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盡管不贊同外孫女做的事情，但畢竟是文化人，最起碼的素養(yǎng)還是在的。
見老人家讓宋傾城給她們搬椅子泡茶，付敏卻拉住宋傾城，雙手握著宋傾城的右手，輕輕的拍了拍，轉(zhuǎn)而看著外婆道：“親家外婆，還請你見諒，今天本該老二親自過來的，但他的工作忙，這些日子在深圳出差，所以就讓我跟他五妹妹先來看看您�！�
“你是……”外婆問道。
付敏笑：“我是庭川的大嫂�！�
老人聽到郁庭川的名字，心里還是不舒坦，卻也沒擺起臉色給人看，只說：“我挺好的，正準(zhǔn)備讓孩子去辦出院手續(xù)。”
“是打算轉(zhuǎn)院？”付敏說著，轉(zhuǎn)頭對郁明蓉道：“那你陪傾城去一趟，順便和南醫(yī)一院那邊打聲招呼，問他們有沒有空的單人病房�！�
南城醫(yī)學(xué)院附屬第一醫(yī)院，簡稱南醫(yī)一院，名聲不在第一人民醫(yī)院之下。
郁明蓉點點頭。
老人卻說：“不麻煩你們了，辦好手續(xù)，孩子就跟我回余饒�！�
郁明蓉和付敏互看一眼。
隨后，付敏在床邊的椅子坐下，柔聲問老人：“親家外婆，好好的，怎么要回余饒，老二說了，他忙完手頭的事就會趕回來，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到時候讓他給你賠罪�！�
老人搖頭：“跟你們沒關(guān)系，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
宋傾城一直站在床尾。
郁明蓉突然說：“傾城，讓大嫂陪親家外婆說話，我跟你去辦出院手續(xù)�！�
看出郁明蓉有話要跟自己講，宋傾城點頭，拿了外婆的醫(yī)�？ǎ瑑扇讼入x開病房。
走出一段路，郁明蓉才停下腳步。
她看向宋傾城，輕嘆道：“昨天發(fā)生那樣的事，怎么不往家里打電話？就算不想讓家里知道，也該告訴老二一聲。”
宋傾城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郁家果然已經(jīng)知道那場鬧劇，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況且昨天那事，那么多人看到，還傳到網(wǎng)上去了，只是這么想著，她微微攥緊手里的醫(yī)�？�，胸口也像壓了塊石頭。
“是顧家那邊打電話來告知的�！庇裘魅卣f：“我們兩家一向走得近，大嫂接的電話，聽到對方張嘴就賠罪，她還一頭霧水，后來知道事情經(jīng)過，趕緊給老二去了電話，就算你們不辦出院手續(xù)，老二也有讓老人家轉(zhuǎn)院的打算。”
說著，郁明蓉又看傾城：“老二沒跟你打電話？”
宋傾城輕聲道：“還沒有。”
郁明蓉微蹙的眉頭，隨即便松開，像是想明白什么，說：“深圳產(chǎn)業(yè)園著火的事鬧得挺大的，有個員工搶救無效死了，現(xiàn)在被查出來是他在值班時酗酒抽煙，導(dǎo)致了火災(zāi)事故，但是死者家屬不肯罷休，抬著尸體去公司鬧事，還請了電視臺記者。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這還是來時車上聽大嫂說的，老二之前提交的汽車項目，好不容易有了轉(zhuǎn)機，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擱置，所以需要他在那邊周旋處理�！�
“我明白的�！彼蝺A城莞爾：“我一直都知道他工作很忙。”
郁明蓉松了口氣，然后說：“有個人想見你一面，不過未經(jīng)你的同意，我們也沒讓他一塊上來。”
宋傾城心中有所猜測：“顧家人？”
郁明蓉點點頭：“是顧衡陽的父親，就在住院部樓下。”
宋傾城不置可否。
“顧衡陽的父親以前是我的導(dǎo)師，后來他棄文從政去了，今早也是他打的電話�！庇裘魅貨]有隱瞞，頓了頓，又說：“去見一面也好，跟過去那些事做個了結(jié)，昨晚上顧衡陽出了車禍，你應(yīng)該還不知道吧？”
宋傾城聞言，抬頭看向郁明蓉。
……
宋傾城走出住院部，四下張望后，看到草坪邊的木椅上，坐著個中年男人。
不管是氣度還是穿著，很像郁明蓉口中的顧父。
兩年前，宋傾城沒有見過顧衡陽的父親。
