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思緒的翻騰終究只有片刻，蕭王爺繼續(xù)手中的動作，面上笑容漸漸淡了。
水聲嘩嘩，空氣中漂浮著皂香氣，淺淺淡淡。
須臾靜默，蕭初樓輕聲道：“你當(dāng)真要御駕親征？”
“....我以為之前在宴會上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币郾菹绿ь^望他一眼，微一蹙眉，緩緩開口道。
蕭初樓眉頭也同樣隆起來，嗓音轉(zhuǎn)低：“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么？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你都已經(jīng)出來這么久了...”
“帝都有逸之和來福在，無妨。”玄凌耀淡淡打斷道。
“可是，”蕭初樓思索著措辭，嚴(yán)肅道，“這次和西楚定然是魚死網(wǎng)破不死不休了，你還大張旗鼓跑去當(dāng)靶子么？雖然東玄已經(jīng)有皇儲，但是你兒子才幾歲？更何況....”
蕭初樓語氣一頓，想起曾經(jīng)在東玄機緣巧合下見過的那位一身毒術(shù)出神入化的唐肅遲，嘴角淡出點無奈苦味來：“更何況萬一對上那位魘皇教主，我真的沒有把握分心來保護你�！�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說魘皇教主的厲害之處，可從這個男人嘴里說出來，玄凌耀依舊有些不悅地皺攏了眉：“朕坐鎮(zhèn)于四十萬大軍之中，還有你蜀川十萬精銳，那唐肅遲再如何手段通天，莫非還能傷得了朕？”
不等對方再次開口，耀帝陛下?lián)]手道：“那教主不來便罷，畢竟一位大宗師，要想斬草除根也不容易，倘若他當(dāng)真敢公然來犯，朕的大軍也不是吃素的。要是這樣都能被那廝得手，朕的臉面還往哪兒擱？”
玄凌耀這一番話，蕭初樓也無從反駁，只是仍舊不愿他冒險，沉默半晌，道：“你又何必親身犯險呢，有我在，總不會輸了這場戰(zhàn)爭便是，我也會回來的....”
“夠了！”玄凌耀的臉色是徹底陰沉下來，蒸騰的霧氣也仿佛罩了一層霜，冷聲道：“你以為朕還是相信？你從以前就是這樣，最喜歡干的事就是一走了之！”
帝王轉(zhuǎn)過身來緊盯著蕭初樓的雙眼，黑眸深沉如水：“朕當(dāng)然知道你會用心打這場仗，你一手促成的，怎會容許有半分失誤？！然后呢，就趁機溜走，眼不見心不煩？”
一直隱藏在心中的壓抑的怒火一丁點導(dǎo)火線立刻噴發(fā)出來，帝王的手指死扣在對方肩胛上，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
肩上的疼痛似乎不存在，蕭初樓眼也不眨，長眉擰成一團，一把將男人按倒在水池邊上，原本溫和的語氣也帶了些微怒意：“玄凌耀，你這話什么意思！我答應(yīng)過你會回來就一定能做到！”
“我不希望你遇上絲毫的危險，尤其那是在我無法控制的情況下！”
說到最后，幾乎用吼的沖口而出，抓在玄凌耀手腕上的五指甚至不覺扣出了五道深深紅印。
望著絕少怒形于色的蕭王爺，耀帝陛下有一瞬間的怔愣而說不出話來。
他當(dāng)然明白蕭初樓是擔(dān)心自己，但是...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一個隨時隨地需要保護、毫無自保之力的瓷娃娃么？
況且...
——況且，蕭初樓這一走，又將是多久？半年、一年，還是更久？
半晌，玄凌耀移開目光，凝視著不斷蕩開圈圈波紋的水面，淡淡低聲道：“我無法忍受....”
“什么？”蕭初樓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微微松開了手，但仍然抓在掌心里。
男人抬頭，蕭初樓看見了對方的眼睛——毫無遮掩地直視，似乎直透隱藏的內(nèi)心，將所有的想愿和情感毫不保留的傾瀉而出。
玄凌耀盯著他，一字一字道：“與其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讓你在某年某天悄悄走掉，不如跟著你，親眼看著一切，到那時...”
