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明有這樣的微笑唇,不做表情時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平常行事一絲不茍,殘酷冷靜,雷厲風(fēng)行。
但她總覺得,二哥的冷靜之下暗藏著偏執(zhí)的瘋狂。
裴澈曾經(jīng)是心外科醫(yī)生,工作能力極其優(yōu)秀,但聽說這兩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經(jīng)不做手術(shù)了,只做醫(yī)療投資。
之所以她覺得二哥可怕,是因為她們還沒鬧掰的時候,她曾經(jīng)問過他什么要當(dāng)醫(yī)生。
當(dāng)時的裴澈還是個少年,用很平靜的目光看著她。
——“我喜歡心臟,因為心臟控制著一個人的生死,我可以親眼目睹著一顆心臟為了存活而掙扎跳動,我能幫助它,也能毀了它�!�
話是這么說,可裴澈沒有失敗過,他站穩(wěn)腳跟,混出名堂,成為了病人家屬爭搶的精英醫(yī)生。
這么多年,她依然記得聽到這個答案時身上泛起的毛骨悚然。
突然,她房間門把手向下扭動半圈。
喬楚楚驚恐看向門口。
門外的男人嘗試著旋了兩次門,沒有打開。
喬楚楚感覺呼吸困難,咬住下唇,沒有吭聲。
沒一會兒,門外安靜了。
她松了口氣。
門外卻又響起鑰匙的碰撞聲。
鎖眼扭動。
“咔!”的一聲開鎖響。
門緩緩?fù)崎_。
喬楚楚驚恐后退幾步!
裴澈神色如常地走了進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門沒辦法反鎖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平靜地收起鑰匙。
喬楚楚注意到了一個細節(jié)。
裴澈的車鑰匙……和她房間的鑰匙栓在一起。
七年了。
她房間的鑰匙竟然一直都跟他的車鑰匙放在一起。
喬楚楚掌心出汗,低垂下頭:“呃……是,我給忘了。”
她故作輕松地查看自己的房間:“我這房間沒變呢。”
房間內(nèi)陳列著她七年前剩下的物品。
她指腹隨便在桌子上擦一下便留下了層厚厚的灰。
灰塵幾乎覆蓋她的指紋。
這并不難猜,她被趕出去后,這個房間沒有人來打掃過,更無人問津。
她尷尬地將灰拍掉:“這房間還沒打掃,也沒辦法住人,我覺得我出去住更方便一點,畢竟這么多年了是吧�!�
裴澈發(fā)出一聲冷笑:“不行。”
喬楚楚意料之中,繼續(xù)爭取:“沒什么不行啊,我不會再自殺了,我也不會再作妖了,我——”
裴澈的聲音更冷:“喬楚楚,別蹬鼻子上臉�!�
喬楚楚詫異:“什么?”
她剛一轉(zhuǎn)身,房間的燈忽然熄滅了。
喬楚楚伸手摸手機,卻想到她手機放客廳了。
門被裴澈擋著。
門外的光投射進來,有微弱光源,但看不太清。
她只能注意到裴澈墨色的眼睛倒映著細碎閃光,像鋪天蓋地的,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網(wǎng)。
她被包裹其中,感覺不得喘息。
裴澈站在陰影里,半張冷酷如雕塑般的臉在切割光線下映出來,沒有半點感情。
“憑什么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裴澈的聲音像鋒利的剔骨刀,平靜地刮過她身體每一寸。
“你把這個家當(dāng)什么?”
第19章
我們八個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喬楚楚心提起來!
裴澈生氣了。
她語氣故作輕松:“這個家里面早就已經(jīng)沒有我的位置了,現(xiàn)在讓我回來也很尷尬啊�!�
裴澈逼問:“那這個家沒有你的位置是因為誰?”
喬楚楚被戳到痛處,沉默了。
裴澈壓迫感的氣勢傾斜到她頭頂,明知故問:“告訴我,因為誰?”
喬楚楚羞愧低下頭,繞開他就走。
裴澈一把攥住她手腕!
