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郁菁的情緒偏低,再度開口:“在家里,我整天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媽不像以前那樣沒日沒夜的待在醫(yī)院,可是跟她面對面,連聊天的話題都找不到,我很怕不小心說錯話�!闭f著,她抿了抿嘴角:“其實我想搬出來,不回郁家,也不去付家,就像你以前暑假那樣在外面租房�!�
宋傾城問她:“你真想搬出來自己住?”
“……”郁菁沒接話。
顯然,態(tài)度沒她想的堅決。
宋傾城繼續(xù)道:“自己一個人住,平日你得自己洗衣服,一日三餐要自己解決,每個月都要繳房租,還得考慮到獨居的安全問題�!�
郁菁是郁庭川的侄女,愛屋及烏,宋傾城也想照顧好他的家人,特別是他在意的家人,即便這種想法對如今的她來說,有些不切實際。
“你現(xiàn)在未滿十八周歲,家里肯定不同意你獨居,就算他們答應(yīng),你找房子的時候,那些房東也不會把房子租給你,如果你還是住在郁家或付家名下的房子里,那么,搬不搬出去都沒有本質(zhì)的差別�!�
宋傾城用委婉的話語幫郁菁分析著:“你想搬出來,不過是沖動之下的念頭,等你冷靜下來,你就不會這樣認為,我在外面租房子,是因為在我叔叔家待不下去,一個人住,常常顧不上吃飯,說是自由,更多的是孤獨,跟人合租,你得考慮合不合拍的問題,不然很容易發(fā)生矛盾�!�
郁菁突然說:“我舅舅跟外婆他們還不知道我爸媽的事。”
“我媽帶我回付家,只告訴他們郁家這邊的房間要重新裝修,沒法住人,暫時不出國,是因為我爸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坐飛機�!�
付敏跟郁祁東夫妻間的事,宋傾城插不上嘴。
說話間,電梯抵達一樓。
宋傾城對郁菁道:“先出去吧�!�
郁菁沒有動,嘴里說著:“這些日子,我媽都沒說她打算怎么辦,我不敢問,看到她依然每天去醫(yī)院,我心里不舒服,我覺得爸爸背叛了媽媽,不該再得到我媽的照顧,可是我又不希望我媽真的不管我爸�!�
“你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宋傾城說:“我媽丟下我再婚北上,那時候我覺得她狠心,卻更希望她能回來看看我,可能是血緣關(guān)系的作祟,親情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下的�!�
郁菁第一次聽宋傾城談及自己的母親,不由的扭頭去看宋傾城,問出自己的困惑:“那她有沒有回來看你?”
“……沒有�!彼蝺A城如實道。
她頓了一頓,又開口:“她再婚后過得很好,如果帶上我就是拖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釋懷,即便她沒在我身邊,但我還有外公外婆�!闭f到這里,宋傾城的視線投在郁菁臉上:“除了你爸爸媽媽,你身邊還有其他關(guān)心你的親人,如果因為別人的過錯來自暴自棄,以后你會發(fā)現(xiàn),很不值得。”
郁菁問:“傾城,你跟我二叔在一起,真的快樂么?”
宋傾城大概猜到她為什么這樣問,未等她回答,郁菁又問:“不是因為別無選擇,所以只能將就著和我二叔在一起?”
