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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蕭初樓心中驟然有些壓抑,緩緩道:“你什么時候想說便說,我都聽著�!�

    他聽見男人低笑了一下,聲音卻如暗啞的斷琴,說不出的苦澀。

    “說起來,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年了,這個傷疤不光沒有消退,反而隨著我慢慢長大,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

    蕭初樓沉默著,聽著他的嗓音如飄渺的云霧。

    “那年我還不到五歲,母妃對我極為疼愛,現(xiàn)在想起來,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當年后位懸空,父皇有心立母妃為后,但礙于丞相一黨的壓力,遲遲無法抉擇。那年元宵節(jié),父皇擺宴賞燈,宮中很熱鬧,母妃身體有恙沒有參加,我跑到寢宮去找她,我記得,她當時在給我縫制新衣裳...”

    “不料竟然突然出現(xiàn)刺客,母妃為了救我,將我塞進床底下,沒想到那人渣竟然...將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妃給...就在禁宮侍衛(wèi)沖進來,眾目睽睽之下...”

    玄凌耀頓了頓,似乎想竭力保持著平靜,但微顫的雙肩卻出賣了他。

    蕭初樓輕輕攬上他的肩,沒有說話。

    他聽見皇子殿下的嗓音越來越沉:“母妃被玷污,所有人都驚呆了,我當時什么都不懂,只覺得那個人在傷害母親,所以沖出去想要拉開他,那刺客沒料到我躲在床下,重重砍了我一刀,后面的事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母親撲過來抱我....滿眼的血紅....”

    蕭初樓手臂收緊,摟得更加用力,他心疼地看見玄凌耀側(cè)臉上,不多的血色一點點退掉,手指捏得發(fā)白青筋暴起,似乎才能按捺住心中滔天恨意,不致陷入瘋狂。

    “...那一刀砍的很深,我重傷瀕死,昏睡了好幾天,父皇幾乎將整個太醫(yī)院都搬進了我的寢宮,花費無數(shù)晝夜才將我救了回來,我一醒過來,就吵著鬧著要娘,父皇什么也沒說....”

    “我偷偷跑去母妃的寢宮,誰知道,那里只剩下一條三尺白綾...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后來,我才知道,母親宮殿里所以宮女太監(jiān)還有那天沖進來的侍衛(wèi),都盡數(shù)被...坑殺。即使如此,這種丑聞依然是瞞不住的,亦或者是有人暗中煽風點火,漸漸的,母妃的名節(jié)都被這些暗地里的中傷破壞殆盡...”

    “那些人雖然不敢當著我的面說什么,但我慢慢長大,也明白他們眼神里,不過是冷嘲熱諷。我雖貴為皇子,風光無限,二十年來,卻不知多少人背著罵我是個...娼婦的賤種。”

    “凌耀...”蕭初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任何言語都是徒勞的。

    眼前這個男人,頭發(fā)軟,耳根軟,心也軟,卻總是裝作一副很冷硬的樣子。

    執(zhí)拗的皇子殿下,不屑于任何同情和安慰,尤其是他的。

    玄凌耀默然片刻,似乎平靜了許多,他轉(zhuǎn)過頭來朝蕭初樓露出一個極淺淡的微笑,他甚至拍了拍蕭初樓的手背,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不用擔心�!�

    他直起身,接過毛巾開始慢慢擦著自己的身體,仿佛已經(jīng)從過去走出來。

    “以前是我太幼稚,在這深宮中的二十年,我每日如履薄冰,只為找出幕后之人報這血仇。那個刺客當時便服毒自盡了,能查到的證據(jù)統(tǒng)統(tǒng)指向西楚,我曾經(jīng)憎恨西楚,發(fā)誓有一天定要率領(lǐng)千軍萬馬,踏平西楚王宮!”