喬楚楚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竟直接被他壓在了床上!
她驚恐瞪大眼:“哥!”
“別喊我哥�。�!”
裴澈陡然拔高聲音,像暴怒的野獸:“我早就不是你哥了!因為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 �
喬楚楚渾身繃緊,感覺裴澈的力量像是鉗子一樣壓著她。
她竟然連扭動胳膊都做不到。
恐懼如昆蟲酥酥麻麻竄上她四肢,她竭力克制自己,聲音已經(jīng)染了哭腔:“你既然討厭我,那你就放我走啊,你不放我走還這樣拽著我,你他媽有病嗎?!”
“我說讓你住在這里,你就給我住在這里�!�
裴澈將她的手按在頭頂,強硬地跨在她腰上,雙腿也死死卡著她:“喬楚楚,你別忘了,你雖然喊我們哥,但我們跟你沒有血緣關(guān)系,甚至連戶口本上都沒有關(guān)聯(lián),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我們可以是兄妹,也可是男人和女人,我們的界限,全看我們的內(nèi)心怎么定義�!�
銀白色的月光下,喬楚楚裙擺鋪滿整張床,看起來極其狼狽,而壓在她身上的裴澈西裝革履,沒有一點凌亂,陰沉沉地看著她:“這句話是你跟我說的,你還記得嗎?”
喬楚楚羞辱地閉上眼睛。
她當(dāng)然記得。
她甚至不會忘記她當(dāng)時說完這句話后,裴澈看著她的眼神。
那種看著垃圾的眼神。
裴澈掐緊她手腕,俯下身靠近她:“你毀了我們精心打造出來的家,毀了我們一家八口的幸福時光,我不管你過去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理由,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讓這個家庭修補起來,你就必須給我留下來�!�
喬楚楚被他嚇得心臟幾乎都要跳出來了:“我們已經(jīng)沒辦法回到從前了。”
裴澈拔高聲音:“那又怎么樣�。�!”
他額角青筋暴起,俊秀的臉因恨而猙獰:“你告訴我,就算是你做過一些錯事,但那又怎么樣?!現(xiàn)在你可以回來了,你為什么還要挑三揀四,啰嗦著不愿意住下來?!”
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做錯事情的人是你,憑什么要選擇遠離的人也是你?!”
喬楚楚腦袋一嗡,也氣急了:“那你能像過去一樣對我嗎?!”
“我能�。�!”裴澈厲聲反駁。
喬楚楚忍不住哭出來:“那你看看你現(xiàn)在在干嘛,你在壓著我啊,你把我壓在床上�。 �
裴澈一怔,漸漸反應(yīng)過來他們兩個人的姿勢。
喬楚楚淚水奪眶而出:“你現(xiàn)在這樣特別可怕啊二哥!”
裴澈詫異,逐漸卸下力道。
她小聲啜泣,語氣近乎哀求:“你就讓我走吧,我們之間已經(jīng)變不回去了,但我可以保證我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纏著你們,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來幫助你們,償還我所犯下的一切�!�
裴澈心亂跳一拍。
喬楚楚淚眼朦朧:“讓我走吧,我真的不適合待在這里。”
裴澈沒說話,沉著臉從高處看她。
喬楚楚的卷發(fā)撲散在床上,月光落在她的發(fā)間,透著很好看的光澤。
她眼睛仿佛落了碎星,淚水大顆大顆砸下來,濡濕她紅棕色的頭發(fā),因為哭泣,胸口起伏得很厲害。
他甚至能聽到她換氣的聲音。
鬼使神差地,裴澈抬起手,按在她脖頸的大動脈上。
喬楚楚愈發(fā)驚恐。
裴澈置若罔聞,只是感受著脈搏下的鮮活。
喬楚楚是活著的。
她沒有高空墜落,沒有被刀殺死。
她是活著的,會頂嘴,會害怕,一吵架還會淚失禁。
他將手上移,粗暴地將她的眼淚擦干凈。
喬楚楚就像被大獅子舔毛的小貓。
裴澈的手宛若狂風(fēng)過境,擦眼淚擦得她眼影睫毛膏糊成一團。
她懵怔抬眼。
裴澈板著臉,神情不似剛才猙獰:“別再讓我聽到你不想留下這種話�!�
喬楚楚張嘴:“可——”
裴澈捂住她的嘴:“你死也給我死在家里,聽到了嗎?”