她稍稍走近，幾乎就可以肯定，因為對方跟顧衡陽長得相像，對方已經(jīng)瞧見她，指了指旁邊的木椅，示意她可以坐。
宋傾城沒有坐下，先開口：“您找我有事？”
顧父打量著她，目光很平和，好像是純粹好奇她的樣子，過了會兒才道：“郁庭川給我打了個電話，其實就算他不打，我也是打算來一趟的。”
宋傾城聽了，沒有說話。
“昨天的事我不知情，要不然，不會讓衡陽他母親那么沖動行事�！鳖櫢竾@了口氣，大約過去一分鐘，他再次開腔：“我聽說你馬上要和郁庭川結(jié)婚了？”
宋傾城沒否認(rèn)。
顧父說：“網(wǎng)上我已經(jīng)讓人處理好，會想辦法壓下去，你不用擔(dān)心�！�
宋傾城輕聲問：“衡陽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死不了�！鳖櫢刚f：“他母親太溺愛他，在教育孩子上，把部隊里那套拿回家，以致于孩子長這么大，還經(jīng)不起一點事，也是我們?yōu)槿烁改傅倪^失�！�
宋傾城不知道說什么，干脆不說話。
顧父問：“昨天衡陽的母親來醫(yī)院鬧，你為什么不告訴郁庭川？”
“這是我的事�！彼蝺A城幽聲道：“哪怕他即將成為我的另一半，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如果發(fā)生的事，在我還可以承受的范圍內(nèi)，我都不會刻意告訴他，增加他的麻煩，這跟逞強無關(guān)，是每個人該有的處事原則�！�
顧父點點頭，似乎認(rèn)同她這番話。
半晌，顧父又說：“衡陽昨晚跟他母親吵完一架，然后跑出去被車撞了，我女兒告訴我，衡陽說要跟他媽斷絕母子關(guān)系，就是今天手術(shù)后醒過來，也不曾跟他母親說一句話，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愿意，所以我想，是不是你昨天跟他說了什么話，今天過來，也是想看看，讓我兒子變成那樣的女孩，到底長什么樣�！�
宋傾城自知理虧，沒有接腔。
顧父看著她，笑了笑：“衡陽從小就聽他母親的話，唯一的這次忤逆，現(xiàn)在看來，倒不是糟糕透頂。”
說著，他拿出一張支票：“沒有別的意思，你家中長輩因為衡陽的母親受到刺激，這個，就當(dāng)是我的一點歉意�！�
“我外婆已經(jīng)沒事�！彼蝺A城沒接支票，淺淺一笑：“況且，您家里的支票，不能隨便收�！闭f完這句話，她看向顧父：“要是沒別的事，我先上去了�！�
顧父坐在木椅上，目送宋傾城走進住院部。
秘書不知何時下車，走到顧父的身后。
瞧見顧父手里的支票，秘書問：“李局，需不需要我……”
“不用。”顧父擺擺手，似感嘆的說：“我家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錯，可惜跟我們家沒緣�！闭f著，扭頭問秘書：“你也在車?yán)锟吹搅�，覺得怎么樣？”
秘書微笑：“我就知道，這是恒遠(yuǎn)那位郁總要娶的對象�！�
“郁庭川那小子，”顧父笑起來：“倒是沒想到�！�
……
宋傾城回到樓上，沈徹已經(jīng)來了，因為付敏跟郁明蓉在，他沒有進去病房，而是趴在護士站臺子上跟年輕小護士聊天。
瞧見宋傾城，他立刻過來，開口就問：“外婆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彼蝺A城應(yīng)聲。
“那外婆怎么說？我看到郁家人在里面�！�
宋傾城沒隱瞞沈徹：“外婆希望我跟她回余饒�！�
沈徹下意識道：“那孩子呢？”
“……”宋傾城沒接話。
外婆讓她回余饒，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極有可能會讓她打掉，為了斷她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沈徹說：“那你接下來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彼蝺A城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醫(yī)生昨晚跟我說，外婆吐出那口血，算是讓底子更壞，哪怕現(xiàn)在看不出來，以后身體會越來越差�！�
沈徹聽了，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當(dāng)他們回去病房，付敏正跟外婆聊天，郁明蓉在衛(wèi)生間里洗水果，宋傾城不是沒眼色，怎么會看不出付敏跟郁明蓉有特意放低姿態(tài)，外婆看到她回來，沒再提回余饒的事，宋傾城覺得，應(yīng)該是付敏說了什么，讓老人暫時打消回去的念頭。
轉(zhuǎn)院手續(xù)辦得很順利。
中午，外婆就被轉(zhuǎn)進南醫(yī)一院的高級病房。
他們到的時候，江遲已經(jīng)在那里，正跟心外科的醫(yī)生說話，又去護士站打了聲招呼，好像還在紙張上簽了字。
付敏說：“以后有事，你就報江遲的名字，他們知道你在醫(yī)院有親戚，辦事肯定會上心�！�
“好�！彼蝺A城微笑起來。
安排好一切，付敏跟郁明蓉才離開。
外婆還是不愿意跟傾城多說話。
沈徹因為調(diào)了班，干脆留了下來，老人倒是肯理他。
高級病房里有隔開的休息間，一頓忙碌下來，宋傾城有些累，吃了沈徹買來的午飯，拿了床薄毯，倒在沙發(fā)上睡覺。
沈徹陪外婆說了會兒話，聽到手機震動，左右瞧了瞧，發(fā)現(xiàn)來自宋傾城的包里，拿出來一看，發(fā)現(xiàn)宋傾城的手機上有好幾通未接來電，都是郁庭川打來的，瞥見沙發(fā)上熟睡的人兒，他捏著手機去外面，然后才回電話過去。
宋傾城睡得昏昏沉沉，感覺有人碰了下自己的臉頰，忍著困意睜開眼，看到的是坐在沙發(fā)邊的郁庭川。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第148章
有沒有想我？
休息間的燈光很柔和。
因為是從病房里隔出來的，面積不大，除了沙發(fā)，還有一張小圓幾。
宋傾城的意識慢慢回攏，空氣里還有消毒藥水的味道，讓她知道自己還在醫(yī)院，休息間沒窗戶，一時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男人熟悉的磁性嗓音響起：“把你吵醒了？”
宋傾城緩緩的坐起來，看著郁庭川坐在沙發(fā)另一端，襯衫西褲，風(fēng)度不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臉，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模樣有些邋遢，扎起的馬尾松了，發(fā)絲凌亂的散落下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宋傾城心里有種猝不及防的尷尬。
郁庭川緩聲答道：“就剛才。”
說著，身體稍稍前傾，挨近她：“吃榴蓮了？”
宋傾城有些窘迫，立刻抬手擋在口鼻處：“中午吃了一點�！鳖D了一頓，又問：“味道很重么？”
郁庭川長腿交疊，視線望著她言辭閃爍，饒有興味的描摹了一遍她干凈的五官，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還沒有請護工？”
“嗯�！彼蝺A城回的言簡意賅：“打算再看看。”
話音剛落，似想起什么，轉(zhuǎn)頭看向休息間外，入目的是病房門口那堵白墻。
這時候，郁庭川接了個電話。
他看上去很忙。
“……嗯，現(xiàn)在有事……晚點回公司……你先處理�！�
宋傾城安靜地坐在旁邊，曲起的雙腿放下沙發(fā)，雙手搭著沙發(fā)邊緣，郁庭川打電話的時候，素來是說得少聽得多，從那些只字片語里，她得知，他應(yīng)該是下了飛機直接來了醫(yī)院，等會兒還有公事要去忙。
想到他說的榴蓮，宋傾城臉頰溫?zé)�，俯身穿鞋，打算去洗手間。
聽著男人成熟的聲音，她有些心不在焉，想著病房里的外婆，他這樣進來，老人家應(yīng)該是知道的……
但外面，好像沒什么動靜。
剛把腳跟放進帆布鞋，郁庭川也撂下電話，轉(zhuǎn)過頭，瞧見準(zhǔn)備起來的宋傾城。
宋傾城出聲解釋：“我去趟衛(wèi)生間。”
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只不過，她剛站起身，郁庭川拉住了她的左手：“先陪我說幾句話�！�
宋傾城稍有猶豫，但還是留下來，卻沒有坐回去，心里對榴蓮味頗為介意，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因為剛剛拿掉了皮筋，長發(fā)飄落在肩頭，發(fā)梢?guī)е┚怼?br />
郁庭川就這樣欣賞了會兒，放開她的手，開腔：“比上回瘦了一些�！�
宋傾城沒有說話。
郁庭川又道：“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
宋傾城看了眼門口，有些欲言又止：“外婆……”
“老人家在睡覺�！�
外婆掛的點滴，有安眠的作用。
宋傾城是清楚這點的，思緒正有些放空，又聽到郁庭川說話：“見過顧衡陽的父親了？”
“……”
不奇怪他會知道。
顧父說過，郁庭川有給他打電話。
只不過電話里說的內(nèi)容，旁人恐怕不得而知。
宋傾城嗯了一聲，想了想，補充道：“在人民醫(yī)院，住院部樓下見的�！�
郁庭川沒有具體問她見面的事，倒是問起昨天下午那場鬧劇，他問得輕描淡寫，宋傾城也就沒有詳說，只道是個誤會。
“老人家都已經(jīng)知道了？”
郁庭川的聲音沉穩(wěn)，這種沉穩(wěn)，有著安定人情緒的作用。
說是詢問，其實他早已篤定答案。
要不然，怎么會讓付敏跟郁明蓉來醫(yī)院？
宋傾城也不知道該怎么講外婆的事，不想讓人觸霉頭，況且，這是她家里的問題，當(dāng)初是自己攀上他，理應(yīng)不該讓他里外不是人，只是走到這一步，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脫離她的掌控，或者說，自始至終，是她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不想說，還是不知道怎么說�！�
宋傾城沉默，態(tài)度卻很明顯。
郁庭川笑了笑，有些縱容的味道：“現(xiàn)在知道這事不好辦了？”
這話就差直接點明，當(dāng)初知道勾引我，怎么沒想過會有被家里發(fā)現(xiàn)的一天？
宋傾城不想在他面前展現(xiàn)自己無用的一面，只拿話搪塞：“我昨天跟外婆有提，過會兒等外婆醒了……”
她話沒說完，聽見郁庭川說：“要我和你外婆聊一聊？”
宋傾城愣了一下，還沒有想好回答，郁庭川站起來，皮鞋快碰到她的帆布鞋。
下一刻，他伸手把她擁入了懷里。
郁庭川的大手貼上她背脊，輕輕的摩挲，說著令人動容的話：“這么多日子沒見，有沒有想我？”
宋傾城的臉頰碰到襯衫領(lǐng)口，是真實的涼意，因為男人漫不經(jīng)心的問話，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這聲詢問，就像是男女間的情話。
宋傾城聞到男人身上帶著風(fēng)塵的味道，短暫遲疑后，還是隔著襯衫撫上他的后背肩胛，這些時日下來，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跟他在身體上的觸碰。
……
沈徹買了晚飯回來。
考慮到那人可能在了，進門的時候，腳步有所放輕。
病房里，外婆還沒醒過來。
沈徹剛推開門，轉(zhuǎn)頭看向休息間，休息間的門稍稍掩著，但他還是看清里面的情形，兩個人相擁著，這一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男人冒青的下巴正蹭著宋傾城的側(cè)頸，舉止很是親密，似乎在低聲說著什么。
郁庭川的五官在昏黃燈光下，線條愈加硬朗深刻，尤其是眉骨跟鼻梁部位，更透出成熟男性獨有的魅力來，看著儒雅穩(wěn)重，卻又有著讓他心生敬畏的積威。
沈徹在皇庭工作，也見過很多大老板。
但在郁庭川這個年齡，能有他這種長相跟氣場，卻是少之又少。
剛才電話里，郁庭川問他宋傾城在哪兒。
這讓沈徹記起上次替傾城接電話的事，也是郁庭川打來的，他不知道郁庭川和傾城打電話時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但就他這兩回的經(jīng)歷，郁庭川應(yīng)該是發(fā)號施令慣了，哪怕問得客氣，但還是能讓人覺得在做表面功夫。
那種感覺沈徹形容不出來，反正跟郁庭川說話的時候，就有種矮了半截的念頭。
他從來不自卑，所以問題肯定不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