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玉嬋應(yīng)該是姑蘇人�!�
“那……”
孟琬還要問?些別的問?題,身后卻?冷不防傳來謝玄翊的聲音。
“三嫂�!�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孟琬,隨即坐到床沿邊,握住了晁月濃冰冷的雙手,“你怎么把小蕓支開?了�!�
晁月濃臉上旋即恢復(fù)了笑意,低聲道:“不干她的事,我與相王妃娘娘有體己話要。”
“你和她能有什么體己話要?”謝玄翊一臉困惑。
晁月濃卻?十分嚴(yán)肅地同謝玄翊道:“六郎,我身子不適,不能起身向王妃娘娘行禮,可否請六郎替我向王妃娘娘道謝�!�
“當(dāng)真?是相王妃救了你?”謝玄翊將信將疑。
晁月濃推了謝玄翊一把。
謝玄翊于是恭敬地向孟琬作了一個揖,“多謝嫂嫂�!�
此時謝玄稷也從屋外?進來,正巧撞見這一幕,只將身上的斗篷解下來又往孟琬身上披了一重?,拉著孟琬就要往外?面走。
“琬琬,我們回家�!�
除夕
雖說得知了那玉娘子的籍貫,
可要在?偌大一個齊國尋到此人,無疑是大海撈針。
這幾個月以來,
相王府派到南邊打探玉嬋下落的手下去了一批又一批,不?僅尋遍了蘇州,連附近的幾個州府也沒有落下?,可始終沒有任何關(guān)于她的消息傳回來。
馮九納悶不?已,緊皺的眉頭許久不曾舒展開。忽然,他?抬起眼皮,轉(zhuǎn)頭問孟琬:“王妃,
你說那晁月濃是不?是故意撒謊騙你的?”
聽馮九這么一問,孟琬一時之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手中?固然攥著晁月濃的把柄,可也并不?確定晁月濃就真的不?會對自己說謊。畢竟如若此事真的牽涉到謝玄翊,
晁月濃只怕是寧死也不?愿意傷害他?分毫。
孟琬猶豫道:“我原本?覺得看那晁良娣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
可現(xiàn)下?卻真有些不?確定了。你們要不?再去別處看看,
別真是被她的話?誤導(dǎo),
反倒弄錯了方向?�!�
馮九唉聲嘆氣地點了點頭,“得嘞,
那小人再遣人去別的找一找。”
眼瞧著屋子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低沉,
謝玄稷安慰二人:“我們原本?就沒將查清此事的希望寄托在?尋到玉嬋身上,
聽說阿矢勒那邊已經(jīng)?聯(lián)合北燕可汗打回了王庭,生?擒了烏熱,想來他?應(yīng)該會有法子逼烏熱將那盒子的秘密說出來�!�
哪里有這么簡單?
孟琬想。
那烏熱被奪了汗位,
是絕不?會輕易讓阿矢勒如愿的。
不?過她還是不?愿在?謝玄稷跟前說喪氣話?,嘴角擠出一抹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謝玄稷看出孟琬心里還裝著許多事,
一把將她攬在?懷里,親昵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眼底漾著溫柔的光,“好啦,娘子。馬上就要到年尾了,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便全忘了吧,咱們一家人好好過個年�!�
又抬起頭,看了一眼耷拉著頭,努著嘴的馮九,難得不?再出言損他?,“你也在?府里一塊過年吧,到時我差人將你母親也接過來。晚些時候你去領(lǐng)一百兩銀子,給你母親做幾件新衣賞吧�!�
聞言,剛剛還一臉愁容的馮九馬上就變得眉飛色舞起來,給謝玄稷連著作了好幾個揖,“小人多謝殿下?�!�
他?的視線忍隨即飄向?孟琬,擠眉弄眼道:“王妃您是不?知?道,自打您來了王府之后,殿下?這身上終于?有些人氣兒了�!�
孟琬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時不?時就要冒出幾句恭維人的話?,含笑著搖了搖頭。
謝玄稷卻劍眉一豎,刻意板著臉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本?王從?前不?是人咯?”
馮九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在?小人眼里從?前殿下?就像是那廟里的關(guān)?老爺一樣,莊嚴(yán)得很,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臉不?是紅的,而是黑的!”