她驚恐瞪大眼,身體條件反射地抖了起來。
裴澈感覺她在抖,嘴角陰森上揚:“你怕我?”
喬楚楚咬死牙根,不敢說話。
裴澈喉嚨溢出一聲輕笑,俯下身道:“喬楚楚,你忘了嗎?在你小時候,七個哥哥里你最喜歡我了。”
喬楚楚荒謬:“誒?”
她遲鈍地想了想,并沒有這么認為。
她小時候最喜歡的分明是大哥。
因為裴淵很溫柔,很男媽媽,雖然啰嗦,但真有一種媽媽的啰嗦,很會照顧人。
裴澈從小就很陰森。
想著想著,喬楚楚突然醍醐灌頂,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他的手腕,上面有一道深淺交疊的割腕疤痕。
裴澈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疤:“想起來了嗎?”
喬楚楚有種后知后覺的毛骨悚然竄上后背。
她想起來了。
養(yǎng)母和養(yǎng)父去世后,哥哥們每一個都痛不欲生,裴澈試圖割腕自殺。
是她在浴缸里發(fā)現(xiàn)了他,在血水中緊緊抱住他。
裴澈昏昏欲睡地靠在她肩膀上:“楚楚,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值得我留戀的了,我不想活了�!�
“不能這樣想啊二哥,你還有我,還有我們其他人,你要是走了,我們其他人怎么辦,我們八個缺一不可的�!�
裴澈病懨懨的:“缺一不可?”
“對,缺一不可!”她給他擦拭臉上的血水:“我們是一家人,我們要永遠都在一起,永永遠遠不分開。”
那天,裴澈黯淡的雙瞳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們還說什么,她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裴澈鄭重其事地對她說:“那說好了楚楚,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們一家八口都要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過年,一起逛街,一起旅游,不能為了愛情冷落親人,也不能為了錢財分崩離析,更不能傷害彼此�!�
“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20章
變態(tài)哥哥號養(yǎng)成了,但玩不玩是一回事喬楚楚恐懼地發(fā)著抖。
她越想那些年少的諾言就越清晰。
像根鞭子在鞭打她的靈魂。
她感覺恥辱,但又無法忽視那道深深的疤痕:“我記得你割腕的疤痕已經(jīng)變淺了,為什么又多了一道?”
裴澈平靜反問:“你說呢?”
喬楚楚:“……”
裴澈雙手撐在她臉旁,費解地注視著她:“十多年了,我沒有一刻忘記你那天說的話,這些年我反反復(fù)復(fù)的想,究竟是你當(dāng)初騙了我,還是當(dāng)初的諾言是真的,但你出爾反爾也是真的,把我們一個個折磨得精神衰弱也是真的�!�
“我知道你有苦衷�!�
“可在你心里我們到底是什么?”
裴澈把手按在她跳動的脈搏上,匪夷所思。
是撫養(yǎng)她長大的哥哥呢?
還是一個早已命定的角色?
裴澈想不通,也懶得糾結(jié)過程,他只要結(jié)果。
“不管是你怎么看我,你毀了這一切,你都要負責(zé)把過去的十三年補回來,好嗎?”
語氣雖然是商量,但很顯然這是命令。
喬楚楚陌生看著他,沒有回答。
裴澈放在她脖頸上的手逐漸收緊:“好嗎?”
她感覺窒息,痛苦地點了下頭:“好。”
裴澈:“不要再說離開這個詞,好嗎?”
“……好。”
“也不許試圖逃跑,不然被抓回來會遭遇更可怕的事情,好嗎?”
“……好。”
“不要再破壞這個家,兌現(xiàn)你曾經(jīng)說過的諾言,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