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實在他已經贏得了王位之戰(zhàn)、成為西楚皇帝之后,本王可不會輕易便宜了那個二王子楚輕厲。”
雖然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做,耀帝陛下聽來心里依然有些不痛快,當下皺了皺眉,語氣極淡道:“因為他擋在你‘歸家’的道路上?”
蕭初樓臉色沉了一沉,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玄凌耀抿嘴不再說話了。其實他心里還有一句話終究沒沖動的問出口:
是不是所有擋住你去路的人,都會被你毫不猶豫的拋棄?
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那么,我呢?
蕭初樓豈會不知男人此刻在想什么?
只是他無法做出回答,所以唯有沉默。
帥帳里只剩下紅燭燃燒偶爾發(fā)出的零星爆裂聲,將兩人的剪影印在帳壁上搖搖晃動。
也許是這沉默太過冗長而沉重,令蕭初樓心里莫名有些發(fā)堵,正想著說些什么打破這僵局。
身旁的男人突然做出了讓自己始料未及的動作——玄凌耀主動蹭了上來,展臂牢牢抱住了他。
帝王突兀的主動,蕭初樓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接踵而來的下一句話幾乎令他驚得眼珠都要掉出來。
——“做吧�!北菹缕届o地命令道。
語氣雖然聽似平靜,可他那雙漸漸變深的黑眸和略微急促的呼吸,無不揭示著男人已然情動。
蕭初樓深深盯著他的潤澤的眼睛,手已經先于思維撫上了對方的臉頰:“你....”
開吐出一個字,嘴唇卻被帝王重重堵上。
四唇相貼,輾轉廝磨。
“不要說話...朕不想聽...”
蕭初樓聽見男人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間說道,果然不再開口,只伸手摟緊了他的腰肢,一個翻身將人壓在寬椅上,熟人至極地挑開了衣帶.....
與從前兩人歡好時候的溫柔細致不同,蕭初樓進入他的動作激烈地甚至有些粗魯,粗魯?shù)嘏戳怂?br />
玄凌耀只是緊緊閉了眼,扣在對方肩上的手指卻是越收越緊,如鐵箍般抓住了就絕不松開。
搖曳的燭火也跟著壓抑輕喘,將兩人的影子揉成一團。
他們在狹窄的椅榻上糾纏,潔白的地毯跌落一件件的衣衫。
彼時,月亮靜靜掛在天邊,黎明前的黑暗,好似最后的狂歡……
“...嗯...初樓...初樓...”
汗水在小小的空間里蒸騰,蕭初樓扣著男人精韌的腰身,一下比一下更猛烈的撞擊。
他緊緊盯著玄凌耀在激情中迷亂的神情,聽著對方無意識般的呢喃著自己的名字。
看他不可自拔地沉溺在自己給予的歡愉之中,蕭初樓便覺得整顆心都柔軟起來,心滿意足地俯身親親男人的唇。
不知過了多久,帳內終于重新歸于平靜,深夜里,不知從誰口中,幽幽飄來一聲嘆息。
朗月當空。
花林皓自淺眠中醒來,在被子里輾轉難眠,腦子里仿佛有一千只蚊子齊齊嗡嗡亂響。
這種難受的感覺,自從小時候被蕭王爺撿回去療養(yǎng)后就極少發(fā)作了。
只是不知為何,這天夜里毫無征兆地就爆發(fā),這下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花林皓煩躁地嘆口氣,一邊揉著亂糟糟的頭發(fā),一面披了外袍起身。
巡查的士兵們看見是蜀川大名鼎鼎的二統(tǒng)領,當然也不會上來盤問,花林皓漫無目的的在軍營里四處走動,下意識地就散步到帥帳附近,他盯著那漆黑的帳子片刻,最終還是轉身走了。
他放任著自己的雙腿朝著任意的方向,越走越偏僻,直到再次聽見不遠處傳來動靜。
花林皓高高站在山包上,望著下面地面上的一個大坑,一堆穿著奇異的工兵正在熱火朝天的挖——挖地道。
花大統(tǒng)領這才明白自己走得太遠了點,竟然一不留神走到鐵瑯堡西面的丘陵附近——這里正是王爺口中的“施工大隊工地現(xiàn)場”。
這些人也注意到了山包上顯眼的高挑男人,頓時神情戒備如臨大敵的模樣,可待確認竟然是自己曾經的“教官”花大人妖立刻就萎了。
這施工大隊正是當年蕭初樓令花林皓訓練的那一批特工隊。
這個地方偏僻而隱蔽,最重要的是鐵瑯堡對于西面和北面基本上是毫不注意的——誰又能想到蜀川軍憑借兵力的優(yōu)勢竟然還采用挖地道的笨辦法?
