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蕭初樓眼前模糊一片,他想也不想,手臂一振,翻手給了那人一掌,甩脫掉他,繼續(xù)往下潛。
不料那人又不依不饒的纏上來,手腳并用,硬是將他拖上了水面。
“你煩不煩!滾開!”蜀川王眼中冒著邪火,怒喝一聲,忽然動手,雄渾的真氣攪得湖面翻滾不休。
夏桀一不留神被打了好幾掌,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眼看對方瞪著毫無焦距的眸子又要動手,他也打出了火氣。
“要打就打!老子怕你?!”
兩手趴開水面,迎身而上,兩個大男人,踩在湖灘尖銳的石子坡上面,撲打作一團(tuán)。
陰沉的天幕,驟雨狂疏,電閃雷鳴。
湖水激蕩著波紋,不斷地上涌。
雨水的沖刷下,兩人幾乎赤著身體,在四濺的泥水中翻來滾去。
毫無章法的亂踢亂打,石子泥土帶著勁風(fēng)亂飛,哪里像是兩個武功高手的切磋,簡直像市井無賴,一拳一拳,硬挨著也不躲,粗重的喘息淹沒在暴雨之中。
蕭初樓飛起一腳將夏桀踹倒在地,撲上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哈著氣。
“混蛋!操!你要殺了老子不成!——”夏桀漲紅著臉,斷斷續(xù)續(xù)的咒罵,雙手使勁掰開。
渾身漸漸沒了力氣,蕭初樓被他一把掀開,兩人趴在湖攤上不停地喘氣。
豆大的雨點猛烈的砸在他們身上,沖刷著石子灘,匯入小湖之中,沉悶的雷在耳邊炸響轟鳴。
夏桀緩過氣來,瞪著旁邊像個爛泥一般趴著的男人,胸中一股火氣蹭蹭往上冒。
“你他媽的突然發(fā)什么瘋?!啊?”他抬起的拳頭揮過去,最后又改成一掌,留了三成力不痛不癢地拍在對方肩膀上。
蕭初樓在冷雨的洗刷下,緩緩恢復(fù)了一點神志,抬起眼皮望了夏桀一眼,有氣無力道:“我不過是去游個泳,大驚小怪�!�
“............................”夏桀氣的臉上直抽抽,半響,才從牙齒縫里扔了一句,“毛�。 �
“對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
看他這樣子,夏桀一肚子火氣也發(fā)不出來,他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汗是水的水珠,無來由的心里頭堵得慌。
“算了,就當(dāng)你這一次出氣筒�!�
濕透的長發(fā)緊緊貼著身體,雨水仿佛淋浴一樣流淌在麥色的皮膚上,蕭初樓坐起身來,拉著他的手臂,硬扯著對方坐在自己身邊。
“別走,陪我說說話。”
蕭初樓朝他努了努嘴,原本英俊的臉一邊青一邊腫,看起來十分搞笑,那都是被揍的。
夏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邊眼眶黑的跟熊貓沒什么分別,他很是奇異的望著用這種懇求的語氣說話的蕭初樓,有些不知所措,順著對方的力道坐下來,伸手?jǐn)堖^他的肩膀,鼻翼酸酸的動著,好像有點心疼。
哪知道蕭初樓身上竟然驚人的滾燙,夏桀一愣,手心按在他額頭上——果然發(fā)燒了!
“你傻呀你,快跟我進(jìn)屋去。”
蕭初樓好笑地看著他一驚一乍的樣子,擺了擺手:“沒關(guān)系,偶爾發(fā)個燒,有益身心健康�!�
“健康你個頭�。 毕蔫詈薏坏冒堰@燒糊涂的混蛋丟進(jìn)湖里去,拉著人不由分說扯著往小木屋走。
蕭初樓扶著他的手臂,走路走得歪歪斜斜,忽然抬起頭,那雙眼睛,黑得發(fā)亮。
“喂,本王問你,如果...”他偏著頭想著措辭,斷斷續(xù)續(xù)道,“如果你喜歡一個女孩子,愿意放那個人去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嗎?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
夏桀一頓,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冷笑著說:“如果是老子看上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碧落黃泉,也是我的!”
