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惜越不想看，心里越想，只能咬著牙躺下，仿佛這樣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剛剛被自己痛罵兒子的照顧。
病房門外，周璟年不知道在那里佇立了多久。
他看著面前雪白的病房門，仿佛能透過?這扇門看到屋里那可憐掙扎求生的靈魂，在一次次遭受來自親情的鞭笞。
他沒想到一個母親會這樣恨自己的孩子。
林星安和他母親，兩人之間不只是隔閡，還有多年艱難歲月的怨懟。
走廊中燈光明亮，男人伸手虛虛地放在門上，只要一用力就能推開。
聽著屋里的吵鬧聲，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久，最后還是攥緊了手。
青色的脈絡(luò)在手背上凸顯。
屋內(nèi)，林星安看著母親睡過?去的模樣，心里空茫一片。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醫(yī)院里靜悄悄的。
他卻沒有絲毫困意?。
出了病房門，門外空蕩蕩的，除了很遠(yuǎn)處的值班醫(yī)生辦公室還亮著燈外，沒有人在。
他還以為……
林星安抿抿唇，微不可查地晃晃腦袋，讓自己把那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忘掉。
他在病房門外坐了一會，冰冷的鐵質(zhì)長椅有些涼。
春初的夜晚還不夠暖和，林星安感覺自己的腿有些冷的僵硬。
看著天邊高掛的月亮，他起身順著樓梯走出了住院樓。
樓外是綠樹掩映的小花園，青翠的色澤和淡淡的芳香給了病人最好的療養(yǎng)空間。
林星安慢慢地走在石板路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到一條還算干凈的長凳。
他坐了下來。
這里安靜偏僻，周圍細(xì)微的聲音都變得明顯。
到很適合放空自己。
林星安抱膝縮在角落里，看著天上云彩遮住月亮又散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星安感覺自己眼皮開始打架的時候，熟悉的人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就像之前在民政局那樣，他被拋棄，對方過?來對他笑，還帶他回家。
林星安嘴唇動了動，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沒走啊。”
周璟年這次沒有笑，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面容因?為夜色而變得模糊，讓林星安沒法看清對方究竟是何等?神情。
“抱歉，耽誤你?一晚上�！�
林星安把頭?微微埋進(jìn)?胸前，雙臂抱膝的姿勢讓他將自己的面容藏起來。
周璟年伸手，把他從鴕鳥狀態(tài)拉了出來。
“我沒哭�！�
林星安扯了扯嘴角，知道對方什么意?思?，所?幸自暴自棄一樣放開了遮擋自己。
“我只是在想……”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
林星安神情懨懨的，漂亮的雙眼失去了光彩，顯得落寞而又孤獨(dú)。
這雙眼睛逐漸和未來的模樣重合，周璟年心頭?一跳。
他在林星安旁邊坐下，沉吟一番才開口道：
“我也有想過?，要是我不存在就好了。”
林星安有些驚訝地看著周璟年，側(cè)旁的男人神色淡淡，像是在述說著不知何處聽來的他人的故事。
“我從小就挺無法無天的，仗著聰明肆意?妄為，得罪了很多人，卻從不把他們當(dāng)回事�！�
“后來我得罪了鄭家，壞了家里的生意?，還害死了我爸媽�！�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不存在了，我父母是不是就能安享晚年？”
林星安認(rèn)真地聽著，關(guān)于?周璟年的過?去，其實(shí)有聽過?其他人的一些描述，但從周璟年口中說出來，這份過?去莫名多了很多不一樣色彩。
“可是后來我就不這樣覺得了。”
“害死我父母的，是鄭家，我為什么要拿別人的罪惡懲罰我自己？”