    “我不能便宜了那個刺客,即使死了,我也將他的尸體挖出來,挫骨揚灰。”

    “再往后,我慢慢懂得了宮中這些暗潮與隱秘,才發(fā)現(xiàn)這其中蹊蹺。真正的仇敵,竟然是時刻在我身邊的‘親人’。所以我多年來處心積慮,直到如今,用這種方式毀掉玄凌輝,就當是...還當年一點小小的利息吧�!�

    蕭初樓望見對方眼神中寒冰一片,忽然覺得周身的溫水都變冷了,冷的他打了個戰(zhàn)栗。

    玄凌耀漆黑的長發(fā)垂下來,如墨汁般飄散在水面上。

    “凌耀,別說了�!笔挸鯓巧焓炙浪辣ё∷瑢⒛腥说念^扣在自己肩膀上,“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你有我�!�

    他感覺到懷中的皇子殿下渾身一震,僵硬了許久,才猛然回應(yīng),狠狠扣住他的腰。

    斷音似從喉嚨深處摳出來:“我還有你...初樓,我還有你...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初樓仿佛覺得懷中的男人渾身都在輕微的顫抖,只為了自己一個答案。

    玄凌耀頭埋在蕭初樓肩窩里,他緊緊閉著眼睛,似乎怕一睜開,身邊的人就消失了。

    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蕭初樓一時呆在那里,嘴唇輕嚅著,聲音忽然啞了,說不出話來。

    話語中易碎的期待和隱約露出一角的脆弱讓他心如刀絞,他怎么可能說得出一個“會”字?

    蜀川王爺沉默著,久到玄凌耀幾乎已經(jīng)木然絕望。

    蕭初樓緩緩合上眼睛,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冷清的室內(nèi)回蕩:“當然不會�!�

    低沉的聲音聽來平穩(wěn)而堅定,一點都聽不出來,那是謊言。

    第四十五章

    亂起

    后來數(shù)日,耀殿下在翟太傅和蕭初樓的建議之下,數(shù)次面見瑞帝,皆是私下里,秘而不宣。

    在外人看來,這明顯是一個二皇子與圣上親近的信號。朝堂之上,已經(jīng)有些中間派漸漸傾向于二殿下,一時之間,明曦殿門庭若市,甚至有些原本屬于大皇子陣營之人,也開始反水,為自己某個出路。

    原本就慘淡的大皇子府上,眾人更是惴惴不安,生怕哪天立儲的圣旨就下來,到那時候,新帝登基,哪里還有自己的活路?

    鳳棲宮。

    皇后娘娘素顏高坐,艷紅的鳳衣層疊鋪開,長長的紅色指甲扣在紫檀木幾上,冷麗的面容這時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娘娘還無法拿定主意么?”

    九鳳翔天的屏風之外,一位衣著華貴的青衣老者低聲問道。

    “父親,您真的決定...可是,皇上畢竟還沒有真正下定決心,我們還有機會!”

    這老者竟然是程皇后之父,當朝丞相程章。

    他冷笑一聲道:“等到皇上下定決心,我等就再無翻身之日了!”

    皇后一時噎住,沒有答話。

    “二十年來,你真當那位無知無覺么?別看他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平時也不見有什么作為,其實骨子里比誰都清醒!不過是因為我們的勢力放在這里,他無法連根拔起,才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

    皇后沉默片刻,猶豫道:“宮中傳聞,陛下身邊有一位隱藏著的九品宗師級高手,雖然除了陛下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但是從本宮進宮起,便知道有著這么一個人,否則,西楚魘皇教中那位絕世高手,早就親自跑來刺殺陛下了。”

    丞相也緩緩點頭道:“不錯,東玄、西楚、中蜀川,各自有一位九品宗師坐鎮(zhèn),這些年來,為父身為外臣也無法過多的打探宮中之事,始終無法弄清此人究竟是誰,確實是個大麻煩�!�

    “會不會壞了大事?”

    程章沉聲道:“事到如今,也顧不上許多了,輝兒那孩子太不爭氣!為父已經(jīng)同朝中一些親近的大臣通過氣了,御林軍之中也有我們的人,雖然上次莫名其妙死了一個程簡,為父一時不查讓那個明榮得到了統(tǒng)領(lǐng)之位,不過也無妨,反正到時候,大不了派人殺了他便是。佛靈山祭天儀式之時,正是一個好機會,玄凌耀必定將要帶走一部分御林軍隨行,到時候,皇宮正是難得守備空虛,我們的掌握的軍隊正好一鼓作氣控制禁宮!”