不過這個計劃在蕭初樓眼里卻是再合適不過了,畢竟蜀川軍挖地道的經驗可是足得很,況且又有東玄的特工隊在此,這可是現(xiàn)成的勞動力。
最重要的是,蕭初樓并不愿蜀川軍在鐵瑯堡有過多的損耗——可見其實常裴的懷疑并非是小人之心。
人人都是有私心的,蜀川王自然也不例外。
這個計劃原本花林皓應該是知道的,只不過最近不知怎么的老是心不在焉,他不爽的朝一群老鳥們揮了揮手,自個兒蹲在了小山包上作沉思狀。
有細微的腳步聲自身后響起,花林皓一回頭卻見竟是朗風,不知何時正站在自己背后——距離近到似乎一抬腿就能把自己踹下去。
“大半夜的跑出來干什么?”朗風沒有看他,只是望著山包下面緊張的工事。
花林皓對于朗風一直有陰影,所以在他面前向來是不敢造次的,支支吾吾道:“隨便走走�!�
朗風奇怪的朝他瞥了一眼,淡淡道:“沒別的事就快回去休息罷�!�
花林皓皺眉問道:“那你...”
朗風卻答非所問道:“明日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兒?”花林皓一愣。
“領一路終結者中隊繞道去北堂元帥那邊匯合�!闭f這句的時候,朗風人已經在幾米開外了。
花林皓驚訝之極:“王爺派你去的?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崩曙L停了一下,又繼續(xù)往前走,只剩微弱的聲音消散在風中。
——“是我主動請纓的....”
須臾之間,朗風已經不見了,花林皓還莫名其妙的怔怔站在原地。
他想喊住朗風,嘴一張開,卻不知該說什么。
第八十五章
給你一槍
翌日,一支七千人的終結者中隊集結在昏暗的黎明中,在隊友的注視下,沉默地踏上了通往北方的官道。
朗風一身戎裝背脊挺直跨坐馬背上,朝傳令兵一揮手,示意騎兵大隊先行離去。
大隊人馬鐵蹄之下煙塵滾滾,惹得朗風的坐騎不甘落后的打著響鼻。
天光暫時尚未大亮。
他拉著韁繩,神色頗為躊躇,等在軍營門口,確切地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不到片刻,七千人大隊伍也走到了末尾。
朗風眼神一黯,默默掉轉了馬頭,正欲隨大隊策馬而去,卻在這時,那道他期盼了許久的低沉聲音終究還是響了起來——
“阿風。”
朗風飛快地轉過頭,看見蕭王爺竟然也騎在馬背上,正朝他奔馳而來。
“王爺....”朗風收起面上驚訝的神情,開口問道,“王爺可是有事交代屬下?”
蕭初樓笑道:“換個地方說話�!�
說罷一揚馬鞭就奔出了幾步,回頭卻見對方還愣在原地,失笑道:“怎么,還怕趕不上大部隊?”
“哦,不...”朗風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策馬跟上。
兩人一路往不遠處的丘陵去了。
朗風稍落后蕭初樓半個馬身,沉默了一會終于忍不住道:“王爺,您還是少騎馬的好。”
蕭初樓回過頭來笑了笑道:“一時半刻無妨,本王哪有那么弱�!�
不過眨眼功夫,前方的蕭王爺停下來,牽著馬鉆入一方樹林間,朗風也隨之而入。
此處離大營有一段距離了,樹林里隱蔽而安靜。
蕭初樓背靠一棵參天青松,靜靜站了一會兒,才出聲道:“阿風,你...”
不料朗風突兀的打斷了他的話,搶先道:“王爺,可是關于戰(zhàn)事的吩咐?”