他頓了頓，似乎很艱難才說得出。
——“到那時，我親自送你走�！�
蕭初樓心中狠狠震了一下，嘴唇飛快地輕嚅，什么話也說不出。
最終，只得將他猛的攬進(jìn)懷里，用力抱住。
即使明知前路崎嶇，絕壁終途，也定要親眼一見。
便宛如那窗外月光悄然，院里幾株桃樹。
春風(fēng)拂過桃花艷，可惜終究留不住，留不住。
天策三年春，東玄蜀川同盟二十萬先鋒軍隊，終于往西楚浩蕩開去，耀帝陛下與蜀川王竟然雙雙隨軍親征。
登時，天下大嘩。
第八十三章
出征
時是傍晚，漫天的晚霞海浪一般在天岸邊翻滾。
地平線上一條長龍般的黑線蜿蜒向前延伸，堅實厚重的大地在奔騰鐵蹄之下，震蕩起昏黃塵土揚沙，幾乎將眼前的沉甸甸的落日都要遮住。
清一色的高頭黑馬上，騎兵們均著一身墨色輕甲，腰間掛長劍，手臂綁勁弩，連頭盔也是黑漆漆的，不帶一絲光亮，仿佛整個人都與坐騎融為一體。
只是那號稱死神之鐮的鐵筒火槍，卻不知被藏在了哪里。
這是終結(jié)者軍團八年來第二次全軍出征，著實讓這些憋壞了的兔崽子們興奮了一把，曬得黝黑的臉上也不由浮現(xiàn)出躍躍欲試的笑容，連帶著戰(zhàn)馬的響鼻也激動地直噴。
這般輕浮嬉皮的模樣似乎跟他們身上一絲不茍的軍裝極為不相稱，簡直不像是去險惡廝殺的戰(zhàn)場，反倒如同出門踏青游玩似的。
然而沒有人膽敢質(zhì)疑這群死神，十多年的輝煌征戰(zhàn)歷史足夠讓他們沉淀下狂傲彪悍的資本。
騎兵之后跟著的是冗長的步兵，與這些聒噪隨意的家伙們相比，手持長槊的步卒們，則顯得沉默而內(nèi)斂得多。
整齊的隊伍，整齊的步伐，目不斜視而直視前方，沒有一個人說話，宛如張揚的終結(jié)者神話身后黑白無聲的背景。
而這并不表示士兵們因為前面的囂張騎兵而自卑，他們只是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的份量。
倘若說終結(jié)者軍團是尖銳的矛，他們便是堅固的盾。
囂張也罷，張狂也好，他們不需要。沉默與堅定，就是他們的注釋。
這七萬人只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十分簡單——蜀川集團軍，下屬三個師。
無論是集團軍，還是終結(jié)者，他們的所有榮耀和輝煌都來源于一個男人。
他用鐵一般的手腕和心智，傾注十多年心血，一手澆灌他們成長，從最初守備軍、新軍、預(yù)備役等等良莠不齊中東拼西湊組成的雜牌軍，慢慢蛻變?yōu)樘煜麻g威名遠(yuǎn)播的神話。
眼下這個男人正合著眼睛窩在蕭王府那輛王爺專用的奢華馬車?yán)锩�，后背墊了一只軟枕，舒服地打著盹。
蕭王爺向來是能騎馬便絕不會走路，能坐馬車便絕對不會騎馬，整個一副紈绔子弟的金貴模樣。眾人早就對這個驕奢淫逸的蜀川王見怪不怪了，此時除了翻個白眼，哼都懶得哼一聲。
如同當(dāng)年耀陛下還是一名皇子來到蜀川之時，十萬火急的路，蕭初樓照樣坐個馬車，慢吞吞地走。
實際上，蕭王爺愛乘馬車，當(dāng)然不是因為位高權(quán)重耽于享樂這么簡單，而是由于他早年近乎自殘般的的練武，還有瘋狂如機械的作息讓當(dāng)時先天體弱的幼小身體經(jīng)不住，在脊椎骨落了下毛病，平日里內(nèi)力雄渾且調(diào)養(yǎng)得當(dāng)，基本上是無甚大礙的。
可是若長期騎馬顛簸或者步行趕路，則會加重尾椎骨的負(fù)擔(dān)，就算蕭初樓仗著年輕、武器高強熬得住，于往后的健康終究是一樁壞事。
而這件隱秘，除了楚嘯和朗風(fēng)，王爺從沒、也沒必要向任何人解釋過實際緣由。
玄凌耀自然也不知道的，蕭初樓也沒打算告訴他。
倒不是不信任，只是說了也沒用，不過徒增擔(dān)憂罷了。
不過反正耀帝陛下同樣在此，那么親王殿下陪同帝王一塊乘坐馬車，難道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一望無底的大軍，浩浩蕩蕩地行了近十日，終于來到泉盤關(guān)附近。
北堂昂得到耀陛下的親手諭令之后，只得馬不停蹄地率先赴東玄邊關(guān)虎口關(guān)調(diào)兵，開拔西楚。
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不過有堂堂天府之國蜀川就近，哪里會有糧草不足的事情發(fā)生呢？