蕭初樓嗤笑:“狂妄。”
夏桀重重哼了一聲,將人扔在床上,塞進(jìn)被子里,裹得像個粽子。
屋外雨聲不停,老天似乎鐵了心要把攢了多時的眼淚一次性哭個夠。空氣依然沉悶,如同夏至悶濕的午后。
在雨水的沖洗下,林子里的瘴氣似乎淡了很多。
山谷不遠(yuǎn)處,一男一女撐著一柄厚重的傘,快速往深處走。
“大哥,你確定是此處?”女子一身白衣,裙擺濺了些泥土,卻絲毫不減冷艷的氣質(zhì),她目光游移望著叢林霧氣繚繞的深處,緩緩對著身邊一個黑衣男人問道。
“附近都找遍了,只有這深處探的不多,按那日那人走的方向,應(yīng)該是前面�!焙谝履腥松裆瑯永涞�,只是眼光之中偶爾會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炙熱。
冰落頓了一下,道:“你說那蕭王爺乃是九品宗師不假,但是,他真的會有忠心丸的解藥?”
黑衣男人回頭看看妹妹一眼,木然的臉色裂開一條縫,沉聲道:“蕭王爺當(dāng)日受了那么重的傷,都能恢復(fù),何況他明明沒有服用過忠心丸的止痛藥,換做其他人早就死了,但是他似乎連中毒的跡象都沒有了,傳言蕭初樓乃是天下第一人,一定有辦法!”
“可是...”冰落欲言又止,“就算蕭王爺有辦法,我們可是敵對,他又怎么可能告訴我們解法?”
冰締一掌深深拍進(jìn)旁邊一棵粗大的參天樹干,轟的一聲。
他定定的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我自有辦法說服他,這毒性發(fā)作越來越頻繁了,即使我死,也一定要讓你脫離這種痛苦!”
“大哥....你別這樣....”冰落眼中泛出水光,緩緩搖頭。
前路茫茫,他們手上早已染滿鮮血,從服下毒藥開始,這一天就已經(jīng)注定,可是如今,除了飲鴆止渴,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第三十七章
大魚
雨勢漸漸小了一點,卻還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山谷小木屋。
一旁的小幾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粥,如果不是里面黑乎乎的,散發(fā)著隱約奇怪的味道,賣相或許會好上一些。
坐在床上的蕭初樓和夏桀大眼瞪小眼,蕭初樓下巴朝那碗貌似粥的東西揚(yáng)了揚(yáng),嗤笑道:“你確定你熬的不是黑米粥?”
“........”夏桀扯了扯不長的頭發(fā),被揶揄得臉色有些不好看,咬牙道,“你到底吃是不吃?旁的人,本大爺還不屑做這種事呢!”
蕭初樓氣樂了,象征性的沾沾唇,道:“嗯,嗯,還不錯,比上次唐先生熬的藥要好上一點。”
“混蛋,你說什么?!”夏桀一把操起碗,就是一大口下肚,忽然僵在那里,半響沒說話。
蕭初樓慢條斯理的穿好外套,倪著他,挑眉微笑道:“味道如何?”
夏桀捂著肚子支支吾吾道:“那個....待會再和你說....”
說完拔腿就跑,身后的蕭初樓樂的放聲大笑,笑的猛捶床。
待得這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大男人走遠(yuǎn),蕭初樓停下大笑,漸漸收斂了神情,他抬起眼皮朝窗戶外瞅了幾眼,嘴角忽然一翹,口中喃喃自語:“等了幾天,大魚終于上鉤了...”
瘴氣林邊緣處,一男一女悄無聲息立在樹梢上。
“大哥,你瞧那木屋...”
“噤聲�!北喭妹脫u搖頭,做了個下去的手勢。兩道身影,一黑一白,如同兩只靈貓,在樹影的掩護(hù)下悄然緩緩接近木屋。卻不知道,自己的行到早已被某個等待了許久的獵人盡收眼底。
在距離木屋還有十幾丈的時候,冰締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眉頭微微一皺,望著那扇半掩的木門,不知在猶豫什么。
冰落雖然有些疑惑,但仍然靜靜等在大哥身后。
就在這時,那扇門居然吱嘎一聲自己打開了。
一瞬間,冰締兄妹下意識側(cè)身后退一步,右手掌心微微向后,袖口滑下一柄鋒利的匕首。
“真不愧是訓(xùn)練有素的暗殺之王,光是這份警覺就叫人稱贊。”木門之后緩緩現(xiàn)出一襲人影,嶄新的藍(lán)綢長袍包裹著修長的身軀,蕭初樓靠在門邊,輕輕拍著手笑道。
冰締眼神一閃,盯著他的眼睛:“你早知道我們會回來?故意在這里等?”