“不是將就�!辈还苡糨夹挪恍牛蝺A城依舊往下說:“我當初選擇你二叔,目的不單純,這點以前告訴過你,后來……我也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兩個字,在旁人面前提及,還是會羞辱出口。
“他在年齡上比我大了一輪,我的學業(yè)又被各種事耽誤,到現(xiàn)在才上高三,這樣看著差距很大,可是跟他在一起,我不會覺得話可說�!�
宋傾城坦誠的道:“以前的經(jīng)歷讓我面對誰都帶著三分提防,可能有人覺得我精明小心,其實我是害怕,有些事在我心里留下陰影,沒辦法輕易的抹去,我很怕對誰敞開心扉后,對方會狠狠捅我一刀,與其被傷害,不如自始至終不付諸真心。”
郁菁聽著,微微咬了下唇角。
“可是在你二叔面前,我不會這樣。”宋傾城輕輕莞爾,轉(zhuǎn)眼看著郁菁:“有時候我不經(jīng)意的回頭,會發(fā)現(xiàn)他正用縱容的眼神看著我,沒有刻意,好像本來就該如此,讓我忍不住想去信任他,覺得不管發(fā)生什么,他都會保護好我�!�
“我爺爺那樣,我爸爸也那樣,你怕不怕我二叔以后也——”
郁菁沒再繼續(xù)說下去,意思卻很明顯。
郁林江有不少女人,孩子都生了那么多,結(jié)果真愛的只有郁承業(yè)的母親,郁祁東深愛付敏,身體依舊出了軌,都說子肖父,郁祁東在情、愛方面,沒有徹底遺傳自己父親,但跟慕清雨的糾纏,難免讓人懷疑郁家的男人是不是天生就無法忠于婚姻。
宋傾城沒有騙她:“慕清雨跟我說那些的時候,我也懷疑,自己和你二叔會不會也有那么一天,不過,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因為你二叔給我的感覺是不同的,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斷�!�
郁菁低聲道:“如果我爸爸醒了,我媽會跟他商討離婚的事,現(xiàn)在我爸還昏迷著,我媽不會拋下他不管。”
“每個人對待感情婚姻的態(tài)度不一樣,沒有對跟錯之分�!�
宋傾城用手按著電梯的開門按鈕:“我不比你大多少,看待事情的觀點不一定就是正確的,你媽媽跟你爸爸的事,說實話,我不知道能評論什么,不過,我能理解你媽媽的做法,她是個值得尊重的好女人�!�
聞言,郁菁的眼圈微紅。
宋傾城不想再耽擱,看著她說:“出去吧,別讓你二叔等太久�!�
……
這一晚,郁菁回到付家已經(jīng)快十點。
付晉堯恰好在家。
宋傾城沒下車,郁庭川和付晉堯站在門口說話,她透過車窗看過去,男人敘舊聊天,免不了抽支煙,不過她很快注意到,郁庭川的手里夾著香煙,卻沒用打火機點燃。
大概一刻鐘,郁庭川跟付晉堯道別。
回云溪路八號園的路上,郁庭川問她:“在沈徹那里,是不是跟郁菁說過什么?”
“郁菁想搬出來獨住,我就給她分析了下這樣做的弊端,還有,她對她父母的事還是很介懷�!彼蝺A城說著,目光落向開車的男人:“怎么了?”
郁庭川的眉眼有些舒展開來:“郁菁的舅舅說她看上去不像早上出門時那樣沉悶,她現(xiàn)在這種年紀,大人不仔細留意,難保不會走上歪路。”
說著,前面遇到紅燈。
他把車停下來,轉(zhuǎn)頭把視線投向宋傾城:“剛才沒吃多少,餓不餓?”
回付家前,他們先在餐廳吃了頓飯。
宋傾城摸著自己肚子:“還好,回去蒸兩包子當宵夜。”
郁庭川一笑:“天天吃包子不膩?”
“不膩�!�
宋傾城思索后開口:“其實燉銀耳也行,就是比較麻煩�!�
郁庭川看著她的目光很溫和:“今晚就吃這個,你先回樓上睡覺,我還有點公事,在客廳忙完,銀耳差不多也燉好了�!�
聞言,宋傾城翹起嘴角:“那我也在客廳看會兒書�!�
……
與此同時,南城某處酒店。
女人抱臂站在落地窗前,聽到門鈴聲,她轉(zhuǎn)身去開門,發(fā)現(xiàn)來人是蘇延,自己丈夫帶的學生,瞧見蘇延手里的宵夜,她微蹙的眉頭松開:“把苒語送回季家了?”