更何況還有一座龐大的兵工廠埋在地下，一概輜重自是不缺的。
由此可見，蜀川王為了等到這一日的到來，可謂煞費苦心了。
城門大敞，高高的蜀字旗在城頭迎風(fēng)招展。
數(shù)排整齊列隊的士兵黑壓壓一片立在高大的城門口下，為首的男子騎在一匹白馬之上，他穿著整個隊伍中唯一一件雪白的綢衫，沒有穿戴鎧甲，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黃沙飛舞的來路，簡直不似個名聲赫赫的蜀川統(tǒng)領(lǐng)，反而猶如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哥兒。
花林皓是特意提早了一天從前線退回泉盤關(guān)來的，為的當(dāng)然就是第一時間迎接那個男人的到來。
一清早便爬起來，又是梳妝又是操練的，總之，就是硬拉著自個兒的親衛(wèi)團還有泉盤關(guān)守備隊士兵們在大門口守了一早上。
快到正午的時候，蕭王爺?shù)拇筌娊K于到達(dá)了。
感覺到大地的震動，一條巍峨的黑色長龍在肅殺的銳氣中奔騰而來。
花林皓深吸了一口氣，直瞅著那輛黑底赤棱的華貴馬車，在自己眼前平穩(wěn)地緩緩?fù)Ｏ隆?br />
“蜀王殿下駕到——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整個隊伍猛的齊刷刷一靠腳——發(fā)出一聲整齊劃一的宛如跺腳的悶雷聲響，千百人的聲音合在一起，仿佛在城門口投了一枚炸彈似的震天響。
花林皓利落的下馬，聽到這句呼喊，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往日的玩世不恭神色統(tǒng)統(tǒng)不在，姿容肅然而嚴(yán)謹(jǐn)，微揚起下巴，黑色的披肩長發(fā)在風(fēng)中亂舞。
這一刻，他依舊是那個“惡名昭彰”行事囂張的蜀川統(tǒng)領(lǐng)，蕭王府中僅次于朗風(fēng)的第二大將。
他看見坐在馬車?yán)锏哪莻�許久未見的高大男人穩(wěn)步踏下車來，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剛剛在軍隊中混出點名堂，那天小世子即位，那人立在高高的城垛上溫和地望著自己。
那時的花林皓也如今日這般站得筆直，將他人生最耀眼的時刻展現(xiàn)在蕭初樓的眼前，無論忠誠、亦或愛慕。
然后，他看見蕭王爺停在馬車前，伸手扶著東玄的帝王下車，面帶微笑，風(fēng)華一如當(dāng)年。
花林皓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直到耳旁雷轟般的高喊：“耀帝陛下萬歲——蜀王殿下千歲——”
他才略略回過神來。
驀然一手扶了額頭，筆挺的身軀細(xì)微不可察覺地晃動一下。
身后一個眼尖的親兵奇怪地壓低嗓音問道：“大人，您怎么了？”
花林皓沒有回頭，只是放下手來，勉強一笑：“無礙，昨夜沒睡好罷了�！�
泉盤關(guān)乃是蜀川與東玄的邊境要地，順著嘉陵江往西北方向朔流而上，則是著名的蜀道關(guān)口，再往西去數(shù)里路，山路漸崎嶇，名不見經(jīng)傳的吉城就在一個凹地山谷里。
十萬大軍便在泉盤關(guān)外就地扎營，關(guān)內(nèi)的太守府早已換了一任主人，前任太守羅繼良早在幾年前圖謀行刺蕭初樓和玄凌耀的時候，就被王爺設(shè)計誅殺了。
隨后蕭王府從別處調(diào)了一名清正廉潔的知府陸奇，破格提拔為太守。
這位陸太守倒真是實在的清廉了，光看那寒磣得連丫鬟都沒有要一個的太守府，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所幸不論是蕭王爺還是耀陛下身邊，都絕不會差伺候的人，否則倘若怠慢了這兩位，便足以讓上任沒幾年的陸大人吃不了兜著走。
與上次兩人來此時候風(fēng)雨欲來的沉悶天氣不同，暖陽高照，春光明媚，真是一個出游的好天氣。
于是蜀川王殿下的一句話，就說風(fēng)便是雨地?fù)Q了便服、連哄帶拉地慫恿耀帝陛下出門溜達(dá)去也。