周璟年說到鄭家的時候神色發(fā)冷，可到后面的時候又多了幾分他慣常的笑意?，漫不經(jīng)心卻又自帶著骨子里的驕傲。
“你?母親流產(chǎn)和你?沒有關(guān)系，不要因?為這個懷疑自己。”
周璟年依稀記得，前世齊家到最后也沒有第三個孩子，林母的這一胎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
“你?聽到了�！�
林星安抿著唇，有些懊惱地看著他。
周璟年笑笑，默認(rèn)了。
兩個人安靜地在長凳上坐了好一會。
“咔嚓�！�
林星安聽到聲音，轉(zhuǎn)頭?一簇火苗躍進(jìn)?他的眼中。
周璟年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根煙，正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
他動作熟練地抽了口煙，白色的煙霧在黑夜中慢慢擴(kuò)散消弭。
“還有嗎？”
周璟年本?來只是想抽根煙提神，沒想到旁邊的人卻突然開口，他默了默，晃了下手中的煙。
“就一根。”
“能讓我吸一口嗎？”
周璟年瞇著眼，打量著林星安，似乎沒想到平日?里乖順的小貓居然還會抽煙。
他伸手，將煙遞了過?去。
小貓攀著他的手，淡粉色的唇觸碰了他剛剛含過?的地方，漂亮的唇珠還在上面翻滾一番，微涼著抵在自己的指腹處。
周璟年喉結(jié)動了動，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對方一些，他用來挾煙的手很穩(wěn)，只在呼吸打在掌心時抖了抖，掉落些許煙灰。
下一秒?yún)s看到小貓被嗆到咳個不停的模樣。
周璟年才意?識到，虛張聲勢的貓咪不過?是第一次接觸煙草。
他又好氣又好笑，輕輕拍打著林星安的背，好讓他順口氣。
林星安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耷拉著耳朵，眼眶微紅，蔫蔫地看著周璟年手中燃著光的煙條。
“還抽嗎？”
周璟年故意?問?著。
沒料到，林星安居然點(diǎn)?點(diǎn)?頭?。
周璟年臉黑了一瞬。
林星安第二次嘗試比第一次熟練多了，沒有像上次那樣嗆咳。
“抽煙對身體不好。”
周璟年涼涼地笑道，完全忘了是自己先點(diǎn)?的火。
“嗯。”林星安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快要燃盡的煙頭?，上面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亮色和天邊微亮的朝霞像要融為一體。
“但尼古丁確實(shí)可以麻痹神經(jīng)。”
“以后不許抽了�！�
周璟年神情嚴(yán)肅，把最后一點(diǎn)?煙火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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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處：龍鳳互聯(lián)）
第31章
晨光熹微。
林星安一晚上沒睡也沒有絲毫困意，安靜地坐在花園一角，看著?天邊逐漸升起的朝陽。
周璟年一直陪在他身邊。
晨時涼風(fēng)格外的冷，林星安瑟縮著向身邊的熱源靠近，不知不覺和男人貼在了一起。
溫?zé)岬挠|感讓他驚了一瞬，身體小幅度地彈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對方?毫無所覺。
林星安這才注意到，周璟年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
回想這段時間，林星安發(fā)現(xiàn)自從兩人結(jié)婚后，似乎對方?都沒睡過什么好覺。
但男人總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總讓人覺得他并不勞累，面對所有事情都可以泰然自若。
實(shí)際上，林星安偏頭看向困倦的男人，晨光打在他的臉龐，俊挺的鼻梁落下優(yōu)美的陰影，遮蓋不住眼下的青黑。
淡淡的咖啡香氣?縈繞在林星安的鼻尖，其中還氤氳著?獨(dú)屬于周璟年的氣?息，像是陽光溫溫?zé)釤岚谏碇堋?br />