蘇延點頭,跟著師母走進酒店:“小兩口沒事,您不用擔心。”
“沒事就好�!迸俗谏嘲l(fā)上。
她看到蘇延要留下宵夜,擺了擺手:“你拿回去吃吧,我沒有胃口�!�
蘇延剛要回房間,卻被喊住。
房間內(nèi)安靜好一會兒,女人開口:“蘇延,明天你早點起來,開車送我去一趟陸家�!�
“好的�!碧K延點頭應(yīng)下。
第357章
人都死了,當然不在了(改錯句)
4月16日,是周日。
郁庭川出差歸來,這一天,他推掉所有應(yīng)酬,安心在家陪著小妻子。
上午九十點鐘,太陽已經(jīng)高高掛起。
用過早餐,宋傾城就拿上書包去露天陽臺。
郁庭川把手機調(diào)成振動擱在書房,陪著妻子坐在二樓的藤椅上,長腿交疊,身上是休閑褲和襯衣開衫,宋傾城單手托腮做習題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報紙,不時端起杯子品一口茶。
偶爾,宋傾城會抬頭看過去。
察覺到她的注視,郁庭川抬眼對上她的視線,微笑道:“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彼蝺A城說著,繼續(xù)低頭做題。
用水筆寫下方程式的同時,她的嘴邊不禁揚起笑容。
不同于此處溫馨,另一處卻是別樣的情形。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進香頌園,女人坐在車后排,看著外面綠茵濃重的路邊樹景,心情有些復雜,二十年前,她帶著兩歲的女兒離開南城,這里沒有香頌園,如今確實是物是人非。
今天早上,她讓蘇延開車去陸家以前的住宅。
那里已經(jīng)成了老城區(qū)。
從前住在那的人家大多搬走,不少房子都轉(zhuǎn)租他人,她下車詢問良久,這才在一個開五金店的老板那里得知,陸家的生意做大后,十年前就搬去香頌園。
對方說完,狐疑的看著她:“你是陸錫山的……”
“他是我的朋友�!彼⑿Γ捳f得客氣:“我很多年前移居國外,這趟難得回來,所以想見一見老朋友�!�
老板瞧她的姿態(tài)端莊,一看就是有錢人,也就實話實說:“年前的時候,陸錫山開車撞死人,還肇事逃逸,電視報紙都上了,不過他后來投案自首,被判了兩年有期,這會兒應(yīng)該在牢里�!�
“他們以前住這里,出事的時候,老鄰居們還討論過,哎,現(xiàn)在做生意不容易,陸家的公司這些年都在虧損,遠沒有表面風光�!�
聞言,她怔愣,顯然沒料到這樣的結(jié)果。
老板又說:“你去香頌園瞧瞧,不出意外,他老婆還住在那里�!�
“好�!被剡^神,她莞爾。
離開的時候不忘道謝。
轎車行駛在小區(qū)的林蔭下,她看著一排排公寓樓,腦海里還想著老板那些話,她在國外這些年,有意無意不去探聽國內(nèi)的消息,兒子身體不好分去她大部分精力,還有個原因,不愿意再跟過去發(fā)生任何糾纏。
上一回,她往余饒的家里打電話,還是在七八年前。
接電話的是她母親。
母親在電話里的聲音平淡,不等她開口,先說:“過幾天,料理完你爸爸的七七,我就打算帶著孩子去南城生活,你以后不用再打電話來了�!�
她握著手機,大腦里一片空白,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聽到自己問了句:“爸爸怎么了?”
“你爸爸上個月沒了�!蹦赣H的情緒平靜,只是嘆氣一聲:“人年紀大了,生老病死很正常,誰都有這一天。”
她怔怔道:“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母親沒有責罵她,只是說:“你既然去了國外,告訴你也趕不回來,就當是給你省兩張機票錢,孩子我會照顧好,不用你再費心�!�
不等她再說話,那邊已經(jīng)掛斷電話。
母親跟孩子在陸家這里,其實是她自己的猜測。
回國前,她不止一次往余饒的家里打電話,每回只聽到提醒停機的女聲,不知道老家其他親戚的聯(lián)系方式,又想到母親說過,在孩子完成學業(yè)前,不打算再回余饒。
她再婚的前幾年,知道陸錫山偶爾還去余饒?zhí)酵⒆印?br />
母親帶著孩子來南城,特別是在父親過世后,不排除是陸錫山的建議。
這樣想著,宋莞慢慢的呼出一口氣。
沒多久,轎車停在一棟別墅前。
蘇延掛檔熄火,扭頭說:“師母,就是這里�!�
宋莞‘嗯’了一聲,然后推開車門下去,細高跟鞋踩在地上,隨后,整個人站在了轎車旁,她帶著副香檳金色的墨鏡,白色的九分褲,淺色的碎花雪紡衫,米色的長絲巾在風里輕輕曳動。
她扎著低松的馬尾,陽光映著深咖的發(fā)色,優(yōu)雅大方,年齡上看不出已經(jīng)四十出頭。
蘇延也下了車,隔著車身問:“師母,要我去問問么?”
“不用�!彼屋溉崧曢_口。
說著她轉(zhuǎn)頭,眼睛透過墨鏡看向蘇延:“你在車上等我,我問到事情就出來�!�
話落,徑直走去陸家的大門前,伸手按了門鈴。
過去許久,有人來開門。
看出對方是保姆,宋莞依舊很客氣:“你好,請問這是不是陸錫山的家?”
梁阿姨瞧見來的是個漂亮女人,先是愣了一愣,不認識對方:“你找我們先生有事?”