只是耀帝陛下沒有料到，兩人身后還冒出來一個尾巴，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不消說，這條尾巴當(dāng)然就是蜀川軍第三把交椅——花大統(tǒng)領(lǐng)。
自從新官上任后，泉盤關(guān)明顯比從前多了幾分欣欣向榮的氣息。大約是天氣好的關(guān)系，大街上較往常更加熱鬧，人群熙攘來來往往，道路兩旁店鋪林立，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此刻故地重游，蕭王爺心中感慨良多，環(huán)視著人們臉上生動的神情，不由心情也疏朗了許多。
跟在王爺身后的花林皓眼珠子一轉(zhuǎn)，便猜著他心思，這事當(dāng)年就是交給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的，泉盤關(guān)太守的政績?nèi)绾�，他自然清楚�?br />
于是湊上去道：“這位陸太守原先曾在這里做過府尹，不過為人太過耿直，被羅繼良那廝不喜，就將他踢到偏遠(yuǎn)的貴縣當(dāng)了知府，后來王爺一舉拔出了羅繼良這個毒瘤，楚總管大人便又把陸奇給調(diào)了回來，這兩年總算能夠大展拳腳，泉盤關(guān)現(xiàn)下的住戶比從前多了將近一成半�！�
這一席簡單的陳述捕捉痕跡地拍了蕭王爺和楚管家兩個人的馬屁，果然引得蕭初樓呵呵一笑，他朝花林皓眨眨眼道：“阿皓啊，很行嘛，幾個月不見，你這張嘴又長進(jìn)了啊�！�
話是這么說，卻沒有挖苦的意思，看得出，開心是確確實實的，足見花林皓察言觀色以及哄人的功夫——從小跟著王爺耳濡目染，這下終于出師了。
走過幾條街，喧鬧的集市漸漸拋在后面，不遠(yuǎn)處楊柳堤岸下，如鏡般的湖水碧波蕩漾，湖心游船畫舫，湖邊一座石橋，風(fēng)拂綠絲絳。
花林皓喜滋滋地正想再說些什么，走在王爺身邊的耀帝陛下突然道：“不久前還是雨雪紛飛，如今原來早已開春了，只是不曾注意。”
玄凌耀眼光掠過那片明鏡也似的湖水，最后落到蕭初樓眼中。
——“再有月余就開春了，到那時湖上雪化，不若你我二人再來游湖，如何？”
刻意遺忘的記憶，忽而異常鮮明地近乎刺痛。
花林皓默默地留在一邊，不明所以，方才一臉的雀躍已經(jīng)消失地?zé)o影無蹤。
蕭初樓笑容淡了，卻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便朝著湖邊走：“天色正好，不如游湖？”
玄凌耀怔了一瞬，猶豫了一會兒，微笑著搖搖頭道：“還是算了，這湖太小，景色也不過稀松，到底是不如帝都郊外�！�
——那片相思湖。
——那片紅豆林。
朝湖邊掃了幾眼，確實不過如此，蕭初樓只好道：“那等這邊的事都了了，我再陪你回帝都。”
玄凌耀只是望著他，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說話。他早已不再像從前，蕭初樓說什么他就信什么。況且就算回去，終究也是要走的。
是以無論這人的承諾幾分真幾分假，都沒什么值得高興的。
橫豎不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罷了。
然而人心總是最不可控的，雖然玄凌耀心中通透，聽他這么說，心里仍然不由自主愉悅了幾分。
緊了緊肩上披風(fēng)，兩人繼續(xù)往前游玩。
花林皓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后面，越來越插不上話。眼神不住地在王爺和陛下身上飄來飄去，越看越郁悶。
郁悶得抬腿“啪”地踢開一顆石子，噠噠噠一下子滾得老遠(yuǎn)。
蕭初樓正撿些趣事與玄凌耀輕松地聊著，忽覺身后沒了聲響，轉(zhuǎn)頭一看，卻見平日里活蹦亂跳的花林皓一個人愣愣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一只手扶著額頭，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頓時一皺眉，蕭初樓叫了他一聲，問道：“你怎么了？走得累了？”
花林皓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支支吾吾晃了晃腦袋：“沒有...”
