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宋羨陽剛拆了個口香糖,他接過耳麥:“好�!�
這通電話的時間不算早,甚至景眠無論是叫葉師傅來一趟,還是立刻打車或公交,路程至少半小時,即使回了那棟舊宅也已錯過了飯點。
至少,不用和景國振或是李喬周旋,更不會撞見那一家人吃晚飯。
……這一趟,僅是見一見洛洛就好。
深思熟慮后,少年坐上了開往舊宅的車。
這棟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復層房,如今回來,望著許久沒被清理的房皮,內(nèi)心卻很平靜,少年甚至沒有什么歸屬的實感。
他在這里長大,又好像從未屬于這里。
景眠敲響了門。
誰知,開門的不是意料中的保姆,竟是一位陌生的面孔。
“少爺,您回來了。”不認識的女人開口,卻似乎認識他。
“你是?”
女人用手擦了擦圍裙:“我是新雇來的保姆,原來是護工,在醫(yī)院照顧過老爺子。”
老爺子……難道指的是景國振?
景眠不想追問,也沒讓保姆接過自己的背包,只讓她拿過了手里給景洛帶的水果零食,還有最喜歡的動畫周邊和玩具。
沒等景眠離開玄關(guān),聽到聲響的景洛,從樓下捯飭著小短腿奔跑下樓,喊道:“是哥哥嗎?”
景眠的身影映入眼簾的那一刻,他確認了:“是哥哥�。 �
少年面色一慌,連忙道:“洛洛,別在樓梯上跑!”
景洛三步并作兩步,在景眠跑到樓梯近前的同時,身影撲進了哥哥的懷里,小手抱緊少年。
這次分別,隔了足有兩三個月。
所以思念也變得格外漫長,景洛盡管在這期間見過那個氣場強大的嫂子,知道哥哥也在想他,但卻始終無法見面。
因為爸爸媽媽拋棄了哥哥。
于是景洛沒抱多久,摟著哥哥的脖子,就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
“吃飯了嗎?”
景父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景眠揉了揉景洛的頭發(fā),開口時聲音淡淡的,沒什么起伏:“吃了�!�
“如果不忙的話,留下來住一晚吧�!�
景國振看起來蒼老了不少,鬢角的白頭發(fā)還沒染,冒出了頭,臉色也呈現(xiàn)出憔悴的青黑,他神色局促,甚至有些緊張:“我不打擾你們……而且李喬不在。”
……
當晚。
少年留宿在景洛的房間,和小團子一起睡。
他給任先生發(fā)了消息,說晚上會留宿,明早清晨再回家。
夜色愈深,景眠卻有些失眠。
在旁邊蓋著小被子的景洛也是。
“哥哥�!�
“嗯?”
景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媽媽不要我了�!�
少年眼里浮上詫異。
鼻尖顫了顫,一滴眼珠滑過臉龐,景洛小聲說:“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
怪不得舊宅中不見李喬的身影,景眠本以為景國振是因為自己的回來而支走了李喬,沒想到卻從景洛口中聽到了令人詫異的真相。
“我覺得,好像因為我……是我的錯。”
景眠瞳孔慢慢縮起,心泛起細密的疼,好像自有記憶起,這樣的想法便無數(shù)次涌上腦海。
為什么沒人要他,
為什么唯有他活下來,
為什么他沒能死掉。
他至今也沒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卻遇到了能讓他不再在意這些答案的人。
任先生是他始料未及的晨曦。
而今后的他,也會照亮別人。
景洛被少年抱進懷里,小孩的眼淚被拭去,哥哥說:“不是你的錯�!�
“不要為別人的選擇愧疚。”
“你還有哥哥,所以不需要承擔后果�!�
景洛瞳孔慢慢縮起,滾熱的眼淚滑下眼眶。
耳邊響起了任先生的聲音,心臟一點點滾燙,景眠啟唇,自己的聲音與腦海那個聲音重合:“別人不要,我要�!�
*
翌日清晨。
景眠背上背包,離開房間前,他輕輕揉了揉景洛的發(fā)梢,小孩睡得正沉。
只是,沒等少年走下樓梯,身后忽然傳來景國振的聲音:“眠眠。”
少年身影一頓。
“可以和爸爸聊聊嗎?”