“我剛回國,聽說他出了點事,所以過來他家里看看�!�
宋莞往別墅投去一眼,隨后又看著保姆說:“他的太太葛文娟在么,我今天過來,其實還有些舊事想詢問�!�
梁阿姨見對方進退有度,不像什么惡人,于是側(cè)身讓路,一邊說:“那先進來吧,太太還在樓上睡覺,這些日子公司事多,她都沒睡過安穩(wěn)覺。”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自從先生出事,家里已經(jīng)很久沒來客人�!�
走進別墅,宋莞的腳步有片刻放緩。
看著屋子里的陳設(shè),不免想起自己在陸家的那段日子。
算不上開心,更像是她不愿去回憶的污點。
在客廳沙發(fā)坐下的時候,宋莞把視線投向電視機旁的相框上,除了陸錫山跟葛文娟,還有個長相標致的女孩,看著有十八九歲。
葛文娟有個女兒,宋莞是知道的。
只不過,宋莞對這個女孩的記憶還停留在多年以前。
看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女孩,很自然的,想到自己生下的那個女兒,算起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二十三歲。
當年,她把孩子從慕家送回余饒,因為父母不喜慕席南,她心里多少堵著一口氣,在國內(nèi)的那幾年,不曾再回余饒一趟。
后來出了國,更是沒有機會再見那個孩子。
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看過。
其實現(xiàn)在,就算女兒站在她面前,宋莞承認,自己也認不出對方。
她不愛那個孩子,自然能硬得起心腸,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只不過,這種想起只是一閃而過。
多年以后,再來找這個女兒,她的心里不是沒半點觸動。
沒多久,梁阿姨下樓來。
“太太已經(jīng)醒了,很快下來。”
宋莞點頭,在梁阿姨泡來茶的時候,開口說謝謝。
梁阿姨放下茶杯,想起自己沒問客人姓什么,這會兒再提倒顯得不禮貌,所以只說:“您先等會兒,我先去廚房忙。”
葛文娟下來的時候,宋莞剛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去。
樓梯拐彎處,葛文娟看到客廳里的女人,腳步硬生生停下來,以為是自己眼花,在對方抬頭看來的剎那,她的臉色驟然難看,搭在樓道扶把上的手攥緊,望著宋莞那張臉,情緒跟著風起云涌。
宋莞好像不知道自己帶給葛文娟不小的沖擊,站了起來,看著葛文娟說:“我今天過來就是問點事,問完就走�!�
葛文娟冷笑:“你要問事去牢里找陸錫山,看到你,他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么多年過去,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宋莞說:“我不跟你吵架,也沒那份閑心再跟你爭什么。”
“你倒還是老樣子,依舊恬不知恥�!备鹞木晖哆^來的目光,似要把人戳穿,她勾起嘴角,笑容諷刺:“把別人家里攪得天翻地覆,自己還能厚著臉皮上門,怎么,在國外過不下去,又打算來找你的老相好?”
宋莞來這里,不是為了跟她做口舌之爭,不顧葛文娟話里的冷嘲熱諷,徑直開口問:“我過來就是想問問,我母親跟安琦在哪里?”
“她們是你的家人,你跑來這里找,你這個女兒跟母親倒當?shù)姆Q職�!�
“……我出國太多年,家里的電話早就停機。”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宋莞只能放低身段:“要不是聯(lián)系不到她們,我不會來陸家,這趟回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找到安琦跟她外婆。”
葛文娟譏笑:“親媽死了大半年,你現(xiàn)在才來找,是不是晚了?”
“……”宋莞看著葛文娟,臉色蒼白如紙。
葛文娟見她神態(tài)不對,終于有點暢快,邊往下走邊說:“去年你母親的葬禮,陸錫山過去了,你母親死的時候孤家寡人,我跟韻萱夫婦倆也去湊了人頭,省得老人家走得太凄涼�!�
“怎么走的?”良久,宋莞回過神。
她的目光鎖著葛文娟,追問:“什么時候的事?”
“去年十二月初�!备鹞木暝谏嘲l(fā)坐下,攏了攏身上的披肩,瞅著宋莞突遭打擊的模樣,再度開口:“老太太這兩年心臟不好,之前就吐了回血,好不容易救過來,結(jié)果回去余饒沒兩個月,人就沒了�!�
宋莞的耳邊嗡嗡,卻依舊能聽清葛文娟的話:“葬禮上,做法事的和尚問老人家什么時辰走的,愣是沒人說得出來�!�
“那安琦呢?安琦在哪兒?”
葛文娟聽她一口一個‘安琦’,又見宋莞這樣焦急,心中隱隱有猜測,別開眼的同時說道:“也死了,比你媽早死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