“不錯�!笔挸鯓谴竭呅σ獍蝗唬ασ呀�(jīng)恢復(fù)了,甚至更勝往昔,如果要動手,別說這兩兄妹,就算再多幾個也沒有問題。更何況,量這兩人也不敢動手。
冰落帶著驚色的打量著這個男人,當(dāng)初在大皇子府上,這個出言輕佻且看來毫無骨氣的男人,竟然就是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蜀川王爺。
她俏臉上帶著明顯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傳言,果然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到這一步,他已經(jīng)明白心中所求已被那人猜的分毫不差,而且似乎并沒有拒絕的意思。冰締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無奈。不著痕跡收回了匕首,向蜀川王爺抱了抱拳,行了個江湖上的禮節(jié):“這是我妹妹冰落,見過王爺�!�
“冰落未嘗得見王爺真容,若是有得罪之處,王爺勿怪�!鼻謇涞呐邮栈匮凵�,低順地垂下頭福了一福。
“無妨,本王怎么會放在心上。”也不知或許是因為這性子像極了雪涯的原因,蕭初樓對冰落倒是挺欣賞。他側(cè)身讓了讓:“進(jìn)屋說話吧�!�
兩兄妹對視一眼,只好跟了進(jìn)去。
屋子里陳設(shè)十分簡單,一張小桌,兩把長條凳子,兩張木竹小床,枕頭被褥都很是樸素,一點都不像堂堂蜀川王的居所,即使那是臨時的。
冰締眼光掃過另一張床,這里還住著另外一個人?
蕭初樓神色自若的坐在長椅上,笑道:“寒舍簡陋,讓兩位見笑了�!�
冰締搖搖頭,開門見山道:“看來王爺對我們的來意一清二楚,冰締斗膽,敢問王爺,身上忠心丸之毒,可已經(jīng)完全解了?”
一雙手微微握成拳,冰落顯得有些緊張,畢竟身為女子,到底少了其兄幾分沉穩(wěn)。蕭初樓心中暗自搖頭,眼光卻望著冰締,終于在滿目的期待下點了點頭。
就在兩兄妹驚喜不已之時,惡劣的蕭王爺又長長的拖著音:“不過嘛....”
冰締一愣,苦笑一下,沉聲道:“王爺?shù)f無妨。若有幫得上忙之處,只要王爺開口,冰締萬死不辭�!�
蕭初樓倒沒想到對方竟然自己提出來了,這倒省了許多事,臉上卻是一副為難的神情:“兩位似乎是那位殿下的得力助手吧,這么說話,可是會招來殺身之禍�!�
一旁的冰落冷冷道:“反正都是要一死的,說不說出來,也無甚區(qū)別。”
“冰落,住口。”冰締輕斥了一聲,朝她微微搖頭。
蕭初樓笑了笑,莞爾道:“令妹倒是性情直爽,既然如此,本王也不繞彎子了,實話告訴你們,這忠心丸其實是沒有解藥的�!�
兩兄妹一驚,剛要說什么,卻被蕭初樓硬是按捺下來。
“別急,話沒說話。沒有解藥并不代表不能解。”
冰締臉色卻陰沉下來:“王爺難道是想與那人用同樣的法子控制我們兄妹?若是如此,王爺恐怕要失望了�!�
冰落也冷然站起身,滿臉怒氣。
蕭初樓失笑道:“急什么,本王可沒這么說,把話聽完可好?本王身上的毒性乃是由西域一位朋友的蠱蟲吸出的。雖然過程有點痛苦,不過好在沒有后遺癥。”
“用蠱?”冰締眼前一亮,意識到方才的誤會,不由有些歉然。
蕭初樓約莫著胃口掉得差不多了,慢騰騰下了一劑猛藥:“不錯,并且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且就算繼續(xù)服用那種止痛藥,也不過是治標(biāo)不治本,最終依然會在藥性相沖的痛苦下,活活痛死。我那位朋友,乃是身份極尊貴之人,也不會隨隨便便給人醫(yī)治的�!�
話里話外的意思,清清楚楚,冰締望了妹妹一眼,冷漠如他也不禁動容,當(dāng)初為了求生迫不得已被玄凌輝招攬,他自己的性命倒是無所謂,只是親生妹妹的生死被掌控在一個卑鄙皇子手中,一直是他一塊心病,如今機(jī)會擺在眼前,叫他怎能不激動。
雖說蕭初樓同樣是要招攬自己,也存了離間的心思,但是宮廷權(quán)力傾扎,何人不是如此?這種手段再正常不過。更何況,蕭王爺乃一介宗師,跟性情陰冷的大皇子,也是完全不同。至少,不會用這種手段控制屬下。
命運終歸無法自己掌控,亂世之中,尋得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已是足矣。
心中注意已定,冰締站起身來,皆單膝跪地,鄭重道:“只要王爺能除去冰落身上劇毒,冰締愿歸于王爺麾下,效犬馬之勞,若有半句謊話,天誅地滅!”