眼看著兒子頭也不回地繼續(xù)下樓時,景國振迅速開口:“拜托了,一分鐘就好�!�
…
景國振拉開椅子,繞到書桌后,將溫好的茶水倒入茶杯,熱氣繚繞。
自記事起,景眠很少進入父親的書房,景國振辦公會客的地方,一向莊嚴且富有儀式感,景眠潛意識中,那里也是自己不能隨意闖入的領(lǐng)域。
寬大的桌面上有兩個茶杯,景父先斟了離自己近的那一杯。
景眠看過景國振泡過無數(shù)的茶,卻是第一次為他沏茶。
“我和李喬……”景父緩慢開口:“已經(jīng)離婚了。”
景眠微微抬眼,卻沒有意外。
李喬的離開,以至于這次婚姻的結(jié)束也在意料之中。
“世人都說,人總會在失去的時候才感到后悔。”景國振放下茶壺,手指被熱氣熏的搓了搓,有些苦澀地笑笑:“我后悔的事,有你母親,也有你�!�
“以至于我剩下的人生,都會時時刻刻地、后悔自己做過的所有決定�!�
景眠靜靜聽著,眼里的情緒卻很平靜。
“我不是一個好爸爸�!本皣竦吐暤溃骸皩Σ黄�。”
“我彌補不了你,也彌補不了你所受過的傷害�!本皣竦恼菩挠行╊�,聲音低而沉:“更彌補不了你的母親�!�
“我知道這場商業(yè)聯(lián)姻,是我強加給你的婚事�!�
景國振聲音有些啞,他抿了下唇,掌心撐在桌子上,輕聲道:“如果你不想結(jié)婚,現(xiàn)在也有反悔的權(quán)利。”
“你可以反悔,甚至是退掉。”
在少年微怔的目光下,景國振將茶杯推到景眠的桌沿旁,低聲道:“爸爸幫你兜底�!�
“就算是要賠償,要扛債務,都無所謂�!�
“其實什么都不重要。”
景國振緩緩的、低聲開口:“你過得幸福,就夠了�!�
景父俯下身,似乎從寬桌后拿出了一個圓形的東西,似乎認真保存了許久,甚至怕灰塵落在那上面。在少年的目光下,景父輕輕撤掉覆蓋在球體之上的軟布。
景眠也在那一瞬間認出,
——那是一個地球儀。
只是,和普通的地球儀不太一樣。
這顆地球儀所有的字跡,全都是手寫的。
在字跡娟秀的地名之下,是一筆一筆勾勒出的山川和海洋,細致到每一個省份與城市都是親自寫下,而那綠藍交界的色彩,也是手涂的,由水彩一點點填滿。
這樣一個簡陋而又獨特的地球表面,被制成了貼紙般,牢牢的覆蓋在球形底座之上,每個邊角都被壓平,粘成了一個完整的地球。
景父從旁邊找出了眼鏡盒,他戴上老花鏡,不太熟練地指了指,邊指邊確認似的給景眠看:“這是中國,這里是太平洋,澳大利亞在這……”
景眠的手心一點點攥緊。
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景國振就慢慢停了下來。
有些沉寂的安靜之中,他發(fā)汗的掌心搓了搓褲腳,啞聲道:“你一直想讓爸爸帶回家的禮物�!�
“我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景眠無聲地看著那顆地球儀,仿佛透過它,隱隱約約看到了那個滿眼驚喜的、幼時的自己。
確實太晚了。
這是他四歲時就在日夜期盼的禮物。
卻在二十歲時才收到。
.
景國振一個人坐在書房里。
而他的孩子已經(jīng)離開。
景父看著那顆地球儀,清晨的光芒落進窗戶,將球體投射出一抹淡淡的斜影,落在桌面上。
景眠最終沒有收下。
“我已經(jīng)有一個地球儀了。”
少年看著他,眼里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平靜:“我只要那一個就好�!�
景眠好像不再恨他了。
景國振低下頭,慢慢地,他捂住了臉。
淚水很快濕了桌沿,景父嗚咽的聲音壓抑在書房里,無人知曉。
對面的茶水已經(jīng)涼了。
.
景眠走出玄關(guān)時,手機振動了一聲,他垂眸看去,是任先生的消息:
—[我到樓下了。]
景眠低下頭,很快回復了消息。
他背好背包,剛打開門,才發(fā)現(xiàn)晨曦剛剛露了頭,天色夾雜著微光,覆滿大地。
景眠抬起手,遮擋光亮,少年微微瞇起眼睛。
父母好像會時常淡化忘記他們過往的行為,直到年邁時,才試著變得溫柔,牽起孩子的手。
只是,那個期盼著的小孩已經(jīng)不在了。
即使等來了抱歉,心中的悲涼麻木依舊布滿了整個百孔千瘡的童年。甚至,大多數(shù)孩子等不到那個道歉。
如今那副年輕的軀殼里,只剩下屬于成年人無邊的平靜。
他們真正迎來了長大。
原來一個人對過去徹底釋懷,是在他真正感到幸福的時候。
或許只有先生在,他才永遠是小朋友。
——
景眠離開別墅時,任先生的車正停在路邊。
初冬的寒意侵染車窗,楓葉徹底散盡,只剩下交錯的深色樹枝,露邊的晨曦勾勒出男人的輪廓,任先生斜靠在車旁,正在等他。
景眠唇邊泛著霧氣,他加快腳步,毫不猶豫跑向晨曦的方向。
天邊透露出微光。
第107章
景眠結(jié)束了倒數(shù)第二場期末考,
此時距離全球賽倒計時僅剩十五天。
戰(zhàn)隊提前在國內(nèi)接受了賽前采訪,選手Sheep和Mole作為被集中采訪的大熱門選手,主持人遞過話筒,笑著說:“這是ME.首次參加全球賽事,
國內(nèi)外的粉絲都期待著你們的精彩表現(xiàn)�!�
他問:“接下來的對戰(zhàn)中,
比較擔心碰上哪支隊伍?”
Sheep想了想,誠實道:“Mox.”
“確實,Mox目前的戰(zhàn)績排名已經(jīng)進入了前三,
是非常強勁的對手�!敝鞒秩诵χ鴨枺骸澳菃栆幌翸E.的目標?打算代表國家沖入幾強?”
全球賽事的難度要遠超于結(jié)束已久的全國賽,
中國戰(zhàn)隊要面對的對手是來自世界各個國家象征著實力最強的戰(zhàn)隊,
即使光耀依然發(fā)行九年,卻沒有一支隊伍站上領(lǐng)獎臺。
和已經(jīng)拿過數(shù)次全國冠軍的AUB不同。
在外界眼里,
能拿到入場券,顯然已經(jīng)是ME.莫大的幸運。
Mole剛要開口幫擋,卻發(fā)現(xiàn)主持人已經(jīng)把話筒遞給了Sheep,顯然比起中規(guī)中矩的套路答案,
他們更期待這位在全國賽上披荊斬棘的新人選手會作何回答。
ME的成員們都忍不住相視,
會心一笑。
Sheep代替他們所有人說出了答案:“…目標不是幾強�!�
“是世界冠軍�!�
……
回到基地后,
成員們又開始了緊鑼密鼓的賽前訓練。
今天因為采訪耽誤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