    屏風之后,皇后半響沒有說話,沉悶許久,她才咬牙道:“本宮明白了。那皇上...”

    “陛下只需要立下輝兒做太子,待輝兒登基以后,自然可以好好做太上皇頤養(yǎng)天年,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玄凌耀便是僥幸逃回了帝都,也不過是自投羅網(wǎng)�!�

    “....就依父親所言。”

    同樣意思的一番話被通過各種渠道,極隱晦含糊的傳到了大皇子的耳朵里。

    玄凌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聽到的,他下意識的就想嚴詞拒絕。他身為長皇子,又是嫡長子,身份之尊貴在東玄除了父皇母后何人可比?從記事以來,他便一直覺得皇位遲早是他的,就算威脅極大的玄凌耀,他也根本沒有放在眼里過。

    他視玄凌耀為眼中釘,更多的不過是因為他所鐘愛的凌過。

    可如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卻被禁錮在這清冷的宮殿之中,哪里還有往日的風光。

    哼,父皇對二弟寵愛無以復(fù)加,凌過這時候恐怕高興壞了吧!

    一思及此,大皇子胸中一股恨意便熊熊燃燒,恨不得將這天都燒個窟窿!

    母后還有外公為了得到更多的權(quán)勢一心扶他登上皇位,可是這天大的事卻商量都不和他商量,就定下來,他一個被軟禁的皇子,哈!不過也是一顆棋子罷了!

    玄凌輝心中難受之極,一半被嫉妒的火焰灼燒,一半被冷血的親情冰凍,可惜,即使他在此處發(fā)狂發(fā)瘋,也不會有人來理會于他。

    在所有人眼中,他不過是長皇子,而非玄凌輝!

    瑞啟二十二年,西楚以捉拿叛逆為由,頻頻騷擾東玄虎口關(guān)邊境,瑞帝在丞相的建議下,令北堂昂繼續(xù)帥騰龍軍鎮(zhèn)守邊關(guān),不得擅離。

    瑞啟二十二年,二皇子監(jiān)國,奉命親往佛靈山主持祭天拜祖儀式,齋戒祈福。一萬御林軍隨行開路護駕。

    天變,將起。

    ——《大玄野史》

    佛靈山山勢極高,頂端沒入天云中,隱約卓然,彷如插天。

    綿長往上延伸的青石臺階,似乎無窮無盡,通往那云霧之內(nèi)神仙之居所。

    半山腰處,一座恢弘的廟宇殿群漸漸顯出真容。

    悠長古老的鐘聲“鐺鐺”回蕩在青黑色的飛檐古廟群中,隱隱透著一股清寧靜謐,仿佛蘊含著天地浩然之氣,沁人心脾。

    一身明黃蛟龍錦袍的耀殿下獨立在山巔長廊邊上,光影穿透霧靄落在他身上,腳下踩著漫滅云霞。

    他注目遠眺水墨般的山川,巍峨連綿,黑眸中似千帆過盡,古井無波。

    算算時間,帝都恐怕也快卷起漫天烽火了吧。

    真是可惜,謀劃了這么多年,這一番勝景,他卻是無緣得見了。

    有初樓坐鎮(zhèn)宮中,應(yīng)當不會出事。

    想到遠方的某人,皇子殿下輕輕扣了扣隱藏在長袖之中黑黝黝的鐵管,嘴角牽起一個安靜的微笑。

    “殿下!殿下!”略帶著慌亂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舉止從容的皇子殿下回頭,神色平淡:“靈山懸廟之處,勿要喧嘩�!�

    “屬下知罪,請殿下責罰�!笔绦l(wèi)躬身跪地,頭垂得低低的。

    “起來說話,發(fā)生何事了?”