蕭初樓愣了一下,猶豫搖頭道:“并非...”
朗風并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再次打斷了他,低聲道:“如果王爺沒有旁的命令,請容朗風先行離開吧�!�
蕭初樓倒是真得驚訝了。說起來,記憶中眼前這個對于自己每一句話都一絲不茍執(zhí)行的男人,還是頭一次面對自己做出如此近乎無禮的舉動。
或許是太習慣對方的服從,朗風突然明顯的拒絕,反而令蕭初樓不知該如何往后說下去。
劉海陰影下的雙目微垂,朗風淡淡道:“朗風自知再呆下去只會令王爺為難,況且鐵瑯堡有王爺坐鎮(zhèn),朗風留下也無用,還請王爺不必介懷�!�
蕭初樓隆起的眉頭帶起些許怒色:“阿風,你在胡說什么!我有什么為難的?”
朗風抬起頭來,嘴角牽了牽,卻看不出一絲笑意:“王爺,您不必安慰屬下。您和陛下之間....哪里有旁人插足的余地呢?這點自知之明,屬下還是有的�!�
蕭初樓沉默了。
他略微站直了一些,半晌開口道:“我與他是另一碼事,你也不需,特意避開我...”
“屬下不敢。”朗風平靜地回答道,“屬下只是,只是....”
朗風頓了頓,嘆息聲化為一縷苦笑:“雖然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樣一日,可是,屬下心里,仍然有些不痛快的�!�
蕭初樓深深望著他,望著面前跟隨自己十多年如親如友般的男子,一時無言。
一直以來,他以為身邊的人早已習慣自己的多情和無情,時至今日,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男人深情如許。
然而這種感情,過去的自己從來沒有體會過——直到玄凌耀的出現(xiàn)。
朗風見他沒有說話,心中更是酸澀幾分,默然道:“王爺,我原來呆在您身邊并不在意旁邊還有其他人,現(xiàn)下想來,大約是知道自己在您心里份量是最重的那個,可是如今,我也該夢醒了...”
“所以你就忙著離開我?”蕭初樓嘆息一聲,疏淡的語氣卻顯得十分蕭索。
朗風也沒有反駁,只是苦笑道:“我只怕再呆下去,會再次變得貪心起來。楚管家說得對,不是我的,終究不能強求。”
蕭初樓一時不知該大罵楚嘯那混蛋挑撥走自己一員大將,還是該罵自己。
“戰(zhàn)事結束以后呢?”
靜默須臾,朗風再次開口道:“等到一切結束,屬下自然會回到蜀川�!�
蕭初樓這才笑了,又想起別的什么,鄭重道:“阿風,別忘了,晚后,小世子還要靠你們幾人多多幫扶�!�
朗風心中重重一跳,驀然抬頭道:“王爺您...”
蕭初樓卻沒有回答,只是肅然道“阿風,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朗風忽而想起那時雪涯的話——交代后事?
王爺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難道....王爺是決意以后都呆在東玄不再回來?
他勉強笑道:“自然不會,何況有王爺在,誰敢動小世子分毫?”
朗風猜對了后半,卻猜不到前面。
蕭初樓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終究默然注視著朗風的策馬絕塵而去的背影,越來越遠,消失在樹林深處,無言以對。
樹林微弱的風聲沙沙。
蜀川王爺牽著馬獨自慢慢往軍營走回去,身邊空空蕩蕩,靜得可怕。
晨曦的微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撒落下來,卻絲毫無法驅逐他心中干澀的落寞。
既然做出了決定,就只能承擔這后果。
——終有一天,這里所有人都會離他而去的——無論是朗風、花林皓、楚嘯....