“大哥!”冰落也跟著跪在一邊,眼眶發(fā)紅。
蕭初樓一愣,倒是沒料到這個冰冷堅毅的男人單單是為了救妹妹,他嘴角微微牽起,起身扶起兩人,嘆息道:“你們可當(dāng)真想好了?”
冰締語氣堅決:“是�!�
蕭初樓神色一變,鄭重點頭道:“好,從今以后,你們兄妹便是我蕭王府的人,我蕭初樓承諾為你二人解毒,若是做不到,你們隨時可以離去,絕不阻攔�!�
“蕭王爺?!你....”冰締兄妹皆是一震,眼中充滿不可置信,對方話語鄭重異常,沒有絲毫敷衍,對他們尊重非常,哪里像高高在上的一方霸主?
冰締心中輕輕一嘆,默默想到,那些關(guān)于蜀川極富神話色彩的謠傳,未必全然沒有道理。
不知不覺一天過去,夕陽暗淡的殘輝漸漸從竹窗退卻,雨漸漸停了,天空依然陰沉。
蕭初樓給兩人留下一些暗號和叮囑。臨走時,冰締忍不住問他:“王爺不怕我們將你的所在告訴那位,來邀功?”
蜀川王爺只是輕輕笑著,擺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篤定道:“你若要說,早就說了,更何況...除非那位帶著一萬御林軍把周圍的樹都砍光來圍剿本王,否則,別想拿本王如何�!�
一旁的冰落不禁想,如果真是那樣,這個滑溜至極的王爺,恐怕早就跑了吧。
蕭初樓目送兩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樹林中,目光漸漸變得幽深。
他吹了口口哨,不一會兒,雪白的芭比撲騰著翅膀落到他肩膀上,小腦袋蹭著他的頭。
“悄悄跟著他們,如果有不對勁地方,回來示警�!笔挸鯓切揲L的手臂微微一動,小芭比鳴叫一聲,眨眼飛去了。他伸手拂去肩上滴落的雨珠,唇邊勾起的弧度高深莫測。
蜀川王爺收起了剛才一幅磊落明主的樣子,露出了陰險十足的詭異笑容。
身后忽然傳來唐肅遲大教主的譏諷的嘶啞聲音:“蕭王爺真是好手段,用本座的蠱,給旁人做人情?”
被敵友不明的人偷聽,蕭王爺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他慢條斯理的回頭望了樹林陰影處一眼,淡淡道:“這毒素對魘皇大人而言,應(yīng)該是大補(bǔ)吧,何況....用這么簡單的事?lián)Q本王一個人情,這么劃算的買賣,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啊,如何?”