    耀殿下的沉穩(wěn)神態(tài)似乎讓驚慌的侍衛(wèi)定下心來,那人起身稟報道:“山廟之中似乎來了刺客,巡查的禁衛(wèi)發(fā)現(xiàn)有幾個僧人的尸體,殿下身份尊貴,還望千萬小心�!�

    玄凌耀略點點頭,并不以為意,這事本就在意料之中,若是皇后沒有派出殺手來殺他,反倒讓他覺得奇怪呢。

    那侍衛(wèi)見他不以為然,不由急地上前兩步再次諫言道:“殿下,刺客未曾抓住之前,還是先進屋吧。”

    “我自知道,你先下去吧�!�

    見那人還欲再勸,玄凌耀抬起長袖微微一揮示意他不必再說。

    就在明黃廣袖抬起的一瞬間,袖子的陰影遮住了對方的臉。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侍衛(wèi)毫無征兆地驟然暴起,一小截森冷的劍光閃電般向皇子殿下扎過去!

    彼時,兩人相距不過一丈,短暫的距離眨眼即過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退?

    玄凌耀身后已是萬丈山崖,流云之端,一步下去怕是還沒被刺中就尸骨無存了。

    周圍雖有天耀組鐵衛(wèi)暗藏,但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

    在禁衛(wèi)之中隱藏了許久的這顆暗子,如履薄冰多年,眼看即將完成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猙獰扭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殘酷而得意的笑容。

    去死吧高貴的耀殿下!

    原來皇后在禁衛(wèi)中多年栽培的殺手锏便是此人。千鈞一發(fā)之際,玄凌耀居然還閑情想著這些。

    原該慘死的在這記冷劍下的皇子殿下,只是再次抬了抬袖子。

    “砰”的一聲,似有火花在那人身上綻放。

    鮮血四濺長流,刺客不可置信的捂著胸口,那里漏了一個大洞,不對!他的半邊身體都裂開了!

    他還帶著沖刺的慣性向前踏了兩步,一瞬間,他整個人變作一朵血花,凋零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刺客倒在里玄凌耀還有一步路之處,他的身體抽搐著慢慢僵硬,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甚至沒有弄明白他究竟為何會失敗,不該如此!怎會如此?!

    他望見原來被視作獵物的耀殿下嘴角邊帶著一抹嘲諷的冷笑,終于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天色漸漸陰下來,青黑的屋檐下,似有細雨滴落。

    所有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短短的幾步路的功夫,天耀組鐵衛(wèi)便在這一刻趕到,恰好看見讓他們極其震撼的一幕。來不及驚愕,眾人齊齊跪下:“屬下救駕來遲,殿下受驚了,望殿下責罰!”

    玄凌耀微微皺眉,似乎不大喜歡安靜的氣氛被破壞,淡淡道:“把他處理了吧。都退下。”

    “是�!�

    沒有人敢質(zhì)疑他的命令,很快長廊邊被清理干凈。

    玄凌耀閉著眼睛,聽著雨點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說起來,這個黝黑冰冷的鐵東西還是幾天前蜀川王爺神秘兮兮硬塞給他的。

    好像...是叫火槍來著。

    想起當時他一時心癢,想試試這神秘武器的威力,哪知道,一槍下去,十幾米開外的一塊碩大的花崗巖硬是即刻被打得四分五裂。若是打在人身上....光是想想,簡直就不寒而栗。

    這射程,這火力,還有這恐怖的速度....

    到現(xiàn)在,玄凌耀心中依然殘留著震撼,足見這件在蕭初樓看來尚還十分簡陋的熱武器,對皇子殿下有著多么大的沖擊。

    他終于明白八年前那場驚世駭俗的蜀道關(guān)之役,西楚終究輸?shù)貌辉?br />
    心悸之余,他亦覺得安慰慶幸,安慰于蕭初樓愿意將蜀川絕對的機密告知于他,也慶幸蜀川是自己、是東玄堅定的盟友。