謝玄稷的臉的臉更黑了,“你要是這么說,那今歲給你過年的賞錢就沒有了。”
馮九慌了神了,趕緊替自己找補道:“殿下?,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
他?的臉憋得跟快紅布似的,卻半天沒憋出一個字,最后長?長?嘆了口氣,懊悔道:“哎,都怪我的嘴太笨了�!�
卻聽得面前的兩個人同時“噗嗤”一笑。
孟琬道:“馮總管,你還不?了解你們殿下?嗎?他?是個最嘴硬心軟的。你放心,今年的賞錢少不?了你的。我屋里還有件和?田玉的手鐲,待會兒我讓碧云給你拿去�!�
馮九立刻咧起嘴,笑道:“多謝殿下?,多謝王妃�!�
又是一年除夕至,謝玄稷和?孟琬起了個大早,先去向?皇帝和?皇后請安�;氐搅烁�,還沒歇口氣,孟琬便開始張羅著貼春聯(lián),剪窗花,換桃符。
往年謝玄稷沒有出宮開府,慶祝年節(jié)的事情都由協(xié)理六宮的鄭貴妃一手操持。他?說不?上話?,也懶得去說什么話?。稍稍令他?覺得舒適自在?的除夕之夜,反而是在?軍營里度過的。在?蕭瑟的寒風(fēng)中?,和?軍士們吃著羊肉,飲著火酒,望著邊關(guān)?招展的旌旗,唱著“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倒卻別有一番意趣。
今歲,謝玄稷特許了府里的小廝和?丫鬟回家過年,府里只剩下?了他?,孟琬,馮九,還有馮九的老母親。所有事情都得親力親為。雖比往年更勞碌些,卻勝在?有家的感覺。
只是門楹光禿禿的,少了一絲年味。
大家一合計,干脆把書房里的家伙事都抬到了庭院里。雪光映在?紅紙上,亮堂堂的,倒比在?屋里點蠟燭方便。
孟琬哈了口氣,又搓了搓手,笑著看向?謝玄稷,“你去取雪水來研磨吧,倒也雅致�!�
謝玄稷磨墨,孟琬則低著頭寫春聯(lián)。
馮九別的事情做不?了,可給人捧場卻是個行家。孟琬每寫一個字,他?都要在?旁邊拍手叫好,震得孟琬筆都歪了,只好重新寫一幅。
等孟琬落下?最后一筆,馮九立刻竄上前去,將那對聯(lián)舉起來,大聲念道:“諸事隨時若流水,此懷無日不?春風(fēng)。”
墨跡未干,馮九已是忙不?迭將那對聯(lián)抱緊懷里,感慨道:“這意頭好呀,王妃不?如將這幅送給我�!�
孟琬佯作生?氣狀,叉著腰道:“好你個馮總管,今兒個還什么活計都沒做呢,你就先薅了我一幅對聯(lián)去�!�
馮九樂呵呵道:“王妃娘娘莫惱,小人做魚是最好吃的。今兒個廚子不?在?,咱們家殿下?又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若要等著他?來下?廚,咱們幾個可不?得餓死了�!�
聽到這話?,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馮母皺了皺眉頭,倏然開口提醒道:“九郎,這新年可不?興說那死呀活的,得打嘴�!�
馮九也反應(yīng)過來了,立刻不?輕不?重地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兩下?,“是該打嘴,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做什么�!�
孟琬笑道:“不?過是要坑我這幅對聯(lián),何至于?這般要死要活的,我再重新寫一幅也就是了。”
說罷又提起筆寫下?——心無一事累,物有十分春。
寫完了對聯(lián),孟琬又支使著謝玄稷到門口去貼春聯(lián)。
這些事情從?來都是馮九在?做,此刻聽見孟琬竟然開口使喚謝玄稷,他?立即自告奮勇道:“王妃,殿下?哪里做過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吧,免得這春聯(lián)給他?貼得歪七豎八的�!�
謝玄稷聽到這話?可就不?樂意了,不?甘示弱道:“不?就是貼個對聯(lián)而已,這有什么難的?”
他?讓馮九把梯子搬了過來,拎著漿糊爬到頂上,不?由分說就要將那對子往門楹上糊。
孟琬在?下?頭喊道:“你得看清上面的字,別貼反了!”