還是玄凌耀。
蕭初樓捋捋肩頭垂下的發(fā),一揚馬鞭,迅速收拾了心情朝軍營往回走。
他走后片刻,卻沒看見一襲高挑的人影從樹林里慢慢走了出來,戎裝黑發(fā),面容俊秀,竟是花林皓。
他面無表情地朝朗風離去的方向張望良久,最終也隨著蕭王爺?shù)膩砺�,往軍營去了。
另一方鐵瑯堡,雖然蜀川軍終結者中隊突兀地改換路線聲勢浩大,鐵瑯堡自然也瞧見了,可是明知對方有什么陰謀,可自身都難保了,也不可能分兵出去追擊,只得寄希望于王室派出援軍。
不過鐵瑯堡的守將鐘勁卻是心中明白,上次自己寄出的軍事急報石沉大海,所謂援軍,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蜀川軍到來除了頭一日的安分,隨后開始了沒完沒了的疲兵政策。
起初只是生更半夜的擂鼓搖旗吶喊,佯裝攻城,不過鐵瑯堡守軍在接連上了兩次當之后,就采取了無視政策,可是睡眠卻補不回來,自己一點兒兵力又不可能出城迎戰(zhàn),因此除了罵罵咧咧一番,也只能頂著倆熊貓眼干瞪著。
蜀川軍仗著人多勢眾,簡直把銅墻鐵壁的鐵瑯堡當成只裹著小肚兜的黃花大閨女,整天一波一波輪著來欺負。
花林皓統(tǒng)領甚至在那輛架巨型箭臺的最遠射程處劃了一道長長的分界線,就領著軍隊在界限外面叫囂騷擾,整的鐵瑯堡幾萬守軍不勝其煩,又毫無辦法。
襲營?
鐘勁當然也想過,可是在派人領了一支一千人的精銳小隊偷偷潛入敵營側翼之后,就再也沒回來,第二天只有一堆人頭堆成的骨塔建在交界之處。
看著那零落的悲慘人骨,所以人都沉默下來。
轉眼就過去了十天,蜀川軍像是打定主意跟自己打起了消耗戰(zhàn),眼看堡內存糧越來越少,鐘勁愁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這么下去先熬不住地肯定是己方,鐘勁終于下定決心想了個主意——向蜀川王發(fā)出挑戰(zhàn)!
鐘勁之所以這么做,當然不是因為自信心膨脹到,自以為可以單挑過有天下第一人之稱的蜀川王殿下。
而是希望能迫使蕭王爺從千軍萬馬的保護中出來,置身于巨箭射程范圍之內。
他倒是沒有奢望能夠光憑這些殺死蕭初樓,但是萬箭齊發(fā)下,就算是九品大宗師也不可能毫發(fā)無傷的全身而退吧!
只要蜀川軍的核心人物受了傷,于氣勢上的打擊無疑是驚人的,只要能熬過這一陣....熬過這一陣!
不過,任鐘勁的如意算盤大的叮當響,萬一蕭王爺不上當,那也是白搭。
鐘勁對此也毫無把握,畢竟陷阱是顯而易見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蜀川王對自身名聲的愛惜——作為一名高貴的武者,倘若眾目睽睽之下拒絕別人的挑戰(zhàn),總是會受人詬病的,尤其他還是處于優(yōu)勢的一方。
就是在兩軍對壘的第十一個清晨,從鐵瑯堡的方向飛來一支巨箭,捎帶一封信直直的釘在軍營的大門前。
一封挑戰(zhàn)書,瞬間傳遍了蜀川大營。
得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西楚守將竟敢向蕭王爺挑戰(zhàn),將士們面上的神情都是說不出的怪異。
而那挑戰(zhàn)書上言辭鑿鑿,大有不接受此挑戰(zhàn)就是蜀川王怕了西楚一個小小邊關將領,趕緊收拾收拾滾回蜀川云云。
可謂是極盡挖苦之能事了。
搞得蜀川軍大罵對方卑鄙陰險,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誰都知道這是個陷阱,比起受人嘲笑,也比以身犯險好些。
而此事的主角之一蕭王爺,此刻正在大營帥帳里,專心致志地拭擦著他的“兵器”。
手指滑過冰涼而黝黑的槍桿,微泛起锃亮的金屬光澤,映照在蕭初樓的雙眼里。
“你該不是要應戰(zhàn)吧?”耀帝陛下沉悅的嗓音自他身后響起,不必轉頭,蕭初樓也知道男人此刻必定是蹙著眉的。
“當然——”蕭初樓微笑著轉過頭,“當然不。”
玄凌耀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目光移到那桿特制的火槍上:“那你這是...”
蕭初樓把玩著手里的兇器,忽然對準那張薄薄的戰(zhàn)書“砰”的一聲,眨眼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