“哦?”那聲音似乎有所動,“蜀川王的人情....嘿嘿,那也好,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到時候向王爺討回來,王爺可別不認(rèn)賬。”
蕭初樓翻了個白眼:“本王怎會說話不算話�!�
“................”那聲音半天沒開口,最后若有若無道,“論騙人的手段,王爺可當(dāng)?shù)蒙咸煜碌谝�。�?br />
“哈哈哈哈哈,魘皇大人真是謬贊了�!�
夜幕即將降臨,沉沉暮色,翻著莫名的昏暗。
高大的宮墻,將宮里宮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淡淡的月華透過紗簾,在紙窗上映上幾點桃影,宮燈十里,長長的回廊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只雪鷹乖巧的落在鳥架上,尖尖的小嘴啄著羽毛。
尊貴的皇子殿下,此時此刻,正饒有興致拿著鳥食,十分有耐心的喂給它吃,仿佛決心把可憐的小托尼喂成第二只肥母雞,哦不,是公雞。
“不知道你的主人如今在干什么?”玄凌耀瞧著它開心的又是吃又是喝,不由莞爾,“居然把你餓成這樣,平時都光顧著使喚去了。”
托尼似乎像是聽懂了,竟然叫了兩聲,以示抗議。
玄凌耀愕然,又是一陣好笑:“真是....”
他散了鳥食,洗凈了手,順手將桌上看過的傳信小紙條放在燭火上燒了,嗞啦一聲,爆出一兩點火星。
不知想到什么,玄凌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收斂了笑容,眼中似有什么灼熱的燃燒著,喃喃自語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玄凌輝...還有皇后,我等了十多年,這一刻,終于不遠(yuǎn)了!”
通紅的火光照映著他的側(cè)臉,堅毅而冷酷。
玄凌耀慢慢繞到書桌后面,注視著墻上那張碩大的地圖半響,輕輕一嘆,伸手撫摸著旁邊幾乎有半個他那么高的長紫鐵木盒。
手指按上盒上機(jī)關(guān),啪的一響,盒蓋微微打開。
銀亮森冷的的寒光隨著盒蓋的開啟照亮了他的深邃的雙眼。
那是一柄寬大的長劍,許尺長,一指寬,中間繁復(fù)地雕刻著詭異的花紋,顯得十分厚重沉銳,劍鋒兩邊卻打磨得薄如蟬翼,吹毛即斷,犀利之極。
玄凌耀目光恍惚地逡巡在劍上,清瘦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撫摸上去,忽然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了回了神。
他盯著手上被割出的傷痕,忽然為劍之鋒利笑了一下,搖搖頭,不去理會,目光卻落在長劍旁邊,鄭重放著的一方小銀盒。
盒子似乎已經(jīng)很舊了,銀光褪了色,變得暗淡灰沉,盒子里盛放著一本破舊的書札。
玄凌耀面上露出追憶的神色。這是他的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他小心的捧起那本書札,書頁泛著陳舊的黃色,上面的字體早已因為年份已久而有些辨認(rèn)不清,但是卻掩不住娟秀的神韻。
那是一本日志。玲妃生前,約莫是從玄凌耀出生以后開始寫的。
第三十八章
契機(jī)
燭火添了燈油,時不時爆出幾點火星。
玄凌耀端坐在那張?zhí)珟熞紊�,一頁頁翻看著,�?br />
小到大,他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每一字每一句早已刻在他心里。
只要是心情沉悶之時,或是疲憊寂寞,他都會坐在這里,靜靜地耐心看著這本札記。
“今日這孩子終于出世了,竟然是個小皇子,折騰了為娘快一年了,小東西肉乎乎的,很是可愛,不過是男兒,如果以后...罷了,娘的骨肉,是方是圓娘都喜歡。陛下亦是喜愛,方取名凌耀,取自壯志凌云,照耀天下之意。似乎陛下對這小家伙有很高的期待呢,唉,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知者怎的,耀兒老是哭個不停,奶娘以為是餓了,又不肯吃奶,餓壞了可怎么辦,好耀兒快快長大吧,娘喜歡白白胖胖的耀兒�!�
“今日耀兒滿月了,宮里辦了一場盛大的晚宴,為娘很開心,心想著,耀兒一歲、兩歲的樣子,然后牙牙學(xué)語,哭哭笑笑的樣子,等到再長大一些,為娘教你走路,雖然耀兒已經(jīng)有些重了,不過娘還是更喜歡抱著耀兒�!�
“小東西抓鬮的時候抓了文房四寶,可把陛下高興的,還說耀兒將來定是文韜武略,唉.....程妃似乎有些不虞,她今日又來找茬了,耀兒乖,有娘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fù)你的�!�
“耀兒又長高了些,以前的小衣服不能穿了,雖然宮中有專門的御用裁縫,不過為娘還是喜歡給耀兒做衣裳,娘手指不夠巧,耀兒可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