謝玄稷這才想起來看了一眼上頭的字,以平聲收尾,果然是下?聯(lián)。他?訕訕將手里兩幅對聯(lián)掉了個個兒,這才將正確的那一幅仔細貼好了。
孟琬又喊道:“夫君,你再往右邊挪一些�!�
他?將對聯(lián)揭下?來,才往左邊移了幾分,又聽見孟琬高聲道:“夫君,不?對,你再往上面一點�!�
這般爬上爬下?,貼了滿屋子的春聯(lián)。饒是他?再身強體壯,也是被累得夠嗆。等到大門前最后那一幅貼好,終于?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得意地看著孟琬,“就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倒我。”
孟琬走上前,抬起衣袖替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柔聲道:“累壞了吧�!�
謝玄稷問:“有沒有什么獎勵?”
“馮九和?他?娘那邊已經(jīng)?在?廚房燒火做飯了,我去給他?們打打下?手。你要是覺著累,就在?一邊歇著,等我們把東西端上來�!�
“這可不?成,我也要去幫忙�!�
“你會做什么?”孟琬斜睨著他?。
謝玄稷一本?正經(jīng)?道:“我會烤紅薯。”
孟琬樂了,“堂堂大齊三皇子,會做烤紅薯。你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謝玄稷道:“你還真別不?信,我從?前在?軍營里,最愛吃的就是烤紅薯,又甜又香,烤起來還簡單�!�
于?是晚飯的時候,一眾美味佳肴之間,出現(xiàn)了幾只突兀的烤紅薯。
謝玄稷貼心地給紅薯剝好了皮,遞給孟琬。孟琬卻跟沒看見似的,只顧著夾馮九做的酒炊淮白魚。
謝玄稷只好又剝了一只紅薯,遞給坐在?他?身邊的馮九。
馮九眼睛都快掉進他?娘做的盞蒸羊里了,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碟子里多了一只紅薯。
最后謝玄稷只能又剝了一只紅薯,站起身來,遞給坐在?他?對面的馮母,“老人家,你嘗嘗吧�!�
馮母倒是真的給足了他?面子,給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方接過那烤紅薯。剛剛將它放進碗里,就聽見馮九笑嘻嘻道:“娘,這東西吃了頂飽。你要是先把這玩意兒吃了,一會兒這一桌子好菜你什么東西都吃不?下?了�!�
謝玄稷于?是自己吃了最后一根紅薯。
席間馮九反反復(fù)復(fù)敬孟琬和?謝玄稷的酒,嘴里說著那些老掉了牙的祝酒辭,什么“吉祥康健,福壽綿長?”,孟琬也笑著和?他?碰杯,將吉祥話?還了回去。
地上擺著一個個空了的酒壇,空氣被染上了濃烈的酒氣。
謝玄稷酒量并不?差,可或許是因為難得有這般松快愜意的時候,他?一口氣飲了許多杯酒,到最后神志仿佛真的不?大清明了。
他?搖搖晃晃地舉起酒杯,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碰了一下?,眼神迷離道:“咱們往后,年年歲歲,都要在?一起過除夕�!�
“一言為定�!瘪T九笑著回道。
夜里,馮九還要帶著母親回家守歲,于?是先行離開了王府。
不?知?何時,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而下?。才剛剛觸到地面,就融化成了水。
孟琬攙扶著謝玄稷,緩慢地穿過王府的廊廡,風(fēng)雨亭,花園,走過這王府之中?的每一片磚石。他?們十指緊扣,相互依偎,每走一步便會有許多零星的記憶與此情此景交疊。
前世的攝政王府也是大差不?差的格局,不?過陳設(shè)裝飾都要更氣派些,金輝獸面,彩煥螭頭,彰顯著屋主人身份尊貴。
可孟琬還是更喜歡這里。
這里才是他?們的家。
同她并肩前行的是和?她糾纏了兩輩子的人。
是在?黃泉路上走了一遭,終于?又回到她身邊的人。
冬日的庭院之中?只剩下?了光禿禿的老干虬枝,大雪紛紛落下?,鋪滿了檐上,空氣中?氤氳著團團霧氣,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偶有幾只寒鴉凌空掠過,落在?撒滿雪籽的屋脊上。
她望著眼前的景象,竟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他?們走走停停,然后朝著正房的方向?走去。
房門被緩緩合上,大雪被隔絕在?了屋外。
孟琬希望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過去,也能被今夜的這場茫茫大雪所覆蓋。
不?會有人再記起。
然后隨著來年開春,會有鮮活的生?命從?融化的凍土之下?生?長?起來,生?出高聳入云的枝丫,長?出蓊蓊郁郁的樹葉,然后在?秋日里結(jié)出豐碩甜蜜的果實?。
他?們現(xiàn)在?還不?到二十歲,往后的余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