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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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林雖然是座隔絕的海島,但里面的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食堂是人性化的自助餐廳,不過時常會發(fā)生恃強(qiáng)凌弱的斗毆事件,在門口巡邏的獄警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事態(tài)失去控制時才會強(qiáng)硬的阻止,然后粗暴的把挑事的人關(guān)去禁閉室。
我一直都盡量找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快速吃飯,生怕會被別人堵住,但跟著亞當(dāng)進(jìn)來的瞬間,食堂里的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我頓時如芒在背,恨不得把頭埋到地底下,但亞當(dāng)好不容易松了口,我不能放過這個依附他的絕佳機(jī)會,只好硬著頭皮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后打菜。
他吃飯有自己的固定座位,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靠窗的四人桌是專屬于他的。
除了他,往往還有一個紅頭發(fā)的外國男人和一個很像東方人的黑頭發(fā)陪他一起吃飯,而今天,我厚著臉皮占據(jù)了最后的空位。
正在低頭吃飯的紅頭發(fā)看到我的時候驚得嘴里的飯都掉了,他驚異的看著沉默吃飯的亞當(dāng),嘰里咕嚕的吐出了一長串我聽不懂的外國語言,不是英文。
我局促不安的吞咽著米飯不敢抬頭,臉皮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大庭廣眾下圍觀,羞恥又忐忑,但又完全不敢反抗,生怕隨時都會被趕出去,重新跌回深淵里。
“你是中國人嗎?”
久違的中文讓我差點(diǎn)以為聽錯了,我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對面面孔冷硬,但神情溫和的黑發(fā)男人,欣喜若狂的結(jié)巴問。
“你、你也是嗎?”
“我是華裔,叫詹刃。”
他的言談舉止間帶著一股慣性的利落,眉眼堅毅果敢,像個可靠的警察,很能帶給人信賴的安心感。
監(jiān)獄里的警察?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緊張的情緒因此稍稍放松了些,我連忙回答說。
“我叫柴嘉,是中國人,今年十八歲�!�
詹刃愣了愣,不著痕跡的瞥了亞當(dāng)一眼,然后皺起了眉,溫和的語氣里夾雜了幾分關(guān)切。
“你年紀(jì)這么小,為什么來到了這里?犯了什么罪?”
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件事,我頓時心底一酸,長久的惶恐與委屈如潮水溢了出來,將我淹的窒息。
我急急的搖著頭,語無倫次的拼命解釋。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沒有做,真的,我什么都沒有做,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崩潰的情緒,吸著鼻子流著淚,眼前模糊一片,聽到詹刃在笨拙的安慰我。
“柴嘉,你別哭了。”
我覺得很丟臉,但那股洶涌的情緒一時實(shí)在抑制不住,我捂著臉抽抽噎噎的哭,眼淚沿著指縫吧嗒吧嗒滴了下去,手心里潮濕一片。
那個紅頭發(fā)暴躁的罵聲似乎是沖著我來的,詹刃也換了外國語和他快速說著什么,冷冷的語氣毫不客氣。
“What
a
trouble(真麻煩)。”
忽然響在身側(cè)的冰冷聲音里似乎多了絲波動,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扭頭去看,一片水霧朦朧里只有立起來的一個高大輪廓,然后我被人拎著后衣領(lǐng)被迫離開了座位。
統(tǒng)一的囚服對我而言過于寬松,后衣領(lǐng)被拎起來的時候前面也卡不到我的脖子,我像只任人宰割的小雞崽踉踉蹌蹌的跟著他的步子走,模糊的看不清方向,也不敢問,只是胡亂抹著臉上的淚水。
他帶我回到了牢房里,我住的是混亂不堪的D區(qū),但他在A區(qū),干凈牢房里的設(shè)施和我隨時都要擔(dān)心被人按在地上扒了褲子的D區(qū)簡直是天壤之別。
進(jìn)門后他就松開了手,我立在門口縮著腳不敢進(jìn),看著他走到里面又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扔給我一條白毛巾,然后像個雕塑垂眸看著我。
我慌忙接過毛巾,不知所措的偷偷瞥了他一眼后,默默擦著臉上的淚水。
擦完后,我緊張的攥著毛巾,唯唯諾諾的小聲問。
“我、我回去后洗干凈了,再再再還給你,可以嗎?”
他沒說話,那道毫無感情的目光居高臨下的盯著我,讓我根本不敢抬起頭來,心驚膽戰(zhàn),四肢發(fā)涼。
沉默了半晌,他的腳步聲漸漸走到了墻邊的桌椅那邊。
“e
here(過來).”
我下意識攥緊手,干燥的毛巾被淚水浸濕的地方顯得有些柔軟,為我增添了一絲勇氣。我躊躇的慢慢走了過去,停在他面前兩米處便不敢再靠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垂頭等著他說話。
短暫的停頓后,他罕見的說了一句很長的話。
“Read
for
follow.
Deal?(你為我讀詩,我就允許你跟著我,成交?)”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毫無起伏的平平語氣已然帶著命令的強(qiáng)勢,我呆了呆,自然對他的提議求之不得,連忙欣喜的拼命點(diǎn)著頭,受寵若驚的不停道謝。
他似乎覺得我很吵,又面無表情的命令道。
“Quiet(安靜).”
我立即噤聲,局促不安的偷偷看著他。
他已經(jīng)收回了視線,自顧自的將一本書攤在腿上沉默的看,如同我是個透明人。