看他臉色，蕭初樓多少也察覺到幾分，溫聲道：“放你一天假，自去休息吧�！�
花林皓本來下意識就要說不，可話到嘴邊，終究咽了回去，悶悶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這次倒舍得了？”玄凌耀目不斜視地慢悠悠沿著堤岸走。
蕭初樓知道這話一提來，不管怎么答也準(zhǔn)是自己倒霉，于是索性閉上嘴。
再說下去仿佛自己是個眼里揉不進(jìn)砂子去的妒夫似的，耀帝陛下臉上掛不住，終究忍住不再削他。
一個是想追問但拉不下臉面開口，一個是想解釋但不知從何開口。
一時相顧沉默。
然而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去而復(fù)返的花林皓。
他當(dāng)然沒有這個膽子跑來跟東玄的帝王搶王爺，他是急于帶來兩個消息——兩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是據(jù)可靠消息，西楚的老皇帝竟然于兩月前就駕崩了。
二是自東玄北堂元帥傳回來的捷報——東玄大軍已經(jīng)叩開了西楚大門，半個月來連戰(zhàn)連捷！
第八十四章
對峙
天策三年，陽春三月。
明媚的春光似乎為玄蜀聯(lián)軍拉開了幸運的帷幕。
而最先嶄露頭角拿下首戰(zhàn)的卻是東玄曾經(jīng)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副將——原天耀組統(tǒng)領(lǐng)、現(xiàn)東玄常勝軍副將軍常裴。
東玄北堂昂手下悍勇干將常裴，率領(lǐng)七萬常勝軍依靠兵力的絕對優(yōu)勢和閃電戰(zhàn)術(shù)，三戰(zhàn)三捷，連克西楚邊防三座城池，聲勢浩大，勢如破竹。
就在常裴拿下第三座城池之時，耀帝陛下親手所書的嘉獎任命已經(jīng)下達(dá)了，正式提拔常副將為將軍，獨領(lǐng)一軍。
相對于東玄的節(jié)節(jié)勝利，反觀西楚，卻是一副外強中干的模樣，根本沒有組織什么有力的抵抗，舉國上下皆是一片詭異的沉默。
面對這樣似乎大好一片的形勢，蕭王爺忽而想起一句經(jīng)典名言：“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
至于西楚將會是爆發(fā)還是滅亡，蕭初樓只是挑眉一笑，就算爆發(fā)那也只是過程，結(jié)局依然是走向滅亡。
這就是所謂的大勢所趨——東玄蜀川加起來，就算只是一人踩上一腳，也能把西楚給踏死了。
但是身為軍略部署最高指揮官，蕭王爺和北堂元帥自然不可能單靠著滿滿的信心去打仗。
果不其然，一路大唱凱歌的常裴在第四座城城墻下終于慘遭挫折。
號稱西楚內(nèi)地第一門戶的鐵瑯堡，宛如一頭披著刺猬皮的大象盤踞在這片丘陵平原之間。
鐵瑯堡內(nèi)住戶大約就有將近三十萬，其中守備軍足有五萬余人，北面門和西面門恰好靠著丘陵，通路狹窄，不可能用來攻城，否則就只能看見成千上萬士兵擠在城門口下，城樓上的守備軍連瞄準(zhǔn)都不用、閉著眼睛都能一射一大片的割麥子般壯觀景象了。
五萬守軍大部分擋在南門和東門口，那還不是綽綽有余？何況還有兩架巨型箭臺仿佛門神一樣聳立在兩座城門上，巨大的攻擊力頓時讓東玄軍陷入了進(jìn)退不得的尷尬境地。
總之，鐵瑯堡就是任你狂風(fēng)暴雨，我自巋然不動，冷不丁還踩你一腳、刺你一下！
這樣一個硬骨頭，生生將東玄大將給卡住了，動彈不得。
蜀歷泓初年三月一十八日，蜀川十萬大軍百年間頭一次出動出擊，踏上了西楚的廣博領(lǐng)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