明明兩個人的洗漱用品都是一樣?的，但周璟年的味道就是和自己不同。
林星安不是不懂結(jié)婚的含義，只不過他之?前一直不去想，周璟年不說，他也不提。
只是現(xiàn)在，在這個安靜的早晨，林星安忽然覺得和身邊這個男人共度余生好像沒什么不好的。
只是他并不愛周璟年。
就像一尾曾經(jīng)溺過水的魚，無論水里的環(huán)境多么適合他生存，也依舊心有余悸。
他永遠(yuǎn)都不可能愛上一個人。
說起來?是有些悲涼，但林星安覺得沒什么不好的，這樣?失去的時候不至于太心痛，得到的時候也不至于太歡喜。
林星安盯著?周璟年看了好一會?，半響才又坐了回去，胳膊輕輕挨著?周璟年。
卷翹的睫毛微微顫著?，他垂著?眸，身體有些緊繃。
在這邊沒有支撐的睡著?，估計會?摔到吧。
不是貪圖那一絲溫暖，實(shí)在是他不想周璟年因他而受傷。
周璟年沒睡多久便醒過來?，醒來?的時候眼神清明，好像剛剛小憩一會?的人不是他一樣?。
“抱歉，不小心睡著?了�！�
他笑著?道歉，嗓音帶著?剛剛蘇醒的沙啞，低沉有磁性，落在林星安的耳邊就好像有羽毛在輕輕撓著?耳廓，讓他有些癢。
林星安搖搖頭。
“回病房吧�！�
周璟年應(yīng)允，看起來?把?決定權(quán)都交付在林星安身上。
病房內(nèi)，林母還在昏睡。
她昨天流產(chǎn)本就虛虧，又情緒波動極大，整個人都有些衰敗，昏睡也是在舒緩精神。
他們進(jìn)?門的時候剛好撞上醫(yī)生查房，見到兩人頓了頓，來?回打量了兩人一番，最后視線落在了林星安身上。
“你們來?的正好，關(guān)于病人有些事要和你們交代一下�！�
林星安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母親，跟著?醫(yī)生去了辦公?室。
“你是病人兒子？”
林星安點(diǎn)?點(diǎn)?頭，不意外對方?能看出來?。
他和林母長的的確相?像，一眼就能看出兩人具有血緣關(guān)系。
“病人本來?就是高齡懷孕，這次流產(chǎn)對她損傷很?大，將來?……別說再有孕了，可能連身體都比不上從前�！�
“你們……”
醫(yī)生本來?挺生氣?，想說一些重話，但看著?林星安還稚嫩的面孔又一時語塞。
“算了，等你家大人來?了我再和他們說吧，反正以后要多注意，能不讓病人勞累就別勞累，也讓她少生氣?�！�
林星安垂著?頭，默默聽著?醫(yī)生的囑托，良久才輕聲“嗯”了一下，算作回應(yīng)。
他從辦公?室出來?，周璟年在他身邊狀似無意地提道：
“齊太太是從齊家二樓樓梯上摔下來?的，推她的人是齊思雨。”
林星安沉默著?一言不發(fā)。
昨晚從林母口中已經(jīng)聽出來?是齊思雨推的了，林母自己也知道，卻還是把?氣?撒在自己身上。
“齊盛在嗎？”
林星安輕聲問?道。
“在。”
一晚上時間，也不知道周璟年從哪里搞來?的消息，反正基本上把?昨天齊家發(fā)生的一切經(jīng)過都弄得清清楚楚。
林星安長舒一口氣?，推門進(jìn)?了病房。
林母正艱難地坐起來?，看樣?子是想喝水。
林星安頓了一秒才動手，像昨晚那樣?把?水遞到林母手中。
今天林母并沒有發(fā)難，或許是沒有力氣?，或許是周璟年在。
見林母干裂的嘴唇終于得到水源的滋潤，林星安逐漸放了手。
他在母親病床前站定，輕聲道：
“你好好休息，我回學(xué)校了�！�
林母愣了一下，眼中閃過慌亂，她抬頭看著?自己兒子，又想到昨晚自己訓(xùn)斥他的那些話，冷硬道：
“回就回，你翅膀硬了，想去哪去哪，還需要和我報備什么�！�
林星安神色漠然。
“媽媽不想見我？”
林母憔悴的面孔僵硬半秒，小心看了眼周璟年的臉色，才冷言道：
“你和璟年結(jié)婚了，總拉著?人跑過來?做什么�！�
林星安忽然笑了，說了聲“好”。
“我走了，也希望您和家人生活美滿�！�
林母意識到不對，面色忽變，她看著?林星安頭也不回地離開，目眥欲裂。
“你回來?！”
林星安停下來?，轉(zhuǎn)頭看著?林母。雖然是笑著?，但眼里卻寫滿哀傷。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拖累您，如今我離開了，想必您將來?會?生活的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