    就在這時,高遠的天空傳來幾聲啼鳴。

    一只雪鷹在云霧間盤旋了一會兒,終于找著了目標,準確的落在玄凌耀肩膀上。

    它似乎知曉這個男人與自家主人的關(guān)系不一般,很是親昵的蹭了蹭他。

    “辛苦你了,可惜這廟里頭沒有肉喂給你吃啊�!毙枰珳睾偷呐呐乃哪X袋,從爪子上揭開傳信的紙條。

    白紙上,字體飄逸而隨意,玄凌耀微微一笑,他一看便知這是那人親手寫的。

    倒不是因為他對蕭初樓的字有多么熟悉,他總共也沒見過幾次蜀川王爺?shù)哪珜殹?br />
    而是因為信上一開頭便有一個小小的奇怪符號。

    =_=

    “善于創(chuàng)造”的蜀川王解釋說,這個是表情符,代表寫字人的心情。倘若有人冒充他的筆跡,這個小小的表情,卻是不可能冒充的。

    對蕭初樓腦袋里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是無語的皇子殿下,此時的表情倒是像極了這個怪異之極的五短橫。

    第四十六章

    逼宮

    瑞啟二十二年,東玄長皇子于府上失蹤,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明榮被刺,同翟太傅一道不見蹤跡。丞相程章謊稱耀殿下叛逆謀反,手持圣旨令御林軍在帝都戒嚴,任何人不得進出,皇城重地由韓縱帥伏龍軍暫時接管,并大肆抓捕朝中二皇子一黨官員。

    其時,瑞帝與眾嬪妃皇子公主被軟禁于禁宮,部分御林軍發(fā)出質(zhì)疑遭伏龍軍當場處決,激起兵變,由此,御林軍分裂為兩派,親長皇子派協(xié)助伏龍軍攻打禁宮,另一派衷心�;逝芍姺烙�。兩軍僵持在后宮之外,然,伏龍軍虎狼之師以勢壓人,禁軍莫敵之也。

    ——《大玄野史》

    層層古老的廟宇隱沒在高山綠樹之間,山風極勁,吹拂著翹檐下古樸的鈴鐺微微晃動,叮當輕響。

    高大的正殿,門前雕琢著龍騰云流的圓柱仿佛高聳到天上,僧人們端坐其中,輕頌祈福,在宏偉的殿堂之中,顯得如此渺小。

    外殿之中,司禮大臣皆閉目而跪,吟詠之聲莊嚴而肅穆,祭祀的銘文在巨大的象征無上皇權(quán)的青鼎中靜靜的燃燒著。

    雄偉的廟殿內(nèi),只有一人在青鼎前卓然而立。

    彼時,東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耀殿下,身著玄黑繡金的飛龍祥云祭袍,安靜地凝視著眼前裊裊青煙。

    微亮的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雙瞳里,好像有生命一般跳動著。

    短短半日,已經(jīng)有三波刺客斃命在他手中,袖中火槍,仿若神器。

    最后一次的時候,他假裝被行刺成功,終于逼的御林軍中心懷不軌的分子一個個自動跳了出來,就在即將禍亂懸廟之時,天耀組鐵衛(wèi)從天而降,一網(wǎng)打盡。

    而就在這時,除去心頭大患勝券在握的皇子殿下,沒有沾沾自喜,只是平靜地踏入了山廟正殿,開始此行最重的目的——主持祭天儀式。

    起風了。

    片片烏云匯集到一起,遮天蔽日,一層一層壓迫下來,簡直像是要將整座佛靈山吞下去。

    有一瞬間的寂靜。然后是“咔”的一聲!

    陰暗的天空深處被撕開一道深長的傷口,一道明光驟然而亮,轉(zhuǎn)瞬即逝,緊接著,轟隆隆的炸雷呼嘯著滾過,又漸漸傳得遠了。

    暴風驟雨洶涌而下。

    此時,被烏云暴雨籠罩的東玄帝都之中。

    禁宮前,大皇子和程丞相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望著前方慘烈地廝殺在一起的軍士。與意氣風發(fā)的丞相不同,玄凌輝陰冷的臉上,帶著些許憂慮。

    “輝兒,你在擔心什么?”年過六旬的丞相臉上一片激動的紅潤,他指著不遠處不斷地收割著人命的鐵流,“你看,我們的軍隊在節(jié)節(jié)勝利!很快,這些微不足道且愚昧的反抗者將會統(tǒng)統(tǒng)顫抖著死去。我們的人將要攻入那座大殿之中,用鐵與血告訴你那懦弱的父皇,他在那把椅子上坐了那么久,如今也該挪上一挪了!”

    大皇子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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